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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前夫攻略在線閱讀 - 第38節(jié)

第38節(jié)

    當著青姈的面,他并未過分流露威儀,還朝這位當朝相爺拱了拱手

    徐相無法,此刻不便多說,只好道:“將軍留步。”

    等微胖的身軀慢慢挪遠,青姈才拎著食盒跨入門內,聲音微有歉然,“魏鳴說里頭有客,原想著將食盒放在門口就走的,沒想到會打擾到將軍。既是如此,將軍忙吧,我先回了。”她臉上帶著微笑,但那悄然改掉的稱呼里卻仍藏著不滿。

    換了是誰,前腳在一個屋檐下情意漸濃,后腳被人商量著送走處理,都不會高興。

    戴庭安看著她,仍站在門旁。

    青姈仿若無事地走到桌邊,擱下食盒,道:“都是冰鎮(zhèn)過的,將軍別放太久,免得壞了味道?!倍谕昃拖腚x開,快要出門時,卻覺背后身影微動,戴庭安毫無預兆地抬步上前,從后將她抱進懷里。

    溫熱的胸膛貼上脊背,青姈輕輕顫了下,垂眸時看到他圈在腰間的雙臂。

    耳畔是他的呼吸,熟悉之極。

    她埋頭不語,知道他這是安慰,低聲道:“無妨的,將軍從前說的話我沒敢忘?!?/br>
    那時他遇刺重傷,裝出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樣,她蹲在榻前,聽他談生意似的說起沖喜的婚事,許諾說,待陳文毅的案子撥亂反正,便送她遠離京城。彼時兩人并不熟悉,她有求于人、小心翼翼,自然不敢有所微詞,他如何說,她全都應承。

    后來陳文毅冤案昭雪,兩個人卻都有意忘卻似的,從沒主動提過。

    她其實也拿不準,不知戴庭安如何打算,不知她費盡心思靠近后能否留在他身邊。

    屋子里安靜了片刻,青姈心緒翻動,緩緩摩挲他箍在身前的手。

    他的唇貼了過來,停在她的耳邊。

    “留下來吧?!贝魍グ驳穆曇舨桓撸瑓s如磁石打磨,“留在我身邊,可以嗎?”

    很溫柔認真的聲音,跟他平時的懶散或冷厲迥異,語帶疑問,似是不確定她的心思,小心翼翼。青姈沒想到他會這樣問,眼底微露喜色,有些詫然回頭,對上他的目光。

    而后,她的唇邊緩緩勾起笑意。

    “是夫君說要送我走,我可從沒說要離開?!?/br>
    作者有話要說:^o^

    第43章 窺探

    鐵山堂里最近的氛圍頗為歡快。

    少夫人到外書房送了個食盒,跟戴庭安一道回來后,自家將軍便吩咐將西次間里的床褥全都搬到東次間去,只留下梳洗妝臺等物,當個專門梳妝打扮的地方。當天晚上,主子沐浴的水也盡數送到了正屋,沒再單獨往廂房抬。

    這背后的情形,不言而喻。

    徐嬤嬤為此喜出望外,戴庭安亦精神煥發(fā),那滿身的清冷都沖淡了許多。

    唯有青姈似有點疲憊,趁著夏日里天長,晌午時可著勁地午歇補覺。好在她年紀小,戴庭安便是個禽獸,也不至于欺負個小姑娘,只是難得閑暇時,更愛回鐵山堂,或是夫妻倆在屋里各自翻書做事,或是出城去避暑。

    這一方院落里歲月靜好,朝堂之上,蓄積許久的風雨愈來愈洶涌。

    先是梁勛那位號稱“白衣卿相”的兒子因行事過于張揚,觸怒了德高望重的安國公,兩府暗里較勁,安國公便使人翻出了梁公子賣官鬻爵的事,惹得民間議論紛紛,幾位與梁相不對付的御史更是將奏折雪片似的往宮里送。

    元和帝再怎么寵著梁相,聽聞此事畢竟不悅,召梁相到跟前,狠狠斥責。

    梁相見已鬧到御前,倒會見風使舵,誠惶誠恐地扣頭請罪,自罰了兒子一通。

    然而這并不能安撫安國公的怒氣,且事情既已起了頭,斷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梁勛這邊還沒自罰完,他的其它罪行又借著御史彈劾的奏折,源源不斷地翻到了元和帝的跟前。

    這其中的許多消息,都是出自戴庭安的授意。

    十多年的籌謀,藏在暗處的細網比起元和帝的皇城司也不遜色,積攢的卷宗藏在密室之中,里面有些消息是從皇城司流出的消息,有些則是戴庭安混在市井山野、藏在暗處的人手搜集而來。

    卷宗內容包羅朝中高官貴戚,重要的事無一遺漏,字字皆可染血,動輒關乎性命。

    而梁勛仗著元和帝的寵信,為排除異己握緊權柄,這些年碰的銀錢人命數不勝數。旁的元和帝都還能容忍,里頭摻雜他勾結御前大太監(jiān)窺探宮廷密事,為鏟除異己捏造冤案謀害皇嗣等事,卻讓元和帝心驚。

    這樣的事,已不是刑部能啃得動的,仍落到皇城司的頭上。

    整整兩個月的時間,京城里風聲鶴唳。

    韓起前腳才將肅王得罪了個干凈,如今不得不去碰梁勛這個硬茬子,其中艱難可想而知。罪證被一分分挖出,韓起暗夜往來之間,竟在某個清晨被人刺殺在城外的密林,情狀凄慘。

    他是元和帝手里最鋒利的劍,亦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

    敢對皇城司統(tǒng)領下手,無異于公然對御座亮劍。

    元和帝龍顏震怒,一路查下去,終是查到了梁勛的頭上。

    這場刺殺遂成了扳倒梁勛的最后一塊千鈞巨石,縱然梁勛抵死不肯承認,一口咬定是旁人栽贓誣陷,元和帝又豈會相信?

    皇城司里皆是高手,又是皇帝最重要的臂膀,便是肅王栽了那么大的跟頭,也沒敢碰。如今韓起徹查梁勛罪證卻遭了毒手,且兇手有本事取韓起的命,還將線索斬斷線索,這背后藏著的能耐怎不令人心驚?

    昔日的萬般寵信,終在梁勛勾結大太監(jiān)、刺殺皇城司統(tǒng)領后,消磨殆盡。

    煊赫屹立的相府被禁衛(wèi)軍查封,一夕之間淪為關押疑犯的牢獄。

    梁勛試著想將梁嬌送入宮中,挽回帝心,被顧皇后輕輕壓下。

    隨后的月余時間,京城里沸沸揚揚的,全都是關乎梁勛的事。位高權重的相爺倒臺,麾下?lián)碥O黨羽也被斬除不少,韜光養(yǎng)晦十多年,以行事穩(wěn)重而得群臣贊許的徐相終于熬死了前任,執(zhí)掌相權。

    皇城司統(tǒng)領韓起被刺,當了數年副手的梁政得元和帝提拔,執(zhí)掌皇城司大權。

    ……

    權勢更迭,朝夕傾覆,靖遠侯府之中,除了戴庭安格外忙碌,竟似安穩(wěn)無事。

    所有的暗潮都藏在平靜水面下,愈是局勢動蕩之時,府中愈是安寧。

    青姈不像周氏那樣陪著戴庭安父子經營了十幾年,大事上幫不到忙,便只能在起居留心,照顧好戴庭安之余,將往來應酬的事默默扛走大半,等閑的拜訪、會客的事由她出面,周氏便可騰出手,于出入內宅之間探問傳遞消息。

    這般情形,青姈也不敢添亂,除了應酬赴宴,甚少出門。

    入冬后天氣漸寒,冬至那日下了場紛紛揚揚的雪,地上積了兩寸厚,將整座京城銀裝素裹。戴庭安在忙過梁勛的事情后,這兩天難得閑暇,也不急著起身,將青姈困在被窩里,廝磨到快晌午時才算收手,用完午飯去散步。

    屋里炭盆熏得暖熱,外頭倒是清寒。

    從鐵山堂往猗竹居走,兩旁花木皆被雪壓得彎腰折枝,滿目迷蒙的白。這般天氣里,周氏亦犯懶沒出門,抱著雪奴靠在美人榻上,見小夫妻倆進來,不免問外頭雪景如何。言談之間,又說起城外山寺的雪景,這般禽鳥飛絕、人蹤寂滅的天氣里,怕是很寧靜的。

    山寺后種了茶梅,這時節(jié)怕是也該開了。

    戴庭安聞言,隨口道:“母親既然惦記,不如去瞧瞧?”

    “我是懶得動了。倒是青姈,”周氏笑瞥兒媳一眼,“這陣子幫我應付瑣事,許久沒出門,怕是有些悶。你既有意,不如帶她出去散散心,到時候青姈幫我討一支茶梅回來也是就是了?!?/br>
    青姈莞爾,“母親原來是惦記那兒的茶梅呢?!?/br>
    “怎么,你也懶得動彈?”

    “既是母親惦記,我哪能偷懶的?”青姈仗著婆母疼惜,得了便宜還賣乖,輕笑道:“不如明日就去看看?入冬之后,還沒出城看過雪景。”

    她既有心,戴庭安豈會拖延,當即道:“何必等明日,今日便去?!?/br>
    他還真的是說走就走,從猗竹居回來后,便命人迅速收拾了幾樣東西,而后帶上伺候青姈的兩個丫鬟、魏鳴等隨從出城看雪。

    當晚寄宿山寺,薄云遮月,銀霜朦朧照著滿寺清凈,風舞回雪,別有意趣。

    夫妻倆裹著厚氅溜達了一圈,臨近客舍時,卻見魏鳴迎面走來。他的臉上分明有焦灼,卻只拱手道:“等了半天都沒見將軍和少夫人回來,還以為夜深雪重,山坡上走迷路了。熱水都備好,主子早點回去歇息吧?!?/br>
    戴庭安自是瞧見了他的神情,頷首道:“走吧?!?/br>
    待碰頭后并肩前行,卻又低聲道:“何事?”

    “有人跟蹤?!蔽壶Q的聲音壓得極低,“有四個人,應當都是高手,屬下險些沒察覺。”

    戴庭安皺了皺眉。

    魏鳴向來警覺,這些年跟在身邊,風波不驚地處理了許多暗藏的危險,這次險些失察,可見對方藏得頗深。自梁勛定罪后,他這陣子甚少出手,在京城并不惹眼,難得出趟城,竟就招來了暗中窺探?

    他挽著青姈,垂目行路,聲音更低,“藏在哪里?”

    魏鳴當即小聲報了方位。

    其中一人或許是藝高膽大,竟摸到了客舍不遠處。

    戴庭安沉眉冷笑,沒再多言,回客舍后讓青姈假裝盥洗就寢,他卻帶了魏鳴和隨從,趁丫鬟伺候青姈時出入的動靜,悄悄摸出客舍。青姈按著他的吩咐掩護,一時讓丫鬟送水拿軟巾,一時又說天冷,讓裝個湯婆子,折騰了半天后,才吹熄燈盞睡下。

    但她哪里睡得著?只擁被而坐,繃緊了心神細聽外面的動靜。

    冬夜的風呼呼刮過,庭中樹枝搖動,風聲里忽然夾雜兵器碰撞之音,錚然作響。青姈繃著的那顆心愈發(fā)緊張,心驚膽戰(zhàn)地聽了片刻,卻見屋門動處,魏鳴走了進來。

    青姈忙問:“將軍呢?”

    “將軍帶人去追了,命屬下護著少夫人?!蔽壶Q手按劍柄,姿態(tài)跟拉滿的弓似的,神情亦是沉肅,見她滿面緊張,補充道:“少夫人不必擔心。”

    他有意寬慰,青姈卻哪能真的放心?

    戴庭安在京城里藏得極深,除了去宿州拿蔡隱時,招來奪囚犯的匪徒,后來又惹得肅王急怒行兇外,平常并未招惹太多麻煩。即便靖遠侯府外偶爾有元和帝的眼線逡巡,也無損于大計,先前從未出過被高手跟蹤的事。

    如今事出蹊蹺,恐怕是因前陣子梁勛的動靜——畢竟是鬧得天翻地覆的重案,卷入其中的人,又如何能真的將所有蹤跡都掃除得干干凈凈?

    戴庭安方才神情凝重,恐怕也是擔心此次露了點尾巴。他親自追擊,必定是想捉活的,查明來路。這種事兇險無比,魏鳴是他身邊最得力的隨從,本該帶在身邊才對。

    可他卻派了魏鳴回來,護著她們。

    青姈琢磨其中輕重,忽然想起件遙遠的往事。

    前世她在戴庭安身邊照顧時,有一回陰雨纏綿,戴庭安在屋里昏睡,病情十分兇險,魏鳴在外面守了兩天兩夜都沒闔眼。沙場上歷練出的鋼筋鐵骨,那點辛勞算不得什么,魏鳴撐著精神,只有眉頭緊鎖。

    那時候她如履薄冰的照顧,已博了幾分信任。

    大概是悶得太久,魏鳴擔心戴庭安的病情卻無處排解,便靠在門上跟她講了些舊事。

    魏鳴是自幼被戴毅挑中培養(yǎng)的,記事時就跟戴庭安同吃同住,同受教導。在塞北的時候,戴庭安帶著兄弟們去偵察、去誘敵、去沖殺,那都是拿性命去搏的事,他每次都是逆著如潮的敵軍沖在最前面,在撤退時殿后收尾。

    有次以身誘敵,魏鳴的腿被砍成重傷,失血太多,筋疲力竭。

    身后是追來的十幾個敵兵,隊里只剩他和戴庭安兩個人。

    魏鳴讓戴庭安快跑,能活一個是一個。

    戴庭安卻沒走,死撐著攔住敵軍,讓魏鳴往前爬,刀鋒卷刃了、砍斷了,他就搶敵人的刀,瘋虎般沖殺,將追兵全都解決后拖著魏鳴躲進草叢里,有條不紊地搜藥包扎。那時他滿臉血污,累得雙手不斷顫抖,幫他包扎后抹去藏人的痕跡,才放心地昏死過去。

    魏鳴便趴在草叢里戒備,看著兩撥追兵跑過去,終于等來了戴毅。

    “他原不必那么拼命,更不該為救我而犯險,他的性命比我貴重千萬倍?!?/br>
    說這話的時候,魏鳴捏緊了拳頭,骨節(jié)泛白。

    青姈當時沒明白那句話的深意,直到戴庭安兵臨京城時,才知道魏鳴的意思。

    他原是皇太孫,值得萬千將士拿性命守護的人,比肅王、恭王那些人還要尊貴。卻自幼落難在軍中,一點點將血汗煉成鐵骨,旁人為他拼死效命,他便竭力護持,同進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