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天氣這么炎熱,從昨晚上到現(xiàn)在,只怕食物都要腐壞了。”楚嫣嘆了一聲。 沒想到白芨白芷對視一眼,露出一模一樣的新奇笑容來:“夫人,王公公還送過來冰鑒,是專門保存食物的好東西,奴婢還是第一次見,可新奇了!” 只見這冰鑒是個箱子模樣,制作非常精致,居然是一塊通體碧綠的涼玉制成,內(nèi)掛錫裹,箱底有小孔,兩塊蓋板的一塊固定在箱口上,另一塊為活板。 活板底下就是冰,把活板取下,菜肴、飲品放在冰上,就可以迅速降溫,起到冰鎮(zhèn)的效果。 白芷她們不知道這冰鑒的材質(zhì),楚嫣倒是見過,在劉皇后的椒房殿。只不過椒房殿的那個,不僅小很多,而且材質(zhì)只不過是普通玉石,浸在里面的冰塊要不時更換,才能取其涼意。 而皇帝送過來的這個冰鑒,乃是西域進貢的美玉所制,一塊冰放進去,一天都不會融化,所以十分貴重。 作者有話要說: 皇帝追妻花樣百出的喲。 過兩天就去上林苑玩o(n_n)o哈哈~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噼里啪啦汪汪汪~king~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噼里啪啦汪汪汪~king~ 1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十八章 松濤亭中,宮人來報:“陛下,公主,長平侯夫人到了?!?/br> 臨川公主看著姍姍來遲的楚嫣,道:“還以為你怎么梳妝打扮呢,卻也沒有,那怎么我叫你兩次,現(xiàn)在才來?” 楚嫣就道:“昨夜蒙陛下恩賜御膳,妾不知何以為報,只覺得陛下坐擁四海,玉盤珍羞都是尋常入口的,思來想去只好親手做了楚地的小食,如果陛下、公主不嫌棄東西粗陋,就請嘗嘗?!?/br> 臨川公主哈哈笑道:“你真是有心了,原來一早上都在忙活這個,我來瞧瞧。” 她打開食盒,就見里頭整整齊齊臥著酥皮爛餡的點心,翠綠的包漿顏色,看著綠意盈盈,不由得胃口大開。 “看著有點像宮里的澄沙餅,”臨川公主道:“上面好像還有圖案,哎呦!” 只見餅子上面居然是蜈蚣的圖案,看著須腳畢現(xiàn),靈活動人。 宮里的餅子諸如梅花燒餅、寶妝餅、銀錠餅、方勝餅,都是用棗木模子磕出來,上吊爐烤熟,出爐后提漿上彩,表面上再抹一層油糖,其實味道寡淡,千篇一律罷了。 楚嫣這個餅子自然跟傳統(tǒng)的餅子不一樣,用玫瑰花瓣作原料,先把花瓣搗爛,再加以上等蜂蜜在鍋里熬稀,拌上松仁兒等果料,調(diào)成餡兒,然后面皮用艾草調(diào)汁,做成翻毛酥皮餅,然后蒸出來。 “其實這餅子可以叫玫瑰餅,”楚嫣道:“只不過我在餅子上加印,刻成有蝎子、□□、蜘蛛、蜈蚣、蛇這五毒形象的,所以叫做‘五毒餅’?!?/br> “有些意趣,”臨川公主道:“不過為什么要刻這幾樣長蟲?” “公主有所不知,”楚嫣笑道:“楚地濕熱,多生毒物。百姓以此為圖騰,又要避毒,所以取其形,做成食物,有趨吉避兇的意思?!?/br> 臨川公主已經(jīng)拈起一個吃了起來,“好吃,各色果餡吃起來又沙又糯?!?/br> 楚嫣又看向皇帝,卻聽臨川公主道:“別管他了,皇上不吃甜食。” 楚嫣心中懊惱不已,她應(yīng)該提前向公主或者王懷恩打聽一下的。沒想到崇慶帝也拈起一枚五毒餅,吃了起來。 “皇兄,”臨川公主驚訝道:“你不是不愛吃甜食嗎?” “朕不愛吃太甜膩的,防著早起來口苦,他們都記著朕的口味了,”崇慶帝道:“但夫人做的這個,不算太甜。” 楚嫣有些慶幸:“我也不愛吃太甜膩的,所以讓他們不放白糖,只放了蜂蜜?!?/br> “聽說今年妙峰山的玫瑰開得特別好,產(chǎn)量很大,除了做醬和茶飲,看來做點心也是綽綽有余。”臨川公主道:“皇兄,阿嫣如此巧思,又忙活了一個早上,你可有什么賞賜?” 崇慶帝就道:“夫人要什么賞賜?” 楚嫣嚇了一跳,這不到兩日的時間,又是修園子,又是賜下御膳珍饈,她絞盡腦汁都不知道該怎么回報了,公主卻還為她討要賞賜。 “就問皇兄要幾匹杭州送來的芭蕉紗,”臨川公主道:“皇兄可舍得?” 夏季氣候炎熱,即算是絲帛,穿在身上也覺得熱,所以一般都用苧紗這樣輕薄的料子,葛、苘麻,還有黃草心紡織出來的布料,穿在身上涼快,當然價值也不菲。 然而蘇杭進貢的最好的料子還不是這些,而是芭蕉析絲織出紗布,紋理細密,摸在手上就好像是攥住了一汪泉眼,薄如蟬翼不說,當風吹過的時候,這種紗布做成的衣服就有一種水光粼粼的感覺,貼身上實在是冰沁透了,實在是很像吳道子畫中的人物。 當然這種芭蕉紗,每年也只有十匹不到,比西番進貢的翠金裘還要貴重,也只夠太后、皇帝自己用的,有時候太后也會拿這芭蕉紗當賞賜,得到的人無一不是當做傳家寶壓在了箱底。 “公主,”楚嫣推拒道:“這可使不得,芭蕉紗這么貴重的東西賜給我,是糟踐了好東西?!?/br> “什么糟踐好東西,你這一身冰肌玉骨穿上,才叫物得其主,”臨川公主忽然想起來什么,抓住了楚嫣的胳膊,道:“而且芭蕉紗能驅(qū)蚊蟲,你看看,來我這兒才幾天,就被蚊子叮了一個包,我看著都心疼。” 楚嫣的袖子被她挽起來,只見一只白膩如霜雪的胳膊上,果然有指甲蓋大小的紅包,看著特別鮮艷奪目,就像是紅梅立在雪山之上。 崇慶帝的目光在上面流連不去。 “其實不是蚊子叮咬的,”楚嫣急忙解釋道:“是蠓蟲,這種小蟲子是在路上遇見的,風一吹就灌進袖子里……其他人被蠓蟲咬一口,甚至都不覺得癢,連疹子都不發(fā)的,偏我被咬一口,就冒出一個這么大的包?!?/br> 楚嫣肌膚極是嬌嫩,在楚地就想盡辦法避蚊蟲,隨身帶著菖蒲和艾草。 “那就賜長平侯夫人兩匹紗,”崇慶帝就道:“也給公主一匹?!?/br> “那就用的是皇兄的份例了,”臨川公主笑道:“皇兄可要禁得住麗嬪的哭訴啊,這一下她是既沒了金絲楠,也沒了芭蕉紗,還不得鬧得滿城風雨,當心把皇兄的養(yǎng)性齋給拆了!” 都說麗嬪得寵,臨川公主瞧著,麗嬪在剛進宮那幾年也確實得寵,要不然怎么追趕著皇后,就生下了二皇子呢? 不過帝王的恩寵難以捉摸,仿佛麗嬪生下二皇子之后,皇帝的心思就淡了許多,麗嬪的風光得意、恃寵而驕也就收斂了許多。 要說這幾年皇帝的心思也不在后宮,后宮也爭不起什么來,皇帝大部分日子在上林苑,后宮的妃子們也不可能殺到上林苑去。 “我今兒也沾了阿嫣的光,得了一匹芭蕉紗,”臨川公主樂道:“陛下在外人面前,倒是樂得顯示大方,我定要多留阿嫣住些日子?!?/br> 臨園中專門有一處地方,名叫清音館,兩邊的建筑被一小汪水隔開,左面是大大的一個平地,上面支了架子,搭起了一個大篷子。右面是為雙層軒,體型輕巧,四周開窗,且地勢稍高一點。 此軒面北臨流,軒左復廊一條蜿蜒而東,戲子和歌姬在左邊臺子上唱戲,他們就在右邊的閣樓里觀戲,很容易就身臨其境,看對面戲中人如夢中人一般。 戲班子和歌姬都是臨川公主豢養(yǎng)的,楚嫣坐在樓上,聽到了熟悉的曲聲。 “天下戲曲,以昆山為宗,”臨川公主道:“昆山戲唱得最好的就是《琵琶記》。” 富貴人家無人不聽《琵琶記》,楚嫣當然也是聽過的。這故事講的是一位書生蔡伯喈與趙五娘新婚不久后,上京趕考考中了狀元,娶了丞相的女兒,而趙五娘在家中任勞任怨,服侍公婆。其后家里遇到饑荒,公婆俱亡,趙五娘一路行乞進京尋夫,夫妻遂得以團聚。 小時候楚嫣被這出戲感動得如癡如醉,當時就發(fā)誓一馬不配兩鞍,跟著江哥哥吃糠咽菜也愿意,大人們哈哈大笑一番,也只說兩個孩子青梅竹馬也是難得。 但服侍她的老嬤嬤看她入到戲里,就說:“……但凡女子,都想尋一個心慈、善性、溫良、有志氣、好文章的男子,但是哪有這般的造化!男人本性就是喜新厭舊,恩深而棄、情熱轉(zhuǎn)涼乃是常態(tài),自己都是蔡伯喈一般的性子,卻要女子三貞九烈,嫁雞隨雞……” 這么多年過去了,楚嫣就知道嬤嬤說的是真話。 曾經(jīng)的青梅竹馬,知敬重畫眉郎早就沒有了。都說云陽王世子情深義重,空留世子妃的位置相待,但其實姬妾不都是來者不拒嗎? 只可惜嬤嬤早在五年前就病死了,這倒也好,沒有見到楚家敗亡的樣子。 楚嫣的眼里只輕輕蕩過一絲的煙波,很快就歸于寧靜。 一出戲演完,就是舞樂了,她們新排練舞蹈叫《凌波舞》,仿佛在空中踏虛而來。 而為首的那個樂伎半遮半掩,身姿動人。臨川公主示意她走上前來給皇帝奉酒,一看這就是特意皇帝準備的。 楚嫣細看這樂伎,果然秀麗清純、嬌羞可人,一張凝脂雪蓮的臉上閃著淡淡的光暈,芳靨暈紅如火,美眸含羞緊閉,風情萬千。 看著崇慶帝似乎也在打量她,臨川公主笑問道:“陛下覺得怎么樣,是個美人吧?” 崇慶帝不置可否,等臨川公主又問了一遍,才仿佛漫不經(jīng)心道:“天下的美人,誰能及長平侯夫人?珠玉在前,朕看什么都像瓦礫?!?/br> 臨川公主驚地舌頭都有些發(fā)顫:“陛下,陛下醉了,都怪彭城伯那個沒眼色的,給陛下勸了多少酒?” 可憐彭城伯坐在七八丈之外,連這邊的話都聽不到。 楚嫣倒是聽了個清楚,身子像是木住了,渾身僵硬不能動彈分毫。 不過這么說完,崇慶帝仿佛真的醉了,放下手中的玉杯,被王懷恩和兩個宮人扶了下去。 “醉了,瞧這醉態(tài),”臨川轉(zhuǎn)眼之間面不改色:“天子和百姓喝醉了酒都一樣,只會胡言亂語!阿嫣可別記在心上,明日我說起來,看他后悔不后悔!” 作者有話要說: 酒后吐真言啊,皇上你個大腹黑,大悶saoo(n_n)o~ 感謝青豆小天使的雷,獻上充滿愛意的親吻~~ 請小天使們都收藏一個呀~(揮舞著手帕jpg.) 第十九章 第二日一早,楚嫣就對臨川公主說想要回去,聯(lián)璧閣已經(jīng)修復了叢桂軒,那里雖然是個儲物閣,但收拾收拾也可以住人。 “我就說你今天肯定著急忙慌地要走,”臨川公主嘖了一聲:“且安心罷!皇上今早上走了!” 楚嫣一顆慌亂不安了一晚上的心,這才落回了肚子里。 “皇上走了?”她輕輕舒了口氣。 “上林苑說是發(fā)現(xiàn)了一頭白鹿,倒可笑了,白鹿會出現(xiàn)在上林苑?”臨川公主不信,道:“皇上早膳都沒用,急匆匆就走了?!?/br> 她看著楚嫣,笑道:“我就沒來得及問他。” 楚嫣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道:“問什么?” “問他說過的話,”臨川公主端詳著楚嫣,道:“長平侯夫人是不是舉世無雙的美人?” 楚嫣大窘,又羞又惱道:“公主不要取笑!” 臨川公主的目光從她芙蓉一樣的臉龐看下去,直到削肩,直到素腰,嘖嘖稱贊道:“我見到你都忍不住要親近,何況皇上……我倒是有福氣跟你日日相伴,皇上只好在上林苑里跟大老爺們相伴了!” 晚上孤月高懸,天上只有幾顆明明滅滅的星兒,被一片片臃腫的白云遮住,還不如地上萬家燈火的光輝。 莫愁湖旁十八館樓之中,依舊是紙醉金迷、歡聲謾語。 陳修逆著燈光從樓里出來,遇到了一個進士同年。 “狀元郎也在這里?”這人喝得五迷三道:“咱們狀元郎,官場也得意,情場也得意,我們還在翰林院里寫文章呢,他已經(jīng)去了門下省觀政了!得了、得了杜相青眼就是不一樣,果然官運亨通,平步青云……” 果然一群鶯鶯燕燕又簇擁了過來,陳修只是笑道:“不勝酒力,要出去透透風……” 陳修穿過柳堤,就見一艘烏篷船搖搖晃晃駛過來。他輕巧地走上去,進了船里。 船里早有一人等候,揭下斗篷,露出了容光四射的臉來。 “你不該來見我,”陳修注視著她:“楊榮會察覺你我的關(guān)系的?!?/br> “他已經(jīng)知道,你是南安侯府西席先生的兒子了,”楚嫣道:“不過你爹爹沒有卷進侯府謀逆案里,他掂量不住你的把柄?!?/br> “但他如果在杜仲那里隨口一提,我在杜仲心里的信任,就會大打折扣?!标愋薜溃骸澳敲次乙樽C事情,就不會那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