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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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年輕人不安的眼神,祝平心里有些不好受。 “我以為很有用。爺爺會喜歡?!睗M臉都是失落。甚至局促地站起來,似乎自己失去了繼續(xù)呆在這里的立足點。 祝平看著他身上的傷,非常難受,拉他坐下來,安慰他:“是有用的東西。爺爺很喜歡。” 黎川松了口氣:“那爺爺看懂了?上面到底寫了什么?寶藏在哪里?” 祝平回憶了一下,他還記得,自己那次看到這種文字的時候,是他身體不好那一段時間,因為他精神太差,馬上要出國休養(yǎng)所以把來找他幫忙的人,推薦給了自己的一個老友。因為只是一件小事,后來他也沒有再追問結(jié)果。 但看著黎川的眼色,他也知道這是個敏感的孩子,如果他說看不懂,這孩子一定會瞎想,很可能就會離開這里。但現(xiàn)在,他離開這里又能去哪里呢?如果不是在姑姑身邊實在呆不下去,他又為什么會這么多年都在找機會回到自己身邊來。哪怕當年就沒有得到回應,現(xiàn)在卻仍然執(zhí)著于“做爺爺?shù)暮⒆印边@件事。 老人有些心酸。 “雖然我不知道……”他想盡力安慰孩子,但還沒來得及繼續(xù)往下說,對面的孩子才聽到這句話就已經(jīng)若喪考妣,明亮的雙眼都漸漸黯淡下來,喃喃地說“真的沒用……我以為是寶藏……爺爺剛才說話,只是安慰我的……” 老人拍拍他的肩膀“怎么會是安慰你呢。這真的不是沒用的東西,雖然我不認識,但我的朋友經(jīng)我介紹做過這個文字研究。爺爺可不是騙你的,像我們這樣的圈子,其實是很小的。能叫得上名號的人,相互之間多少都有些交情。想弄清楚上面寫了什么,一點也不難,明天爺爺就給他打電話。一問就知道了?!?/br> 黎川簡單高興得不了得“那我們就一起去找寶藏!”說著又漸漸不安“如果找到寶藏,我可以做爺爺?shù)暮⒆影???/br> 哪怕過去很多年,哪怕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并不是一個需要大人照顧才能生存下來的小孩,可當他再重提這句話,對面的老人卻幾乎要落下淚來。似乎一下就回到了當年。 他有時候會想到這個長得漂亮又聰明的小孩,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有時候會后悔,如果自己不斷絕和孩子姑姑的往來,是不是孩子的境遇會完全不同。 特別是年紀更大了以后,人似乎會更容易被往昔的舊事所困,孩子的樣子不止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淡薄,反而在他眼前越來越清晰。一同長大的還有愧疚……如果自己當時更用心地幫助他…… 現(xiàn)在,年輕人雖然容貌改變了很多,但隱約還是能看到小時候的樣子,所以他才能一下就把人認出來。 可人哪怕已經(jīng)長成,想要一個溫暖的家的執(zhí)念卻一直也沒有消失。明明已經(jīng)像是個大人,但講這些話的神情,就好像艱難的生活,使得他從來就沒有長大過,一直被困在惡夢般的生活中,困在過去。 “就算找不到寶藏,你當然也可以做爺爺?shù)暮⒆?。你可以留在這里,和爺爺一起生活。爺爺以后就是你的親人,這里就是你的家?!彼f。 對面的孩子呆呆站了一起,沒骨氣低頭無聲垂淚,似乎他已經(jīng)受盡了太多的委屈,才終于找到了不會令他害怕、不會傷害他的‘家’。 兩人短暫地傷感,但很快便氣氛輕松起來。 祝平興致勃勃地帶著黎川去居住區(qū)域附近的城市廢墟里撿能用來做床的廢料,還騰了空間出來,要用紙板做格擋,在客廳給他隔個單間,雖然是更局促了些,搞得客廳里那兩張破破爛爛但是坐著舒服的沙發(fā)椅都沒空間放,只能丟掉。 但祝平一點也不在意。 雖然其它家戶,很多是父母和孩子睡上下鋪,但他覺得孩子大了,得有自己的空間。不然對他的成長不好?!胺凑乙矝]什么客人?,F(xiàn)在終于能把這個空間用上了?!彼参坷璐ā?/br> 還花了十幾塊新錢,去雜貨鋪買了新床單和被套,還花了五十來塊錢,弄了一床棉花被。里面的棉花當然不是新棉,又黑又舊,多半是不知道從哪個廢墟里刨出來的?,F(xiàn)在很多居住區(qū)域會組織護衛(wèi)隊的人去到處尋找可以再利用的物資。弄回來之后充斥到市里面。經(jīng)營所得會用來向別的居住區(qū)域購買物資。 黎川顯得非常開心,跟前跟后地接東西。 鄰居們都打趣“孫子找來后,祝老先生榮光煥發(fā)啊?!?/br> 祝平也不分辯,笑呵呵“是是是?!?/br> 晚上特別去買了rou,剁碎了拿雞蛋拌拌,捏成丸子做湯,灑上蔥花,滴上點油。 整幢樓都是香味。 兩個人吃著飯,祝平叨叨著黎川小時候想學畫畫,特別項目他素描畫得和真的一樣,反正現(xiàn)在也閑了,以后他可以教黎川畫畫。 又說黎川剛來,也不用急著就找事做,起碼等冬天過了再說“現(xiàn)在的冬天不比以前。凌厲得多了。春天再張羅也不遲,爺爺給別人看店,收入也還可以。還有點積蓄。” 說起以后,心情也比以前開朗,家里有了孩子,就好像自己又重新年輕了起來,以前每一天都像在等死,現(xiàn)在卻開始期盼新的生活。 黎川吃著飯突然問“如果我是你的孩子,你會給我取個什么名字?” 他的本名很隨意,也很普通,別提什么,寄予厚望或包含什么深意。 這樣一個名字,甚至連名字應有的基本作用都沒有。他想,名字就是用來區(qū)另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的??伤拿炙诜綀A十里必有重名,連這個基本的功能都不具備,完全只是敷衍的產(chǎn)物。 他一直都清楚地知道,自己名字本身的存在只是向人昭示著,他的出生是多么無足輕重,不受期待。 祝平停了停手里的筷子,看著面前的人,很有感觸,他覺得自己是能理解這孩子的心情的——想要新生,完全與過去割裂。 他想了想說“那可得好好琢磨。起名是件大事?!?/br> 吃了飯,他就坐在燈下翻那些辛苦保存下來的舊書。這個不好,那個也不好。 黎川坐在自己的床上,無聲地注視著老人——他坐著的床很軟,老人在燈下的樣子很慈祥。 第二天一大早,祝平就去了管理所。那里有電話可以打。 雖然他是不在意什么寶不寶藏,但他既然答應了黎川 弄清楚拓文上寫的什么,就要言出必行,不能給孩子壞榜樣。再說,他想,就算是什么烏龍,這一次經(jīng)歷也會成為兩個人之間的故事。人與人之間,就是由這樣那樣一起經(jīng)歷的故事漸漸親密起來,很快就可以使那些曾經(jīng)受到過的傷害,漸漸變得微不足道,最后被好的記憶所取代。 電話打到老友所在的居住區(qū),說清楚要找什么人之后,等了一個小時,才有回電。 聽到老友的聲音,祝平也很有感慨。 短暫地寒暄之后,切入主題,祝平?jīng)]有在電話里說得太多,只說自己有個拓文想請他看。過兩天就帶著孩子一起上門去看他。 老友很高興。 畢竟現(xiàn)在大災難前的熟人已經(jīng)很少了,又聽說還帶個孩子,甚至打趣了幾句。 說定之后,祝平離開了管理所,一路回去腳步都無比地輕快。 不過下臺階的時候沒有注意,跟個小孩撞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也起不來。 路人多有認識他的,連忙把他弄到醫(yī)務(wù)室去。護士說是小腿骨折,叨叨他年紀大了,不要太cao勞,走路要慢慢走,畢竟身體比不上以前,骨頭也脆,要長好得花不少時間,人也受累。 他到不介意。只笑說“也是我自己不小心?!睕]和嚇哭的孩子計較。 做好了傷處固定之后,杵著文明杖慢騰騰地回家,才走到街口就看到急匆匆出來找人的黎川,心里不由得一暖。安慰他“沒什么事,休息一下就好了?!?/br> 又說了跟老友聯(lián)系的情況“原本打算就這兩天帶你去。但我現(xiàn)在也動不了?!迸滤倿槭裁磳毑氐氖滦睦锊话玻f“你要先去也行,我可以托貨車把你捎過去。你要不想一個人去,那等兩個月,我們一起去也是一樣的。反正寶藏也跑不了?!?/br> 黎川查看了他的傷,沒有說話扶著他,一老一少慢慢地往家走。 上樓時他扶著黎川的手,突然覺得昨天想的那個名字真的不錯,正要說話,兩個人已經(jīng)行至樓梯最高處,黎川的步子停了下來?;仡^問他“爺爺現(xiàn)在沒法我一起去嗎?”,整張臉隱于黑暗之中,叫人看不清他是何表情。 雖然只是前兩天發(fā)生的事,但賀知意到時,樓梯上的血跡已經(jīng)被水沖洗得十分淡薄。 鄰居說老人骨折回家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路滾下去,頭都摔爛,當場人就不行了。提起來也很傷感“好好的呢。孩子可難過了,站在那兒,哭得話都說不出來,撕心裂肺的?!闭媸窍肫饋矶剂钊诵乃帷?/br> 第二天就沒人再見過那孩子,但每個人都覺得他可能是只是真的絕望了,無法再在這里生活下去。畢竟好容易來到這里,而唯一的親人卻又離世。 賀知意問孩子的事。 鄰居說好像是老人的孫子還是外孫,最近才來尋親的,但叫什么卻沒人知道。 管理所的人到是有登記,說叫劉勇。 賀知意在房間里轉(zhuǎn)了一圈,新搭了床之后,屋子里十分逼窄,‘劉勇’并沒有留下任何自己的私人物品,老人家里也沒有任何可疑的東西,床頭攤開一本舊書,幫邊的稿紙上還列了好和個被劃去的名字。有‘退之’兩個字被劃了個畫,似乎這么多名字中,只有這兩個字還算合意一點。旁邊用小字寫著,退一步海闊天空,學會放下,才能得平安喜樂。 身邊的雇來的人嘀咕“這可怎么辦?好不容易追來,可人也跑了,唯一可能知道動向的也死了。這去哪兒找?!?/br> 賀知意面寒如冰。調(diào)頭去了管理所。問電話使用的情況。 管電話的人說,祝平前一天是給人打過電話,但記錄本不見了,不知道他登記的是往哪打的。并且一在電話線路斷了,沒法打去總臺查轉(zhuǎn)接。 賀知意現(xiàn)在用的車,是雇來人的,車上沒有車載系統(tǒng)。但最近的居住區(qū)域肯定是有電話,去那邊的管理所只要證明身份,用管理所的專線也有一定權(quán)限能查清——但最近的居住區(qū)域也有兩三天的車程。 …… 走出管理所,賀知意狠狠地一腳將路邊的石頭踢飛。強令自己冷靜下來。 祝平是搞修復的,黎川來找他不大可能是續(xù)舊情,那說明黎川手里拿到的東西,需要他的幫忙。 但黎川沒來到多久,立刻就殺人離開了,只有兩個可能。 要么,他已經(jīng)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要么,他沒有得到答案,但在祝平的幫助下,知道了要去哪里找答案。 如果是前者,他就不會去偷走電話登記冊…… 所以一定是第二次可能。 而祝平是搞修復的…… 雇來的人問“老板,那我們還跟不跟?” “跟!”賀知意冷靜了下來:“先去查在世搞文物研究的專家有哪些,住在哪里!” 幾個人上車,車子在狹窄的街道上呼嘯而去。賀知意坐在副駕駛,卻在想著,按調(diào)查的結(jié)果,這個祝平可以說是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對黎川懷有善意和憐憫的人。 可現(xiàn)在,他也死了…… 黎川自己親手殺死了他。 黎川在殺死他之后的那場痛哭中,有真心地難過嗎?……老人以為自己能拯救的孩子,已經(jīng)死了很多年。 第49章 拱門(補上了) 湯豆五個人在偌大的房間里轉(zhuǎn)了一整圈。 但幾乎沒有得到任何線索。 這些龐郎人沒留下什么有價值東西,就算有些手稿什么的,也早就因為洞中潮濕而稀爛。即無法知道這種‘得道修仙’的想法,是由什么契機而產(chǎn)生,也無法知道關(guān)鍵性的‘技術(shù)’又是怎么樣的靈感迸發(fā),或者……受到什么啟示。 一個種族的巨大轉(zhuǎn)折,無非就只有這兩種可能。 一種是完全源自這個種族本身。一種是有不知名的外力干涉。 但現(xiàn)在想知道龐郎人完全進化成另一個形態(tài),到底是因為哪一種原因,已經(jīng)不太可能了。 對于龐郎人和滲入物有什么聯(lián)系,幾個人也完全沒有頭緒。 唯一能肯定的是,這個聯(lián)系必然存在。 湯豆去看了旬月和他兄弟們,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剛進門時那么激動,畢竟不論他們怎么跪拜,‘大始尊’都沒有半點反應,更別說賜他們長生了。最后哪怕再不愿意,旬月兄弟也不得不接受,這已經(jīng)是一塊死地的現(xiàn)實——成仙得道的同族們已經(jīng)全離開了這里,最后的大始尊也死了。 只是知道了拱門之后,旬月帶著兄弟們在門外久久凝視,問湯豆“他們就是從這里去了九重天上享福嗎?”最小的孩子新奇地問“那他們可以活很久很久了?” 但關(guān)于他們最終的下場,湯豆實在也無法回答。 旬月細細地查看那些壁畫。 在龐郎人的歷史之中,創(chuàng)造了這么的大地下修仙城鎮(zhèn)的那一些龐郎人,曾處在社會的最高層,他們以底層的龐然人為‘材料’,鋪就了自己的‘得道成仙’之路。 畫壁上的描述者也認為,當時除了像自己一樣走上登仙路的龐郎人之外,所有其它的龐郎人都走進了葬坑,成為了踏腳石。于是龐郎人從此完全消失在這個世界。所以他留的信息,都只是留給‘未知的、可能會出現(xiàn)的新的智慧種族’完全沒有料到,這個世界上還會有同族人殘余,并繼續(xù)以古老的方式生存到了現(xiàn)在。 湯豆問旬月,有沒有聽過這段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