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812288對于肖子銘的深夜造訪，范老大并不驚訝。從他知道范老四挨打的整個過程后，他已經(jīng)想到，肖子銘這一次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1228812288肖子銘自己裝了一鍋煙，蹲在了范老大家的炕沿上。范老大也不說話，陪著點了一鍋煙。

    1228812288范新甲和老爹住在一個院子里，他聽到了肖子銘進(jìn)來的聲音。其實從今天下午發(fā)生的范老四挨打以后，他就高度精神集中，對于肖家他有一種說不出的忌憚。

    1228812288他進(jìn)了上房，看到了兩個雕塑一般陪著抽煙的人。他剛想說話，他爹用手指了一下門口，說“出去，你出去?！?/br>
    1228812288范新甲雖然混帳，但卻很聽爹的話。他出來也沒有走遠(yuǎn)，就在門口聽著里面的動靜。他猜不透這個肖疤臉會怎么做，但他的心里還是有些緊張。想了一下他心里還是不踏實，到哥哥的院子把他哥也叫來才好一些。

    1228812288范老大一直沒有等到肖子銘開腔，就說炕上睡著的婆娘說“你穿上到廚房去，我和老肖有話說。”

    1228812288等到屋子里就剩下兩個男人的時候，肖子銘說話了。

    1228812288“范老四說我女子這件事，你得讓他給我把臟水舔干凈，我女子還沒有嫁人，這盆臟水受不起?！毙ぷ鱼懹挠牡卣f，“你范家是咱川里大戶，這個我知道。別的事我都可以忍，三拳兩腳的我能挨住。像這種賣派我女子名聲的事，弄不干凈，我這當(dāng)?shù)囊矝]意思?！?/br>
    1228812288范老大聽出意思了，肖子銘對于這事的態(tài)度是，處理不好將不惜一切代價。這個代價是什么？他不敢想像，當(dāng)年肖家老二才十七八就能提著一面鍘刀救父，今天為了女兒，他不知道這個姓肖的外鄉(xiāng)人會把自己的弟弟會不會活剮了？

    1228812288他還記得當(dāng)年老四和老五的那檔子事，他們把程家二少給裝了麻袋，讓人在程家墳園給救了。多少年來，他們兄弟都相信那個人就是肖子銘，在范家川再沒有第二個人有那樣的身手了。

    1228812288怎么辦？范老大在心里罵著范老四實在多事，你胡咬人家肖家女子也找個時間呀，剛放工兩個年輕人就跑到你家里胡混不過也是奇怪，肖家那個女子怎么會跟著蔣小拴這樣的一個人胡跑呢？

    1228812288范老大說老四那邊我去說，合作那娃娃的事好辦。估計大家都是看是女子娃長大的，開兩句玩笑說幾句葷話也不為過?，F(xiàn)在是蔣小拴把老四打成那個樣子還跑了，不處理一下，以后這種風(fēng)氣可是在川里不好管了。你是書記，這個你應(yīng)該比誰都清楚。

    1228812288肖子銘聽出了他的意思，至于肖合作的名聲問題，這個好辦，讓范老四出面澄清，大家也就是開兩句葷玩笑，嘴上占占便宜而已；但對于蔣小拴打人的事，不能放過，但嚴(yán)懲。

    1228812288肖子銘在心里權(quán)衡了一下利弊，范家川本來就民風(fēng)彪悍，經(jīng)常用武力解決一些問題，如果不對蔣小拴打人的事嚴(yán)肅處理，估計以后還會有人學(xué)樣，將來會更難管。

    1228812288肖子銘說“那好，反正在明天我要在聽到有人說我女子的閑話，你給范老四帶個話，這輩子他就不用下炕了。這個忙，我姓肖的可以幫！”

    1228812288肖子銘說完以后就跳下炕走了，出大門的時候看到有兩個人杵在黑暗里，他估計是范老大的兩個兒子，也沒有吭聲就自顧自回家了。

    1228812288范老大給兩個兒子說，馬上找到蔣小拴，給你四爹說，把嘴一定要調(diào)順了，再別讓姓肖的抓住把柄，你四爹眼睛就在褲襠長著，肖子銘把自家的女子一天頭上頂著呢，他胡咬啥？肖子銘說了，再敗壞他女子名聲，讓他這輩子再不要下炕了！

    1228812288范老四聽到了范老大托二兒子連夜帶來的話，先是大罵了一陣肖疤臉，先人老子的罵了一會兒，后來也漸漸沒有了底氣，他心里也清楚，以肖家父子的脾氣，別說下不了炕不是吹牛，把他活埋了他也信。

    1228812288范老四的老婆在邊上就嚶嚶地哭著，她哭的是兒子到現(xiàn)在都沒有回來，我可憐的娃喲，你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1228812288范家的子弟兵們對于蔣小拴確實沒有什么好感，親房遠(yuǎn)房的叔伯兄弟和侄子們看到范老四被打成了這個樣子，都恨不得把這個姓蔣的外來戶打死才能解恨。

    1228812288可是他又跑到哪里去了？好些人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解放家。雖然解放當(dāng)兵去了，可是這個蔣小拴還是經(jīng)常到范解放家去，幫著解放媽干活。人們也能看出來，解放媽對蔣小拴還挺歡迎的。

    1228812288范家的一幫子侄進(jìn)門一說來意，解放媽就跳著腳罵了起來，抖著一身肥rou，罵著他們范家大人的名字，把一幫子侄們罵得亂竄。

    1228812288對于解放媽這樣的滾刀rou，范家人也沒有什么脾氣。當(dāng)他們都在猜測蔣小拴到底在哪里藏著的時候，他正和沈先生兩個坐在沈先生的上房里商量著對策。

    1228812288當(dāng)把范老四打倒在地上的時候，蔣小拴盛怒之下并沒有想那么多。后來看到放工的人們不停地往自家跑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今天是闖下大禍了！

    1228812288在范家川他只是一個外來戶，他是范老四的后兒子！這個身份注定他就像一條流浪狗一樣，沒有寄托和歸宿。以前還有個水寒可以依靠，可現(xiàn)在，他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1228812288巨大的恐懼抓住了他的心，跑！趁著人們還沒有搞清楚是什么情況，他溜出了家?？墒峭睦锶?？哪里才是他的家？

    1228812288他下意識地向著金沿的方向跑，干脆，現(xiàn)在才找丁爺？一想到丁爺，他好像一個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現(xiàn)在顧不了那么多了，讓范家那幫運動狂抓住以后，一頓吊打他想起來都害怕。

    1228812288一個人在害怕的時候，總是想著最可怕的可能。他像一個被打怕的流浪狗一樣，奔跑在去金沿的路上。這個時候，他看到了沈照琴。

    1228812288在他心目中，把沈照琴是當(dāng)兄弟媳婦對待的。沈照琴看到他就問了一句，小拴你到哪里去？

    1228812288這個問題怎么回答？沈照琴并不知道下午的事。他只好說，我打了范老四，我怕他們范家人把我打死呢。

    1228812288照琴不管那么多，她也沒想到事情有多嚴(yán)重。你不是怕他們找到你嗎？那好，到我家去。

    1228812288事情有時候就這么簡單。當(dāng)她領(lǐng)著小拴進(jìn)家門的時候，沒有什么人覺得奇怪，或者說就沒有人看到她領(lǐng)著小拴進(jìn)了門。

    1228812288在她心里，小拴就是水寒的好朋友，那就是自己應(yīng)該信任和保護(hù)的人，僅此而已。

    1228812288沈得文已經(jīng)知道今天下午發(fā)生的事情，他也沒想到小拴會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他的家里。

    1228812288他在上房詳細(xì)地問了事情的經(jīng)過，對他來說，所有的插曲對他并不是壞事。

    1228812288沈家在這個川里有二十一口人，有用嗎？沈家?guī)纵呑涌嘈慕?jīng)營的，最終還是讓范家人踩在腳下，這不是屈辱還是什么？

    1228812288作為一個讀書人，他讀過很多史書。他知道，要想讓自己這個家族在這個范家川生存，只有一個方法，為我所用！

    1228812288他熱情地接待了蔣小拴，也認(rèn)真而耐心地聽了事情的全過程。他知道，在這個事情上，最有用的卒子是肖子銘。

    1228812288他給蔣小拴直接指明了道路。第一你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讓范家人知道你的去向；對他來說，能救他的只有自己。

    1228812288“你不是說你和丁爺有交情嗎？”沈先生制止了他的解釋，“你只要說你和丁爺有交情，后來的事情自然有范家人考慮。再說了，這件事上肖書記不會善罷甘休，你以為他會放過范家人？”

    1228812288一語點醒夢中人。蔣小拴在雞叫之前按時回到了范老四的家里，對于范家人來說，蔣小拴就是束手就擒。

    1228812288不用想那么多了，第二天早飯以后，范家的子弟兵們把蔣小拴就放在了批斗臺上，什么話咱放到臺上說！

    1228812288好，臺子已經(jīng)搭好，想說的都說完便是。一個又一個范家的人上了臺，從小拴三歲到范家川，范老四確實不好，把你娃從一個三歲的孩子拉扯到近二十歲，可以了吧？

    1228812288你把你后老子打成什么了？他把你怎么了，一件一件說清楚，說不清楚，大有今天就是你的祭日的意思。

    1228812288可是他們忽略了，小拴有話說。小拴的話不多，就幾句。第一句，我那天到家里就是給合作取些細(xì)鋼筋，給她做個繃繃，我是他哥，他哥水寒不在；第二，合作還是個大姑娘，這個名聲我可以背，她不行；第三，我和金沿的丁爺是八拜之交，他說過一句話，如果我有什么事，不給他說，那就不是朋友，昨天一天出事以后，我在金沿找他去了，他讓我先回來，說是有事后面再處理。

    1228812288小拴就說了這么多，然后就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勢。怎么辦？范家川的掌權(quán)者們愣住了。

    1228812288他說的這事聽起來沒毛病。其實大家也是這么想，即使范老四又一次抬進(jìn)了會場，但并不影響人們的判斷。

    1228812288丁爺!這個名字在鄉(xiāng)村都是可以治小兒夜啼的，誰敢保證，這個蔣小拴就跟丁爺沒關(guān)系？

    1228812288這個批斗會怎么弄？一時半會都沒了主意。如果真的驚動了丁爺，后果是什么？沒有人會想到，反正后果肯定是嚴(yán)重的。

    1228812288蔣小拴就這樣被晾在了臺上，像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色。

    12288122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