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甄再怎么佯裝鎮(zhèn)定，可這心里頭，到底還是慌的，然而就在孫宓說要去京兆府報(bào)官的一剎那，她這心，忽然就落回了原處，就似一潭平靜的湖水。

    半個(gè)時(shí)辰后，外面?zhèn)鱽硪魂嚶曧?，沈甄和孫宓一同向外看。

    來的人是孫旭。

    沈甄在給宋家女畫畫像那日，曾見過他一次。

    孫宓上前一步道：“二哥?！?/br>
    孫旭皺眉，嚴(yán)肅道：“二姑娘，我辦案呢?！?/br>
    孫宓一見孫旭沒有要偏袒她的意思，故意哭了起來，泫然欲泣的模樣，顯然比方才要走心一些。

    說明狀況后，孫宓指著一旁婢女的臉，哽咽道：“大人，阿宓那日若是沒將買來的脂粉送給自己的婢女，今日！阿宓便會(huì)是這個(gè)樣子！老祖宗若是知曉，不知會(huì)多心疼?！?/br>
    孫旭的太陽xue跳了跳，當(dāng)初兩家分家，就是不想卷進(jìn)二叔家的這些事里，現(xiàn)在倒是好，便是他們躲著走，還是要受這檔子威脅。

    孫旭皺眉道：“可有物證？”

    “有！”孫宓使了個(gè)眼神，她身邊的婆子立馬拿出些瓶瓶罐罐。

    “大人，這都是咱們姑娘在這百香閣采買的?！?/br>
    孫旭又道：“可有人證？”

    孫宓環(huán)顧四周，道：“孫大人，這不都是？”

    “你自己的婢女婆子也能算？”孫旭道。

    孫宓眼神一冷，忙將外面的人招呼進(jìn)來，道：“這位是隔壁首飾鋪?zhàn)拥恼乒瘢屹I東西那日，她也在?！?/br>
    “你信口胡說！這是惡意栽贓！”清溪在一旁道。

    “是不是栽贓，難不成由你說了算？

    人證物證具在，確實(shí)不好辦。

    孫旭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既然人證物證具在，那便請(qǐng)沈三姑娘隨本官走一趟吧。”

    聞言，清溪伸手就要去拉抽屜，準(zhǔn)備將他們備好的物證拿出來，誰知沈甄一把摁住了她的手。

    柔聲道：“好，我跟大人走一趟?！?/br>
    作者有話要說：孫旭：現(xiàn)在的人，都主動(dòng)要求進(jìn)局子？

    沈甄：配合官府辦案，是每個(gè)長安百姓應(yīng)盡的義務(wù)。

    第75章

    沈甄被孫旭帶回了京兆府。

    沈甄一進(jìn)刑房，就看到了一旁的立好的丈、夾棍、拶子等刑具，背脊不由冒出一絲絲冷汗。

    這時(shí)，一個(gè)面黃肌瘦的小衙隸附孫旭耳邊輕聲道：“大人，這物證被孫大夫看過了，確實(shí)有毒，有一味還是腐皮的劇毒，那咱們是嚴(yán)加拷打？”

    “你就是剛從縣里調(diào)上來的那個(gè)？”孫旭道。

    “大人好記性，正是屬下?！?/br>
    “這話本官只同你說一次，你記好了。”孫旭皺眉道：“京兆府不是地方縣衙，不興屈打成招這一招，即便是施刑，也是要在嚴(yán)審細(xì)問、核實(shí)人證物證之后?！?/br>
    “當(dāng)然，慣犯不包含在內(nèi)，聽清楚了嗎？”

    “欸，欸，屬下聽清楚了?！毖秒`頭上冒著虛汗，連連點(diǎn)頭。

    孫旭看了一眼沈甄，長吁了一口氣道：“這位就先關(guān)著吧，一會(huì)兒由鄭大人或是陸大人來審。”告狀的是孫家人，他可不想被扣上徇私枉法的帽子，這樣的燙手山芋，還是盡早推出去為好。

    孫旭拿著一紙狀文回了簽押房，進(jìn)一門便問：“鄭大人在否？”

    魯參軍道：“聽說明日圣人要請(qǐng)?zhí)鞄煖y國運(yùn)，護(hù)送人員要從咱們京兆府出調(diào)，便把鄭大人叫進(jìn)宮了?！?/br>
    孫旭點(diǎn)了點(diǎn)頭，走到陸宴邊上道：“孫家人遞了狀文，我不方便出審，陸大人可否替我出面？”

    陸宴抬頭，蹙起了眉。

    這回真不是他不愿幫忙，而是他倏然發(fā)現(xiàn)，他前兩日從太醫(yī)院調(diào)出來的卷宗，竟缺了一卷，他待會(huì)兒還得再去一趟，便道：“午后我得去一趟太醫(yī)署，這案子可著急？”

    “急倒是不急，只是明日圣人召集百官一同去長青觀，你我皆在其列，今日若是耽擱了，人怕是要押上兩天?！迸匀说挂簿土T了，孫旭只怕這沈家三姑娘生的惹人，又是罪臣之女，被扣押過夜，會(huì)被公廨里的衙隸戲弄。

    畢竟，這偌大的京兆府，也不是一汪清泉。

    陸宴這邊正猶豫著，就聽魯參軍頷首看著狀文，喃喃道：“怎么又是百香閣？這家鋪面，我記得陸大人派人查過一次，難不成……真有問題？”

    百香閣……

    話音墜地，陸大人眼神一暗，他捏了捏手心，淡淡道：“魯參軍可否將狀紙給我看一眼？”

    “給、在這兒?！濒攨④婋p手遞了過去。

    陸宴低頭一看，緩緩起身，沉聲道：“人證物證都有？”

    “都有?！睂O旭有手指了下外面，“孫家連訟師都找好了，長安名狀，宋景文?！?/br>
    “事牽連至孫家，你也不便出門，這案子我就替你接了?！标懷鐚?duì)孫旭道。

    孫旭感激一笑，“那就多謝陸大人了?！?/br>
    陸宴轉(zhuǎn)身出了簽押房，步履匆匆。

    ——

    自打?qū)O旭離開后，沈甄一直被關(guān)在刑房，抱膝坐在地上，四周沾著血跡的刑具，不免讓這屋子都變得陰森起來，心頭惴惴不安時(shí)，刑房的門開了……

    “大人在此，還不速速起身！”衙隸在一旁呵斥道。

    光是看到那個(gè)熟悉的衣角，沈甄便知道來者何人，她輕咳一聲，起了身子。

    小衙隸極有顏色地將桌上茶水倒?jié)M，后又用袖子蹭了蹭一旁的杌子，隨后撤到了一旁。

    “你先出去，不許讓任何人進(jìn)來?！标懷绲?。

    “屬下明白。”小衙隸同情地看了一眼沈甄。

    孫大人起碼還知道憐香惜玉，落在這位陸大人手上，怕是無甚好果子吃。

    刑房的門緩緩闔上，陸宴坐下，看著沈甄，凜著嗓子道：“三姑娘真有本事，這才幾日，就鬧上衙門來了？”

    “你可知孫家替孫宓連訟師都找好了？”

    沈甄聽著他冷淡的語氣，心里多少是有點(diǎn)委屈。

    她還以為，他是極想見她的……

    沈甄頓住了上前的腳步，垂眸看了會(huì)兒自己的裙擺。

    陸宴手執(zhí)折扇，輕敲了桌案，沉聲道：“本官問你話呢?！边@般上位者的冷漠語氣，好像讓時(shí)間一下回到了去年十月。

    沈甄雙拳攥緊，一顆心涼了大半，抬起頭時(shí)，眼眶都紅了。

    陸宴垂在身側(cè)的手驟然握緊，忍了再忍，還是脫口而出，“你跟我紅什么眼睛？”

    其實(shí)他說完就意識(shí)到自己說錯(cuò)話了，他是真的想她，也想見她，可等真見著了，又免不得想起了她和長平侯那些斷不去的情分。

    不過話已出口，自然更改不了，他只能硬著頭皮挺著。挺到她自己走過來。

    沈甄知道他向來不喜自己哭，可紅了的眼睛，怎能說好就好？她索性轉(zhuǎn)過身，不再與他對(duì)視。

    心尖發(fā)酸，小姑娘悄無聲息地掉了兩顆金豆子。明明是他說的，若是想他，就來京兆府找他……

    身后的男人捂了捂心口，薄唇微抿，眼中的寒意漸漸退去，心生無奈。

    剛想開口喚她，沈甄就轉(zhuǎn)過身來。

    “我將可以自證的證據(jù)都留在清溪那兒了，大人派人去取一下便是?！鄙蛘绱诡^，淡淡道：“是我不好，給你惹麻煩了。”

    聽她如此說，陸宴還有何不明白的，她不是惹了麻煩，她只是來找他的。

    男人后悔沒安慰她，亦后悔方才嚴(yán)厲的語氣，他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腿，道：“過來?！?/br>
    沈甄一動(dòng)沒動(dòng)。

    儼然將他的話，全當(dāng)成了耳旁風(fēng)。

    陸宴抬手摸了下自己高挺的鼻梁，喉結(jié)一滾，語氣盡量放緩，“甄甄，你過來?！?/br>
    沈甄還是沒反應(yīng)。

    無奈之下，陸宴起身，走到她身邊，捉住她的手，低頭與他四目相對(duì)。

    須臾之后，將人拉進(jìn)自己懷中。

    男人的心一緊，用手去拭懷中人的淚，所觸之物皆為guntang，就似要把他融化一般……

    這時(shí)，沈甄抬起手，用力去推他的胸膛。

    顯然是生了他的氣。

    陸宴垂眸打量著她。方才他剛進(jìn)來的時(shí)候，她的雙眸還泛著瀲滟的光，就似湖水中倒映著的星辰一般，這會(huì)兒，竟是連看都不愿看他一眼了。

    陸宴低頭親她，輕輕地去啄她眼皮，討好之意，不能再明顯了。

    “我也是關(guān)心則亂。”陸宴輕聲道，“并未有意。”

    誠然，這話便是他自己聽著，都有些發(fā)虛。

    不過除了這個(gè)原因，沈甄也想不出其他來，畢竟前兩天，他們還不是今日這個(gè)樣子。

    小姑娘不論如何也猜不到，自己和蘇珩敘舊那日，這人就在沈宅門外，雙眸厲的如同鬼火一般。

    陸宴見她目光稍緩，立馬接著道：“跟我說說，你都留什么證了？”

    這便是男人狡詐的地方，他知道，以沈甄的性子，只要談及正事，她定會(huì)好好配合。

    這不，他話一出口，沈甄便一五一十地將那日的經(jīng)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你還得再說一次?！标懷缬值溃骸斑^來?！?/br>
    陸宴拉著她回到桌案旁，坐下，輕輕攬住她的腰，將人摁在自己腿上。他提筆蘸了蘸墨，低聲道“你說，我寫?！?/br>
    一時(shí)間，屋里哪還有半點(diǎn)審訊的氣氛。

    沈甄紅著脖子，再度開口，說到一半，陸宴停筆，將一旁的茶盞放到她嘴邊，“喝點(diǎn)水再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