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齊彥微頓，愣愣地看著她，他想說什么，卻都說不出來。

    他知曉，該如何是對她最好。

    可是，他卻不知，該如何在此時(shí)拒絕她？

    慶雅抿唇，眸子里又有濕意：“洛齊彥，我早過及笄之年，我等了你好久，你娶我好不好？”

    “我生母不要我，養(yǎng)母又有親子，洛齊彥，我害怕。”

    她身為皇室唯一公主，縱使心底無措難過，卻如何也不至于害怕，洛齊彥心底全都明白，可是看著她紅著眼眶，低低似祈求般哭著說：

    “你娶我好不好？”

    他仍是似丟了所有理智，只能低應(yīng)著她：

    “好?！?/br>
    慶雅聽到他的回答，忽地哭了出來，又哭又笑，眼底卻全是亮色，她知曉他是為了她好，可是她不想嫁給旁人，若是愿意嫁給旁人，又怎會(huì)等了那么多年？

    洛齊彥袖子中的指尖微顫，勉強(qiáng)才扯出一抹笑，卻萬分慘白。

    原不過想安慰她一番，卻未料會(huì)如此，他終是俗人，終究還是自私。

    明知道會(huì)耽誤她，卻是抵不住心底那一分念想，洛齊彥看著她眸子清亮，毫不遮掩的欣喜，他只能緩緩扯開一抹笑，輕而自嘲，

    第84章

    待慶雅離府后，洛伊兒才知道此事, 微有些驚訝, 她看著面色微白的洛齊彥, 微蹙起細(xì)眉，輕柔似安慰道：

    “二哥,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既然這才是她所求, 二哥又何必作繭自縛？”

    洛伊兒輕輕抿唇, 又低聲道：“若是二哥當(dāng)真覺得自己誤了她，便好好待她，就是?！?/br>
    與離家多年的洛齊衡不同，自洛伊兒清醒之后，洛齊彥自來都待她極好，除了身子病弱，在她心中, 她二哥自是極好的, 她輕顫了顫眼睫, 抬眸朝涼亭外看去，不再多說，服了服身子，無聲地轉(zhuǎn)身離開。

    涼亭中沉默半晌，洛齊彥終是回神，輕捏了捏眉心, 低嘆了口氣, 起身朝前院而去。

    傍晚的時(shí)候, 洛伊兒就聽說，二公子同侯爺在書房里待了一下午。

    聽到這消息時(shí)，洛伊兒正在逗著靖王送來的那只鳥兒玩，小家伙似有靈性般，即使籠子打開時(shí)，也只在院子里飛，久而久之，洛伊兒便不怎么將它關(guān)起來。

    盼思剛說完話，洛伊兒喂食的動(dòng)作就是一頓，微垂下眸子，眸子里隱隱看不清，片刻后，走到軟榻旁坐下，眉尖若隱若無地蹙起。

    對于慶雅和洛齊彥一事，洛伊兒也不知該作何想。

    慶雅身負(fù)盛寵，既是好事，也不好。

    從多年前，圣上將靖王同洛伊兒賜婚時(shí)，就將齊侯府與靖王綁在了一起，若是圣上再同意慶雅與洛齊彥的婚事，這其中意義，便不可不讓人多想。

    洛伊兒輕抿著唇，眸色漸愈漸深，直到一旁的鳥兒撲騰著翅膀聲傳來，她才回過神，輕笑一聲，眸子里淺談，漸顯清明。

    不管如何，待看圣上旨意，便可知曉了。

    三日后，早朝后，洛煜安同洛齊彥回府時(shí)間過晚，洛伊兒便隱約知曉了原因，同楚氏一起用膳時(shí)，她輕瞥了一眼楚氏的神色，微挑了挑眉，不解道：

    “娘親怎么了？”

    楚氏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你二哥同公主一事，你早就知曉了，是不是？”

    洛伊兒掩唇輕咳一聲，瞧著她神色似有些愁緒，微頓，有些遲疑道：“娘親對此事有不同看法？”

    楚氏放下筷子，轉(zhuǎn)頭看了張嬤嬤一眼，待下人都退出去后，她才轉(zhuǎn)過來，輕嘆了一口氣，道：“侯府如今已經(jīng)先后同靖王、溫王牽扯上，伊兒，你覺得圣上還會(huì)讓侯府更進(jìn)一步嗎？”

    如今朝中有可能登上那個(gè)位置的只有靖王和溫王兩個(gè)皇子，可偏偏這兩個(gè)皇子都與齊侯府有關(guān)系，溫王府唯一一位側(cè)妃，便是齊侯府庶女，更是隱隱有傳聞，因?yàn)闇赝鯇檺蹅?cè)妃，不愿再娶正妃。

    更有，齊侯府嫡女先是被封郡主，靖王又即將迎娶其為正妃，瞧著靖王往日行為，待其也是分外好的。

    除了皇室，整個(gè)京城中比起齊侯府尊貴的，竟找不出一手之?dāng)?shù)。

    更何況，齊侯府嫡長子手中還握著兵權(quán)。

    如今，齊侯府又要求娶公主，縱使圣上再信任齊侯府，心中也未必沒有想法。

    洛伊兒動(dòng)作一頓，楚氏所說的，她自然也能想到，但是，她抿唇淺笑：“那日二哥同爹爹在書房里那么久，定是在說此事吧？”

    她抬眸看向楚氏，笑意微淺：“二哥只求過爹爹娘親這一件事，娘親怎么可能忍心讓二哥失望而歸？”

    若是忍心，那今日爹爹同二哥便也不會(huì)到現(xiàn)在還未回府了。

    “既然如此，娘親又何必多慮？”

    楚氏微擰眉，話雖如此說，又怎么可能放心呢？

    那日洛煜安回府后，并未說起此事，洛伊兒也不知那日結(jié)果如何。

    時(shí)間如梭，眨眼間就到二月出頭，再無幾日，便是洛伊兒大婚之日。

    洛伊兒也沒了心思再去管慶雅的事，這段時(shí)間，她每日都忙到很晚的時(shí)候，晨起請安，都是盼思叫她，她才醒能醒來。

    許是時(shí)日將近，洛伊兒也漸漸感到些許緊張，在二月初七那日，皇室正妃的禮服被送進(jìn)齊侯府，云霞苑似被隔開一般，院子外護(hù)衛(wèi)把守，里面嬤嬤丫鬟行走間都帶著些貴氣，是皇宮里派來的人。

    箱箱聘禮擺在云霞苑中，聽說那日靖王送聘禮進(jìn)齊侯府時(shí)，隊(duì)列前方已經(jīng)進(jìn)了齊侯府，隊(duì)列后方還未從靖王府出來，話中縱有夸張嫌疑，但也道出了聘禮之多。

    這日，楚氏沒有讓她到方韻堂，而是親自來了云霞苑，一盞燭燈，昏昏暗暗，楚氏眸子里也有些濕意，輕拍著她的手，當(dāng)年不足雙手大的嬰孩，晃眼間，都要出嫁了，楚氏嘴角帶著淺笑，輕聲同她說著話，最后，遞給她一張長長的單子。

    是齊侯府給她的嫁妝。

    當(dāng)年楚氏一族盛極一時(shí)，楚氏的嫁妝自然不少，極其六個(gè)地段好的店鋪，楚氏將其中四個(gè)都給了她，還有齊侯府也撥了四個(gè)給她，先前圣上封其為郡主時(shí)，曾賞賜黃金千兩，都給她帶走，更有壓箱子的銀錢，連同侯爺私下里添的，大額的銀票和小額的碎銀子，楚氏都為她準(zhǔn)備齊全。

    皇室正妃的嫁妝，最多為一百零八箱，楚氏自然不會(huì)讓洛伊兒比旁人弱，長長的單子，洛伊兒看得仔細(xì)，看了一刻鐘有余，楚氏叮囑道：

    “將這單子收好，日后娘親不在身邊，自己護(hù)好自己?！?/br>
    洛伊兒心中微澀，她知曉楚氏定是在最大限度內(nèi)，給了她最好的，她輕呼出了一口氣，彎著眸子，伏在楚氏懷中，聲音輕輕細(xì)細(xì)，似有濕意：

    “日后女兒不在娘親身邊，還望娘親多多保重。”

    楚氏鼻子一酸，忽地就想起她決意到?jīng)鲋萑サ哪峭?，她也是這般擔(dān)憂焦慮，撫著她的青絲，一字一句道：“靖王殿下雖待你好，但是宮中皇后與娘親不和，必定對你不滿，你要留心?！?/br>
    洛伊兒眸子濕濕：“女兒知道，定會(huì)多加小心的?！?/br>
    兩人說了好久的話，楚氏終是放開她，笑著道：“時(shí)間不早了，娘親就回去了，你早些休息?！?/br>
    明日大婚流程復(fù)雜繁多，楚氏也擔(dān)憂她休息得晚了，明日一番折騰，囑咐過后，就帶著人離開。

    洛伊兒送她到院子外，才回到院子中，沐浴之后，揮退下人，躺在床榻上，些許發(fā)呆。

    她手中握著那塊羊脂玉配，另一只手緊緊攥著錦被，一片昏暗中，她睜著眸子，卻沒有絲毫睡意。

    大婚。

    她此時(shí)才覺得些許真實(shí)，這些日子楚氏忙于明日的大婚之禮，云霞苑中多了些許宮中的奴才，舉止之間皆是恭敬，低著頭行動(dòng)間聽不到聲響，她輕抿著粉唇，有些發(fā)愣，指尖撫過玉佩的紋理，似有些許緊張。

    她想到了好多，腦海里紛紛雜雜，最后變成皆數(shù)變成那人。

    她輕呼出了一口氣，終是閉上眸子，漸漸陷入沉睡。

    天際還有些灰白，未有亮色，云霞苑中已經(jīng)起了動(dòng)靜，被叫醒時(shí)，洛伊兒面上依舊有些乏意，她半靠在檀木床頭，仍有些回不過神來。

    幾個(gè)嬤嬤扶著她起來，動(dòng)作小心恭敬，她微蹙著細(xì)眉，任由幾個(gè)嬤嬤動(dòng)作，天際曉亮之時(shí)，她坐在梳妝臺前，四周皆是人，有熟人也有些許眼生的幾人，一個(gè)面帶笑意的嬤嬤站在她身后，手中持著一把紅木梳子。

    銅鏡些許模糊，洛伊兒從銅鏡中看著自己，因著施了粉黛，面頰微些許紅霞，細(xì)眉被精心描繪過，挑起一抹彎彎的幅度，粉唇抿在胭脂紅紙上，瞬間染上紅色，紅唇似火，美人眸顧盼間都似透著一股媚色淺柔，讓人移不開視線。

    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fā)披在身后，她感覺到身后那個(gè)嬤嬤拿著紅木梳子，梳齒從發(fā)絲間滑下，她似乎聽到自己的心跳變得緩慢而沉重，耳畔傳來嬤嬤喜氣的聲音：

    “一梳梳到尾……”

    她輕顫著眼睫，羊脂玉佩的紅繩纏繞在她指尖，她微蜷縮起手指，將玉佩緊緊握在手中，嘴角微彎，終是勾起一抹淺淺的幅度。

    天色大亮，在親友為她添妝之后，她終是聽到了外面的動(dòng)靜。

    有丫鬟跑進(jìn)來，嬤嬤連忙說道：“來了，來了，快，蓋頭拿來……”

    眼前被一片紅色遮住，她坐在床榻上，因著今日特殊，云霞苑內(nèi)也是一片紅色，她雙手交疊搭在膝蓋上，心中忽然也升起幾分緊張，忍不住輕咬住唇瓣。

    院子中一陣熱鬧后，突然安靜下來，她微微睜開眸子，知道他來了。

    紅色蓋頭遮住，她看不清屋子中是何情形，只是眼前忽然一暗，光線被遮住，嬤嬤牽著她站起來，剛將紅色綢緞遞給她，她尚未接過，就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一愣，反應(yīng)過來，臉頰微紅，低聲道：

    “殿下？”

    似感覺到旁人的視線都看過來，她有些不適，想要抽回手，便聽見一聲低笑，隨后一道微許低沉的聲音：

    “抱歉，來晚了?！?/br>
    洛伊兒面頰一紅，蓋頭遮著，可是她的眼睫卻是一顫一顫的，心底輕呸著，這話說得好似誰等得急了一般。

    就算旁人不說，依著上次洛芋成親時(shí)的場景，她也是知曉，眼前這人絕對沒有來遲。

    可是，她終是忍不住眸子里浮上些許笑意，剛剛些許的緊張不安，似都散了去。

    她只輕輕應(yīng)了一聲，她看不見，眼前的男人不復(fù)往日淡漠，嘴角噙著一絲笑意，瞧著她的眼底一片溫和，握了握她的手，才接過嬤嬤手中的紅色綢緞，將小姑娘牽出院子，雖是知曉小姑娘有嬤嬤扶著，不會(huì)摔倒，他依然走得很慢，偶爾間回頭。

    第85章

    拜別父母后，一番折騰, 終于到了靖王府, 圣上攜著皇后坐在上首受禮之后, 便很快就回了宮，即使如此, 依舊是很大的榮譽(yù), 直到坐在床榻上, 她才覺得身邊安靜了些。

    鳳冠霞披，略微沉重，洛伊兒一路走來，便已經(jīng)覺得疲累，穩(wěn)穩(wěn)坐在床榻上，盼思小心地伺候在一旁，她自早上被叫醒, 到如今還未用膳, 腹中空空, 甚是難受，她輕微蹙起細(xì)眉。

    方瑾凌被一眾人擁著進(jìn)入新房，因著今日是他大婚，旁人也不似往日那般害怕他，笑著讓他揭開喜帕，乍然聽到聲音, 洛伊兒一驚, 指尖不經(jīng)意間微顫, 聽著嬤嬤的話，她輕抿著唇。

    年齡尚小的十一皇子哄笑著對靖王道：“三皇兄，快揭蓋頭！”

    方瑾凌平靜地瞥了他一眼，十一皇子縮了縮頭，嬉笑著躲到方瑾瑜身后，探出小腦袋看著，方瑾瑜嘴角掛著溫和的笑，眸子里卻是淺涼，他站在最邊上，并未看向方瑾凌，而是抬眸看著坐在床榻上、被紅色蓋頭遮住視線的女子，緩緩勾出一抹微涼的笑。

    方瑾凌眸色微深，視線從他身上一掃而過，沒有理會(huì)一眾人的哄鬧，輕步走上前去，緩緩掀開了紅蓋頭，終于看到小姑娘的真容，柳眉彎而細(xì)，膚如凝脂，面染紅霞，美人眸顧盼之間，方瑾凌呼吸輕滯，想到小姑娘這番美麗是為自己綻放時(shí)，眸色漸漸暗沉。

    屋內(nèi)似有些許停頓，眾人視線皆落在女子身上，洛伊兒眼睫輕顫，似是害羞又似是緊張，小十一突然道：

    “皇嫂真好看！”

    一句話瞬間打破沉默，方瑾凌也終于回神，微微側(cè)身，將小姑娘擋住，洛伊兒將他動(dòng)作看在眼底，輕彎了彎眸子，眉梢透著絲絲笑意，軟而柔媚。

    熱鬧看完，一眾人也都散去，房間內(nèi)獨(dú)留一眾丫鬟和方瑾凌二人。

    洛伊兒輕側(cè)過臉頰，似是羞得不敢看他，方瑾凌眸子中染上些許笑意，持著她的雙手，輕聲問她：“累了嗎？”

    話音剛剛落地，洛伊兒就微撇了撇嘴，拉著他的衣袖，聲音輕柔，又似是在撒嬌道：“鳳冠好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