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蔣弼之站起身,對鐘喬說:“和他解約。” 司機大驚:“蔣先生!我知道錯了,以后一定不再犯!請您原諒我這一次吧!” 他嗓門太大,實在吵人,蔣弼之轉(zhuǎn)過頭看著他:“如果你只是犯了第一個錯,那是失誤,我不會讓你離開。但是第二個錯誤反映了你的工作態(tài)度,不可原諒。” 司機還要說什么,蔣弼之厭倦地擺了下手,向樓上走去。 司機轉(zhuǎn)而去求鐘喬,鐘喬嘆氣:“蔣先生決定的事,誰都沒辦法的?!?/br> 司機滿心委屈,他為蔣家工作了這么多年,一直沒出過什么差錯,怎么能因為這一個錯誤就要開除呢?小姐不好好的嘛,又沒出什么事! 鐘喬見他有些糾纏不休的意思,還埋怨蔣弼之苛刻,言辭便也強硬起來:“我也是為蔣先生工作,平心而論,同樣的薪金和工作內(nèi)容,再找不到比蔣先生更寬厚的老板了。你平時因為私事請假、或者偶爾因為堵車遲到,只要你提前請示,蔣先生有說過你什么嗎?每年的獎金還不夠豐厚嗎?” 他越這么說,司機就越舍不得這份工作。他當然也知道這份工作不可多得,否則怎么會在發(fā)現(xiàn)安怡小姐不在學校后選擇了隱而不報? 鐘喬將他請至門口,不客氣地說道:“在蔣先生這里,有些錯可以原諒,有些錯就絕對不可以,一次也不行。很遺憾,你犯了不可原諒的那種。這份工作可能對你來說過于清閑,你已經(jīng)沒有當初應聘時的警覺與敏銳了。” 而樓上蔣安怡的房間里,蔣弼之也在同蔣安怡說著類似的話:“可能是我這兩年對你管教得太過寬松,讓你越發(fā)的膽大妄為了?!?/br> 他對著蔣安怡自然收斂了怒氣,可蔣安怡還是怕他,即使被他的話激怒也是敢怒不敢言。 蔣弼之又道:“你是因為我不讓你轉(zhuǎn)學的事故意向我挑釁嗎?所以專挑我從天水回來的這天?” 蔣安怡不可思議地看向他,忍不住發(fā)出一聲冷笑,“你憑什么以為別人都是圍著你轉(zhuǎn)?就因為你是董事長?就因為你手里的股份最多?” 這實在有些失禮,蔣弼之臉色沉得更厲害,“你知道撒謊最壞的結果是什么嗎?” 蔣安怡怨恨地瞪著他。 “不是謊言被拆穿,而是你因為這一個謊言而失去信譽,此后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將受到質(zhì)疑?!笔Y弼之看向張姨,淡淡地道:“這件事里你沒有錯,如果是我也會同意她去參加那個什么,戲劇社?!?/br> 張嫂偷偷松了口氣。 “從明天起,小姐不用去學校了,鐘喬會為小姐請家庭教師?!?/br> 蔣安怡呆愣住,等他轉(zhuǎn)身離去后才爆發(fā)出響亮的哭喊:“憑什么!你憑什么不讓我上學!” 張姨忙抱住她:“小姐,我的好小姐!蔣先生現(xiàn)在正在氣頭上,你同他吵也沒有好結果!蔣先生一向是吃軟不吃硬,等他氣消了,你再好好同他求求情不就好了嘛?現(xiàn)在就別觸他霉頭啦!” 她摟著蔣安怡,心疼地撫摸她的頭發(fā):“小姐,張姨也忍不住要說一句,你這件事做得太大膽了,萬一真要出個什么事,你讓我們可怎么辦?小姐,你以前多聽話啊,怎么自從認識那個女生以后就這么不乖了呢?蔣先生是心疼小姐的,你要能像以前那樣懂事的話,蔣先生肯定還會讓你繼續(xù)上學的。” 蔣安怡把張姨推出門,自己撲到床上抱著一只大兔子布偶哇哇大哭起來。 每個人都要她聽話、懂事,可誰關心那個聽話的蔣安怡是不是真正的她呢!誰會喜歡真正的她呢! 蔣弼之站在陽臺上抽悶煙,鐘喬拿著治淤傷的噴霧過去。蔣弼之剛才同那司機生氣,用力敲了下桌子,把食指和中指的指節(jié)都敲出淤血了,高高地腫起來。 鐘喬在他手上噴了兩下,嘆道:“您好久沒發(fā)脾氣了?!?/br> 蔣弼之吐了口煙,心想,也并不是很久,四個月前,他也曾在車里對一個男孩兒這樣暴怒過。 他抬手看看自己給自己造成的傷,用力地嘆了口氣:“所以我不愿生氣,一生氣就控制不了自己?!?/br> 鐘喬笑起來,“誰生氣時都控制不了自己,您的涵養(yǎng)已經(jīng)很好了?!?/br> 蔣弼之想著陳星,苦笑著搖了搖頭。 “安怡這是怎么了呢?怎么越來越不聽話呢?”蔣弼之情緒有些低落,“讓她留在我身邊是不是個錯誤的決定?我是不是養(yǎng)不好她?” 鐘喬安慰他:“不在您身邊,還能在誰身邊呢……小姐她,可能是青春期到了,荷爾蒙變化劇烈,身體還不適應,導致性情變化,比較易怒,也比較敏感?!?/br> 蔣弼之恍然大悟,這點他倒從沒想到過,“那怎么辦?不是說男孩兒的青春期比女孩兒更難度過嗎?我那會兒也不像她現(xiàn)在這樣?!?/br> 他似乎沒有青春期,其他男孩兒青春期的時候他在臥薪嘗膽、韜光養(yǎng)晦,根本沒有所謂的叛逆期,也或者說,他一直處于叛逆期。 鐘喬也沒有青春期,他一直是伏案讀書的“好學生”。 兩個大男人犯了難。 鐘喬說:“我以前修過心理學的課,不過都忘得差不多了,要不我再去翻翻書?” 蔣弼之搖頭,“太低效了,直接找心理醫(yī)生吧?!?/br> 100、畫 心理醫(yī)生說:“青春期的孩子需要家人的陪伴。” 蔣弼之不得不將手頭的工作向后順延,騰出一天時間陪蔣安怡去藝術館看展覽。 從他對酒的偏好就不難看出,他的審美是偏古典式的,而這里的作品多是后現(xiàn)代手法,看得蔣弼之一陣犯困,強忍著哈欠跟在蔣安怡身后兩三米的距離,看她對著一團黑乎乎的作品發(fā)呆。 事實上蔣安怡并不需要他的陪伴,她甚至還在為他不讓自己再去學校的決定而同他冷戰(zhàn)。 蔣弼之也覺出自己多余,給不遠處的便衣保鏢打了個手勢,自己則踱步到別的區(qū)域。 一對年輕戀人相擁在一起,靜靜地欣賞一幅手法傳統(tǒng)的油畫——一個少年裸露的后背,正舉著一只水桶往自己頭頂澆水,激流打在他的凌亂的短發(fā)上,濺起大片水珠,后背光潔的皮膚被水澆灌散發(fā)出勃勃生機,像一株正在生長的植物。 蔣弼之站在他們身后,既看那畫,也看那對戀人,然后拿出手機。 陳星單手接起電話,聽到電話那頭的男人說:“陳星,是我。我記得你今天輪休,能否請你出來喝杯咖啡?” 陳星剛要說什么,就聽那男人自顧自地低笑一聲,磁性的震顫直達耳蝸,令陳星險些握不住車把——“我很想在檀闕以外的地方看到你。” “我……對不起蔣先生,我今天有事?!?/br> “……那明天呢?明天中午, 我們可以一起吃頓飯,或者,如果你想睡懶覺,我們可以在你上班之前喝個下午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