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節(jié)
陸東深忍著笑,抽了口煙,慢悠悠地吐出,道,“尊少說什么就是什么吧?!比铉浼猓谂猿隽寺?,“饒尊,你還……萬花叢中過呢?”問完后突然覺得自己挺矯情,他是誰啊,堂堂的尊少,又是那種家庭背景的人,身邊有萬花太正常不過了,他現(xiàn)在心里不還是放不下蔣璃嗎? 饒尊真是百口莫辯,恨陸東深恨得牙根直癢癢,不能不解釋,可又不知道怎么解釋,清清嗓子說,“不是……我這不就一個比喻嗎?我私生活挺積極向上的,我——” “哎,我忘了換流香了,不說了啊?!比铉韫蚀驍嗨脑?,起身離開。 很有倉皇而逃的架勢,饒尊的這番解釋令她心里有種預(yù)感,但又不敢往深了想。 饒尊見她跑了,對陸東深的“怨念”更深,心想著好你個陸東深,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心里舒服。但也沒深想自己的心思,為什么就覺得是陸東深不讓他好過。 見陸東深起身在屋門口溜達來溜達去,饒尊把手里的大半截?zé)熞黄财鹆松?,邁著四方步上前。“我剛才瞧著夏夏從包里掏出樣?xùn)|西進了屋,聽阮琦說那東西好像叫什么陽起石的,功效自然不用說了,光是念字面就知道什么意思?!别堊鹜憱|深一道往屋子里瞅,故意道,“不知道藥效怎么樣,這秦天寶本來就早熟……” 陸東深本來就心理忌諱,聽饒尊這么一說更是堵得夠嗆,但他聰明地沒搭饒尊的話茬,只在心里狠狠來了句:什么澡要泡這么長時間! ** 秦天寶治療的第二天,同樣不給飯吃,在此之前他只睡了兩個小時。 廚房叮叮咣咣的聲響把蔣璃和阮琦給吵醒了,阮琦不放心一骨碌爬起來去了廚房,等再回來時跟蔣璃說,“老嚇人了,眼珠子都直勾勾的,到處找吃的喝的?!?/br> 蔣璃闔著眼“嗯”了一聲,翻個身又打算繼續(xù)睡。阮琦一臉愕然,不用……去看看嗎? 就這樣一直折騰到晚上九點。 蔣璃沒心沒肺地睡到晚上九點,阮琦坐在廚房的門檻,頭靠著門梁看著秦天寶房前屋后的跑看到晚上九點。等蔣璃抻著懶腰打著哈欠從屋里出來的時候,秦天寶整個人就坐在壓井旁抱著只空水桶,一身素白袍子臟兮兮的,跟平時溫吞文雅形象大相徑庭,水井上壓著蓋子,阮琦盤腿坐在蓋子上頭,跟個監(jiān)工似的。 蔣璃視而不見這一切,簡單洗漱,差不多又過了半小時,陸東深和饒尊從祠堂那邊回來了。還跟昨天一樣灰頭土臉,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沖澡整理儀表。等收拾妥當,陸東深問蔣璃,接下來做什么? 第537章 所以,你還吃嗎 在日照三竿時,陸東深和饒尊才各自休息,簡單小憩后又去了祠堂修繕,臨出門前蔣璃要求他們晚上早點回來,并且還特意叮囑了時間:九點半左右。蔣璃拎了竹筐放在院里的小桌上,筐里有八九個之前摘的酸橙,各個都帶著青頭。洗凈后,用芬蘭刀利落地切塊去皮,生澀的果rou用盤子裝好,這才示意阮琦從井蓋上下來。用之前泡澡提醒的方式,小鈴鐺一響,秦天寶就蹭地站起身來了。跟昨天一副僵尸狀不同的是,他兩眼瞬間泛光,許是聞到了橙子的氣味,猛地撲向桌子,抓起盤中橙rou大口吞咽。 饒尊在旁看著直倒牙。 得多難吃啊…… 念頭剛落,就見秦天寶將嘴里的橙子如數(shù)吐出來,酸得上下牙直撞。阮琦不忍直視,光是聞著這酸橙味她都覺得嘴里冒酸水。 秦天寶是死活不吃了,又開始滿院子轉(zhuǎn)去找其他吃的。蔣璃對此沒太大反應(yīng),悠哉地坐在椅子上,雙腿交疊搭在桌邊一角,示意陸東深和饒尊,做勞力的時間到了,兩人的終極任務(wù)是:想盡一切辦法讓秦天寶將盤子里的酸橙全都吃進去,渣都不準剩。 這著實是個心狠的活,就連向來鐵腕的陸東深都忍不住問她,“他兩天沒吃飯,突然吃這么多酸橙胃能受得了嗎?” 蔣璃雙臂交叉靠著椅背,輕笑,“小小深,你要相信我?!?/br> 得,這個稱號是甩不掉了。 兩人簡單決議,一個強按住秦天寶,一個掰開他的嘴強喂。于是,沒一會兒院子里就回蕩著秦天寶的慘叫聲,然后是吞咽東西的嗚咽聲……當一盤子酸橙滿滿當當?shù)厝M秦天寶的肚子里后,陸東深和饒尊兩個人身上都濺著秦天寶噴出來的酸橙汁,很是狼狽不堪。別看秦天寶人小,但力氣可不小,陸東深按著他按得手腕生疼,饒尊的手指頭也被他咬了好幾個牙印子。 秦天寶匍匐在地,清秀的一張臉變得扭曲,看上去難受極了。陸東深晃著手腕緩解酸疼,饒尊叉著腰站在原地直喘粗氣。 接下來要做什么三人都不清楚。蔣璃這個人做事有她自己的習(xí)慣,懶得跟旁人解釋她的治療思路和步驟,除非勤快的時候能跟你說上幾句,用她的話說就是:氣味治療這種事就跟中醫(yī)似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信的自然信,不信的再多說也白搭。 所以,基于對蔣璃的了解,三人誰都沒開口多問,靜候指示。 蔣璃起身又伸了個懶腰,一身懶骨地靠在阮琦身上,“寶貝兒,做飯了嗎?”精美小食肯定是沒時間做,但湊合幾個菜還是可以的,秦川的土地好,沒污染,種出來的東西也好吃,所以就算簡單小菜也是滿口清甜。意外的是,蔣璃格外開恩讓秦天寶上了桌。秦天寶雖說不理人,但很明顯嗅覺和味覺是開放的,這一次是飯菜香,也忘了之前吃過的虧,一番大快朵頤。其他三人眼瞧著這一幕也有預(yù)感,蔣璃絕不會這么“心慈手軟”,果不其然,等秦天寶吃個半飽時,蔣璃拎了壺酒出來。是她頭天用蒼耳、白芷等原料調(diào)配的酒,酒壇上以部分石竹花蕊和面粉糊的保護膜都已經(jīng)干透了,她用芬蘭刀的刀柄輕輕一敲就裂開,七七八八的全都掉了,露出酒壇的本色來。 酒塞一開,馥郁之香四溢,幾乎都能隨著空氣越過院門,綿延到秦川的各戶人家。阮琦驚呼,“好酒啊。” 著實是好酒,經(jīng)過原料的沉淀、中和,酒精度沒那么高,柔和了口感,品起來細膩綿長,又帶著甘甜。 竟是給秦天寶喝的。 秦天寶也是沒辜負蔣璃的“厚望”,一口酒一口菜,不亦樂乎,看得陸東深三人直擔(dān)心,這么個喝法不得酩酊大醉?蔣璃不見絲毫擔(dān)憂神色,自顧自地吃飯,就是不碰酒。 12歲的孩子能喝多少酒?擱正常家庭是不允許碰酒的,秦天寶自然沒什么酒量,吃到一半的時候就醉了,一手撐桌一手撐頭,目光也迷離了。 蔣璃見狀三下五除二吃了碗中飯。餐桌上只剩阮琦還沒吃完,她細嚼慢咽慣了。蔣璃將碗筷一收,催促她快吃,她一臉疑惑,剛要問蔣璃怎么了,就見秦天寶搖搖晃晃起了身,踉蹌地走了幾步后突然“哇” 地一聲吐了。 剛剛吃下去的飯菜和之前被強喂下去的酸橙,一股腦地全都吐出來了,場面十分壯觀。陸東深哪見得了這種,臉色微變,一轉(zhuǎn)身回了屋,饒尊站在飯桌旁動也沒動,看著吐得稀里嘩啦的秦天寶,他自己也忍不住一陣陣干嘔。阮琦當場僵住了,一手托著碗, 一手還拿著筷子,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蔣璃看向阮琦,“所以,你還吃嗎?” 一句話如同解了xue,阮琦猛地將碗筷放下,連連搖頭。 蔣璃慢悠悠補上了句,“沒直接吐飯桌上已經(jīng)很好了?!庇洲宇^沖著里屋喊了一嗓子,“小小深你也別躲啊,等秦天寶吐完了,你和饒尊還得收拾院子呢?!?/br> …… 秦天寶吐了足足半小時。先頭是把吃進去的東西都吐出來了,后來沒什么好吐的了就開始吐液體,那液體是黑褐色的,乍一看就像是胃里出了血被吐出來,但仔細打量著卻不是血,一口口的往外吐,直到秦天寶的嘴巴都泛著黑才作罷。 等吐完,秦天寶就雙眼一闔昏過去了。 阮琦心驚膽戰(zhàn)的,問蔣璃,“不會是……死了吧?”別說12歲了,就是個成年人也經(jīng)不起這番折騰吧。 “沒事?!笔Y璃淡淡地說,“郁結(jié)之氣會造成血瘀,血瘀就會產(chǎn)生污濁濕氣,氣沉體內(nèi)成濁液,全都吐出來就好了,抬他回房清洗吧。” ** 景濘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一大早她依照陸起白的要求,代表他去簽一份合同,到了指定地點后被通知簽約時間延后,這倒是罕見。就合作來說,往往都是對方巴著陸門,哪有誰敢放陸門鴿子的? 更何況,這項合作還是對方積極促成的。 陸起白的手機打不通,座機也沒人接。景濘剛要打給秘書處,秘書處卻打過來了,接通,小秘書在電話那頭壓低了嗓音,還帶著顫音說,“景助,你快回公司?!?/br> 第538章 氣味熟悉感 景濘趕到公司時,就見集團大樓前停了不少警車,還有架著長槍短炮的媒體記者,把整個陸門總部圍得水泄不通。她心口一哆嗦,不知怎的就心生一股子不祥預(yù)感來,踩著油門的腳都泛軟。 地下停車場也圍了不少人,做直播的、等著逮公司閑人的……景濘方向盤一打,避開人群,將車停在了臨時停車位上。 電梯直達辦公區(qū),景濘低垂著頭轉(zhuǎn)了高層專屬電梯,心中惴惴不安,耳邊都是小秘書的話:不知道怎么了,公司里來了警察,他們進了陸副總辦公室……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景濘的呼吸驀地急促。走廊的入口處站著兩名警察,見電梯門開了,目光嚴肅地看過來,景濘頭皮一炸,心口突突直跳。她前腳剛邁出電梯,就見五六名警察朝著這邊過來了,最前頭是陸起白。 他雙手在前,用西裝外套裹著,左右胳膊都被警察虛搭著,表面看沒什么,實則控制。 一行人朝著電梯間來,身后是秘書處的幾名秘書,各個臉上驚恐。 景濘腿一軟,忙用手撐墻方才穩(wěn)住身體,不詳?shù)念A(yù)感終于化成現(xiàn)實,成了從未有過的恐懼,纏著她,令她喘不過氣來。 走在前頭的陸起白也看見她了,原本平靜的臉色驟然起了變化,變得難看,變得僵冷,變得……猝不及防的慌亂。他停住腳步,任由兩旁的警察推搡著他,他也不動。 景濘松手,艱難地朝前走了兩步,但腿肚子一直在顫抖,任由如何告誡自己要冷靜也無濟于事。她邁不開步子了,生怕再多走一步就癱軟在地。木漲漲地盯著陸起白,整個人都僵著無法動彈。陸起白也只是停頓片刻,很快就繼續(xù)往前走,等走到景濘身邊時他沒停步,甚至臉色都恢復(fù)了過往的平靜,就這么跟她擦肩而過。 景濘身后是紛雜的腳步聲,聽進耳朵里,成了嗡嗡響的回聲。 直到電梯發(fā)出“叮”地一聲響。 景濘猛地一顫,條件反射地回頭喊了一嗓子,“起白!” 是她曾經(jīng)在心里一遍遍念過的名字,今天,就這么叫了出來。 陸起白一下子僵在電梯門前,脊梁挺直。景濘站在原地,她想上前,雙腳跟被釘死了似的動不了,嘴唇微顫,上下牙控制不住相撞。陸起白有了反應(yīng),他微微轉(zhuǎn)頭跟旁邊的警察說了句話,就見那警察點了一下頭。 陸起白轉(zhuǎn)過身,朝著景濘過來了。 每上前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就愈發(fā)近了,可景濘總有種感覺,就好像今日這一別,今生今世,她跟陸起白就隔了千山萬水,生死不復(fù)相見…… 那些警察沒跟上來,留在電梯旁,其中一名警察按著電梯,很顯然,沒打算給陸起白太多時間。陸起白在景濘面前停住腳步,居高臨下看她。她抬頭,這么近的距離,瞧得見他眼里的倦怠。她張了張嘴,想問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可喉嚨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似的,發(fā)不出聲音。 “景濘?!钡故顷懫鸢组_了口,嗓音很淡,甚至清冷,“你的辭職申請我已經(jīng)批了,從今天起,你不是陸門的職工。” 景濘一愣?!半x開這里,或者回國,找家穩(wěn)定的公司重新發(fā)展。”陸起白看著她,眼睛里絲毫情感都沒有,“還有,”他微微頓了頓,開口,“找個好男人嫁了吧,你值得更好的男人來疼?!?/br> 說完這些,他便轉(zhuǎn)身走了,頭也沒回。 景濘像個木頭似的杵在原地,等電梯門關(guān)上的瞬間,她的心口驟然劇痛,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刀似的,莫大悲痛掩住了她的呼吸。 她喃喃他的名字,但這次,他再也沒回來…… ** 這一次,秦天寶睡得時間長了,就像是要把前一天的睡眠補回來似的。從昏迷的那刻一直到次日晚八點,他才悠悠轉(zhuǎn)醒,蔣璃和阮琦也趁機補了個美容覺。 依照蔣璃之前給出的治療時間,今晚是最后一晚,也是秦天寶能不能蘇醒的關(guān)鍵一晚。陸東深和饒尊沒去祠堂,經(jīng)過兩天的親力親為,祠堂的一切都定型了,秦族長只要帶著村民照做就是。兩人也是補了個寬松的覺,秦天寶醒之前他們就醒了,幫著蔣璃做些準備工作。所謂的準備工作無非是準備文房四寶,并且把秦天寶之前精心藏好的醫(yī)巫畫卷給拿出來,擱置書桌一旁。阮琦下廚,又按照蔣璃的吩咐給秦天寶煮了清粥,只是粥里加了蔣璃發(fā)酵好的散沫花種子和遠志根皮汁液,之前留有成段的遠志根皮已經(jīng)曬干,被蔣璃削成小勺做喝粥家伙。 而蔣璃又陪著秦天寶洗漱泡澡去了,陸東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許是經(jīng)過一番狂吐,用蔣璃的話說就是把體內(nèi)污濁物如數(shù)吐出來后,秦天寶的精神看上去比從前好上百倍,雙眼有神,面色如玉,雖說沒跟他們有所交流,可照比之前的模樣真是很不同了。 該到用餐的時間蔣璃沒為難他,盛了滿滿的一碗粥,竟是親手喂秦天寶。而秦天寶的神情柔軟,乖巧聽話,目光一直落在蔣璃的臉上,她喂他就張口。這一幕落在陸東深眼里十分悶火,可又不能發(fā)作,只能生生忍著。饒尊憋著笑不說話,在旁吃得那叫一個開懷,阮琦跟饒尊的心境不同,雖說跟陸東深接觸也有一段時間了,但要說她有多讀懂陸東深的脾氣秉性還談不上,只覺得他臉色陰沉挺嚇人的,一時間也不敢多說什么,只是悶頭吃飯。 連她這個旁人都能察覺出氣氛的壓抑,就不信蔣璃感覺不到。事實上蔣璃還真感覺到了,不用抬眼看,也能察覺出陸東深那兩道近乎能殺人的目光。她也沒理,就自顧自地喂粥,要多耐性有多耐性,跟前兩天“虐待”秦天寶的那個勁完全反著來。 喂完了粥,又端了水給秦天寶漱口。那秦天寶也是邪了門,你說他是恢復(fù)正常了,但對著陸東深等人視而不見,說他還病著,可又對蔣璃的一舉一動有回應(yīng)??吹灭堊饑K嘖稱奇,他可不怵陸東深的冷臉,詢問蔣璃個中緣由。許是一切都盡如人意,蔣璃的心情不錯,又或者跟事情進展得順不順利無關(guān),許是她本來就有炫耀的打算,樂滋滋說,“投緣又叫氣場相合,這氣場呢,有自小熏陶的教養(yǎng)和脾氣秉性,也有身體氣味上的契合。除了有病疾的人,人的體味清而淡,很多時候聞不到,但是能潛移默化西的使人靠近或使人厭惡,進而影響彼此心理上的距離,這就是所謂的體味效應(yīng)。我呢,只是跟他建立起來一種熟悉的氣味,氣味也是溝通的關(guān)鍵?!?/br> “懂了?!别堊鹉樕系男粗剩劾锟傆悬c不懷好意。 果不其然,他沖著陸東深輕咳了兩聲,看似隨意實則故意地說,“同一種氣味,該是兩人親密關(guān)系的最高境界了吧。”陸東深沒搭理饒尊的“惡意”,像是不怎么在意,可眼角眉梢里泛著的都是nongnong的酸味。 第539章 不動聲色的深謀遠慮 晚飯后,秦天寶就去了書房。 經(jīng)過補覺加清粥療養(yǎng),他的作息像是又恢復(fù)了過往。阮琦見他一如既往的看書,心里有點著急,忍不住問蔣璃,“這孩子的病似乎沒什么起色。” 蔣璃大致估算了時間,只說了句,快了。 沒多余的解釋,她抬腿就出了屋子。陸東深始終待在庭院里沒進屋,靠在井架旁邊抽煙邊通電話。也不知道是秦川的夜色美,還是今晚本來就月朗星稀,陸東深身上攏了清亮的月光,襯得他瀟灑得很。擱平常,蔣璃可能不會上前打擾,但想著剛才在餐桌上他那副讓人恨不得退避三舍的神情,還是多加親近安撫的好。這陣子他通話的次數(shù)頻了些,蔣璃其實不想看他這樣,就像是落下后遺癥似的,每次見他通電話,她就總有不好的預(yù)感。身為陸家長子,陸門興衰他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 哪怕不在陸門,他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逍遙自在,可蔣璃就是自私地想著,如果有一天他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就只有他們兩個,浪跡天涯過一輩子也不錯啊。陸東深的臉色很嚴肅,這跟剛剛他吃醋不悅大不相同,她不怕他吃飛醋的冷臉,因為好哄,可她害怕他此時此刻的模樣,寒涼、威嚴,強勢,是陸東深在商場之上最原本的模樣,周身都散發(fā)著讓蔣璃熟悉又陌生的氣勢。 她靠在他身邊。 他沒避開,允許了她的靠近。 手機里的內(nèi)容聽得一清二楚,是楊遠,語重心長的語氣。 “說白了,陸起白是咎由自取,他鋃鐺入獄就是他的報應(yīng)。從他有了雇傭殺人的念頭那刻起,他就該想到自己的下場?!?/br> 楊遠的這番話清清楚楚闖進蔣璃的耳朵里,心一激靈,陸起白被抓了? 陸東深不但臉色難看,連語氣都很森涼,聽得蔣璃后背冷颼颼的,他道,“楊遠我問你,如果不是靳嚴跟我說了陸起白的事,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著我?”“是?!睏钸h沒了平日的嘻嘻哈哈,“這些年陸起白父子看著清心寡欲,實則暗里一直在跟你斗,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凡事都講究規(guī)則講究證據(jù),所以未必會認為陸起白現(xiàn)在折了是最好時機,可機會既然擺在眼前了我們就得抓住,沒了陸起白,我們才更好行事?!标憱|深皺著眉頭,“想行事的前提是無后顧之憂,據(jù)我所知,到目前為止并沒有能壓住陸起白的確鑿證據(jù)來,你真當我二叔現(xiàn)在四處奔走就是跟老友喝茶聊天?他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子坐牢。陸起白沒了的確方便我們行事,可要么就是讓對方永遠翻不了身,要么就不能輕舉妄動?!笔Y璃坐在粗砂礫鋪就的井臺上,環(huán)抱著雙膝,只覺得后背陣陣泛涼。也許是井中水沖上來的寒氣,也許是陸東深的話,她覺得是后者。在戶外待的時間長了,她差點忘了陸東深的狼性屬性,謀定而動,一旦露出獠牙咬住獵物,獵物就無生還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