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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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襄想了想,道,“不至于。顧皎和顧青山當(dāng)真如此弄虛作假,那咱們點(diǎn)算田畝,問她要那許多的產(chǎn)出,她能拿得出來?” 朱世杰立刻通透了,道,“你們何必計較許多細(xì)節(jié)?不管她是吹牛還是造假,咱們只管問她要足夠多的糧食即可?!?/br> “若是拿不出——” 朱世杰微微一笑,“世子督糧,拿不出也必須拿得出。” 百千的兵士在身后,一聲令下,不管這關(guān)口內(nèi)許多人家,能立時給翻得底朝天。 不過,朱世杰還是起身,道,“當(dāng)真入了軍糧,延之倒是如虎添翼了。此事,需得立即給斧王寫封信。文俊,你且去——” “慢著,我去?!敝煜宓?,“我知怎么和父王說,我去寫。” 說完,她立刻起身,自去了隔壁書房。 屋中只剩了兩個大男人,柴文俊對著朱世杰苦笑。 “她將我看得小氣,生怕我寫對延之不利之事?!?/br> 朱世杰拍拍他的肩膀,道,“畢竟一起長大,比別人多了幾分親熱。他打下來的郡城,父親為了安撫那些士族,不得不貶斥他,是委屈了。” 柴文俊嘆口氣,“大哥,我都知?!?/br> “既知,便不要吃那些沒來由的飛醋了。只這一樁天大的喜事,父王要是知道了,怕會開心得睡不著?!敝焓澜苷f完,難得冒出一句正經(jīng)話,“也是我差事辦得不好,若大營輜重沒有被燒掉,也不必提什么和談。父王嘔心瀝血,這么大年紀(jì)還親來河西,心心念念的便是要將京州拿到手。和談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若那薯當(dāng)真能解決軍糧大問題,只怕——” 兩人俱安靜下來。 半晌,朱世杰道,“你說,延之為何連番好運(yùn)?” 柴文俊幽幽道,“大哥信運(yùn)?” “不由得人不信?!彼麅墒职丛跁郎希拔合壬鷰麃砦壹視r,身無一物。父親見他年紀(jì)小,身上又有股子悍勁,嘆息皇族身份也不能護(hù)他長大。也是一時心軟,才收了他。不成想,短短幾年功夫,名號闖出來了,手下兵丁不少,居然還得了龍口這般好地方?!?/br> 顧皎和顧青山笑吟吟的模樣便沖出來,燒得朱世杰心里煩躁。 柴文俊往后靠了靠,看著朱世杰那樣子,心里微微嘆息。不是運(yùn)道好,乃是運(yùn)籌帷幄罷了。 青州王用李恒,并非純粹心軟,也有自己的謀算。李恒雖是前朝皇族,然畢竟是正統(tǒng),關(guān)鍵時候也能用上一用。更沒料到,他對士族的恨意深重,自甘做劍,幫王爺殺了許多想殺卻不方便殺之人。更可怕的是,有魏先生為他思慮,掃除一切障礙。譬如河西郡城攻城戰(zhàn)。 朱世杰明知如此,但卻心胸狹隘,容不得有人比他聲望更高。。 “連番嘆氣,有何煩惱?”朱世杰問。 柴文俊想了想,再次道,“大哥,龍口顧家,不可小覷?!?/br> 特別是那個看起來弱弱的,笑起來甜甜的小女人。 顧皎成功地辦了這次野餐會,將紅薯推出來,心情很好。 雖然朱世杰和朱襄那邊沒有立刻點(diǎn)頭將之納入軍糧,但他們肯定是無法抵抗這個誘惑的。 更兼之顧青山那邊讓長庚來傳話,說一切順利。龍口的地主們,此刻狂熱得很,根本不管什么后果,捧著銀子纏著求著要扎進(jìn)來。 順利啊,那便是等不幾天,大把的銀子就要入賬了。 “你開心甚?”李恒半躺在軟塌上休息,顧皎卻一會兒去里間翻找東西,一會兒出外間拿雜物,全程哼著小曲兒。 她沖他一笑,“就開心呀?!?/br> “怎地只把薯亮出來?土豆呢?”他好奇問。 顧皎跑過去,低頭親了他一口,道,“秘密?!?/br> 李恒被她那樣逗笑,還秘密呢。 她卻道,“我正等著我爹的好消息呢。他話術(shù)了得,上次獻(xiàn)糧多虧他以理服人,說服了許多叔叔伯伯,才算沒辜負(fù)你的囑托。這次我也拜托他了,希望商會在推廣紅薯種植上,能出一份力。” “你的戲法,便是如此?明明擔(dān)憂頗多,怎地還如此大張旗鼓?生怕人不知?” “今日只是鋪墊,世子和郡主也就當(dāng)個定心丸罷了,讓那些地主曉得,種出來無論多少,有的是買家。至于重頭戲,還要看我爹呀?!鳖欚ㄐΦ醚劬Σ[起來,“大家見識了紅薯的厲害之處,肯定馬上就想開地下種。咱們便說好了,龍口想加入的地主,有一個算一個,能出多少錢便出多少錢。咱們按照錢數(shù)來攤派種子,出錢多的多拿種,出錢少的便少拿種。種出來的紅薯,賣給軍糧的時候先過熱水燙一下,保證不隨便亂傳播。每年怎么種,哪家種多少,年頭的時候就商量好,種子是統(tǒng)一控制的。賣給誰,不賣給誰,需得商會投票決定。結(jié)成共識,只許咱們龍口人或者龍口人認(rèn)可的人種,如果有私下亂來的,巡邏隊有權(quán)利鏟地。再有發(fā)現(xiàn)私下亂賣種子或者做其它手腳的,商會有權(quán)利將之踢出去?!?/br> 李恒只想了想,便有些驚,“你是說?” 壟斷。私權(quán)。利益共同體。再用這般模式發(fā)展下線,蠕蟲一般,立刻就能傳染開去。 顧皎就不信了,如此牢固的利益捆綁,還能將顧家丟出去受苦? 到時候朱世杰發(fā)難,自然齊心協(xié)力。 更不用說她已經(jīng)將寬爺那一幫子人送去山里暫避,又著辜大領(lǐng)了許多土匪去那邊開一片荒種土豆和紅薯,以度災(zāi)年。更重要的,她在紅薯的產(chǎn)量上是打了埋伏的,實(shí)產(chǎn)六萬斤,也就說了一半多一些的樣子。那些隱瞞起來的數(shù)量,悄悄兒地入地窖儲存,以防萬一。 “這樣的辦法,不長久吧?”李恒失笑。 顧皎也笑了,紅薯乃是濫賤之物,藤也可種活,塊莖也能種活。無論控制多嚴(yán)格,總會有人拎著腦袋求財,摸一個紅薯塞衣裳里,隨便丟哪個地方,便能長出一大片來。 “且不管,我要掙的便只頭茬二茬三茬的種子錢。他們拿到手后,如果控制得好,可去別的地兒如法炮制;若是控制不好,流入民間豈不更好?”她摸摸他的臉,“令天下人都有得種,有得吃,就不必死那么多人了。這是我的想法,也是寬爺堅持這么多年的想法吧?” 其實(shí),也只得幾茬的錢掙。當(dāng)大家發(fā)現(xiàn)這東西只能飽肚子,口感和營養(yǎng)實(shí)在有限后,還是會轉(zhuǎn)回水稻。 只那時候,便是木禾發(fā)威了。 李恒將她拉入自己懷中,用力咬著她唇,親了幾口。半晌,他道,“這般,王爺決計不肯和談了。” 糧,是將的膽啊。 糧,也是最好的武器。 這仗,是打定了。 顧皎大事做了一半,心也安了一半,抬頭看著他,“延之,問你個問題,你老實(shí)回答?!?/br> “甚事?”他坐起來。 她抬頭看看窗外,柳丫兒和勺兒在外面說笑。特別是勺兒,因為喜歡弄些吃食,和顧皎商量著搞出來那許多的新式菜,開心得不行了。又見了這般大場面,給世子和郡主做主廚,一輩子說出去都好聽的名聲。她嘰嘰喳喳,教訓(xùn)柳丫兒,要學(xué)得一門手藝如何如何。 只不見了楊丫兒和含煙,應(yīng)是在外面處理事情。 李恒跟著她看過去,有些不解。 顧皎壓著嗓子,小聲問,“你那義兄,王世子,是不是好|色?” 李恒憋了一下,有些要笑但是又不太笑的樣子。 他這般表現(xiàn),她立時就明了,是的。這世道,皇權(quán)旁落,諸侯紛爭,四面戰(zhàn)事,男子難,女子只有更難。稍有些錢權(quán)的,一妻數(shù)妾,如朱世杰那般的,幾乎看上誰便能得到誰。于女|色一道上,他怕是沒有節(jié)制過。 “那就是了?!鳖欚ㄔ倏戳艘谎鄞巴?,“那我就曉得了?!?/br> 含煙那邊,需得留心些了。 李恒問,“你要作甚?把人送給他?” 顧皎皺眉,“你胡說什么?我今日見了,才發(fā)現(xiàn)含煙這幾日不是很對勁,顯得有些怕的樣子?!?/br> “你且自己看著辦?!彼鹕?,“我去找士信說話?!?/br> “你不怕我亂來,得罪你家義兄了?” 他一笑,“你那般愛財,只怕比我更小心些?!?/br> 顧皎自然是小心的,只被李恒縱容著,有點(diǎn)小小的爽快。她將他送出去,讓柳丫兒去外院,將楊丫兒和含煙找回來。若是事忙,且讓楊丫兒做著,含煙是一定得先回來的。 柳丫兒響亮地應(yīng)了一聲,飛跑出去。 等得片刻含煙果然回來了,只她形容疲倦,兩眼紅腫,仿佛哭過。她站在回廊下面,怯怯地看了顧皎一眼,垂手侍立。 顧皎見她,玉面黑發(fā),眼如點(diǎn)墨,看自己的那一眼更是脈脈含情。若自己是個男子,只怕是要心疼死了。 美人,往往伴隨著許多不幸。 她清了清嗓子,道,“含煙,我這兒有一樁差事,需得麻煩你很長一段時間?!?/br> “夫人請講?!焙瑹熼_口,聲音嘶啞。 “過得半月,我娘要生辰了。我爹忙商會的事,又要招待世子和郡主,實(shí)在抽不開身。他雖將壽伯和海婆都弄回去了,可他們到底是老人家。我想來想去,你不如先去陪我娘一段時間,幫她搭把手?”顧皎笑道,“她生辰,做女兒的自然要盡心。你掌著我的小庫呢,但凡要用錢的地方,盡可自行決定了。也讓娘,開心開心?!?/br> 含煙抬頭,有些疑惑地看著她。夫人這是,要她去顧家莊辦差?那便是說,她可離那世子遠(yuǎn)些了? 顧皎頷首,“怎么地不說話?不愿意去?” 含煙確實(shí)猶豫,不知夫人到底是甚意思。若是去了顧家莊,被顧老爺打包送出去,可怎么好? “娘身體不是很好,已經(jīng)很少在外面走動了,連今日的野宴也未來。你去那處,主要是陪她,余事不管,世子那邊也無須擔(dān)心。且放心,等下見了父親,我自會去說的?!?/br> 說得如此明白,含煙哪兒還有不明白的?她羞愧于自己的私心,又實(shí)在感激顧皎體貼,抖抖索索,道,“夫人,并非奴婢藏私,實(shí)是不知該如何向你訴說。我既擔(dān)心得罪了客人,又怕——” 實(shí)在不知如何用言語表達(dá),直接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 第88章 游獵 入山, 需得棄馬。 李恒眾人下馬,將馬匹交給周志堅處理, 自帶了行李和干糧進(jìn)山。 顧瓊指著林中的幽徑道,“環(huán)龍口的山脈有無數(shù)條入山的路, 但不是每條都好走, 有好景。咱們走這條,前面比較緩, 翻過一道山梁后才是真正的美景, 既有百尺落瀑, 又有直通東海的深潭。” 李恒見他說得唾沫橫飛,直接將兩個巨大的包袱掛他肩膀上, “前面帶路?!?/br> 朱襄擦了擦額頭的汗, “山中可有路行?” 顧瓊從腰上取下來一把玲瓏的小斧頭,“有路。獵戶和山民會按時下山換米糧,有小路。我走前面開道就成?!?/br> 盧士信也背弓箭和獵具, “里面有什么?狼和虎, 可有?” “有。不過, 得往里面走得更遠(yuǎn)些。不怕,我已經(jīng)叫人去找山中的獵戶,他們會去尋摸猛獸的蹤跡, 咱們直接去打就成了?!鳖櫗偤苁亲孕?,“這兩年猛獸雖然少了許多, 但也還是有的?!?/br> 朱世杰點(diǎn)頭, “進(jìn)山吧, 別廢話?!?/br> 顧皎擺的那個豐收野宴,鬧得整個龍口沸水一般。 李恒雖然口中說沒管,但日日都有人來小莊拜訪求見,實(shí)在厭煩得很。朱襄和朱世杰都不耐煩那個吵雜,一兩日跑馬觀花將平地風(fēng)景看了后,便嫌不足起來。 正值夏日豐茂,打獵的好時候,便提起進(jìn)山游獵來。 朱世杰走到李恒旁邊,“這路難走,幸而沒讓文俊來,否則伺候他可是難做?!?/br> 李恒撥開一根樹枝,“山中頗多藥材,聽說也有一味益氣補(bǔ)血的。若遇上采藥人,可買些帶回去給他。” “不必。”盧士信將燒酒灌在軟皮囊里,一邊走一邊喝,“他那樣兒虛不受補(bǔ)得很,吃什么都要丫頭同意。你亂給他吃東西,怕是要糟的?!?/br> 朱襄走在前面,笑了笑,沒回嘴。 朱世杰一聽丫頭,再見前后人都離得遠(yuǎn),碰了碰李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