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秋姜沒有理會他的揶揄,仔細打量那兩人。 兩人都身披黑色斗篷,帽檐壓得很低,腰別短刀,腳上的皮靴都磨破了邊,一看就是久走江湖的老手。 頤非突然高聲道:“我只是過路的,跟這個人不認識。你們尋仇只管找她。請便,請便?!?/br> 秋姜呆了一下,一扭頭,只見頤非已拉著馬離開了一丈遠。 秋姜心中暗罵了一句混蛋,硬起頭皮,朝那兩名刀客前進了一步。 不走還好,她一走,那兩人反而退了一步。 秋姜一怔,試探性地策馬再前進了一步,結(jié)果,那兩人又退了。這——是怎么回事? 不是來尋仇的嗎? 就在她疑惑的一分神間,兩名刀客已紛紛拔刀跳起,撲了過來。秋姜立刻一個縱身跳到半空,正準備與之交手,結(jié)果,兩道黑影刷刷從她身側(cè)劃過,宛如流星般飛向了她身后。 ——她的身后,是頤非。 頤非驚道:“不會吧?找我的?!”眼看要逃已來不及,索性一勒馬韁,整個人像魚一樣滑到了馬肚下。 馬兒吃疼向前狂奔。 兩名刀客反應(yīng)也十分迅速,立即轉(zhuǎn)身,追上馬匹。 頤非一邊手忙腳亂地應(yīng)付追殺,一邊吼道:“喂,別站著看?。【让 ?/br> 秋姜卻慢悠悠地抱胸旁觀。 兩名刀客一刀接一刀,毫不留情地朝頤非劈去,頤非雖然躲開了,卻劈中了他的馬,馬兒連中兩刀,原本雪白的肚子上立刻出現(xiàn)了兩道血痕,格外觸目驚心。 秋姜面色微變,立刻出手。 她策馬上前,一把揪住其中一人的衣領(lǐng)將他扔開,再從馬肚下將頤非撈起,帶回自己的馬背上,接著一個旋身飛踢,踢掉了另一個人的刀。 那人大驚,剛要彎腰拾刀,秋姜腳尖一點,短刀先他一步跳入她的手中,而她頭也沒回反手一刀,堪堪架住了之前被丟開又爬起沖過來的另一人的脖子。 秋姜就那樣一手反抵著一名刀客的脖子,一腳踩在另一名刀客的背上,冷冷道:“別動。否則,死。” 頤非騎在秋姜的馬背上,拼命鼓掌:“好,帥氣!打得不錯。” 秋姜白了他一眼,繼續(xù)盯著那兩名刀客:“你們是誰?為什么殺他?” 刀客不回答。 “嚴刑拷問他們!這個你拿手的!拷問他們,別客氣!”頤非喊道。 秋姜卻突然收腳,并把刀也隨手往地上一丟,淡淡道:“我沒什么可問的了。你們自己解決?!?/br> 不得不說,這一變故大為出乎意料。不止頤非呆了,兩名刀客也呆了。 秋姜走到受傷的馬匹前,開始為馬止血和包扎傷口:“只要不殃及無辜,隨便你們怎么打?!?/br> “喂喂喂,難道你是為了馬才出手救我的么?”頤非強烈不滿。 秋姜回眸一笑:“不。我救的是馬。不是你?!?/br> 兩名刀客突然提刀朝頤非砍去。 頤非眼珠一轉(zhuǎn),抬腿就往馬身邊躲。刀客的刀眼看就要落到馬身上,想起秋姜的警告,連忙又停下。 頤非一看,果然有效,當即更加不要臉,拼命拿馬當擋箭牌,一邊躲一邊挑釁:“砍我啊,砍我啊,別客氣,來啊?!?/br> 秋姜心中頓時升起了跟刀客們一樣的感受——太賤了! 眼看一場追殺演變成了一場鬧劇時,一聲長嘯遠遠傳了過來,兩名刀客立刻收刀轉(zhuǎn)身跑出了五丈遠。 頤非松開了抱著馬脖子的手,秋姜也好奇地轉(zhuǎn)頭。 就見道路前方,出現(xiàn)了一條線。 一條黑色的線。 那黑線跳動著,扭曲著,逐漸變大、變高……越來越近……赫然是人! 一排排跟這兩名刀客一樣穿著打扮的人! 秋姜只掃了一眼,就已看出來的不下百人。 完了……她想,這把玩大了。 再看頤非,他呆呆地看著前方烏泱泱的人群,喃喃道:“真要被你們?nèi)缫忾T害死了……” “什么?” 頤非苦笑:“你當他們追的是我?別忘了我現(xiàn)在可是三兒?!?/br> 秋姜啊了一聲。 “明白了?”頤非問。 秋姜點點頭,回答了兩個字:“活該?!?/br> 在兩人如此簡短的對話中,刀客們已齊刷刷地一字列陣到了跟前。 每個人都是黑斗篷,牛皮靴子,腰別短刀,連高矮胖瘦看上去也差不多。 頤非揉了揉眼睛,開口道:“阿七啊,拿點醒酒湯來吧?!?/br> 秋姜皺眉:“什么?” 頤非:“我肯定是喝醉了啊,眼前都有一百個重影了。” “你沒有喝醉?!币幻雌饋硐袷穷^領(lǐng)的刀客冷冷開口,然后一揮手,人群立刻涌過來,將兩人圍在中央。 頤非低聲問秋姜:“逃嗎?” 秋姜問領(lǐng)頭的刀客:“此事跟我有關(guān)?” 領(lǐng)頭刀客打量著她,還沒開口,之前跟秋姜交手的兩名刀客已沖到他面前匯報道:“老大,他們是一伙的!” 秋姜差點沒吐血。而頤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后仰著腦袋,學她之前的口吻說了兩個字:“活該?!?/br> 領(lǐng)頭刀客揮手:“兩個都拿下!” 頤非連忙舉起雙手:“別打!別打!我投降。” 眾人懷疑地盯著他。 頤非笑了笑,“但送人上路也要給句說法啊。小弟我如何得罪了各位兄臺,為何要如此……嗯,這么大陣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打仗了呢?!?/br> “丁三三,廢話少說,速度受死吧!”伴隨著一個清亮高亢的女音,前方刀客紛紛后退,讓出了一條小路。 一個金光閃閃的人影由遠而近,在陽光下極是刺眼。 秋姜忍不住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那人已經(jīng)走近了,竟是一位姑娘,還是一位看起來長得相當不錯、穿了一身金色盔甲、背著一根比人還要高的金色長槍、打扮得跟個男人似的的姑娘。 秋姜這邊還在震驚,頤非那邊已更吃驚地喊了出來:“云閃閃!是你!” 金甲少女一聽,勃然大怒:“我的名字豈是你叫得的!”說著,一槍,毒蛇般刺向頤非眼睛。 頤非立刻閃到秋姜身后。 少女槍頭不停,跟長了眼睛似地半空轉(zhuǎn)彎,跟著刺到秋姜面前。 秋姜一看這架勢,不打是不行了,只好雙手一夾,夾住了槍頭。沒料到對方力大無窮,秋姜這么一夾就暗道一句不好,連忙松手,雙腳直直在地面上劃出三丈,才緩過勁來,再看自己的手,被擦出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幾乎連rou都翻了出來。 頤非卻依舊緊貼著她,半步不離。 云閃閃冷哼道:“就知道躲在女人背后的懦夫!受死吧!”說著振臂又是一槍,比之前更快更猛。 秋姜吃了一回虧,這次絕不肯硬接,見身后不遠就是大樹,立刻假意避閃后退,眼看槍頭就要刺中她的心臟時,她整個人朝后飛起,在空中轉(zhuǎn)了個圈,踏在了樹干上。 幾乎同時的,云閃閃的槍頭也噗地一下刺中了樹干,她剛要抽回,秋姜已輕輕一落,跳到了槍身上,腳步不停,順著槍身直竄到云閃閃面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領(lǐng),將她用力擲在地上。 云閃閃一連滾了好幾圈,直到那些刀客們挺身上前用自己的身體當rou墊接住了她,這才停下。 秋姜反手,將插在樹上的金槍拔下,槍柄上刻著四個字:“金槍云家”。她唔了一聲:“你是程國五大氏族云家的丫頭?” 云閃閃睜大眼睛看著她,突然甩開扶她的人的手,跳起大罵道:“丫你個頭??!你看不出小爺是個男人?。∧腥?!” 一旁的頤非已經(jīng)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秋姜無語。 此人容貌極為娟麗,皮膚更是又白又嫩吹彈可破,聲音又亮,因此雖然穿著男人的盔甲,但只當是女扮男裝的姑娘,沒想到竟是個男人。聯(lián)想到五大氏族可是頤殊選中的王夫候選,難不成這位云閃閃,也是候選者之一么? 而他跟丁三三,也就是三兒之間,又有什么深仇大恨?為何如此興師動眾,還追到了璧國來? 一連串的問題在腦中飛閃,秋姜只覺自己像是踩進了一條滿是沼澤的道路,前行的每一步,都充滿了危機和意外。 云閃閃怒瞪著她:“臭娘們,快把槍還給我!” 頤非立刻道:“給他給他!” 秋姜本無意不給,結(jié)果頤非這么一說,她反而不想還了,提著金槍小退了一步。 云閃閃大怒,“來,來人,拿暗器,射死她?。 ?/br> “你們敢動手,我就折斷它?!鼻锝f著一掌拍在樹干上,臂般粗的樹啪的折斷,倒了下去。 一片塵土飛揚。 所有刀客都被嚇得目瞪口呆。 秋姜笑笑,舉起那桿槍,作勢要折,云閃閃忙道:“停停停停停!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這就對了。你們只是要找他——”秋姜指了指頤非,“何苦揪著我不放?” 頤非一臉嚴肅道:“咱們是一伙的?!?/br> “我跟他不是一伙的?!?/br> “怎么不是?咱倆從小兩小無猜長大郎情妾意約好了要一起私奔現(xiàn)在不正私奔著么?”頤非露出傷心欲絕的表情,捂住了心口,“難道你要拋棄我?” 秋姜總算知道了什么叫做睜眼說瞎話。 據(jù)說她在失憶前是個偽裝高手。但她覺得,就算是失憶前的自己,也不及此刻的頤非之萬一。 而云閃閃看看她又看看頤非,一臉茫然,顯然不知道該相信誰好了。最后他大喝一聲:“好啦好啦!把槍還給我!我放你們走!” 一名刀客急聲道:“少主,這……” 云閃閃抬起一只手,制止他往下說,盯著秋姜手中的金槍道:“那是我們云家的傳家寶,我不能冒這個險。你們把槍還給我,然后走吧!我云二少爺說話算話,絕不來追你!” 秋姜手持金槍朝前走了幾步,刀客們果然紛紛避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