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青山看我應如是、極限傳說[全息]、我所欲也、[清穿]佛系八福晉、為她心動[娛樂圈]、穿成反派霸總的嬌氣包、重生后我的駙馬換人了、如果寵妾想逃跑、我靠分手致富[穿書]、穿成萬人迷的炮灰竹馬
臨到皇子祭祀先祖時,朝臣世家們格外緊張起來——李承瑛與李承瑾隨長公主李淑出戰(zhàn)北狄,太子李承璋被李泓廢去,華京城只剩下幾位年齡比較小的皇子,哪位皇子能在今年元日捧玉器行禮,便是最有可能被立為太子的人選。 呼聲最高的,毫無疑問是薛妃生的八皇子。 薛妃在生下八皇子沒多久,便被封做了貴妃,吳皇后被廢,如今是她統(tǒng)攝六宮。 太樂們奏響禮樂,重重帷幕后,朝臣們終于看到緩緩走來的人的身影。 竟然是安寧翁主程彥! 朝臣無不驚訝,片刻之后,又很快想通其中原因:長公主如今在關外浴血奮戰(zhàn),天子抬舉長公主獨女也是有的,只是不知程彥身后那人是誰。 這般想著,帷幕后傳來輪椅轉動的聲音,李斯年坐在輪椅上,懷中抱著八皇子,在小道童的推著緩緩前來。 往年都是凌虛子帶領皇子們祭祀行禮,如今凌虛子閉關修行,李斯年的身份雖未公開,但眾人也知道他是凌虛子最為出色的徒弟,由他代替凌虛子,倒也頗為正常。 朝臣們不約而同看向御史大夫薛懷信。 天子如此,八皇子的位置便是定了一半了。 程彥不用去看下面朝臣們的臉色,也能猜到他們心中在想什么,不過她并不關心他們心中所想,她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八皇子是剛出生沒幾個月的奶娃娃,現在正是愛哭愛鬧的時候,剛才被人簇擁著抱過來的時候,還一直哭鬧不休,可一到了李斯年懷里,便漸漸安定下來,不哭不鬧沒有一點聲音。 想想李斯年毒殺人于無形的狠辣作風,再想想李斯年與舅舅之間的恩怨,程彥頗為擔憂,頻頻向李斯年懷中的八皇子看去。 李斯年察覺到她的目光,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放心,我沒有毒殺幼子的愛好。” 程彥在心中翻了個大白眼。 羅十三給她的資料里,李斯年幼年在三清殿被世家子弟欺辱,未出三日,那個比李斯年大不了多少的世家子弟暴斃家中。 當然,還有人看李斯年生得好,想討回去做自己的伴讀,帶出去也有面子。 這些人或死或瘋,原因不明。 李斯年手上沾的幼兒的血,怕是比殿里立著的侍從都要多。 程彥沒搭理李斯年。 程彥按部就班完成祭祀禮,回到偏殿休息。 李斯年剛被道童推出來,便被薛妃帶人圍住了。 薛妃抱著八皇子左看右看,見八皇子只是睡著了,忍不住笑道:“到底是凌虛子仙長的高徒,與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不一樣,任我們怎么哄也哄不好的皇兒,到了仙長懷里,便睡得這般香甜?!?/br> 李斯年淡淡道:“八皇子是有福之人?!?/br> 薛妃與李斯年說了一會兒話,便抱著八皇子離開。 李斯年轉動輪椅,來到程彥面前。 他在三清殿出行不便,程彥又有意躲著他,自鈞山觀星臺一別后,他便再也沒見過程彥了。 程彥切斷了所有與他的聯系,他有些不習慣,慢慢開始明白,若不曾擁有,失去了也無妨,可若經歷過陽光的溫暖,便會明白黑暗是多么讓人不可忍受。 盡管他曾經以為,他已經習慣了這一切。 李斯年抿了一口茶,曲拳輕咳道:“你無需煩憂楊家上書募兵制的事情?!?/br> “快則二十日,慢則一月,總之在你生日之前,令你煩心的事情都會成為過去?!?/br> 程彥斜睥著李斯年,道:“你又做了什么?” 須臾之間,想起李夜城曾去過三清殿,瞬間便站了起來,警惕地看著李斯年,道:“你對我哥說什么了?” 李斯年看著面前如炸著一身尖刺刺猬的程彥,蹙眉瞇眼道:“一個胡人之后,不值得我浪費心思。” 程彥冷笑道:“我知道你瞧不上我哥,我也求求你,千萬別瞧上我哥,對我哥動心思。你那些陰謀詭計,還是用在禍國殃民的事情上吧?!?/br> 李斯年握著茶杯的手指微緊。 片刻之后,他突然笑了起來,悠悠看向程彥,慢慢道:“禍國殃民?” “的確值得我機關算計花心思?!?/br> 第36章 程彥突然生出一種自己被調戲了的錯覺。 程彥抬眉去瞧李斯年, 李斯年瀲滟眸中是盈盈笑意,程彥便明白了,這不是錯覺,而是確實在發(fā)生的事情。 她, 一個將世家朝臣耍得團團轉的安寧翁主程彥, 竟然有朝一日被一個清心寡欲的臭道士給調戲了。 盡管這個臭道士生平最會的便是偽裝,說出來的話比山路十八彎還要彎,但這位道士不近女色不喜男色是刻在骨子里的——小時候經常被人當孌童面首看待, 這種屈辱感讓他生性淡漠,最不喜與人親近。 這種人來調戲她, 不異于鐵樹開花。 可程彥不喜歡這種開花。 李斯年之前坑她的事情, 她還沒找李斯年算賬呢。 程彥道:“凌虛子那么超脫自然的一個人,怎就教出了你這種徒弟?道家清靜無為, 道家上善若水, 你的道家經義,全部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殿外清風拂過, 枝頭上的積雪撲簇簇落下,如大雪飄飛又降臨人間。 李斯年就著窗外落雪輕啜一口茶,淺淺一笑, 一如舊日高潔出塵模樣,道:“美色惑人心, 三清也奈何不得?!?/br> 這句話本不是什么正經話, 可自他口中說出來, 便了故意調戲人的輕挑感, 反而多了幾分虔誠的贊美之意,讓人根本無法狠下心罵他是個輕薄男兒。 他靜靜看著程彥,道:“我本修道心不修道,誤入歧途又何妨?” 他的目光太程澈,讓人移不開眼。 程彥秀眉微蹙。 這該死的皮相骨相美,美色惑人心,李斯年雖整日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這句話卻是說對了。 程彥道:“你本就沒往正道修,又怎么算得上誤入歧途?你的道心是折騰天下,報復世人,也不知道世人做了什么孽,偏跟你這種喪心病狂的人生活在一個時代?!?/br> 李斯年笑了笑,道:“喪心病狂?” 似乎的確如此。 他自出生便在三清殿了,他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母親隔很長一段時間才會看他一次,告訴他,要乖,要聽話,不要生出不該生的心思。 他不知道不該生的心思是什么。 他只知道,他沒有拜入凌虛子門下,凌虛子很忙,只有在教授他道義的時候才會見他,旁人不知道他與凌虛子的關系,從不將他當做道士,他與這里格格不入。 在三清殿里,他是沒有名分的存在,既不是道士,也不是宮人。 道士們不與他一起玩,往來三清殿的宮人內侍們見他生得好看,時常撥弄欺辱他,甚至還有那等有特殊癖好的貴人們,也把他當做玩物一般肆意侮辱。 他對母親說,他在三清殿待不下去,讓母親帶他走。 母親的淚大滴大滴便落了下來,一顆一顆砸在他手背上。 他一下子便慌了神,對母親道:“我說笑的,我就是想母親了,我在這里很好,母親你不要擔心我?!?/br> 母親把他抱在懷里,低低抽泣著:“是我對你不住。” “好孩子,你再等一等,我們馬上就能自由了。到那時,我?guī)憧刺煜伦蠲赖娜A京花燈,看完花燈,我們便回梁州,帶你回故鄉(xiāng),你說可好?” 他點頭,笨手笨腳擦拭著母親臉上的淚水。 自此之后,他再也沒有向母親訴過苦,他學會了用自己的方式去解決問題。 道醫(yī)不分家,醫(yī)毒更是不分家。 他殺人了。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心里怕得很,一個人躲在竹林里,閉上眼,便是那人七竅流血的模樣。 正當他心緒難定的時候,嬌嬌俏俏的小女孩走進竹林。 她醉了酒,小臉通紅,身披霞光,闖入他晦暗無光的人生,撫平了他心底所有的不安與恐懼。 她說她還會再來,下次相見,要他告訴她他的名字。 他點頭說好。 春去秋來,又是一度寒暑,他在竹林等了一日又一日,卻始終沒有等到她。 這些日子里,他陸陸續(xù)續(xù)殺了好多人。 聽人講,那些人死狀凄慘,死因成謎,讓見慣死人的衛(wèi)尉們也不忍細看他們的面容。 他靜靜聽著,心中一點波瀾也沒有。 沒有人懷疑到他,他只是一個被人遺忘的存在。 凌虛子告訴他,被人遺忘,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不置可否,手指轉過經書,忽而想起,母親似乎已經很久沒來看過他了。 母親死了。 他終是沒有等到母親說的那一日,他們恢復自由,看華京璀璨迷人的花燈,回故鄉(xiāng)梁州。 大夏的天,變了。 謝家被滅了滿門。 他在時常等候母親的地方坐了良久,最后也不過說了一句,母親,一路好走。 凌虛子說,天家奪嫡,成王敗寇,讓他不要恨。 長公主能讓他活著,已經是種恩典了。 他恨嗎?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有那么一瞬間,他想讓天下去跟母親陪葬。 凌虛子又告訴他,天命早定,在謝不在李,讓他切莫走入歧途,辜負母親的一番籌謀。 他垂眸聽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凌虛子來找他的次數越來越多了,教他的東西也越來越多。 凌虛子說他有經天緯地之才,困在三清殿實在可惜。 他淡淡笑著,手指夾起棋子,落在棋盤中。 仔細想想,他似乎的確辜負了母親與凌虛子的期望,現在的他,唯有一副好皮囊尚值得稱贊,至于其他,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