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爺！”手下催促。

    譚耀明抬手輕撫蔣璃的臉，擦拭她發(fā)絲和臉頰上的血跡，可他的手指也是染了血的，終究還是擦不干凈。末了，他將她的衣衫整理了一下，低低地說，“我要食言了，你會怪我嗎？”

    他的臉已恢復(fù)平靜，嗜血不再，可眼里是沉痛、是告別，是一種再也無法抓住幸福的無力。蔣璃的眼淚終于還是砸下來了，她嘴唇翕動，“譚爺，走……你走啊?！?/br>
    譚耀明笑了，抬手拭她的眼淚，良久后嘆道，“對不起，弄臟了你的臉。”她悲痛難忍，拼命地推搡著他，唯一的念想就是讓他趕緊走。譚耀明卻抓住她的手腕，順勢將她摟在懷里，任她如何掙扎他都不放手。他雙臂發(fā)緊發(fā)狠地圈著她，在她耳邊說，“蔣璃，我給你留了東西在凰天，記住，是你的生日?！比缓?，微微將她拉開，雙手箍著她的臉，讓她直視他的目光，他說，“記住沒有，你的生日！”

    “譚爺……”

    “說你記住了！”譚耀明喝道。

    蔣璃淚眼朦朧，點(diǎn)頭。

    隔著淚霧，她看到譚耀明微微揚(yáng)起嘴角，眼里如釋重負(fù)。

    有雜亂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蔣璃全身一顫，以為是警察沖了進(jìn)來，門口一道身影晃過，她抬眼一瞧，是陸東深。病房里血腥的一幕令他身體一僵，跟在他身后的楊遠(yuǎn)也倒吸了一口涼氣。陸東深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diǎn)，一字一句說，“譚耀明，你是瘋了！”

    第95章 我能相信你嗎

    譚耀明松開手，起了身，與陸東深面對面而站，許久后，譚耀明說，“陸總，一事相托?！?/br>
    蔣璃如脫了骨，只剩下雙手撐著身體的力氣，她看到譚耀明離開的腳步，也看到了陸東深踩在血泊中光亮的皮鞋。

    陸東深看著她，她也仰頭看著他，嘴抖得厲害，這個男人是她墜崖身亡前的最后一抹光亮，可她這般所有的期翼和請求全都匿在這抑制不住的顫抖之中。陸東深俯身下來，長臂一伸將她拉了起來。

    蔣璃整個人都綿軟無力，雙腿也撐不住身體的重量。陸東深手臂有力地托住她的身子，任由白襯衫被她身上的血染紅，她一手撐著他的手臂，一手緊緊揪著他的襯衫領(lǐng)口，很快，他的領(lǐng)口也是血跡斑斑。

    她哽著嗓子，叫著他名字，“陸東深……”剩下的話一個字吐不出來。陸東深一手圈緊她，一手攀上她的臉，粗糲的拇指輕輕蹭去她嘴角的血，她的絕望他看在眼里，她的顫抖他感受的到，她什么都說不出來，他卻明白她想說什么。將她臉上的血一點(diǎn)點(diǎn)擦干凈后，他說，“楊遠(yuǎn)，看住她。”

    說完這話他就松手離開，蔣璃一伸手沒能抓住他的衣角，只留了一抹血在他的袖綰之上。

    被楊遠(yuǎn)一路架著出了醫(yī)院，蔣璃才看清楚外面的情況。

    一輛輛警車一字排開，醫(yī)院所有的出口都被警方圍個嚴(yán)實(shí)，各個荷槍實(shí)彈，手拿防爆盾，處于一級警備狀態(tài)。警燈交織，恍若白晝，陸東深的人在與警方對峙，毫不相讓。

    還有一隊(duì)人馬，沒穿警服，西裝革履。燈光閃過一輛車，饒尊在車前負(fù)手而立。

    光影間，蔣璃就看見了他。

    所有的悲痛和絕望瞬間化作憤怒，又?jǐn)Q成了一骨子戾氣，促使她發(fā)了瘋似的沖上前去，楊遠(yuǎn)一驚，緊跟其后。

    饒尊也看到了蔣璃，還未等她沖過來就先看到她身上的斑斑血跡，大踏步迎上，剛要問她傷到哪里，就見蔣璃一個耳光甩過來。

    響徹夜空，驚訝四座。

    饒尊僵住，臉頰紅了半邊，他身后的保鏢見狀要往前來，饒尊一聲厲喝，“退下。”

    楊遠(yuǎn)也帶著人迎過來。

    蔣璃憤恨地盯著饒尊，眼神恨不得將他挫骨揚(yáng)灰，饒尊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冰冷地很。

    楊遠(yuǎn)不想節(jié)外生枝，在旁說了句，“蔣小姐，上車吧?！?/br>
    夜色蕭蕭。

    直到蔣璃的身影吞沒在無邊的夜色里，饒尊依舊站在原地。許久，有手下過來，是跟在他身邊多年的高全，壓低了聲音說了句，“尊少，里面的情況大致了解了。”

    饒尊冷著臉回到了車?yán)铩?/br>
    高全也跟著上了車，跟饒尊匯報醫(yī)院里的死傷情況。

    饒尊倒了點(diǎn)紅酒，借著光亮，輕輕一晃杯，紅色酒液就掛了杯子，很快又朝四下散去，這般色澤讓他想到蔣璃身上的血跡，還有她眼里的猩紅。高全說，“還有天余，他……”

    饒尊抬眼。

    高全硬著頭皮，“他救不過來了，死在譚耀明手里?！?/br>
    饒尊狹長的眼閃過寒光，抿唇時下巴的弧線冰冷，修長的手指猛地用力，酒杯于他掌心之中應(yīng)聲而碎，他薄唇吐出四個字，“死不足惜?！?/br>
    高全也明白了饒尊的意思，少許后道，“天余自作主張調(diào)了尊少你的人，他死得利索，卻留了爛攤子給尊少。今晚又是陸東深親自出面，看來他跟我們的梁子是結(jié)定了，只是夏小姐那邊——”

    饒尊拿紙巾的手一頓，抬頭看了高全一眼。高全馬上改口，“蔣小姐怕是對尊少已經(jīng)誤會了，要不要我過去解釋一下？”

    饒尊又垂下眼，沉默不語，直到將手擦干凈，才道，“不用，我和她來日方長。”

    ＊＊

    八名弟兄，兩名當(dāng)場身亡，兩名被醫(yī)生下了病危通知單，剩下的四名也是命懸一線。

    蔣璃不敢閉眼。

    因?yàn)橹灰魂H上雙眼，就能想起齊剛臨死前的一幕，還有譚耀明那雙殺人殺紅了的眼睛。譚耀明自從那晚之后就再也沒出現(xiàn)過，但也沒聽說他被警方帶走。

    還是天際酒店的那間房，落日余暉，曾是她即使感到孤獨(dú)卻又想去觸碰的時刻，她還記得那一天夕陽的光亮穿過手指時的溫暖，可這溫暖終究轉(zhuǎn)瞬即逝，原來，夕陽西下原本就是薄涼。

    她對楊遠(yuǎn)說，勞煩將那六名弟兄送到她的住所，醫(yī)院救不活的我來救。

    譚耀明冒死露面就是為了他的那些弟兄們，哪怕耗盡心力，她能救活一個是一個。

    楊遠(yuǎn)對她的話甚是震驚，但還是應(yīng)允了。陸東深再出現(xiàn)的時候，窗外已隱隱擦黑。蔣璃蜷起腿，雙臂環(huán)抱雙膝坐在落地窗前，看著天際最后一點(diǎn)光亮被夜色吞噬。華燈初上，夜色闌珊，滄陵的長街小巷又會是熙熙攘攘。她的目光透過玻璃窗躍過冗長的街、絢爛的霓虹，看盡最深處的夜色星河，那個方向，是川陽區(qū)。

    整個川陽區(qū)洇在黑暗之中。

    那一片承載著滄陵最熱鬧的風(fēng)情之地，最有人情味的地方，終究繁華不再，坍塌了華麗的輝煌。

    直到男人在她身后站定，她才開口，“他還活著嗎？”房間里只著一盞細(xì)弱的光，不及夜色玄明，所以，陸東深能看清玻璃上映著的那張慘白色的臉，長發(fā)披散，幾乎能吞沒了她的身軀；而蔣璃也能看到玻璃上那道頎長身影，他甚至都沒來得及換襯衫，上面還留著斑斑血跡。

    陸東深看著玻璃窗上的臉，說了句，“活著?！?/br>
    蔣璃的肩頭顫了一下，嘴角努力擠出一點(diǎn)笑，卻笑得蒼白，良久后抬手指著對面的川陽區(qū)，“你看，這是你們想要的，夜夜笙歌礙了你們的眼，所以，現(xiàn)在干凈了。”

    陸東深一言不發(fā)。

    蔣璃又重新抱回膝蓋，臉埋在膝蓋里許久，抬頭，“還有三天就是冬祭，這是滄陵的大日子啊?！?/br>
    “蔣璃?！标憱|深居高臨，“看著我?！?/br>
    蔣璃將目光落在玻璃窗的那雙眼上，闃黑，比那夜色還要深不可測。他也對上她的目光，說，“三天后冬祭的主祭人還是譚耀明?！?/br>
    她一愕，下一秒轉(zhuǎn)過身盯著他的臉，不可置信。

    “我能保證譚耀明出現(xiàn)在冬祭現(xiàn)場，但是蔣璃，你不能輕舉妄動?！标憱|深說。

    蔣璃好半天才問出一句，“真的嗎？”

    “我說得出做得到?！标憱|深彎下身來，輕輕掐住她尖細(xì)的下巴，目光沉穩(wěn)，“那么你呢？我能相信你嗎？”蔣璃被迫與他對視，良久后，她點(diǎn)頭。

    第96章 看不見的東西才危險

    在滄陵人人都有信仰，他們尊崇天地敬畏神靈之力，哪怕是在民風(fēng)開化的當(dāng)今社會，滄陵人也還是守著祖輩信仰。冬祭是滄陵人最重視的禮儀活動，祭品沒有硬性要求，唯獨(dú)要有誠意，所以很多時候滄陵人為了準(zhǔn)備祭品就是一整年的時間，例如酒，從市面上買來的自然算不得誠意，必須要自家釀的才叫好，所以冬祭若是以酒做祭，那籌備起來就是耗時耗力。冬祭是一場聲勢浩大的祭祀，大家對其重視程度遠(yuǎn)勝于過年，而這幾年，冬祭的主祭人都是譚耀明，帶著滄陵所有的男丁登上天周山。在冬祭中，唯一的女性就是蔣璃，這些年每每冬祭她都以巫醫(yī)身份出現(xiàn)，這也是滄陵人對蔣璃敬重有加的原因。

    蔣璃回到住所后，除了將封存在白蘭樹下的五月醉逐壇搬出來后，就開始晝夜不停療養(yǎng)那六人身體，蔣小天在醫(yī)院里受的外傷居多，所以說什么都要跟在蔣璃身邊幫忙。手鼓店和神仙飲是蔣璃開的兩家店，平時不住店里的時候她就回到住所，她的住所遠(yuǎn)離喧囂，是一處種滿花草的宅院，曲徑通幽，若是盛夏時節(jié)，放眼都是綠綠蔥蔥，再遠(yuǎn)處就可見天周山巍峨的山巒輪廓。房前屋后都堆滿和掛滿了各色植物、物料，很多是常年的，但大多數(shù)都是她這幾年游走各地采集而來，在市面上見不到的氣味原料。

    她如果不去古城，就會在這里一待待上幾天，過著近乎隱世隔絕的生活。

    在她的住所里，一處是最傳統(tǒng)的氣味原料的采集儲備，一處是最先進(jìn)的氣味提取設(shè)備，這里更像是一座香庫。

    六名弟兄全部被安置在大廳，頭枕著的香枕都是蔣璃連夜趕制出來的，蔣小天粗略觀察，六只香枕里面除了苦蕎外，還分別放了十四味植物，可每一只枕頭里的十四味植物又不是完全相同。大廳里燃了四支蠟燭，分別占據(jù)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就算蔣小天再不識貨也知道那四支蠟燭的不簡單，有兩寸見方，燭身之上又覆有五色紋飾，一經(jīng)點(diǎn)燃竟能晝夜不熄。氣味格外濃烈，哪怕在宅院之外都能聞得到，馥郁芳香余煙裊裊。這四支蠟燭燃了一天一夜，而在此期間，那兩名被醫(yī)生下了病危通知單的兄弟果真還是沒能保住性命，蔣璃親自為他們闔的眼，然后靜坐了好久。她從回來到救人，說過的話屈指可數(shù)，蔣小天知道她在搶時間，可終究還是沒能趕在死神之前留下那兩人的命。

    然后蔣璃更是悶頭來調(diào)理剩下的四人，她的眼神沉得可怕，蔣小天從沒見過這樣的蔣璃。

    那四人在醫(yī)院里也是等死的后果。除了正常服用蔣璃親手調(diào)配的湯藥和膳食外，蔣璃又在四人舌底分別塞入一枚恰似黃豆粒大小的藥丸，氣味不同，有的淡若水，有的香馥濃。蔣小天之前在香枕上就看出端倪，但沒敢問，他知道蔣璃這么拼命實(shí)際上就是為了讓譚耀明安心?？蓛擅值茏吡?，他見她整個人的狀態(tài)又不對，生怕她想不開之類的，便主動找話說，問及這些藥丸為什么都有不同?！安皇撬幫?，是香丸，這是中國最古老的愈病方式，香丸壓舌，靠著舌根的津液使其慢慢融化，融化的過程就是氣味散發(fā)的過程，真正續(xù)命吊氣的就是這些氣味。”蔣璃的聲音平淡如水，正是這樣，蔣小天才更是擔(dān)心她在壓抑情緒?！跋阃柚圆煌?，是因?yàn)樗娜说纳眢w狀況不同。就算不用看病理報告，他們體味也能說明他們生理器官的現(xiàn)狀。四人之中，氨基酸代謝不良的有焦糖的體味，蛋氨酸代謝不良的體味有水煮菜的體味，其他兩位一個隱隱有啤酒的氣味還有一個有些烤面包的體味，說明一個出現(xiàn)高氨基酸血癥，一個腸胃系統(tǒng)嚴(yán)重受損，所以，給他們的香丸也要對癥下藥?！?/br>
    蔣小天聽她這么一說，湊上前拼命去聞，卻沒聞到她所說的又是焦糖又是啤酒的氣味，但他知道，蔣璃聞得到的別人是聞不到的。在給四人搶命的時候，蔣璃又拿出些香丸來，都封存在密封袋里，為數(shù)不少。這些東西蔣小天認(rèn)的，是用來冬祭的香料，分別為衙香、嬰香、延安郡公蕊香、韻香、神仙合香、清妙香和古香這其中，分別匯集氣味原料七七四十九種，有的需要用瓷器盛在地窖中數(shù)月，有的需要經(jīng)過焚燒再煮煉歷經(jīng)春夏兩季，有的需用提取器皿壓制放涼放硬，有的用金箔裹成香衣擱襯著焚燒。

    但蔣璃這期間又在研制一種氣味。她在儀器室里待了挺長時間，再出來時手里多了幾大支玻璃器皿，里面是深綠色的液體，又將之前要蔣小天去后院選的生棧香、乳香、甘松、茅香、香附子及碎陵香經(jīng)大火煮沸，然后在儀器室里待了一天一夜，一支支原本是深綠色液體的玻璃器皿就成了透明色。

    蔣小天聞了一下，沒氣味，不解，“今年冬祭要多一味香？”

    蔣璃點(diǎn)頭，十分仔細(xì)地將那一支支玻璃器皿碼放整齊，封箱。

    “怎么像水似的無色無味??？”

    蔣璃神情清淡，“水也是有色有味的，只是你看不到聞不見而已。”

    蔣小天看了半天，不得其解。蔣璃又將箱子檢查了一遍，確定封好后，說，“有時候越是看不見的東西就越危險，像是命運(yùn)的手，無身無影，卻能將一個人徹底推進(jìn)深淵，永世不得翻身?！笔Y小天聽著這話覺得瘆得慌，他隱隱感到蔣璃不對勁，但具體什么地方不對勁他又說不出來。蔣璃沒再多說什么，起身去看那四人的情況，蔣小天許久聽不見動靜，出去一看，見蔣璃匍匐在地，肩頭微顫。

    “爺，這是怎么了？”蔣小天嚇了一跳，趕忙上前攙扶，“他們四個……”蔣璃沒起身，額頭抵著地面，好半天才哽咽地說，“四個人救過來了，我對得起譚爺了?！?/br>
    第97章 背景再多個陸門

    景濘在旁靜候。

    辦公室里的氣氛不大好。

    楊遠(yuǎn)站在落地窗前，一手叉腰，一手夾煙，他看上去挺焦躁，來回來地走了好幾趟，晃得景濘直眼暈。相比楊遠(yuǎn)的動蕩情緒，陸東深還是一如既往地平和冷靜，他在看文件，末了會在旁修改幾筆，是未來三個月的行程安排，景濘一直候著等他批示簽字。最開始沒發(fā)表任何意見，后來見他筆鋒又是一劃，便在旁提醒了句，“陸總，徐行長已經(jīng)約了您有一個月了?！?/br>
    陸東深將后一頁的行程調(diào)整到前一頁，筆尖在上面敲了敲，“徐行長的不急，把王秘書長的提前。”景濘見他發(fā)話，就沒說多余的話。她知道陸東深是一個很會四面權(quán)衡的人，就拿簡單的應(yīng)酬行程來說，他這次的調(diào)整完全是針對在中國發(fā)展的情況而定，如果在總部，那么陸東深首要見的肯定是銀行的人，但在國內(nèi)，他將政府的人排在首要。

    在敲定回京的行程時，陸東深給了個具體時間，景濘掃了一眼日期，微微一驚，又暗自細(xì)算了一下，竟是在滄陵冬祭后的第二天。思忖間，就聽陸東深吩咐了句，“回京的話安排專機(jī)?！?/br>
    景濘恭敬，“是?！庇謱牙锉е硪缓褶募R在辦公桌上，抽出其中一份，“陸總，這是市場部等著急要的，還有，十分鐘后您該出發(fā)了，市局那邊的人已經(jīng)在路上了?！钡染皾舫隽宿k公室，楊遠(yuǎn)手里的那支煙也抽完，將煙頭往煙灰缸里一摁，拎著煙灰缸走上前，往辦公室上重重一放。陸東深頭也沒抬，“下午跟市局的應(yīng)酬你也要出席，如果我是你的話現(xiàn)在就回休息室換件衣服?！?/br>
    楊遠(yuǎn)伸手把椅子拉過來，坐在他對面，伸手敲了敲桌面，“你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陸東深翻了頁文件，他看文件的速度極快，這也是他工作效率極高的原因，但快并不意味著走馬觀花，相反，文件里哪怕是一丁點(diǎn)的瑕疵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就正如，他在回楊遠(yuǎn)這句話的時候，眉頭已經(jīng)微微一蹙。楊遠(yuǎn)可不管他皺沒皺眉頭，“你調(diào)人手公然跟執(zhí)法部門對峙這件事，當(dāng)時情況緊急我也不好多問什么，現(xiàn)在呢，你總得說說你的想法吧？還有出面保譚耀明這件事，你知不知道已經(jīng)捅到董事局那邊了？把陸起白調(diào)到國的原因你不是不清楚，本來滄陵官陽區(qū)地皮到手這件事你都已經(jīng)打了個翻身仗了，現(xiàn)在又因?yàn)樽T耀明的事你被拖下水！”

    “你想問什么？我的想法或者知不知道董事局的態(tài)度？想法就是先保譚耀明，至于董事局的任何決定我都只能接受。”陸東深言簡意賅地回答了楊遠(yuǎn)的焦慮，然后伸手按下座機(jī)的免提鍵，“進(jìn)來一下?！睏钸h(yuǎn)一聽這話瘋了，“譚耀明對你來說是死對頭，你保他？他現(xiàn)在殺了人！暫且不說你這次是跟饒尊的梁子結(jié)定了，就說譚耀明犯的事任何一樣拎出來那都是死罪！你怎么保？還有，什么叫董事局的決定你接受？現(xiàn)在天際的發(fā)展是陸門總部的關(guān)鍵，你就這么想拱手把利益讓給陸起白？”

    陸東深不急不躁，笑了，“我想讓，他也要有本事接住才行?！?/br>
    楊遠(yuǎn)盯著陸東深，冷不丁說，“那個女的，不是簡單的角色！”

    這個話題轉(zhuǎn)得很突然，但楊遠(yuǎn)知道如果陸東深明白他在說誰的話，那這番話就來得并不突兀，因?yàn)槟莻€女的跟這些事息息相關(guān)。果不其然，陸東深并不意外，話接的也是順風(fēng)順?biāo)?，“我知道?！?/br>
    “那你還——”

    辦公室的門被敲了兩下，景濘進(jìn)來，“陸總?！?/br>
    陸東深將手里的文件扔到桌上，語氣轉(zhuǎn)淡，“這份報告打回市場部重做，里面有處數(shù)據(jù)出錯了，是31.51％份額，不是30.51％，給我差了一個百分點(diǎn)，怎么統(tǒng)計(j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