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謝長晏一愕。 “我就說嘛,天底下怎么會有不想當(dāng)皇后的女人呢?” 謝長晏沉默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道:“你到底要做什么?為何還不離開?風(fēng)師兄約你正月初一見,你不去準(zhǔn)備?” “準(zhǔn)備什么?我才不去?!?/br> 謝長晏很驚訝。 “至于我為何還不離開……”秋姜說著,湊上前摟了她的腰,姐倆好地將腦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因為,我要跟你一起出海的呀?!?/br> 這句話說完,她明顯感到謝長晏的身體僵硬了。 *** 秋姜說到做到,當(dāng)晚就去廚房借廚具。 廚子不肯,被她捆了起來。 秋姜當(dāng)著他的面做了一碗粥,一邊做一邊道:“茯神粥,取新米浸泡半個時辰后,三七兌水,米三水七,再加一成牛乳。煮沸后熄火,燜半個時辰,掀蓋后加以大棗麥冬添色。訣竅有三,一,米最好是仙桃新米;二,水最好是活眼山泉;三,牛乳需提前燒沸濾末。如此一碗,才盡善盡美?!?/br> 秋姜說著將粥盛入盅中,端給廚子看。廚子眼睛都直了,怔怔地看著她,不知該說什么好。 秋姜笑著拍了拍他的臉:“我借你廚房用,是看得起你。這可是無牙大師的獨家菜譜?!?/br> 廚子顫聲道:“既是獨、獨家,你、你為何告訴我?” “那老和尚敝帚自珍,小氣巴拉,什么都藏著掖著不外傳,簡直罪大惡極,不配當(dāng)佛門弟子!我這是幫他傳道積善,讓世人都能吃到這么好吃的素齋。阿彌陀佛?!?/br> 秋姜說著端著粥出去了。 廚子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她,突覺身上一松,卻是捆他的繩索不知何時斷開了。他連忙爬起來,想去報官,但跑到門口,卻又遲疑,最終回到灶旁,撿了根炭條趕緊把那菜譜記了下來。 *** 秋姜捧著托盤走進(jìn)鄭氏的房間,行了一個大禮,自我介紹道:“伯母您好。小女秋兒,與長晏一見如故,正好我也要出海,便約了攜手同行。叨嘮之處,還請見諒?!?/br> 鄭氏正在跟謝長晏對坐著分線,聞言有些訝異地看了女兒一眼,隨即放下線,回了一禮:“姑娘客氣,同行是緣,請坐?!?/br> 此人雖面相凄苦,但氣度高華,一舉一動都優(yōu)雅到了極點,不愧是芝蘭謝氏出來的。但謝長晏明顯沒有學(xué)好禮儀,同是坐姿,她偏盤著腿顯得疏懶隨意,毛毛躁躁。 秋姜笑了笑,將蓋子掀開,露出里面的茯神粥。 “小女擅做素齋,伯母旅途勞頓,怕是休息不好,喝一碗茯神粥,有助安眠?!?/br> 謝長晏的表情頓時緊張,想要阻止,但鄭氏已盛了一碗,小嘗一口,贊道:“姑娘好手藝!” “伯母喜歡,我可松了口氣呢?!?/br> 謝長晏又急又氣又不能發(fā)作,只好起身道:“我吃飽了,你跟我來?!闭f著,抓住她的手臂,將她強(qiáng)行拉出房間。 這小丫頭雖不會武功,卻有蠻力,秋姜被拉得生疼,笑道:“啊喲喲,這是做什么呀?” “你要躲要藏要同行都由著你,只是不許sao擾我娘!” “你管討好叫sao擾?” “誰知道你那粥里加了什么?” 秋姜面色一沉,道:“你可以質(zhì)疑我的人品但不能質(zhì)疑我的手藝。一粒米需七擔(dān)水,對待食物,怎敢不敬?” 謝長晏聞言一愣。 秋姜有心炫耀,故意甜滋滋道:“更何況,若非這項手藝,怎勾搭得到鶴公?”我啊,可是你的好師兄的十一夫人呢,小家伙。 謝長晏果然露出些許好奇來。 秋姜繼續(xù)誘惑她:“你娘是有口福的人。你不跟著嘗嘗?” 眼看謝長晏有所動搖,正要答應(yīng),一個聲音突然冒了出來:“她說謊,你別信?!?/br> 秋姜扭頭,居然看見了公輸蛙。說起來這還是中箭后第一次跟公輸蛙再見,秋姜打招呼道:“喲,蛤蟆也來啦。” 公輸蛙十分戒備,一把將謝長晏拖到自己身后:“此女心如毒蝎口蜜腹劍,不知禍害了多少人,你若輕信,死無全尸!” 秋姜挑了挑眉:“喂喂喂,蛤蟆,如此當(dāng)人面說壞話,不怕我生氣嗎?” 公輸蛙抬起一臂,袖中有個黑漆漆的筒口,對準(zhǔn)了秋姜。 吃過虧的秋姜神色頓變,身子后退了一步。 公輸蛙冷冷道:“速離此地,不許再來。事不過三,看在鶴公面上,這是第三次?!?/br> 等等,怎么就第三次了?難道他把四兒偷的那次也算她頭上了么?不過,風(fēng)小雅的十一夫人這個身份,有時候還真是挺好用。 秋姜撇了撇嘴道:“不想我還能托他的福茍活。” 公輸蛙的手臂繃了繃,秋姜立刻橫飄出數(shù)丈遠(yuǎn),逃到了院門口,此物厲害,她心口上還留著疤痕,可不想再多添一道。 “也罷,好死不如賴活著,那我就先走了。小姑娘,下次再見?!?/br> 公輸蛙目光一凜,秋姜已咯咯笑著翻過了院墻,氣他道:“蛤蟆,看好你的袖里乾坤,可別大意弄丟了噢……”此等利器,加她親測,夫人不會罷休的。到時候,如意門跟求魯館必有一戰(zhàn)。嘖嘖,想想就激動。 秋姜走出客棧,忍不住扭頭看了眼院子那頭的梅樹,玉京時局已亂,如此寒冬,不生把火的話,不止這棵梅樹,萬物都會被凍死。 第十二章 切膚 秋姜生起了火,火很旺,燒得柴火噼劈啪啪響。 秋姜就著火暖手,想了想,扭頭道:“有酒嗎?” 百祥客棧的廚子又是畏懼又是無奈還有點小期待地縮在角落里看著她,聞言哆哆嗦嗦地起身,從柜子里摸出壺酒遞過去。 秋姜接了酒笑道:“謝啦?!闭f罷拔開壺蓋灌了一大口,點評道,“難喝。” 廚子委屈:“就圖個暖和,月錢都帶回老家供養(yǎng)家人了,哪有余錢買好酒?” 秋姜挑了挑眉:“都有什么家人???” “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停!”秋姜打斷他,“少來這套。” 廚子愁眉苦臉道:“姑娘,你要這樣把我關(guān)在家里多久?客棧這段日子正忙,我不上工,會被掌柜開了的。” “正好?!鼻锝谎?,“就憑我教你的那道粥,可去玉京達(dá)官顯貴前賣個高價。” 廚子苦笑起來:“姑娘說得輕巧,光一道菜哪夠?那些貴人們的舌頭都刁得很,一天恨不得換一百個花樣?!?/br> “你倒是挺清楚?!?/br> “要不,姑娘再教幾道?”廚子的表情轉(zhuǎn)為諂媚。 秋姜踢了他一腳:“借你破屋住幾天,就想偷師,想得美!” 廚子被踢得翻了個滾,又縮回到了墻角里:“不是你說要把無牙大師的絕技傳遍天下嘛?” “我倒是想??伤麤]教??!”秋姜嘆了口氣,那老和尚不但跟風(fēng)小雅交好,跟另一個人也關(guān)系匪淺,她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好意思太折騰他。 就在這時,屋外聲動。秋姜目光一閃,手在佛珠上輕輕一按,一股白煙立刻朝廚子噴去。 廚子兩眼一直,一聲未吭地暈了過去。 秋姜拍了拍手,看著門口道:“外面冷,快進(jìn)來吧?!?/br> 門開后,走進(jìn)來的人,是四兒。 他打量著這個破舊狹小還有一股子揮之不去的油煙味的小土房,皺了皺眉:“為何住這?” 秋姜指了指唯一的一扇窗:“開窗就能監(jiān)視謝長晏?!?/br> “你為何找她麻煩?夫人又來催了。”四兒說著將一支新的雞毫毛筆遞給她。 秋姜打開筆管,里面寫著:“速殺風(fēng)樂天。”加了個速字,看得出來確實很急。 秋姜不屑道:“她說殺就殺?啐。”隨手將字條扔進(jìn)灶里燒了。 四兒嫌棄地看了眼油膩膩的氈子,沒肯落座,而是站著道:“按舊例,兩次不應(yīng),下次來的就是不是筆,是五兒了?!?/br> “就要他來。讓他親眼看看,大燕的宰相是那么好殺的人么?” “可你是他兒媳??傇撚袡C(jī)會?!?/br> 秋姜冷哼道:“你還是老皇帝的貼身隨從呢,怎么這么多年都不見你動手?” 四兒一本正經(jīng)道:“我的任務(wù)只是監(jiān)視。”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對視了半天,四兒別過臉:“筆已帶到,我回去了?!?/br> “等等!”秋姜叫住他,然后擠出一個跟之前廚子求她時一模一樣的諂媚笑容,“四兒哥哥,幫我砍點柴再走唄?” 四兒的眼角抽了抽。 *** 廚子醒過來時,秋姜已不見了。灶里爐火未熄,屋子暖和得不得了。 他一個打挺跳起來就往門外沖。 女魔頭不在,趕緊出去報官! 然而腳下踩到一物,差點摔倒,定睛一看,竟是木柴,切面光滑之極。再看過去,倒抽口冷氣—— 只見門后面堆著小山一般的木柴,每一根都跟他手上的一樣長短。 廚子愣了半天。 要不……還是……不報官了吧?這可是上百根柴火,足夠他度過整個冬天了!只要女魔頭不再回來,此事就此作罷……吧? *** 女魔頭蹲在某艘船的桅桿上,一邊喝酒,一邊看熱鬧。 因為渡口結(jié)了冰的緣故,停滿了無法離開的船只。偏偏有個叫胡智仁的商人急著發(fā)貨出海,許以重金召集了上百名纖夫拉船。 而謝長晏不知何故也在其中,拉著繩索滿頭大汗地往前拖。 秋姜喝完酒,拿起一旁的套繩,甩一甩,扔到冰上的某個箱子里,那里還有一些殘余的酒壺和皮褲,正是胡智仁之前分給纖夫們的。 套繩精準(zhǔn)地套中其中一個酒壺,拉回來,接著喝。 秋姜想,燕國也是有優(yōu)點的,比如這么冷的天喝酒,酒就顯得更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