第76節(jié)
那他的雙胞胎弟弟應(yīng)該也和他一樣。 這體質(zhì),便是當年淵臨滅他子車家上下百口人的理由。 所以當年,他掉下懸崖之后,阿喜有沒有逃掉呢? 他這些年游遍山川江水,是尋藥治生,有何嘗不是在無意識地尋找。 所以,他是不是、是不是……他的弟弟? 子車痕迎著師兄弟關(guān)切擔憂的目光,苦笑道:“我沒事,我……” 話音未落,耳畔響起了震耳欲聾的一聲,是金屬相撞的聲音,也是千年玄鐵,被手生生砸開的聲音。 眾人愕然看去,就看見有人將血池中的人小心地抱在了懷里,那一池的蠱像是見到了什么極為恐怖的事物紛紛四散而逃。 他身形單薄,未曾束剪的長發(fā)披散在身后,赤著雙足,容顏逼人,面帶寒霜。 他看著黑紅袍,然后視線緩緩掃動,一字一頓。 “誰敢動他!” 第92章 他一只手抱住池中人,另一只手在其身上大xue連點,將瘋狂向外流淌的血液止住。明明是淡然自若不緊不慢的動作,手卻快到只能看見殘影。末了,他抬頭勾了勾唇角,一雙眼睛中怒意恣肆,流淌著驚心動魄的光。 “滾下來!” 一股強勁的威壓狠狠壓下,年歲尚小的武林子弟不由得腿腳一軟,險些失態(tài)。他身形一動,人在半空,一掌攜千鈞之力擊向高臺! 黑紅袍沒有料到,慌張應(yīng)敵,轟隆一聲巨響,整個人像釘子一樣被釘了下去,高臺塌陷,黑紅袍一口鮮血噴出,腿軟塌塌地扭成奇怪的形狀,顯然是廢了。 師父???! 幾人看著來人齊齊一驚,哪怕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師父體態(tài)年齡的變化,也被突然長大的洛書嚇了一跳。然而更為令人訝異的是,雖說知道自己師父絕不可能放手不管,但是這樣溫柔而親昵的動作,絕不可能是對著一個陌生人能做出來的。 那…… 方尚清將白胡子師父,小包子師父,和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看向洛書含著怒氣的眼睛,靈光一閃,低聲急急—— “這是咱們的小六!” 小六? 小六! 他們轉(zhuǎn)頭看去,越看心里便越是擔心憤怒。 沒錯,若不是小六,師父還會為誰發(fā)這樣大的火氣。 六師弟剛剛的模樣他們都看見了,而現(xiàn)在被師父抱著,哪怕師父用內(nèi)力暫時封了他xue道,涌出的血卻也將洛書的一身白衣染上的大片的紅,像是雪地落紅梅,極為刺目。那玄鐵鎖鏈不知道鎖了他多久,手腕腳腕琵琶骨,幾乎已經(jīng)和血rou融為一體,觸碰不得,連洛書都不敢動手,只怕將鎖鏈一抽,自己徒兒身上就多了一個血洞。 這可是他們的同門! 誰敢動他?! 幾人對視,具是從中看見了怒意。 他們都是被洛書撿回去的。 方尚清被父親繼母欺壓,曲青邪之父將他看做與他母親交換的籌碼,冉星辰身處皇宮一片齟齬,子車痕逃命途中被親生父母拋棄,百骨知遭師兄迫害。他們幾個,誰也不是沒有經(jīng)過苦難的糖孩子,可是自他們上了崖,就像是被轉(zhuǎn)了運勢,哪怕有艱險,卻絕不會重蹈覆轍。 但是小六不是。 他們?nèi)缃窨匆娦×?,就像是看見了幼時的自己,原本出于同門情誼的怒意也夾雜上了共情的憤怒,越發(fā)激烈。 到底是誰,敢將他們的同門傷成這樣! 看過洛書,心中已了然。 在場的人都不是傻的,看看洛書的反應(yīng),誰還不知道此種定然和這些人其脫不了干系! 洛書已經(jīng)不再遮掩自己的功力,一身氣勢毫不保留地沖向高臺,外放的內(nèi)力如刀如刺,再次向著高臺廢墟刺去,哪怕黑紅袍吞了蠱王生命暫時無憂,也被洛書生生逼出一口帶著內(nèi)臟碎片的血。 然而奇怪的是,黑紅袍面對近乎碾壓性的力量,他的的反應(yīng)與其說是驚懼,不如說是憤怒。 甚至貪婪。 他的臉詭異地漲得通紅,其上一道道深色的紋路,讓人擔心他的臉會不會在下一秒就爆裂開來。緊接著他用力地一揮手,就像是指揮著萬軍的大將軍一樣,那雙要二零八八來診斷脫不了一個“粉碎性骨折”的腿,竟然支撐著他的身體站了起來,而一直沒什么動作的黑袍子齊齊一動,站起身摘下了兜帽,將臉完全地露出。 一陣陣吸氣聲自雪教處傳來。 黑紅袍笑得猖狂。 “你們的師兄弟皆為我所控。而你們,也會盡數(shù)成為我血教的弟子?!?/br> *** 冉星辰練的是一雙眼睛。 即使在此時,也能捕捉到自己新出爐的六師弟身上的特征。 比如那一身黑袍,即使在血水里泡地破碎,他也能看見其上紋繡的破敗血佛蓮。比如他腰腹間一處異樣的凸起,既是隔著袍子,也能隱約辨認出葫蘆的形狀。 所以,自己的六師弟就是血蠱師? 那江湖上惡名招展的血蠱師就是自己的師弟? 這次的圍剿對象就是自己的師弟? 小六現(xiàn)在這幅樣子,別說是煉制人蠱,哪怕站起來都費力,怎么可能是傳言中那個煉了數(shù)十個村莊的血蠱師? 那這些日子在外不正常的謠言是誰所傳?他們有什么目的? 他們是想用謠言引導(dǎo)眾人對師弟的印象?那又有什么好處呢? 冉星辰生于皇室,看問題不免就帶上了幾分陰謀論。他想著,便隨之問了出來。 方尚清正看著師父與黑紅袍對峙,被冉星辰冷不丁得一問,怔忪一瞬,面色愈發(fā)凝重,開口的卻是曲青邪。 他依舊是懶洋洋的語氣,帶著無盡的嘲諷之意,“這不就是嗎?名聲被敗壞了,自然有咱們這些除魔衛(wèi)道的人來除魔。哪怕本身沒有罪,頂著一個除魔衛(wèi)道的名號,自然也理直氣壯了。” 方尚清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最終卻只是苦笑了一聲。 百骨知搖頭,“但是他們分明不是想借刀殺人。到更像是借著六師兄的名頭干壞事,這樣所有事情都可以脫干凈干系?!?/br> 方尚清接口,“否則也不會在將六師弟囚禁之后再放出這種消息。” 冉星辰沉思片刻,“這樣……像是要將六師弟的最后的價值壓榨干凈?!?/br> “其實,這消息說不定就是故意放出去的?!鼻嘈奥曇舻统粒氨热缫藖怼l(wèi)道’,然后將這些人變?yōu)樾M料或者煉制成人蠱。如此,進入血巢的人盡數(shù)沒了聲息,血巢的兇名越傳越遠,再引來更多的人……” 曲青邪壓低的聲音褪去了邪氣,反而帶上了幾分鬼氣,聽得幾人周身一寒。 可是越想,這種可能便是越大。 若不是因為洛書,他們幾個不一定會來。彼時內(nèi)憂外患,明爭暗斗,加上蠱蟲鬼魅,說不定真的會盡數(shù)折在這里。 這樣慢慢地壯大下去,有朝一日必定為禍江湖。 明明是夏日,幾人卻盡是出了一身冷汗。 方尚清像是做了什么決定似的,向著幾人道:“武林盟必然要插手此事了?!?/br> 隨之身形閃動,足尖連點,隱沒不見。 曲青邪笑著抽出了自己的折扇在掌心拍了拍,笑得邪氣?;窝壑g就融進了人群。 百影雙手托起令牌,百骨知一伸手便抓在了手中,放在眼前看了看,說不出自己心里什么滋味地看了百影一眼,點頭告別。 冉星辰隨之向子車痕搖了搖手告別,轉(zhuǎn)身之時,恍然間幾道黑影閃過。 幾人遠去,子車痕立在原地,緩緩按住了自己的面具,沉默著沒有了動作。余千年與半夏安靜地立在他的身邊。 片刻,子車痕慢慢地將手放了下來,聲音嘶啞。 “將藥箱拿來。” *** 這種新煉制的蠱能不能驅(qū)除?這些人還有沒有救? 沒有人能解答,連洛書與雪暮枝也無法下結(jié)論,于是這些被下了蠱的雪教弟子,就成了黑紅袍最大的保命盾。 雪教弟子顧念同門情誼自然不忍下手,而那些別派的弟子卻在雪教的保護下,更是不能下重手,一時之間全然落入了下風。 “媽了個巴子的!” 梅山五虎本就是使的重兵,大刀巨斧,對上細小如米粒的蠱蟲,簡直就像是張飛繡花。一時之間污言穢語連連。 然而此時也沒有誰來呵斥他們,事實上每個人都想罵娘?,F(xiàn)在手忙腳亂自顧不迭,地上的蠱大概是有了人cao控的原因,被紅柚壓制的效果大減,又是密密麻麻的一層,之前活活吞了龍韜周靈的蠱還聚成一團沒有散開,從間隙能隱約看見森森白骨,令人膽寒。 洛書有紅柚護著,因而無蠱敢靠近。但是他懷里的阿籌似乎是尤為吸引這些蠱蟲,以他為中心是一個大概半徑為一尺的圓,其中是干凈的,而外面則是虎視眈眈的蠱。 這就是育蠱之體? 對蠱有著天然的吸引力? 洛書皺著眉頭沉思,手下不閑,一股內(nèi)力游走阿籌的四經(jīng)八脈,越是看下去,沒有就皺地越緊。 阿籌的蠱呢? 有二零八八在身邊,洛書當然知道阿籌是育蠱之體,因此阿籌可以將一些蠱安置在自己體內(nèi),這樣不僅不會對自身有損傷,反而會加強與蠱的聯(lián)系,煉制出的蠱指揮起來也更為得心應(yīng)手。 往日里,被安置在體內(nèi)的蠱大多是細小的高階蠱,而像青靈之類的,就被養(yǎng)在蠱皿中。所以阿籌的體內(nèi)應(yīng)該有蠱的。 在離開之前就已經(jīng)有了七只,一只雪嶺,其余的六只也是能力僅在蠱王之下。這些年過去,哪怕沒有多,也不應(yīng)該少啊。 紅柚搖了搖尾巴,洛書低頭,看見在阿籌懷里有一處凸起,雪嶺在里面。 里面也只有一只雪嶺。 洛書猛然想起了青靈,它出現(xiàn)在了黑紅袍的手里。 那么其余的蠱也是嗎? 將雪嶺安置在體內(nèi)不應(yīng)該更安全,又為什么要放在蠱皿中? 洛書心下煩躁疑惑,然而現(xiàn)在實在不是一個思考的好時機,他顯然是已經(jīng)被重點照顧,周身已經(jīng)被圍了五六人。他們面無表情,各自掏出武器向他襲來。 顯然黑紅袍已經(jīng)看出來洛書對蠱自有應(yīng)對之法,干脆就用人來牽制他。 可是這算盤打得卻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