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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王后心懷蜜謀在線閱讀 - 第58節(jié)

第58節(jié)

    歲行云素來懶怠這種瑣碎家事,便由葉冉、飛星去發(fā)愁,自己則與司金枝、連城、明秀等人一道幫著搬行李。

    裝書簡的箱子足有六車之多,將他們累得夠嗆,于是無咎也帶人來幫手。

    他與歲行云寒暄兩句,兩人便協(xié)力抬了一個箱子。

    歲行云邊走邊隨口閑話:“誒,對了,往后你是不是也同葉大哥一樣,隨公子在屏城為官?”

    李恪昭已決定在此試行軍府制,之后葉冉會隨他領(lǐng)官職在此地主理軍府事務(wù),雖不必親自上線,卻舉足輕重,大有可為。

    “不,我還同以往沒兩樣,幫小六與舅父跑跑腿,無事就帶船隊天南海北行商,”無咎笑著搖搖頭,“我不能為官的?!?/br>
    “為何?你好端端……”歲行云突兀噤聲。

    他戴面具,許是面容有所損傷?或者有什么旁的隱情。大約這就是不能為官的緣故?

    歲行云心中思忖著,去并不欲去觸碰別人痛處,便將話咽下。

    除李恪昭那足足六車的書簡外,大家的行李都不算多,忙活一個半時辰就安頓好了。

    無咎見沒旁事,便對眾人道:“我十日前才接到你們要來的消息,來不及細(xì)打點,近幾日這府中暫無太多人手可供使喚,諸位只能先湊活自便。待我明日回宜陽設(shè)法,從舅父那頭要些人來就好了?!?/br>
    司金枝忙道:“無咎大人,瞧您這話說的。外人不知,您還能不知?我們中多是宜陽君府中奴籍出身,雖到六公子名下后多年不曾做家事,可該會的都會,沒忘的?!?/br>
    司金枝生在宜陽君府中,十來歲才被送給李恪昭隨之赴蔡,對無咎顯然不陌生。

    “從前是何出身不緊要,都過去了,”無咎溫和淺笑,“小六既已除了你們的奴籍,又將對你們委以重任,那往后你們都是要建功立業(yè)的。小六素來惜才,我可不敢長久怠慢你們,否則他定會對我發(fā)火?!?/br>
    稍頓后,他又叮囑:“飛星,如今雖有朱雀、瑤光為葉冉近隨,可他倆畢竟是五大三粗的男兒,想是不會照顧人。你看看同伴中有誰能辛苦先照應(yīng)他幾日的?”

    飛星嘿嘿笑,抬手一指:“明秀!你來吧?”

    “是!”明秀抹去額角熱汗,毫不遲疑地笑著應(yīng)下。

    坐在四輪小車上的葉冉一拍扶手,額跳青筋:“是什么是?飛星你存心裹亂是吧?瑤光朱雀,給我揍他!往死里揍!”

    無咎無奈搖頭,溫聲笑勸:“別鬧,都別鬧。聽我說……”

    見他周到又鎮(zhèn)定地含笑安撫眾人,有條不紊地叮囑后院細(xì)事,歲行云忽然心生一個極其荒謬的念頭——

    無咎看起來,可真像李恪昭的“賢內(nèi)助”。

    *****

    待李恪昭應(yīng)酬完那堆人,已近日落。

    走到中庭花園,見歲行云怔忪抱著個裝滿新鮮棗子的小竹簍,獨自坐在樹下的秋千上,無精打采地啃著果子出神。

    他便調(diào)轉(zhuǎn)腳步走過去,順手奪去她手中那顆啃了一小半的棗。

    歲行云回魂,沒好氣地笑瞪:“我啃過的果子甜些?”

    “嗯?!崩钽≌褜⒐拥鹪诳谥?,擠到她身旁并肩而坐。

    “那你等會兒,我將這一簍的果子全啃一遍,你就可盡情享用了?!睔q行云斜睨著他,故意道。

    “不必。怕你腮幫疼,”李恪昭勾了勾唇,轉(zhuǎn)口道,“我問過了,衛(wèi)令悅?cè)缃褡≡诔潜苯??!?/br>
    歲行云眼中露出喜色,但只片刻又懨懨耷拉了眉眼。

    “方才無咎提過,此處在屏城正中。去城北江邊需小半個時辰吧?這會兒已快宵禁,不合適出門了,我明日再去?!?/br>
    她與衛(wèi)令悅一年半未見,料想雙方都有許多話要說,明日去也免來去倉促。

    李恪昭點頭,淡聲道:“我明日事多。讓無咎領(lǐng)你,可否?”

    歲行云以已婚婦人身份出門倒無大礙,她又有自保之力,倒無需擔(dān)心。可畢竟人生地不熟的,獨自出門勢必有諸多不便。

    他考慮得很細(xì)心,歲行云自己都沒想到這點。

    可感動歸感動,她還是悶悶低著頭,從小竹簍里摸了顆棗,反手塞進(jìn)李恪昭嘴里。

    “我想問你個事?!?/br>
    “嗯?”李恪昭咬著那顆棗扭頭看她。

    歲行云謹(jǐn)慎地環(huán)顧四下,片刻后乜著他,輕揪住他衣襟,咬牙低聲道:“你說實話,無咎到底是你表兄,還是……表姐?”

    歲行云發(fā)誓,她從李恪昭眼中看到一閃而逝的慌亂與閃躲。

    果!然!有!貓!膩!

    第54章

    李恪昭之所以稍稍慌亂了瞬間, 并非因為無咎真是自己表姐, 而是“宜陽君公仲廉的遠(yuǎn)房外甥”這身份的確有假。

    他半垂眼眸沉吟片刻,還是在歲行云的注視下開了口:“無咎并非女扮男裝, 怎會是我表姐?”

    并非女扮男裝?歲行云詫異地?fù)狭藫项^,小心翼翼地歪著頭覷他:“那他是……”

    “他就比我年長不足一炷香, 勉強(qiáng)算兄長吧?!崩钽≌阉坪鯇δ且混南愎⒐⒂趹?。

    歲行云大感意外:“一母同胞?你與他竟是雙生子?那他為何……”

    “雙生子不祥。難道蔡國無這說法嗎?”李恪昭不解地瞥她一眼。

    歲行云并不太清楚當(dāng)世蔡國有無這說法,但雙生子在后世是件很喜慶的事。

    在某些富庶城鎮(zhèn), 若聽聞?wù)l家出了一胞雙胎甚或一胞三胎的大喜事, 官府甚至?xí)沙龅碗A官員,與當(dāng)?shù)氐赂咄氐泥l(xiāng)紳一同攜重禮前去探望呢。

    “我不懂雙生子有哪里就不祥了, 分明是好事, 尋常求還求不來呢,”歲行云一時訕訕,也不知這話該如何接下去,“那他……”

    她想問為何當(dāng)年被選中送走的是哥哥,可這話又會顯得她仿佛很希望被送走的是李恪昭, 不合適這么說。

    李恪昭眼眸始終低垂,沉聲緩緩:“他先天抱恙,神官說于國運有損, 君父便指定將他送出宮‘處置’。母后不忍, 命人偷偷將他送到宜陽。十年后還是被發(fā)現(xiàn)?!?/br>
    原來是因為無咎的事, 繼后才被幽禁宮中, 最終郁郁早逝。甚至牽連了宜陽君公仲廉, 也使縉王一直待李恪昭不咸不淡。

    當(dāng)年李恪昭主動求去質(zhì)蔡, 除了要為母親與舅父解困境,也是想保住無咎這兄長的性命吧。

    對于縉王的種種做法,歲行云實在難以理解,卻又不能當(dāng)著李恪昭的面非議他的父親,只得忿忿脫口:“這破世道,糟心風(fēng)俗還真多。”

    李恪昭垂臉交握雙手,對此也只能無奈嗤鼻。

    “對不住,我不該胡亂問的,”歲行云又展臂環(huán)上李恪昭的肩頭,歉意道,“你當(dāng)我什么都沒說。別難過,一切都會好的。”

    李恪昭略抿唇,一徑低垂著臉,只以余光偷覷著她,暗暗心虛心虛。

    他并沒有說假話,只是沒將事情說全而已。

    有些事,能不提就不提吧。

    *****

    九月初一清晨,李恪昭攜葉冉正式與當(dāng)?shù)毓賳T會晤,有條不紊開始著手屏城軍政事務(wù)。

    而歲行云也早早穿戴齊整,帶好伴手禮,往屏城北面去尋衛(wèi)令悅敘舊。

    不過,無咎卻不能隨她同去。

    “對不住,我得盡快回宜陽。如今大家都住在這府中,接下來你們每個人都有許多事要忙,若無人照應(yīng)日?,嵤?,不便之處太多。而且,攻打積玉鎮(zhèn)所需之兵,大部分還得仰仗舅父協(xié)助招募?!?/br>
    他滿是歉意地對歲行云解釋原委。

    屏城比宜陽小不了多少,募兩萬的兵丁倒不至影響本地民生。

    但按照歲行云的計策,攻打積玉鎮(zhèn)至少得半年,若再加上三個月的戰(zhàn)前訓(xùn)練,兩萬士兵八個月的開銷可不是小數(shù)目。

    何況戰(zhàn)場之事人算不如天算,還得做好半年打不下積玉鎮(zhèn)的第二手準(zhǔn)備,如此需備足的糧草錢銀就更多了。

    無論哪朝哪代都得講究個“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打仗歸根結(jié)底就是件耗資不菲的事。士氣再是高昂、兵卒意志再是堅定、將帥策略再是出神入化,大家也不能長久餓著肚子作戰(zhàn)。

    “小六從前質(zhì)蔡時并無封地,如今又才來接手屏城,就他那點家底養(yǎng)兩三千人還行,撐不起幾萬人作戰(zhàn)這樣大的耗費?!?/br>
    李恪昭得靠公仲廉幫忙負(fù)擔(dān)大半兵力與開銷,不然積玉鎮(zhèn)沒法打。

    自昨日得知無咎是李恪昭一母同胞的雙生兄長,歲行云心中看待他自又更親切些許。

    “那你忙,我只是前去訪友,本也不是大事。我問問飛星是否得空,實在不行還能找連城,”她歉然笑道,“總是辛苦你奔波,咱們這六公子也真好意思使喚人?!?/br>
    “往后你記得提醒他厚待我就是?!睙o咎笑執(zhí)辭禮,急匆匆離去。

    歲行云看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唏噓地長嘆一番。

    昨日李恪昭含糊提過,說無咎天生抱恙?;蛟S是臉上有什么吧?否則也不必以面具遮擋。

    方才聽他之言,條理分明、思慮縝密,料也不是什么庸碌之輩。就為著勞什子的“雙生子不祥”、神官占卜“有損國運”,害得好端端一個公子成了連姓氏都不能享有的“無咎大人”。

    哎,這世道,女子不易,有些男兒也不易。

    惟愿李恪昭能早日成大業(yè),雷霆鐵腕滌蕩種種渾濁風(fēng)氣。

    到時,她還在李恪昭身邊嗎?她也說不準(zhǔn)。明日愁來明日愁吧!

    *****

    最終,陪同歲行云出門的是飛星、連城,以及司金枝,還有他們?nèi)藥ьI(lǐng)的明秀等一眾女子。

    見過血的士兵只要一列陣,行家就能看出不同。

    此刻十余人排最簡單的“一字長龍陣”,個個皆著同樣的絳色粗麻短褐,雖不攜兵器傍身,那潑天的氣勢卻仿佛要赤手空拳上山打虎。

    歲行云頭疼地揉著額角苦笑:“我就穿城去訪個友,又不是出門打群架,也不是要遠(yuǎn)行百八十里,無需跟這么多人啊。殺氣騰騰的架勢,鬧不好咱們要與巡城衛(wèi)大水沖了龍王廟!”

    “屏城哪來的巡城衛(wèi)?你當(dāng)是王都呢?”飛星笑她見識短,“實不相瞞,因屏城從前并未封賞給哪位貴人,本地根本就無常駐軍。以往若有所需,都是宜陽派兵前來援手。”

    歲行云驚訝又無力,只能懶搭搭翻個白眼。

    屏城再是不頂大,總也是縉國邊陲之城。竟連常駐軍都無?!

    萬惡的分封制,各人自掃門前雪。國門虛懸,真真瞎胡鬧。

    司金枝上來接過她手中的伴手禮,答得實誠:“我們送你只是順道。飛星說,近些日子咱們要多多出門‘招搖過市’。也不拘去哪里,總之得給全屏城的人都瞧見。公子準(zhǔn)了的?!?/br>
    既要這隊人出門“招搖過市”,那就不合適乘車騎馬。

    眾人軍容整肅地穿街過巷,一眾女子英姿颯颯,昂首挺胸?zé)o懼旁觀,途中惹來不少路人訝異側(cè)目。

    “呵,原來我只是‘順道’,”歲行云笑哼哼地睨向司金枝,邊走邊道,“為何你們要出門招搖?”

    “自是為了募兵?!彼窘鹬εc她并肩而行。

    兩人個頭一般高,走在整隊氣勢如虹的女子最前,如旗桿一般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