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放心，您要的東西我們一定會加緊處理，四名繡娘趕工，您兩日之后只管來取，保管叫您滿意！

    樓梯口，布莊的另一位伙計正點頭哈腰，滿臉熱情地將他的人送下樓，見到二樓又有人準(zhǔn)備上樓，忙站到一邊讓道。

    只是，讓人意外的是，樓上樓下兩邊的人卻同時停下了腳步，站定在樓梯上，互相打量了對方一眼。

    “楚少閣主——別來無恙啊?！?/br>
    從三樓下來的那位人身著紫色長衣，服飾華貴，氣度不凡，單手負(fù)在身后，腰間束著一根質(zhì)感厚實的白底繡著金色絲線的腰帶，其上懸掛著一枚圓環(huán)狀的玉佩，玉佩質(zhì)地細(xì)膩紋路奇特，一看就價值不斐。

    只是這位貴公子卻有著一頭與他年輕的氣質(zhì)不太匹配的銀白色頭發(fā)，臉上又戴著面具，讓人看不見相貌和神情。

    對方先問好，楚懷墨也自然不會不理，只是收了之前與阡陌獨處時那份柔和的氣息，掛上了一副禮貌的矜持模樣，點頭道：“江莊主，幸會?！?/br>
    江莊主？阡陌不由在腦海中搜索，什么時候有這么一號人物了？豈料這兩人剛打過招呼，那江莊主就將話頭轉(zhuǎn)向了她：“這位想必就是復(fù)元姑娘了？之前只知姑娘醫(yī)術(shù)高明、收藏頗豐，如今才知姑娘劍法也如此歷害，這些天復(fù)元姑娘的大名，在江南可是如雷貫耳啊?！?/br>
    咦，這個江莊主難道還認(rèn)識自己不成？可是阡陌搜遍了自己的記憶之海也找不出這個戴面具的銀發(fā)男子的信息。楚懷墨見她一臉的迷茫之色，無奈地微微轉(zhuǎn)身靠向她的耳邊，用僅有兩人能夠聽到的聲音輕聲提醒道。

    “江無塵?！?/br>
    阡陌感覺到楚懷墨的氣息在她耳邊劃過，不覺又是臉一紅，聽到楚懷墨的話立刻反應(yīng)過來，朝著面具男點了點頭道：“原來是江閣主，幸會，幸會?！?/br>
    這江無塵可不就是落英山莊那位神秘的莊主嗎？之前兩人本該有一次在黃山酒樓的會面，只是那次阡陌意外病倒了，未能赴約，未想今日居然在這布莊里碰見了。

    江無塵也向她點點頭，目光在她緊緊挽著楚懷墨的手上停留了一會，道：“上次未能見到姑娘，江某一直深覺遺憾，今日有幸偶遇，又逢天將向晚，不如在附近找個酒樓，共進晚膳如何？”

    一見面就吃飯，這速度讓阡陌有些無措，不過想到這江莊主已被走火入魔之苦折騰了數(shù)年，和自己這邊又自從上月的一次粗談之后就未有聯(lián)絡(luò)，也就不怪對方心急了。

    畢竟如果一直推不出藥方的話，這位江莊主們壽元似乎也所剩不多了。

    不過阡陌卻不是那么情愿被人打斷了幽會，看了看楚懷墨見他并未表態(tài)，便委婉拒絕道：“我們還要買些東西，恐怕一時半會一一”

    “這倒無妨?！苯瓱o塵打斷道，饒有興趣地看了眼阡陌發(fā)黑的臉色，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樓上，道：“這家布莊我還算熟悉，若是二位不嫌棄，江某倒是可以來幫二位介紹一二?！?/br>
    楚懷墨神色一動，道：“江莊主的生意已然做到會稽城中了？這倒是讓楚某有些意外啊?！?/br>
    “比起楚少閣主差遠(yuǎn)了，落英山莊如今也就守著東海的一畝三分地，不像貴閣，據(jù)說分閣已經(jīng)開到蜀中去了？著實讓在下羨慕啊！”

    “沒想到江莊主消息這么靈通?！背涯Z帶雙關(guān)道。

    “不敢，不敢?！苯瓱o塵的目興再次掃過兩人相連的手臂，語氣玩味道：“江某若是消息靈通，早些知道兩位的關(guān)系的話，呵呵，定會早些告誡手下免得惹惱了復(fù)元姑娘?！?/br>
    楚懷墨神色如常，阡陌卻臉紅了起來，看看楚懷墨又看看江無塵，雙手也下知道該擺在哪里才合適。

    “江莊主不是說對這布莊很熟悉？”楚懷墨挑眉道。

    “正是，楚少閣主可要隨江某一同上去一觀？”

    “如此甚好。”

    “請——”

    “請。”

    兩人和和氣氣的一塊上了樓，三樓的一個伙計見江無塵又折返回來有些奇怪，正要上前詢問情況，之前帶著江無塵下樓的那個伙計趕緊出來向他簡單說了兩句，兩人便向江無塵三人躬身行了個禮，站到一邊，將三樓的空間留給了他們。

    江無塵看上去確實對這奇煌布莊很是熟悉，上來之后就徑直將兩人帶到了集中展示淺色綢緞的地方，看向楚懷墨道。

    “素聞楚少閣主喜著白衣，整個江南最華貴的白色錦緞都在此處，楚少閣主可有中意的？”

    江無塵說“整個江南”可能有些夸張，但就阡陌所見，此處綢緞種類確實繁多，光白色的就有十余種，織光錦、云綾錦、軟煙羅等應(yīng)有盡有，還有兩三種甚至連阡陌都叫不出名字的。

    布料這種事楚懷墨從來不插手，向來是院子里的人買什么他穿什么，只要質(zhì)地上佳便成。因此對這些不同的綢緞他也分不是很清楚，只看了一眼阡陌，示意她去挑選。

    阡陌上前兩步，素手輕輕劃過面前的綢緞，指了指其中兩匹她之前從未見過的布料問道：“這個我之前從未見過，是江南特有的嗎？”

    江無塵見了笑道:“這匹偏白色的叫秦江錦，確是江南特有的，另一匹狀如雪花，質(zhì)比松軟的叫雪云錦，卻是今年剛剛問市的新款?！?/br>
    “難怪我不認(rèn)得?！壁淠包c頭，又轉(zhuǎn)向楚懷墨笑道:“公子，我們就試試這兩種我以前不認(rèn)得的錦鍛可好？”

    江無塵聞言有些詫異地看了兩人一眼，只不過他的表情都隱藏在面具之后，沒有人能看到罷了。

    楚懷墨也是無可無不可也隨意點點頭，幾人——確切說應(yīng)是阡陌一人，又選了幾種搭配的繡線，宛拒了江無塵到四樓挑選成品衣衫的提議，一同去了不遠(yuǎn)處的得勝酒樓。

    因是江無塵相邀，便禮讓楚懷墨先點菜，楚懷墨對此沒什么興趣，菜單就落到了阡陌的手上。阡陌點了八寶珍鴨、白菱魚、翡翠菜心、什錦玉蘭四道菜，江無塵加了一壺二十年的桂花蜜釀，三人一邊小酌，一邊等上菜，一邊閑聊起來。

    阡陌很想問問有關(guān)九轉(zhuǎn)清心丹和雪花神劍的事情，但上次楚懷墨與江無塵會面后卻沒有同她細(xì)將兩人的對話，所以她也僅僅知道合作暫未達成，沒有實發(fā)性的進展，卻不知道兩人到底講過哪些東西，也不敢瞎打岔。

    酒過三巡，氣氛比初到時熱烈了幾分，江無塵終于先按捺不住，將話題從風(fēng)土人情轉(zhuǎn)移到了正事上面。

    “上次與楚兄暢談后，江某一直想找個時間再與你盡情一醉，楚兄上次所說的話，江某回去后也想了許久一一”江無塵一口飲盡杯中的桂花蜜釀。這種酒并不醉人，味道偏甜，真正的愛酒人士并不會常飲這種酒，此時桌上，喝的也不過是個氣氛罷了。

    “——今日恰逢復(fù)元姑娘也在，江某也不繞圈子了?！苯瓱o塵放下酒杯，借著薄醉之態(tài)，雙眼透過面具上留出來的兩道洞直鉤鉤地盯住楚懷墨。

    “——第十九張藥方，江某此前從未聽過，實不敢確定比事真假?！?/br>
    阡陌也望向楚懷墨，這藥方是她的，但做決定的卻是楚懷墨。

    楚懷墨食指在椅子扶手上輕叩了幾下，問道：“前十八張丹方，江莊主了解多少？”

    江無塵想了想道：“不怕楚兄笑話，江某求醫(yī)問藥多年，對世間千萬丹藥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據(jù)百草集上記載，這十八張丹方具是從九轉(zhuǎn)清心丹中脫變而來，大致的丹名、藥效江某都略有了解，只是這第十九張——呵呵，若非是在煉藥大賽中取得如此成績的邀天閣中弟子所言，江某是斷斷不會輕信的?！?/br>
    這算是一句很直接的回答了，江無塵擺明了自己對這類丹藥的了解，不會被輕易糊弄，又巧妙地從側(cè)面恭維了邀天閣和阡陌，甚至還對這第十九張藥方是否存在做了進一步的試探。

    楚懷墨卻像沒聽出來江無塵話中的試探之意一般，沒有接過江無塵的話頭，又將皮球踢回了他那邊：“既然如此，江莊主是如何想考量的？”

    江無塵與楚懷墨兩次接觸，對他的性子也大概知道了一些。楚懷墨此人極其沉得住氣，若是自己不做出讓步率先透出底線，只怕他半步都不會相讓。若是別的事情江無塵還能冷靜下來慢慢與他過招，可是自己大限將近，再拖下去，只怕……

    “大明神屬經(jīng)譯本與雪花神劍都是我為明年的萬藥大典準(zhǔn)備的獎品，實在不好直接贈與楚兄，不過——若是楚兄愿意先將第十九張丹方借與江某一觀，待江某驗明真?zhèn)危〞蓸訉毼镫p手奉上，借與楚兄觀摩一年，如何？”江無塵試探道。

    楚懷墨搖頭笑道:“江莊主真會開玩笑?！?/br>
    阡陌在一旁也忍不住要對這位小氣的江莊主翻了個白眼。這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讓自己先把藥方給他，待他驗明真假再給秘笈？等自己將丹方送出去后是真是假還不是憑他一句話？甚至那譯本和寶劍也不是直接給自己，而是“借一年”，若是一年時間就能將這兩樣?xùn)|西研究透，落英山莊也不至于沒落至此了。

    江無塵這種交易方法，跟空手套白狼又有什么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