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jié)
陸東深沉默了好一會兒,也沒說是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她需要回滄陵。”饒尊掐著半支煙,盯著陸東深一臉好笑,“整個饒家就是密不透風(fēng)的鐵桶,三年前夏晝?yōu)轲埣夜ぷ鞯氖履憧串?dāng)時外界誰知道?別說是守一個人了,單說想要保密的消息就飛不出去?!?/br> 陸東深對上他的眼,也笑得不陰不陽的,“饒尊,近水樓臺這個詞從來都不適合你,以前不適合,現(xiàn)在更不適合?!?/br> 饒尊的笑卡在臉上,好半天,尬得很,想反唇相譏,可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反擊什么。果然這個陸東深是句句能卡人生死,一招致命。 狠狠抽了一口煙,再狠狠吐出,來宣泄內(nèi)心滯悶,現(xiàn)在,他倒是也覺得這煙苦了。 “蔣小天是怎么回事?”饒尊沒好氣。 相比他的不痛快,陸東深倒是輕風(fēng)云淡了,“譚耀明之前在官陽區(qū)的幾處產(chǎn)業(yè)還在我手里控著?!?/br> 饒尊瞬間就明白了,瞇著眼盯著陸東深,“我發(fā)現(xiàn)你這個人還真是隔山打牛,無所不用其極啊。” “我倒更想你覺得這是深謀遠(yuǎn)慮?!?/br> 饒尊不想承認(rèn),但也不得不承認(rèn)。 他一咬牙,把手里的煙頭一掐,二話沒說下了車。 “尊少慢走。” 車窗剛升上,饒尊又返回來了,敲了敲玻璃。陸東深又放下副駕那側(cè)的車窗,看著饒尊。 “我手機錢包都沒帶?!别堊饹_著他一伸手,“給我打車錢?!?/br> “我欠你的?” 饒尊理直氣壯,“你當(dāng)然欠我的,這大晚上的我為誰辛苦為誰忙呢?好意思嗎?拿錢!”陸東深見過不要臉的,但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本來他就想著出了饒家大門口就把他扔下,是他自己死賴著不下車非得開出這么遠(yuǎn)去,現(xiàn)在還要打車回去,這不是閑的嗎? 真是惹上個活鬼。 掏出錢包。 饒尊抻頭,陸東深錢包里一摞大鈔,他目視著那些大鈔,目視……然后,接過陸東深遞過來的20元。 饒尊差點吐血,“20?陸門少爺,20?” “計程車起步費夠了吧。”陸東深十分認(rèn)真地看著他,“賺錢不易,尊少?!?/br> 饒尊下一秒想再回他車?yán)铮赡铑^剛起,就聽咯噔一聲,車門被陸東深鎖了。 饒尊心里罵他千百遍,這年頭果然從別人兜里掏錢不容易。 見他要啟動車子,又哎了聲。陸東深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又怎么了?” 饒尊將胳膊搭在半落的玻璃窗上,清清嗓子,“看在你曾經(jīng)救過我的份上提醒你一句,萬事小心?!?/br> 陸東深沒料到饒尊會說這話,微怔片刻,說,“謝謝?!?/br> “特感動是吧?”饒尊笑得十分友善,沖著他再伸手,“感動的話就再給點。” 合著在這等他呢。 陸東深似笑非笑的,掏出錢包,二話沒說抽了錢往饒尊手里一塞,然后強行關(guān)了車窗,一腳油門走了。 饒尊低頭一瞅手里的錢,5元?!瓣憱|深,你摳死算了!” 第358章 最好不要讓我知道 下葬左時這天大霧。 能見度不及200米。 饒尊一路開車帶夏晝和蔣小天上山入墓園的時候,瞧著滿目的白茫茫,一個勁嚷嚷,誰能告訴我,我是瞎了嗎?左時的尸體沉入撫仙湖底已不是什么秘密,或者,早就不是秘密,否則靳嚴(yán)怎么會得到消息?只不過下?lián)嵯珊仔蝿輳?fù)雜,很少人能有那本事找到匿藏在千年古城之下的尸體。 左時的尸體被打撈,焚化骨灰運回北京,饒尊替夏晝出面,擋了相關(guān)部門的盤查,后來取到骨灰,夏晝?yōu)樽髸r選了塊山清水秀的地方,遠(yuǎn)離市區(qū),縱情山水。 一切都安頓好了,夏晝跟饒尊說自己想單獨跟左時待一會,說說話。 過往的人和事再現(xiàn),饒尊對左時自然是友誼深厚,可想進腦子里的還是三年前在戈壁灘的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左時,便拎著蔣小天的脖領(lǐng)子離開。 往停車場走的時候,蔣小天忍不住問饒尊,“左時是誰???我看碑上照片挺年輕挺帥的,是我家蔣爺?shù)那澳杏褑???/br> 饒尊沒好氣的,“給老子閉嘴,別得啵個沒完?!?/br> 遠(yuǎn)處山水被霧氣遮得嚴(yán)實,再加上山中霧氣更重,所以哪怕是山峰輪脈也都匿藏在成片的白茫之中。 夏晝將墓碑擦了又擦,直到都能映出她的影子了方才作罷。 白菊仔細(xì)正了位置,然后,擇了旁邊的空白地坐下來。 山中雖有霧,但寒氣也不小。 夏晝緊了緊身上的皮夾克,把領(lǐng)子立了立,手臂搭在膝蓋上,雙手交叉。她目視著前方一排排階梯而下的墓碑,再稍遠(yuǎn)些的就被霧氣吞了。 好像四周都隔離了似的,這個空間只剩下她和左時。 “現(xiàn)在這樣也好,省得你在水里冷冰冰的?!彼恐贡?,說,“只是,尸菌水母的其他功效我還在研究,目前只能確定它們的顯性功效?!?/br> 她的聲音很低很輕,周圍有白霧再襯著,這番自言自語就多了惆悵和失落的味道?!斑@么多年了,我其實一直不敢面對你。當(dāng)時是我把你沉入湖底,我就在想,如果死的是我該有多好?饒尊讓我忘了過往,一切都往前看,這番話其實誰都能說,但發(fā)生過的事哪是說忘就忘的?那天我經(jīng)過饒尊房間的時候,他在翻相冊,他盯著一張我們的合照看了很久。他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只是這三年來,我看見他就總像是在看著你一樣。” 說到這,夏晝用肩膀頂了頂墓碑,轉(zhuǎn)頭盯著上頭的照片,淺笑,“你的兄弟還記得你呢,很得意是吧?” 墓碑上的照片,就如蔣小天說的,年輕又帥氣,微笑間是和煦的溫柔,這是左時本來的模樣,不像是在撫仙湖底,被尸菌水母包裹得面目全非。 沒人回答,左時只是含笑看著她。 夏晝輕嘆一口氣。 左時是常年在戶外走慣了的人,也是因為他,她愛上了戶外,愛上了一切冒險背后的未知,再后來,左時癡迷于實驗室,漸漸就鮮少去戶外了。 也許是大自然的報復(fù)。 左時沒出得了戈壁灘,臨失去意識的前一晚他的精神特別好,許是有些回光返照的跡象。 他拉著她坐在篝火旁,輕聲說,“夏夏,我死了之后把我尸體沉入撫仙湖底,這件事只有你才能做到,你的水性很好。” 也是那一晚夏晝才知道,原來深藏在撫仙湖底的那座千年古城是真的。當(dāng)然,重要的不是那座神秘的古城,而是穿過幽暗古城再往下深潛的尸體群?!爱?dāng)時因為氧氣供應(yīng)不足,我也只是找到了古城就潛不下去了。聽說古城之下的水域十分寒涼,最適合尸菌水母的生長。尸菌水母生生不息,無生死無輪回,是很難得的原料。那些傳說中的尸體群我不清楚到底有沒有,但是,你足可以用我的尸體進行養(yǎng)菌?!弊髸r說那番話的時候神情嚴(yán)肅認(rèn)真,夏晝知道他不是開玩笑。左時這個人最大的心血都用在氣味研究上,能夠?qū)さ谜湎≡?,比讓他中個幾千萬還要興奮。為了研究,他覺得捐出尸體沒什么。所以,在他死后,夏晝遵循了他的遺愿,利用當(dāng)?shù)厝俗钏诫[的運輸方式將左時尸體秘密運到撫仙湖。遣散了所有人后,她按照當(dāng)時左時給出的路線潛入湖底,找到了那座古城,竟也找到了傳說中的尸體群。 在精神病院的時候,夏晝一刀割腕,看著血流臂彎,當(dāng)時就在想,應(yīng)該立個遺囑才是啊,現(xiàn)在,誰還能將她的尸體沉入湖底呢? 后來她潛入湖底取尸體水母,為了制香救邰國強,她看見了左時的尸體,豎著浮在幽深的寒水之中,她不敢上前,只是在旁的尸體上取了水母。 她膽怯,不是害怕他的尸體,只是因為在戈壁灘的往事是她的噩夢,以至于在滄陵的那段時間,她總會夢見左時費力地張口:救我…… 被噩夢所累。 大自然報復(fù)了左時的拋棄,左時報復(fù)了她的拋棄。 夏晝雙臂交叉于胸前,身體微微前傾,抵擋了山中寒涼。她呵了一口氣,隱隱可見白霧了。 “左時,我談戀愛了,還差一點就結(jié)婚了呢……”她苦笑,剩下的話就留在口中,混著萬般苦澀一并回到肚子里。 她又偏頭瞅著左時,漸漸地,眼里多了凝重,“我一直想問你,如果當(dāng)年我們從戈壁灘安全回來了會怎樣?” “我們會找到真正的秘方?還是將秘方改良成功?又或者,像季菲說的,你會不顧我的請求進行臨床實驗,甚至為了讓我閉嘴把我送進精神病院?” 不會的是吧? 她所認(rèn)識的左時,怎么會是這樣的人呢? 是他說,氣味構(gòu)建師首要的就是品德,至少,傷天害理的事不能做。 夏晝起身繞到左時的墓碑前,居高臨下看著他,“你告訴我,那個秘方還有什么秘密?” 回應(yīng)她的,就只有凝固在白霧里的寒涼。 當(dāng)初衛(wèi)薄宗以左時的秘方上報,從而坐上會長職位,季菲連帶的也得了利,夏晝始終認(rèn)為,這兩人是強盜,是他們奪了左時的研究成果。 夏晝蹲身下來,右腿的膝蓋微微下壓,一手搭在腿上,一手伸到墓碑的照片上,輕輕一抹,霧氣沒了,左時的臉又清晰可見。她盯著左時,一字一句,“最好不要讓我知道,其實你跟衛(wèi)薄宗是一類人,為了利益不折手段?!?/br> 第359章 從今以后再無夏晝 氣味實驗室空出來了。陳瑜帶著調(diào)香人員撤了出來回到天際,大家又都各歸各位。h新品the last night一上市就成了眾人眼里的明星,一款限量版香水達(dá)到了空前關(guān)注,這也源于之前momo 新品一事做了鋪墊。 市場上將h新品稱為tln,亞洲區(qū)全面發(fā)行,對此,h品牌總負(fù)責(zé)人這才將心放下,與天際集團正式確立長久合作關(guān)系。 蔣小天開著車,穿過一路的繁華,上了高速又一直前行,直到路越走越偏,兩邊的風(fēng)景越來越荒蕪,他心里就沒底了,扭頭看了夏晝一眼。 夏晝整個人慵懶地靠躺在副駕,雙臂交叉于胸前,歪著頭闔著眼睛,雙腿交叉搭在中控臺上。臨上車前她就甩給了蔣小天一個導(dǎo)航地址,緊跟著車行一路她就睡了一路。剛開始蔣小天聽說夏晝要來氣味實驗室時那可是心花怒放,想著堂堂大北京的來一次不容易,怎么著也得好好耍耍。來之前的攻略沒少查,撇開故宮天壇頤和園這些打卡景點不說,就單說三里屯也是他心心念念的。想他橫豎也能算是身形修長五官俊朗的帥哥吧,平日在古城的酒吧里哪個女孩子不上前主動搭訕?曾經(jīng)就有不少來滄陵旅游的姑娘跟他說,你看你長得這么帥,當(dāng)明星去多好啊。 所以,蔣小天覺得,想來他在三里屯那些帥哥云集的酒吧里也是一枝獨秀,說不準(zhǔn)想是那個全場最受姑娘歡迎的。 但夏晝似乎不買他的賬。 在滄陵的時候,每次他從酒吧里出來飄飄然,都會問夏晝一句,爺,她們都說我長得帥,你覺得呢?你看我的臉是不是人神共憤? 夏晝就會掐著他的臉左看看右看看,很認(rèn)真地說,少吃點吧,又胖了。 蔣小天要在大城市里的找存在感。 但來北京這些天了,別說三里屯了,他連那個傳出更衣室門事件的優(yōu)衣庫大門朝哪開都不知道。所以,一聽夏晝說要來氣味實驗室,蔣小天都快敲鑼打鼓準(zhǔn)備過大年了。想著這實驗室是陸東深投資的,怎么著也會在繁華地段吧,像是天際集團附近,能瞧見大北京現(xiàn)代文明的縮影,又或者是那種隱匿在繁華都市、恢弘大氣的皇家園林式四合院,像什么親王府格格府的,能夠彰顯老北京的古都文化。 結(jié)果,按照導(dǎo)航真正到了地兒,蔣小天像是被人當(dāng)空潑了盆冷水,心里瓦涼瓦涼的。 群山腳下一棟孤宅。 好一處恢弘大氣、古色古香、花草盛景不亞于皇家林園的建筑,但,沒隱匿在繁華都市。 蔣小天熄了火,小聲地叫了聲爺。 許是夏晝這一路上還真睡著了,蔣小天喊了三聲她才聽見,睜開眼,迷離地掃了一眼窗外,漫不經(jīng)心地說,“哦,到了,行了,車就停這吧?!?/br> 說完,一開車門下去了。 蔣小天最后一點希望都隨著夏晝的下車灰飛煙滅,他原想著也許導(dǎo)航出錯了,沒想到,這么個兔子不拉屎的地竟然就是被夏晝夸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實驗室? 他哭喪著臉下車,車門一關(guān),“爺,這照比你在滄陵的實驗室差遠(yuǎn)了,離市區(qū)那么遠(yuǎn)!” 夏晝正在敲跟在后面的保鏢車的車玻璃,示意他們也下車。聽見蔣小天哭哭唧唧的動靜后,一皺眉,“又不是讓你來住,矯情什么?” 蔣小天不敢再叨叨了,他心知肚明,要是再多廢話一句,下一秒他就能被夏晝踹得老遠(yuǎn)。心里委屈著:爺變了,變得再也不疼愛他了,都怪陸東深,都是他害的!等譚爺?shù)臇|西全都攥到手,他就反了他,把陸東深的勢力逐出滄陵!讓他的爺一家獨大!然后再發(fā)展發(fā)展,他的爺把陸東深在北京的產(chǎn)業(yè)也吞了…… 越想越美,簡直覺得自己就是上天派來拯救夏晝的天使。 不遠(yuǎn)處是夏晝一聲吼,“蔣小天,你再不給我滾進來就晾在外面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