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jié)
陸東深喉嚨發(fā)緊,像是有什么勒著他脖子似的。拉高她的手,輕吻。 蔣小天是騙了他吧。 既然吃好喝好,怎么她反而更瘦了? 那張臉就湮在黑發(fā)之中,他一個巴掌都能遮得過來,下巴尖細(xì)得很,如錐。 還記得是在他辦公室那次,她半真半假地埋怨他,天際的伙食太好了,我都胖了。 他笑說,沒胖,你身上多一兩rou少一兩rou的我都很清楚。 她不以為然,你們男的就喜歡手感好的吧?我可不想那么rou感,我要身輕如燕。然后她懶洋洋勾住他脖子說,身輕如燕你見過的,想當(dāng)初我屠殺那只湖中怪的時候。 他起身順勢將她抱起來,掂了掂,引得她幾聲歡笑,他說,不重,還是很輕。 她就窩他懷里笑,傻哥哥,我就是想要你抱抱我啊…… 陸東深忍不住俯身下來,大手輕撫她的臉,一時間,鼻腔發(fā)酸。他忙壓下失控的情緒,近在咫尺,凝視著她的臉。 他有沒有好好跟他的姑娘說過,他很愛她?愛得心口都疼,愛得不敢將愛熊輕易說出口,就生怕一不小心這幸福就丟了。 現(xiàn)在,怕是已經(jīng)丟了。 深情如海卻要小心翼翼,歇斯底里卻要隱忍,愛情,從來都不是他所擅長的,所以,他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他的姑娘。 陸東深將她的臉頰虛捧在掌心,他想叫她的名字,告訴她,他來了。 就算她再恨他,他也來了。 她想生死不見,那好,他來見她,在她看不見他的時候。 陸東深細(xì)細(xì)看她,將她的樣子全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她將自己交付給他的那一晚他也是這么看著她,那時候她在他懷里熟睡,額上還有未干的汗。 他摟著她,內(nèi)心出了奇的踏實。 心想著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如此微妙,有些人,在見了第一眼的時候就有預(yù)感會成為自己的。 他努力地在想,到底是從什么時候她就進(jìn)他心里了呢?愛情這種東西,該是有個循序漸進(jìn)的過程吧,先是入眼,再慢慢地,進(jìn)心。 直到后來陸東深才清楚知道,他看見夏晝的那一眼,她已經(jīng)掉進(jìn)他心里了。 多少次午夜夢回,陸東深看著懷里的姑娘,就在想,上天請一定要厚待他,能讓他擁有這么好的姑娘,那就一直擁有下去吧。 誠惶誠恐,這個詞是夏晝總會跟他說的話,她說,東深東深……我總覺得像是做夢啊,可夢里好踏實。 他何嘗不惶恐一切美好不過鏡花水月? 一枚小石子在玻璃上落下一聲輕響。 陸東深一手隱隱攥緊床單,該走了。 畢竟是饒家,不宜久留。 陸東深凝著她熟睡的臉頰,低下臉,想吻她,可最終,輕輕吻了她的頭發(fā)。 對不起,囡囡。 陸東深起身,走到窗子前的時候又回頭看了夏晝一眼。她躺在那,干凈得很,也安靜得很。 他強(qiáng)忍著回頭,不再多看一眼,然后輕拉落地門。 無聲無息,就似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等陸東深的身影在露臺消失的時候,床上的夏晝緩緩睜開眼。 她沒動,就躺在那,目光定定地看著露臺的方向,久久。 ** 等陸東深下來的時候,饒尊扔了手里的雨花石,不緊不慢地說了句,“饒家警衛(wèi)三班倒,一會這里也不安全?!?/br> 陸東深撫拍了一下身上的浮塵,風(fēng)輕云淡,“知道?!?/br> 饒尊想在他臉上找到一些情緒,但失敗。目光又落在陸東深的左手上,見他似乎在格外用力地去攥緊,問,“你手怎么了?” “沒什么。”陸東深淡淡道,“我該走了。”說這話的同時,也沒再往樓上看一眼。 怎么進(jìn)來還得怎么出去,不同的是,饒尊這次送他出去還真得叫個車把他送回來。 臨上車的時候,陸東深叫了蔣小天。 蔣小天顛顛上前。 “她瘦了?!标憱|深落下車窗盯著他。 蔣小天覺得他眼睛鋒利得很,心里趔趄了一下,“???不會啊……蔣爺她,吃得可好了?!?/br> 陸東深的臉色有些沉,“看好她,否則,我不會履行承諾?!?/br> “別介別介,陸總……你放心,我這雙眼睛肯定死盯著她,讓她……多吃飯,多休息。” “最好給我記住你的話?!?/br> 車走了。 蔣小天抹了一把額頭冷汗,光是能用眼神就把人震懾住的人,他真是見識到了。 二樓臥室。 夏晝站在窗簾旁邊,隔著落地門看著窗外。 窗外月華如水,早就沒了那男人的身影,就連車影也不見了。 她的呼吸加促。 一手死死攥著窗簾。 可心口還是像被巨大的手給捏疼了,就連其他臟器都跟著翻江倒海。 她終于忍不住疼,反身沖進(jìn)洗手間,打開馬桶蓋,跪在地上就吐了。 再一次的,幾乎將全天入胃的東西吐了個干凈。 然后就是排山倒海的悲痛。 跟在陸東深身邊長了,她都差點忘了自己還有這種毛病。她養(yǎng)父母身亡的時候,她連續(xù)吐了一個月,左時死后,她被關(guān)進(jìn)精神病院,更是忘了食物是什么滋味。 現(xiàn)在,就連生理都在提醒著她。 忘了吧,他是陸東深。 是陸門的陸東深,是天際的陸東深。不再是她的陸東深。 第357章 就是死生契闊 車行出了饒家范圍,駛?cè)胝值臅r候饒尊還沒叫停,陸東深將車滑到輔路,停車,沒熄火,“下車?!?/br> 饒尊沒開車門,不緊不慢地說了句,“急什么,反正我已經(jīng)被你攪合得睡不著了。哎,來根煙。” 陸東深掃了他一眼,饒尊是個平時眼睛都長在頭頂?shù)娜?,傲得很,哪能做出穿著這么一身在車?yán)锔丝慈粘龅氖拢?/br> 顯然是有話跟他說。 陸東深熄了火。 掏了煙盒出來,自顧自地倒出支煙叼在嘴里,拿過打火機(jī),把手里的煙盒往前擋風(fēng)玻璃一扔。 饒尊笑看了他一眼,伸手拿了煙盒,看了看,“這人吧,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抽再好的煙都是苦的,我就不一樣了,心情大好,再怎么受人冷臉心里還是舒坦?!?/br> 陸東深點了煙,半落窗,吸了一口煙,吐出,“有話就說?!别堊疣托σ宦暎€真想聽素來溫雅禮儀的陸東深說說后半句的。他不著急不著慌地點了煙,沒落車窗,就任由自己這邊的大團(tuán)煙霧一并硬擠著從陸東深那頭的窗子出去。 “我問過夏晝恨不恨你,她說不恨。我又問她還愛不愛你……”他故意頓了一下,抽了口煙。 陸東深夾煙的手僵了一下,轉(zhuǎn)頭看著饒尊。 饒尊伸手撳了一下,落下他這旁的車窗。冷空氣沖了進(jìn)來,將煙霧撕扯成絲,順著縫隙出去了。 他收了吊兒郎當(dāng),淡淡地說,“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陸東深聞言,手指輕輕一抖,煙灰掉落腳底,他喃喃,“什么?” 饒尊目視車窗前,“是她說的。她跟我說,愛情這種事,就是死生契闊?!比缓筠D(zhuǎn)頭看著陸東深,“你說,她這是能原諒你還是不能?” 陸東深的呼吸略加促,沉默稍許后,大口地抽了煙。饒尊說得對,這個時候,哪怕是再好的煙,入了他口都是苦澀。 古人的厚重情深,就統(tǒng)統(tǒng)落在這寥寥字詞之中。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一旦愛了,生死不相離,這是我們之間的承諾。 她是在怨嗎? 怨他違背了愛情的承諾。 當(dāng)時邰國強(qiáng)于親王府過世的時候,她靠在他懷里說,阮英對著一個男人相思了一輩子,難道這些年她就沒遇上比吳重更好的人嗎? 他摟著她說,也許是承諾吧,愛情的承諾,世間男女縱然多,但你傾盡所有心力來愛一個人后,就再也不想其他人了。 如果我們分開了,你也會一直想著我念著我嗎? 我會想著你念著你,但我們不會分開。 陸東深心如刀割。 也許,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就是站在落地窗,窗外的秋景蕭瑟,她眼里也是灰蒙蒙的一片,然后說,愛情這種事,就是死生契闊。 “以后別再來了。”饒尊說了句,“我知道能讓你走到這步,肯定是遇上了不可控的情況,所以,為了夏晝你都不要來了,而且,這是你當(dāng)初希望的?!?/br> 那天饒尊怒氣沖沖進(jìn)了天際,真是本著狂揍陸東深的目的去的,陸東深倒真是沒躲沒讓,更沒還手,生生得就挨了他的拳頭。 然后跟他說,饒尊,我需要借你的勢。 饒尊問他,什么意思? 陸東深說,保護(hù)夏晝。那天他們兩人并不是相聊甚歡,兩家集團(tuán),雖說有項目在合作,但在外界怎么看怎么都是競爭對手。陸門的水有多深,雖說饒尊沒置身其中,可也能從陸東深蹙緊的眉頭里感覺出來。 從頭到尾,其實陸東深就只跟他說了那兩句話,饒尊收了拳頭,看了陸東深良久后說,明白了。但是陸東深你可想好了,一旦做出決定就不能反悔。 都是聰明人,說話反倒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