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甄接過，被逼著抿了一口，外面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孫旭推開門的一瞬，沈甄從他的腿上立馬彈起，垂首站在一旁，無比尷尬地閉了閉眼睛。

    “陸大人?！睂O旭道。

    陸宴若無其事回頭，平緩道：“孫大人可有事？”

    “鄭大人已從宮中回來了，我想著陸大人若是忙，可以將這案子給鄭大人送去?！闭f罷，孫旭看了一眼身邊的姑娘。

    她雙手攥拳，耳朵紅著，嘴唇都白了。

    他閉眼想也知道，陸大人定是沒少出言諷刺。

    孫旭頓了頓，又道：“陸大人以為如何？”

    陸宴輕咳一聲，道：“不必了，這里我來處理就行。”

    “那成。”

    孫旭點(diǎn)了點(diǎn)頭，臨走前，給陸宴遞了個(gè)“何至于此”的眼神。

    第76章

    刑房的門“哐”地一聲關(guān)上了。

    陸宴理所當(dāng)然地去牽沈甄的手，可沈姑娘的腳卻好似被千萬顆釘子定住了一般，怎么拽都拽不動(dòng)。

    他低聲道：“過來?！?/br>
    沈甄規(guī)規(guī)矩矩站在一旁，搖了搖頭，抗拒之意十分明顯。

    然而女子的力量終究大不過男子，陸宴用力一拽，沈甄瞬間回到了他的腿上。

    男人再度執(zhí)起了筆。

    沈甄不安地回頭望，“大人，不會(huì)再有人進(jìn)來吧?！?/br>
    陸宴抬手用筆桿戳了下她的臉，似笑非笑道：“三姑娘反應(yīng)如此迅速，跳的還遠(yuǎn)，怕什么？”

    沈甄聽出了他話中的揶揄，那雙如水洗葡萄般的雙瞳，狠狠地瞪了他一看。

    美人發(fā)怒，就似嬌嗔一般。

    陸宴提唇輕笑，抬手蘸了蘸墨，寫完，撂下筆，道：“孫家連訟師都請(qǐng)好了，看樣子是想把事鬧大，你將證據(jù)留好，不必提前呈上來?！?/br>
    “大人為何這樣說？”沈甄道。

    “提前呈證，只會(huì)讓對(duì)方所有準(zhǔn)備，屆時(shí)好反咬你一口，說你這是做賊心虛。”陸宴道。

    沈甄著急地看著他道：“大人，此事根本不合常理，我若真想害她，豈會(huì)在傻到在自己的店鋪里行事？”

    陸宴看著她道：“你以為孫家為何要重金請(qǐng)?jiān)A師來寫狀紙？孫家請(qǐng)的那位，名叫宋景文，乃是長(zhǎng)安名狀，專門用顛倒黑白、播弄是非的本事賺錢，短短兩年，在這皇城腳下，都已買下兩間宅子?！?/br>
    這世道就是這樣可笑，唯利是圖的人大發(fā)其財(cái)，腰纏萬貫。反觀那些一身正氣，為百姓申冤的訟師，個(gè)個(gè)窮的叮當(dāng)響不說，還要承受敗訟挨板子的風(fēng)險(xiǎn)。

    聽他提起訟師，沈甄低聲道：“大人可是見著狀紙了？”

    陸宴側(cè)頭看她，“嗯”了一聲。

    “狀紙上寫的什么？”

    陸宴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笑道：“三姑娘，這是要我徇私嗎？”

    男人放在她腰上的手緊了緊。

    沈甄一邊推他的手，一邊回頭望，生怕那位孫大人下一瞬出現(xiàn)在她身后。

    陸宴雙指扳過她的小臉，輕啄了她的唇。

    瞧不見她，素著也就素著了，一旦瞧見了，卻也免不了生出些旖旎的念想。

    男人的眸光愈暗，身上的暗火愈烈，他低頭看著懷里纖細(xì)雪白的脖頸，不受控地低頭吮了上去。

    這樣背朝他的姿勢(shì)，令沈甄惴惴不安。

    呼吸越來越重，男人察覺到她想起身，桎梏在她月要間的手不由用了力。

    沈甄今日身著一襲百花曳地裙，料子是云織錦緞，光滑細(xì)膩，薄如輕紗。他的手從月要際兩側(cè)緩緩向上，穿過腋下，握住，狠狠向上一攏。

    垂眸于此，方知何為欲壑難填。

    隔著衣衫，他用雙指輕輕劃過那惑人的溝壑，來來回回，似是體會(huì)著在罅隙中求生的快感，旋即將臉埋入她肩膀，低聲喃喃道：“我晚上送你回去，好不好？”

    沈甄如坐針氈，一把拽住自己的衣領(lǐng)。

    見她不愿，陸宴深吸一口氣，咬著牙，松了手。

    好半天過去，陸宴才開了口，“訟師以你們之前見過兩次為由，在狀文上寫，是你親自邀請(qǐng)孫宓去的百香閣。”

    “簡(jiǎn)直是信口開河，明明是她自己找上門來的?！?/br>
    沈甄先是震驚，隨后恍然大悟。

    兩次見面，孫宓身邊有無數(shù)閨中密友，而自己身邊只有清溪，若是王蕤肯出堂替孫宓作偽證，那她便是有十張嘴都說不清了。

    陸宴緊緊蹙著眉，用手重重地拍了她的臀，啞聲道：“沈甄，你沒感覺到么，先起來?！?/br>
    沈甄會(huì)意，紅著臉從他腿上下來，站在一旁，輕聲道：“大人，那些證據(jù)，我是不是白留了？”

    “自然不是?！标懷绯林匾粡埬槪溃骸澳切┳C據(jù)，會(huì)是審理此案的關(guān)鍵?！?/br>
    沈甄見他眼底盡是疲態(tài)，垂眸半晌不語。

    她忽然覺得，或許，她就應(yīng)該一直在沈宅閉門不出，不該給他惹麻煩。

    陸宴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平淡道：“這些麻煩，不是躲能躲掉的，早晚都會(huì)來，你想做甚便做甚，不必?fù)?dān)心?！?/br>
    沈甄怔怔地看著他。

    在她還未熱淚盈眶之前，陸宴趕緊拿起桌上的呈文，“我先出去下，等會(huì)兒回來?！?/br>
    “好?！鄙蛘琰c(diǎn)頭。

    陸宴剛要推門，復(fù)又回頭道：“我臉上，有沒有你的口脂?！?/br>
    天，還真有……

    沈甄趕忙走上去，從懷里拿出一張帕子，踮腳給他擦了擦。

    “好了，干凈了。”

    作為回報(bào)，陸宴也替她扥了扥衣襟。

    陸宴大步向簽押房走去，推開門，孫大人和鄭大人皆在，孫旭率先道：“陸大人審?fù)炅?？?/br>
    陸宴點(diǎn)了點(diǎn)頭，將呈文和狀紙一同交給鄭京兆，淡淡道：“還請(qǐng)大人過目?！?/br>
    鄭京兆一邊看，一邊道：“陸大人是不準(zhǔn)備羈押沈家女？”

    說實(shí)在的，此案有疑點(diǎn)尚未解開，又不沾人命，沈甄確實(shí)不該被衙門羈押，但原告乃是工部尚書之女孫宓，她的身份，由不免讓人心生顧忌。

    陸宴雙手作輯，道：“沈家女家住保寧坊，一應(yīng)明細(xì)均已記錄在冊(cè)，人也可隨時(shí)傳喚，屬下以為，并無羈押的必要?！?/br>
    鄭京兆看了一眼目光赤誠(chéng)的陸家世子爺，又看了一眼以避嫌為由拒絕審理此案的孫家二公子，不禁長(zhǎng)嘆一口氣。

    現(xiàn)任工部尚書之女要告前任工部尚書之女，這案子要是公開審理，倒是熱鬧了。

    這事，他也不想管。

    鄭京兆道：“那就按你說的辦吧，放人。”

    陸宴接過呈文及狀紙。

    京兆府后院空無一人，近來多雨，青石板路的縫隙中冒出了翠綠色的青苔，細(xì)密密、綠茸茸，遠(yuǎn)遠(yuǎn)一看，倒像初春時(shí)節(jié)才有的景象。

    陸宴隨意找了個(gè)石墩子坐下，喚來了楊宗。

    陸宴拿出了一封信，緩緩道：“囑咐各處暗樁，于今晚子時(shí)前，務(wù)必要將那幾句話宣揚(yáng)出去，再將這封信，送到周大人府上?！?/br>
    楊宗接過信件，低聲道：“屬下這就去辦?！?/br>
    “此外，我叫你找的道士，人現(xiàn)在在何處？”

    “在南門的赤地壇?！?/br>
    陸宴點(diǎn)頭，“記住，此事萬不可耽擱?！?/br>
    ——

    天色漸漸晦暗，霎時(shí)一陣風(fēng)吹過，將滿園的綠葉紅花撩的簌簌作響，這是顯然是又要變天了。

    陸宴揉了揉眉心，輕咳兩聲，起身向刑房走去，拿出鑰匙，開了門，輕聲道：“可以走了。”

    “我這便能走了？”

    “不然呢？”陸宴低頭看了她一看，“我還能給你關(guān)獄里頭過夜不成？”

    離開刑房，兩人沉著面容，一前一后地走著，隔著少說得有六尺的距離。

    沈甄走出京兆府大門，清溪正在外面等著，她提裙下階，看瞧要上馬車了。

    陸宴倏然看到了不遠(yuǎn)處，手握韁繩、乘馬而來的長(zhǎng)平侯，眸光一暗，喚了一聲三姑娘。

    沈甄頓住，回頭看他，眸中多了一絲慌亂。

    京兆府位于光德坊，眼下四周都是人，也不知道他要作甚。

    陸宴徑直走到她身邊，沉著嗓子，一字一句道：“我送你回去?！?/br>
    沈甄的臉?biāo)⒌匾幌戮妥兞松吐曁嵝训溃骸按笕?，這是京兆府門口……”

    陸宴勾唇，陰測(cè)測(cè)道：“怎么？我就這么見不得人？”

    沈甄美眸瞪圓，實(shí)在疑惑這人到底是怎么了。

    男人冷嗤一聲，抬手喚來了幾個(gè)衙隸，厲聲道：“同我去沈宅再搜一次?！?/br>
    說罷，不由分說地給她拎上了車。

    蹬上馬車，降下帷帳，沈甄道：“你我同乘一駕馬車，若是叫旁人瞧見……”

    陸宴直接打斷道：“瞧見便瞧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