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節(jié)
蔣璃沒看饒尊,倒是被停在門口不遠處匪氣十足的大越野車給震撼住了。雙手輕輕搓了搓,朝著手心呵著氣走上前,詫異,“這車哪來的?”一輛大g—amg,本身車型就夠強悍,又經(jīng)過了專業(yè)改裝,黑為底色,車臉前格柵很明顯做了加固,厚重車輪,翻山越嶺的不在話下,往林客樓門口前這么一停,就跟猛獸下山似的。 但風塵仆仆的,車身有了砂石摩擦的痕跡,硬悍般的前臉也蒙上了一層灰。 后車廂騰出來的空間被頭牦牛塞得滿滿堂堂的,用蔣小天的話說就是,老大一只。 的確不小,這么一頭下來得吃到什么時候? 蔣璃看著心疼,為這車。 瞅這內(nèi)飾性能高配跑不了了,下來就要四百多萬,然后再看這改裝,說不準也是奔著百萬打底的,這么貴的一輛車用來……拉牛?還造得跟狗啃的似的? 于心何忍啊。 饒尊站在車子前,伸手拍了拍車門,“這車啊……是我勒索來的?!?/br> 見蔣璃面露驚愕,他笑了笑,“十九八九都是山路,這種車最合適?!庇质箘排牧伺能嚹X袋,“風里來雨里去,皮實?!?/br> 果真不是他自己買的怎么折騰都行,蔣璃心里想著,饒尊這是宰了哪個冤大頭?饒尊繼續(xù)道,“這頭牦牛是我專門從迪慶自治州買的,現(xiàn)場選現(xiàn)場殺,路過當?shù)丶械臅r候,我又買了些米、面、油、蔬菜和雞鴨rou,哦對了還有魚,都是一早打撈的,新鮮直接冰凍,夠你吃一陣子的了?!睆臏媪甑较愀窭锢蠎c,光是單程就要七八個小時。當時蔣小天要張羅篝火烤rou的時候她也只是說了那么一嘴,滄陵這邊烤羊烤雞的居多,不產(chǎn)牦牛,又不及北京一線城市的市場發(fā)達,預訂個牦牛rou很費勁。饒尊聽說她提起牦牛rou二話沒說就去了市場,結(jié)果一聽說要七八天才能運到就怒了,跟攤主砸錢,結(jié)果人家攤主壓根不吃他這套,一口咬著就是七八天,加多少錢都不行。 他一咬牙,干脆直奔香格里拉。 蔣璃看著滿車的東西,又想到饒尊來回就十五六個小時,一時間覺得挺不好意思的,輕聲說了句謝謝。 饒尊聽了這話微微一怔,然后不自然地笑了笑,“你這冷不丁的跟我這么客氣,我還真不習慣?!本o跟著朝著蔣小天一招手,“裝大姑娘呢,瞅什么,趕緊過來搬東西?!?/br> 蔣璃也要幫忙,饒尊把她推到門口,“沒你什么事,別臟了衣服,進屋?!?/br> 隔著一層鉗著棱形花格的玻璃窗,室內(nèi)溫暖如春,室外飛雪灑灑,饒尊站在后車廂往下搬東西,蔣小天接過東西或提或扛,一件件往屋子里運。 最后那頭牛是他們兩人合力搬進后廚房的。 蔣璃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著。不像上次來滄陵似的西裝革履保鏢簇擁,現(xiàn)在的饒尊幾乎沒什么形象可言。許是怕冷,穿著件墨綠色派克大衣,敞著懷,里面露出大衣花花綠綠的皮毛,許是在集市上又拎又扛的,衣服上蹭得左一處油右一塊泥的,不仔細瞅都快分不出大衣的顏色來了。 一條牛仔褲,褲腳塞進黑色的皮靴里,最搞笑的是戴著頂雷鋒帽,帽子上頂著厚厚的雪。 蔣璃看著想笑,但又深深嘆息了一聲。 離開北京時是深秋,滿城盡是金黃,風起時,橢圓的槐樹葉拖著長長的枝干落在車窗、剮蹭在地。 最美時節(jié)她離開了。滄陵,就像是她最后一塊保護地,她退避了回來。不過數(shù)月,她竟覺得北京發(fā)生的一切恍若隔世,有時候午夜夢回,她坐在床上都要尋思許久,在想著,曾經(jīng)的歡樂、痛苦、開心、絕望到底是發(fā)生過還是黃粱一夢? 夢里總會出現(xiàn)那個男人的身影。 高大挺拔,于深霧中,在星月里,總會隔著像是千山萬水的距離,凝視著他。她知道他是誰,情不自禁走近。 他卻一步步退讓。 她就跟他說,從今以后,你我陌路。 恍然夢醒,眼角已是濕潤,一遍遍把自己催眠了,愛情對于滄海桑田來說,不過蕓蕓。 蔣小天對于她能回滄陵最為歡舞,一早就不知道給誰打了電話。等回了滄陵,蔣璃這才明白蔣小天的良苦用心。 一行人站得整整齊齊,從林客樓的門口有序排開,各個身穿黑色襯衫長褲,在她前腳剛下車,后腳就見眾人單膝跪地,高喊聲響徹整個古城:蔣爺!帶頭的那四人蔣璃認得,曾經(jīng)是齊剛的手下,一并跟著譚爺?shù)摹;㈩^、大飛、胖孔和白牙,都是兄弟們之間的綽號,虎頭威風凜凜,大飛走路腳底生風,胖孔的體重一人頂仨,打起架來有優(yōu)勢,白牙自然是牙齒出了奇的白,他思維敏捷口才極佳。 他們,就是蔣璃費心救過來的那四人。 古城挨家挨戶的店主們也都紛紛加入隊伍里,跟著大喊蔣爺,他們都是受過譚爺恩惠的人,一聽蔣璃回來了,都興奮得跟過年似的。 蔣小天在旁驕傲地跟她說,蔣爺,你回來了大家就有主心骨了,滄陵的這片江湖還是要有主事的。 蔣璃看著眾人,讓他們起來。 心中哀涼。江湖,譚爺之后再無江湖。 第362章 死也要奪回來 她跟他們說,譚爺?shù)漠a(chǎn)業(yè)我能收回的盡量收回,大家以后有事也可以來找我,但是,從今以后不要再叫我蔣爺,喊我蔣璃就好。 譚爺沒了,又有誰能配得上這聲爺呢? 但滄陵人見了她依舊喊一聲蔣爺,蔣小天說,大家都是感謝你呢,要不是你在暗地里收著譚爺?shù)漠a(chǎn)業(yè),那很多人都繼續(xù)待業(yè)呢。 當初譚耀明在滄陵的產(chǎn)業(yè)不少,雇傭的都是本地人,后來產(chǎn)業(yè)沒收,不少人待業(yè)的待業(yè),外出尋工的尋工。 對于曾經(jīng)被沒收的產(chǎn)業(yè),除了地下賭場那些不能擺明面經(jīng)營的場子徹底關閉,其他的白道生意和不動產(chǎn)都被進行拍賣,拍賣所得均上繳國庫。在北京時她就聽蔣小天說了這個消息,于是就想著能收回一處是一處。譚耀明轉(zhuǎn)到她名下的資產(chǎn)她一分沒要,上繳的上繳,做善款的做善款,總之,只要是對收回譚耀明產(chǎn)業(yè)有利的事她都會去做。 她倒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一屋子的名貴包包和衣衫首飾的能賣就賣,統(tǒng)統(tǒng)交給蔣小天去處理。她自認為做的隱蔽,不曾想被陸東深都看在眼里?!∽T爺?shù)牟糠之a(chǎn)業(yè)是回來了,有些房產(chǎn)折了價再去贖其他產(chǎn)業(yè)。川陽區(qū)的那片與長盛共同投資的地皮她拿不回來,大型經(jīng)營項目她也沒資格競爭只能作罷。但保證一些當?shù)厝四芫蜆I(yè)的小中型買賣倒是不難。 有七處產(chǎn)業(yè)卻折了,其中就包括凰天、林客樓和meet酒吧,其他四處分別是曾經(jīng)譚爺從龍鬼手里奪來的望江樓、千禧匯、樂都和千城賦。 千禧匯是地下賭場,所有永久關閉不做拍賣產(chǎn)業(yè)。 但讓蔣璃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凰天。 當初凰天算是拼命保下的,她臨走前是交給了伍哥打理,可不想一轉(zhuǎn)眼就被別人控了管理權,伍哥避而不見,連她的電話都不接。她費勁腦汁調(diào)查背后老板都無濟于事,更別提交涉了。可就在她回滄陵沒多久,有一天,蔣小天就興致沖沖地告訴她,包括凰天在內(nèi),林客樓、望江樓、樂都全都松口了。 松口就有希望收回,果不其然,這次收得輕輕松松。 所以也別怪蔣小天亢奮,這四處是極其難收的,之前壓根找不到對接的人。蔣璃隱隱覺得這里面有事,盯問蔣小天,蔣小天顧左右而言他:爺,你管背后老板怎么想的,收回來就行唄,這年頭說白了不就是為了錢嘛,現(xiàn)在關鍵是千城賦和meet酒吧。 沒錯,還有場硬仗要打。 這兩處不是收不回來問題,是相當于被人吞占了。據(jù)蔣小天介紹,是滄陵一股新起來的勢力,對方的頭叫印宿白,當初清查產(chǎn)業(yè)的時候,千城賦作為有些帶顏色的會所一直被譚耀明關著,甚至當時龍鬼雖簽了轉(zhuǎn)讓合同, 但實際上也沒被譚耀明納入產(chǎn)業(yè)范圍里,許是當時只是為了對龍鬼小懲大誡,實際上并沒看上千城賦。 而同樣沒入譚耀明眼里的還有meet酒吧,相對比譚耀明那些賺錢的產(chǎn)業(yè)來說,這酒吧就更不值得一提,譚耀明自己都不光顧。 所以,這兩處就相當于是漏網(wǎng)之魚。 可蔣璃不能把它們當成棄子啊,收回來拾到拾到改個名頭也好服務大眾吧,結(jié)果,就在當時混亂之際,被一群人占為己用,帶頭的,就是那個叫印宿白的人。 來頭倒也可以。 據(jù)說在廣州一帶有些勢力,要不然也不敢跑來滄陵公然叫囂。 印宿白,叫起來有點拗口,但起得倒是挺有文化。 蔣璃沒見過印宿白,不知道他長得是圓是方,拿了張黑紙剪了個人腦袋貼在墻上,然后一個飛刀甩過去,鋒利的刀尖就穿透人頭像生生扎進墻里。 人頭像扎穿的位置是印堂。 印宿白? 蔣璃冷笑,叫他印堂黑更合適。 后來她去過一次千城賦,歌舞升平,其中,她看見了芙蓉。 等回到林客樓的時候,她對蔣小天說,千城賦和meet,死也要奪回來。 蔣小天回答干脆:咱有人有錢,還怕那個印宿白? 有人,她理解,畢竟曾經(jīng)跟著譚爺?shù)娜爽F(xiàn)在散落在滄陵的也不少,從那天的迎接架勢就能看出來。 但是,有錢? 蔣璃質(zhì)疑地看著蔣小天,問他有錢這一說從何談起?蔣小天支吾了半天,扔了句,你也別太小瞧我,我現(xiàn)在多少能都獨當一面了,反正你就別cao心錢的問題了。 能獨當一面蔣璃是有點相信的,那天當著眾人的面,蔣小天也有小頭領的風范,就連虎頭他們都叫他一聲天哥。 最開始回滄陵的時候,蔣璃處處小心,畢竟當初近乎是逃也似的離開滄陵,而且還背著被調(diào)查的名義,所以,很多時候她都不露面。 可時間一長,什么動靜都沒有,她就不免有些困惑。蔣小天聞言她的困惑后抱著肚子直笑,跟她說,當初是省里配合查譚爺?shù)氖拢{(diào)查組早就調(diào)回去了,再說了,你底子白,錢上繳的捐贈的都做了,現(xiàn)在能查你什么啊?更重要的是—— 最后一句話截住沒說,蔣璃問他重要的是什么?他嘿嘿賠笑,想了想說,重要的是,政府要發(fā)展當?shù)亟?jīng)濟不是? 蔣小天說的是場面話,蔣璃自然能聽出來,但不管怎么問他都不搭腔,她隱隱覺得,自己能在滄陵長治久安,蔣小天口中那半截沒倒出來的話才是關鍵。 凰天重新開業(yè)。 大張旗鼓,蔣璃故意的。 果不其然,印宿白的人前來鬧事。蔣璃正準備會一會這群人的時候,不想饒尊來了,更令她驚訝的是,楊遠跟他一起來的。 兩人都帶著手下,十分招搖,光是花籃就把凰天的門口擠滿了。 等蔣小天跑出來的時候,印宿白的人統(tǒng)統(tǒng)都沒影了,他繪聲繪色地給蔣璃描述:一個是京城太子爺,一個是天際副總,往凰天門口一杵,誰還敢鬧事? 后來蔣璃才知道華力與天際二度合作,饒尊參股滄陵的能源項目。 楊遠作為此次項目的負責人,自然是公事纏身,但讓蔣璃不解的是,他還是能倒出時間時不時就過來找她。 敘舊? 蔣璃的態(tài)度擺明了不想跟他敘舊,但楊遠似乎真是沒什么眼力見,不管是她忙著還是閑著,總是往那一坐,就開啟自顧自聊天模式。 聊得無非就是陸東深。在楊遠的叨叨下,陸東深的近況蔣璃倒是一清二楚。 第363章 與其等風來,不如自成帆 能源項目落地后,陸東深就飛回美國。據(jù)楊遠說,陸老爺子的身體雖說恢復起來挺難,但也脫離了生命危險,不能cao勞,更不能過度處理公事,一時間陸門的風向就變了。 陸振楊退居二線,秦蘇掌控董事局發(fā)言權,陸東深成為陸門執(zhí)事中最年輕的一位。 “外界傳什么的都有,說什么陸老先生被迫退居二線,妻子篡權為兒子鋪路。胡扯蛋這是?!睏钸h說這話的時候正坐在壁爐旁的沙發(fā)上,悠哉得喝著蔣璃剛剛煮好的滇紅?!岸歼@個時候了,秦董事長作為大股東之一又是陸家的主母,她不上誰上?還有陸東深,回到陸門面對的可不單單是陸起白,但凡有心想坐權力交椅的陸姓人都不會放過他,虎視眈眈盯著他出錯。所以你說說看,秦董事長身上的擔子有多重?陸東深肩上的壓力有多重?西奈山那個項目那么難啃秦董事長也要親自接,還要跟喬遠集團競爭, 說白了,還不是想讓董事會的那些人閉嘴?” 蔣璃沒吱聲。楊遠邊喝著茶邊繼續(xù)說,“目前啊,陸東深只身一人跟陸門的那幾頭狼斡旋,想想就凄楚。那個陸起白可不是白給的,正在跟陸東深爭生物科學的一項目,那個項目涉及眾多權威的研究教授、學者,能納入自己手里,那就等同如虎添翼了。” 見蔣璃始終不語,楊遠放下杯子,“哎哎哎,你倒是吱一聲啊?!?/br> 蔣璃翻了一頁書,眼皮也不抬一下,“楊遠,你為什么來滄陵?” 楊遠回答得不緊不慢,許是都打了不知多少遍的腹稿了,“我是集團副總,誰能擔此大任?當然是我來了。” “堂堂副總來滄陵?” “……嗯啊?!?/br> 蔣璃沒再多說什么,抬眼看著他,笑了笑。 笑得讓楊遠后背發(fā)涼。 見她又不搭理人了,想著不能在她面前露怯,總得扳回點面子才行,清了一下嗓子,“副總就不能來了?華力還只是投資呢,饒尊這不也來了?” 說完這話又覺得不對,再想改口難了,他瞧見話落時蔣璃又看了他一眼,這一眼意味深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