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頤非被押回廚房時,三兒正在熬湯,他用青漆竹筒在一口巨大的鍋內(nèi)攪拌著,廚房里到處都是水汽,又熱又濕,一走進去,衣服就被沁透了。 三兒見人抓來了,手中也沒停,繼續(xù)一邊攪拌一邊道:“姓名,出身,來歷?!?/br> “唔……姓三名兒,出身名門,排行老三?!?/br> 三兒的手停了下來:“我是在問你。” “我說的就是我呀。”頤非穿過裊繞的水汽,走到他面前。 三兒本是一臉怒意,但在回頭看見他的臉時,變成了錯愕:“是你!” 頤非比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三兒會意,當即命令道:“你們都退下去。” 眾伙計雖然奇怪,但立刻轉(zhuǎn)身出去,將門合上。 三兒繼續(xù)攪拌著鍋內(nèi)的湯汁,表情恢復(fù)了鎮(zhèn)定:“原來是三殿下。” “你三我也三,真有緣分啊,又見面了。” “原來七主是跟三殿下在一起?!?/br> “她接了我的委托,幫我做點事情?!鳖U非一邊打量灶臺上的瓶瓶罐罐,拿起其中幾只嗅了嗅,一邊漫不經(jīng)心道,“但現(xiàn)在看來,好像出了點問題啊?!?/br> “三殿下何出此言?” “沒問題的話,為什么你要派人半夜三更地來抓我呢?” 三兒定定地看著他。 頤非也直直地回望著三兒。 兩人不知對視了多久,直到頤非提醒道:“水開了?!?/br> 三兒這才回身,把蒸架放進鍋內(nèi),開始往架上擺放瓶瓶罐罐,一手四個,眨眼間就擺好了四十九個,密密麻麻放了一鍋。 他將鍋蓋蓋上。 頤非注視著他的這一連番舉動,一笑道:“這湯是給誰喝的?” “不知道。” “你煮的湯,卻不知道給誰喝?” “那要看對方需不需要、該不該喝?!?/br> 頤非揚眉:“那你覺得我需要嗎?” 三兒睨了他一會兒,忽然笑了:“三殿下是聰明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七主出了點問題,需要回如意門給夫人個交代。三殿下的事情如果不介意的話,交給別人來做。這樣井水不犯河水,省得您麻煩,我們也不用為難。” 頤非卻露出為難的樣子:“但我的委托十分困難,只有七兒可以完成,怎么辦?” 三兒眼底閃過一絲嘲諷:“請相信,我們?nèi)缫忾T的每個人都很優(yōu)秀。” “這點我完全相信。咱們上次的合作就很愉快?!?/br> 這句恭維顯然很有用,三兒點了點頭:“所以,有什么事大可再交給我。” “真的?” “真的。” “什么委托都可以?” “七主既然接,就說明肯定做得到??梢浴!?/br> 頤非拍手道:“那就太好了!其實我正覺得你們那個七姑娘不是很可心,脾氣差難相處還神神秘秘讓人無法信任。但如果是三哥就不同了,咱們可是老交情了,你做事最慎密牢靠。” “那么,三殿下究竟跟七主做的是什么交易呢?” “她啊……她答應(yīng)幫我……”頤非忽然靠近三兒,將聲音壓得極低,“生兒子?!?/br> 三兒的笑容頓時就僵住了。 頤非滿意地看著石化了的三兒,眼中笑意越發(fā)深濃,最后哈哈大笑出聲。 三兒沉下臉道:“三殿下,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br> “確實不怎么好笑,但卻很有效?!鳖U非退后兩步,上下打量著他,嘖嘖道,“這身高、這體態(tài)……真是越看越滿意,越看越合我心意?。 ?/br> 三兒眼中閃過怒意:“三殿下難道要我?guī)湍闵鷥鹤硬怀???/br> 頤非噗嗤一笑,忽然伸手摸上他的臉。三兒大怒,想要掙扎,卻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動不了,雙腳像被什么東西釘死在了地上一般,再不能挪動半分。不僅如此,他的手也動不了了,但視覺還是有的,能夠清清楚楚地看見頤非在他臉上摸了又摸。 “你……你!你對我做了些什么?”三兒突然想到了鍋里的湯,更想起了頤非之前拿起其中幾個罐子看了看,難道就是在那時,他動了什么手腳,在里面下了藥? 頤非揚起唇角,笑得極盡猥瑣:“我對你做什么,你不是正在感覺么?” “三殿下!請自重!” “啊呀呀,我還以為邪門歪道的你,在遭遇這種事情時反應(yīng)會跟普通人不一樣,怎么也這么庸俗呢?” “什、什、什么?” “你們?nèi)缫忾T在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不是為了達到目的什么都可以做么?區(qū)區(qū)猥褻,就受不了了?” “你……” “就這樣怎么當上組織老三的?名不副實啊。你們七主就乖多了,就算把她衣服脫光了扔大街上也跟沒事人似的?!?/br> 三兒額頭冒出了一頭汗,不知是被水汽蒸的,還是嚇的。 頤非摸完了臉,開始脫他的衣服,手法極盡邪惡,哪里敏感就往哪掐。三兒明明怒到了極點,卻只能咬牙忍著,表情又是屈辱又是憤怒。 “你怎么不叫外面的那些人進來救你?”頤非湊到他耳邊,吃吃笑了起來,“哦,我知道了,你怕他們進來,看見你赤身裸體的樣子。對不對?雖然我這是第三次見你……” “不是第二次嗎?”三兒一怔。 頤非沒有理會他的質(zhì)疑,把他的衣服脫了下來,然后開始脫褲子,一邊脫一邊道:“雖然這是我第三次見你,但我發(fā)現(xiàn)了,你可是個非常要面子的人呢。你總是展現(xiàn)給別人看特別殘忍殘暴邪惡的一面,想讓大家都怕你。當然大家確實也被你嚇住了,怕得要死。但我不是別人,我太了解你了。因為表現(xiàn)得越變態(tài)的人,內(nèi)心越是個膽小鬼,害怕的東西最多。” 頤非說到這里,解開他的褲帶,抬起頭,靜靜地看著三兒。 三兒整個人都在發(fā)抖,但又動不了,因此顯得十分可憐。他眼神慌亂,如果說之前是憤怒和屈辱,那么到了此刻,則變成了徹徹底底的恐懼和戰(zhàn)栗。 “你到底想怎樣?” “是你自己答應(yīng)的,說接替七兒幫我的?!?/br> “我、我是男人!” “我知道啊。那更好。”頤非說完手往下一拉,三兒的褲子就被脫了下來,落到了腳背上。 三兒雙眼一翻,整個人直直朝后倒了下去。 頤非連忙一把攬住他,輕手輕腳地將他放到旁邊的柴堆上,然后對著三兒的裸體搖了搖頭,用一種很失望的表情低聲道:“原來此人是個天閹。難怪……” 頤非眼珠一轉(zhuǎn),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把三兒的衣服穿到了自己身上,然后把三兒的頭發(fā)也全部剃了下來,粘到自己頭上,如此一來,他的頭發(fā)就變成了花白色,再用灶臺上的調(diào)料往自己臉上東抹點西涂點,最后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打開,從里面取出兩片薄如蟬翼的綠色晶體,戴到了自己的眼睛里……做完這一切后,他就著水缸里的水照了照自己的臉,再回過身來時,赫然成了另一個“三兒”。 一個雖不十分相像,但只要低下頭就不會輕易穿幫的三兒,再加上廚房光線黯淡,水汽蒸騰,實在是很適合隱蔽和偽裝。 頤非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將自己的衣服給三兒穿上,然后對被剃成光頭昏迷不醒的三兒嘆了口氣:“別怪我兄弟,像你這樣的早死早投胎,來生做個真正的男人吧。你要不服氣,盡管變鬼來找我。等你喲?!?/br> 說完這句話,頤非一掌拍在他臉上,三兒的整張臉頓時塌了下去,變成了一張餅,與此同時,整個人飛起來,不偏不倚地落進墻角的大水缸中。 廚房的門立刻開了,伙計們沖進來道:“怎么了怎么了?” “此人……咳咳……竟敢對我下手……咳咳咳……”頤非指了指上半身浸在水缸里的三兒,話沒說完,伙計們已持刀沖了上去。 頤非轉(zhuǎn)過身去,沒有看。 但刀鋒砍進骨頭的聲音卻是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在心中暗暗嘆息:三兒用勺子殺小慢時,肯定不會想到自己竟然也會死,而且是死在自己手下的刀下。 一伙計停手,回身稟報道:“三哥,他好像死了。” “按老法子,跟小慢一起處理了。” “是?!?/br> 兩名伙計抬著三兒的尸體走了出去。至于怎么處理的,頤非毫不關(guān)心,他相信如意門必定有一套十分慎密的處理尸體的辦法,才能讓這家客棧這么多年了都沒有引起官府的懷疑。 鍋里的湯再次沸騰了起來。 頤非掀開鍋蓋,看著那些沸騰的湯,喃喃道:“唔……湯好了,該讓七主下來品嘗了?!?/br> *** “接下去的事情你知道了。”馬背上的頤非復(fù)述到這里,轉(zhuǎn)頭對秋姜微微一笑。 秋姜卻還沉浸在震撼之中,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也就是說,你殺了真正的三兒,然后假扮成他,等我出現(xiàn)?!?/br> “是他的手下把他殺死的呀。”頤非攤了攤手,“我最多是毀容而已?!?/br> 秋姜皺眉。 頤非的行為看來既解氣又過癮,而且對方并非善類,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條人命,頤非間接殺了他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但她就是覺得有點怪怪的,從內(nèi)心深處涌起一種厭惡感。像是吃了一口生肥rou,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 秋姜自認為不是個衛(wèi)道士,如果薛采和頤非他們說的是真的,她自己過去更不是什么好人,但在已經(jīng)丟失了部分記憶后的現(xiàn)在,再聽這種行為,就變得有些膈應(yīng),有些無法忍受。 “我這是怎么了?”秋姜忍不住問自己,卻沒有答案。 為了排除那種不適感,她換了話題:“那么紅玉呢?她又是什么時候來的?” “她是我把你弄到密室里后到的。如果我沒猜錯,應(yīng)該是聽說你在這家客棧出現(xiàn),所以眼巴巴地趕過來尋仇。見我阻止,只好走了?!?/br> “你沒有問二五六是怎么被殺的嗎?我為什么要殺他們?” 頤非看她的眼神就跟看白癡一樣:“如果你當時處在我的情況下,頂著所謂三兒的身份,你會問她這些話嗎?” 秋姜啞然。 確實,那樣的情況下,遮掩自己都來不及,哪還能去套對方的話。尤其是,對方還是個憤怒和怨恨的女人。女人相對來說,要比男人敏感得多。 秋姜心有余悸地看著前方的道路,忍不住問道:“她還會出現(xiàn)的吧?” “嗯,所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雖然我不讓她殺你,但如果她挑撥別的什么人來殺你……” “別的什么人?” 頤非的視線忽然就定在了前方,用一種哭笑不得的口吻道:“來了。” 伴隨著這句話,兩個人出現(xiàn)在了道路前方。 頤非喃喃道:“來的還真快啊。我本以為怎么也要三天后,各路追殺才會陸續(xù)到來??梢娔愎侨瞬?,他們得多恨你,才能一聽說你重出江湖了就馬上趕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