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節(jié)
他前行兩步,身子半邊隱沒在樹林里。方尚清擔(dān)心他遇到偷襲,連忙上前。 奇怪的是隱門的弟子卻都像是胸有成竹一般,篤定木盡不會有事。 就好像這林子便是他們的家一樣。 “這陣眼真是厲害,能跟著咱們走的,怪不得這陣法這樣難破。不過知道陣眼在移動,那破解便很簡單了?!?/br> 木盡指向一顆樹,與旁的樹一般模樣,平平無奇,方尚清看不出什么不同——事實上在場的俠客,除了隱門的弟子,恐怕無人看出有何不同。 “就是這顆樹了。” 木盡還是個少年,已經(jīng)掩藏不住眉眼的激動。 他上前兩步,就在手將要碰到樹干時,眼前的樹干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纖細而修長,白皙而骨節(jié)分明。 木盡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 面前這人一身翠色衣襟,丹鳳眼斜斜而飛,長眉入鬢。 正是木卓。 第311章 二零八八的速度很快,一步落地轉(zhuǎn)眼之前已去數(shù)十步,不過數(shù)息,已然看見了幾處機關(guān)。 洛書彈了一下金屬,發(fā)出一陣回聲,嗡嗡作響,仿佛處在一個偌大的空間,洛書挑了挑眉,二零八八轉(zhuǎn)過拐角,看見了一個巨大的——地牢。 洛書一眼就認定了這是一處囚禁之所。 再墻角干涸的血跡,在空氣中彌漫的腥臭,地上腐爛的尸體,有的已經(jīng)變?yōu)榘坠恰?/br> 洛書皺起了眉頭,二零八八將帕子捂在他口鼻處,洛書搖搖頭,“總覺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巨大猙獰的金屬機關(guān),是地面上被挖出的樹根下面的部分,每一處相互獨立而又連接在一起,構(gòu)成了一個巨大的陣法,單單是這處空間向上就能看見許多機關(guān),更不要說在空間之外,還有多少。 就是這些機關(guān),將他們囚禁在了樹林中。 有窸窣叮當(dāng)?shù)穆曇繇懫?,洛書仰頭看去,看不分明,他大概能猜到這是機關(guān)中蠱蟲碰撞金屬壁的聲音。 這些金屬,是機關(guān)也是蠱皿。 二零八八帶著洛書一步步看去,這一處空間不小,但是一眼也能看得見全部,不知為何竟然空無一人。 難道是有暗門? 洛書看向二零八八,二零八八搖了搖頭。 地上有破碎的繩索,極為堅韌的牛筋繩。這里顯然不是用來囚禁蠱人的,被煉制成蠱的人,不需要用這種東西束縛。 洛書看看斷口,顯然是經(jīng)過大力掙扎,掙扎到牛筋繩勒進rou里,沾上了點點血色。 很可能,那些失蹤的俠客之前就是在這里。 那現(xiàn)在人呢? 洛書心頭一跳,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有奇怪的一點,洛書一直記得,但是卻無法解答。 ——他們進來的這個地洞,究竟是怎么出現(xiàn)的? 洛書拍拍二零八八的手臂,二零八八將洛書放在地上,洛書蹲下身細細查看地面,這里原本是用平整的石頭壘砌成的地面,如今地面有細碎的浮土與土塊,還有不曾清理過的泥渣。 顯然,這里來過外人。 可以確定了,之前失蹤的俠客確實在這里。 紅柚蹭上洛書的面頰,示意附近沒有蠱。 沒有蠱? 這里可是目前所見最大的地蠱,怎么會沒有蠱? 聯(lián)想到消失的俠客,洛書的眸色微暗。 除非,地蠱的人已經(jīng)轉(zhuǎn)移了。 地面上莫名出現(xiàn)的洞很奇怪,就像是有人專程為了讓風(fēng)涉找到七律一樣。 他們帶走了俠士,但是不怕這里的機關(guān)被發(fā)現(xiàn)。 說明他們篤定了風(fēng)涉會將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七律身上,根本不會來看這些機關(guān)。 或者就算風(fēng)涉來看也不怕,因為他們已經(jīng)將不能被發(fā)現(xiàn)的事物轉(zhuǎn)移走了。 這些機關(guān)對他們沒有用? 如果當(dāng)真沒有用,為何要千方百計將他們逼入這片林子。 無法破壞這些機關(guān)? 這個確實麻煩,但也不是不能做到。 除非他們篤定了在一定的時間內(nèi)這機關(guān)不可能被破壞。 而且…… 也不能被隱門掌控。 但是木盡,洛書清楚得很,他雖然平時給人感覺傻乎乎的一小孩,在機關(guān)陣法的這一方面,絕對是萬年罕見的天才,論天資,恐怕就連隱門的始祖來了都不一定能比得過他,加之他癡迷于此道,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這陣法難,但是對于木盡來說,卻并不是不可完成的事情。 至少在洛書下來之前,木盡已經(jīng)能分出精力與旁人對話了。 這是他即將要將陣法拼合的預(yù)兆。 算算時間,現(xiàn)在木盡應(yīng)該已經(jīng)將陣法徹底解出了。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書看著那一截斷裂的牛筋繩,目光漸漸凝重起來。 “小八!咱們快點上去!他們動手了!” *** 木盡怔愣地看著眼前的人,眉眼依舊。 好像近兩個月的時間他一直不曾離開,不曾經(jīng)歷一場生離死別,只是下了一次山,又回到了門派,嘴角含笑,眉眼微彎,似乎下一秒就要招呼著他過來。 【小師弟,你猜我?guī)Я耸裁礀|西給你?】 嗓子里好像梗了什么東西,鼻子像是被打了一拳,酸疼得厲害,半晌,他才啞著嗓子,聲音有點哆嗦。 “大、大師兄?” 面前的人笑著點了點頭。 “小盡,我回來了?!?/br> 木盡胡亂擦了一把臉,撲了過去,方尚清下意識地去拽他的衣領(lǐng),怔了一下又緩緩放了下來。 木卓笑著展開雙手去抱他,木盡像是一只投林的鳥兒。 然而就在木盡要碰到木卓的剎那,木卓猛地后退,又僵在了原地。 “小盡,你什么意思?” 這時眾人才發(fā)現(xiàn),木盡手里握著一把匕首,頂在木卓的腰腹之間,已經(jīng)劃破了衣襟。 木盡臉上還帶著眼淚,眼睛依舊紅得像只兔子,可是神情卻冷靜甚至帶著些微的冷漠,好像眼眶里的眼淚不會落到他的臉上。 “大師兄?” “你真的是我的大師兄嗎?” 什么都是一樣的。 樣貌,語氣,眼神,甚至是眉眼間的溫柔,都是一樣的。 可是有哪里不對。 分明有哪里不對啊。 木盡沒有想到,從來都是極度嚴謹?shù)乃瑫嘈乓环N叫做感覺的、虛無縹緲的東西。 他不是大師兄。 相貌脾性與記憶,分明都是這個人。 為什么總覺得哪里不一樣呢。 木卓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如同木偶嘴角被刻上的、完美的弧度。 “我怎么不是大師兄呢?你看我哪里不是呢?” 哪里不是呢? 木盡想起洛書曾啃著糖瓜,坐在他身旁和他閑聊,他對蠱人有些好奇,那些蠱人就像是精致的木偶,其中的蠱就是發(fā)條。 【你這么說呢,也沒錯吧。】 【不過這比喻,總覺得……】 【我知道很惡心啦!那種東西怎么能和機關(guān)術(shù)相比?!?/br> 【好~想你也想不出不和機關(guān)沾邊的比喻?!?/br> 【這蠱人呢,是人蠱寄生到人的大腦里面,平時感覺你就是你自己,但是當(dāng)關(guān)鍵時候,你會失去意識,等到清醒,甚至不會有這一段記憶?!?/br> 【這……】 【是不是很嚇人?平時身邊最親近不過的人,毫無預(yù)兆地要了你的命。更可怕的是,他回過神來會痛哭流涕,甚至?xí)榱藶槟銏蟪?,為了找到那個“真兇”而不顧一切。】 【而他殺你的時候,所作所為,神情舉止與平時無異?!?/br> 【就好像被當(dāng)做至交的這個人,之前的做所全是偽裝,他是從心底想殺了你的?!?/br> 【哀大莫過于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