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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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先開口的這位是秦老夫人,也就是陸老太太的堂妹,二人情分頗深,從前時常走動。直到前些年秦家遷至河南,來往才跟著少了些。 而秦老夫人旁邊這位纖細高挑的姑娘,便是今河南府尹的幺女,六姑娘秦洛。 依著輩分,秦洛確實要喊陸家這幾位兒郎一聲表哥。 陸老太太把這剛滿十六歲的女兒家請到府上來是何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說穿了,就是有意讓兩家結(jié)個親。 鎮(zhèn)國公府一共有三房,二房的陸燁已經(jīng)娶妻生子,自然不在考慮范圍內(nèi),所以大房的陸宴和三房的陸庭,才是這場秦家此行的目的。 散席之后,陸宴、陸庭和陸燁接連走出明瑞堂,月影浮動,三個男人在涼亭里靜坐,少酌了兩杯。 陸燁搖了搖手上的杯盞,一飲而盡,笑道:“瞧老太太這意思,鎮(zhèn)國公府這是要辦喜事了。” 陸庭對陸宴道:“那先恭喜三弟了。” 陸宴提了提唇,笑道:“要恭喜,也是我恭喜你?!?/br> 陸宴雖算不上御女無數(shù),也算得上是閱女無數(shù),方才那位秦家表妹看他的眼神,他瞧的十分清楚,七分的抗拒,二分的不愿,還有一分,暫且算是尊重吧。 總之,傾慕之意,是半分都沒有。 陸庭“嘶”了一聲,表示不服,隨手敲了下桌子道:“不然打個賭?” 陸宴飲了口酒道:“賭注呢?” “你容我想想……” 這廂正說著,楊宗緩緩走來,低聲道:“主子,老夫人和長公主叫您去一趟嘉安堂?!?/br> 聞言,陸庭“噗”地一聲笑出來,道:“早知道我就該賭大些,將你書房里那些藏著不給見的寶貝都弄到手里來?!?/br> 陸宴笑的十分自信,“一個你都帶不走?!?/br> 陸宴走近嘉安堂,掀簾進屋。 陸老太太端坐在榻上,靖安長公主坐在一旁的圓凳上,香幾上青白釉雙耳三足香爐冒著裊裊青煙。 見他來了,老太太招了招手,“快過來?!?/br> 陸老太太看著自己最為疼愛的孫子,不由長嘆了一口氣,席上還掛在臉上的笑容現(xiàn)在是丁點不剩了。 幾番想開口,可話到了嘴邊,到頭來還是咽了下去。 “祖母要同我說甚?” 陸老太太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坐下?!?/br> 少頃,先夸贊了一句,“以你的年紀,能做到今日這個位置,祖母這心里,以你為傲。” 陸宴苦笑。 得。 這樣的開場白,一聽便是有接下來。 果不其然,陸老太太緊接著又繼續(xù)道:“可祖宗還有句老話,男子應(yīng)先成家,再立業(yè)。秦洛那孩子你也見了,是極富才情的一位姑娘,模樣也沒得挑,我本有意讓他嫁你為妻,可方才問過才知道,人家屬意的是庭哥兒?!?/br> 陸宴一笑,“這不是好事嗎?” “是好事沒錯,可你就不想問問是為何?” 陸宴蹙眉道:“這有甚好問的,穿衣戴帽,各有所好?!?/br> 靖安長公主在一旁瞪了他一眼。 “秦家是介意你常年流連于花街柳巷,風流韻事傳的滿長安都是!”說到這,陸老太太就氣不打一處來,深吸一口氣道:“可你以前、以前可不是這樣!” 陸老太太知道她這孫子挑剔,她曾經(jīng)一度以為陸宴是要娶個仙子回來才肯罷休,誰知年紀一長,男人的這點劣根突然就拔地而起了。 居然在外頭養(yǎng)上歌姬了…… “宴哥兒,祖母知道,朝堂波詭云譎,京兆尹時常又要辦些得罪人的事,你身上膽子重,也需要放松,可那平康坊啊,終究不是什么好聽的好地方,史官多加一筆,敗的是你自己的名聲!” 陸宴揉了揉眉心,聽著這些話,心里頭不由想起了整日“招蜂引蝶”的那人。 為了保她的名聲,他的名聲可真是全毀。 不僅全毀,還容不得他辯駁。 他還是頭回嘗到了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滋味。 靖安長公主雙臂交疊于胸前,一句好話都不肯替他說,見他雙拳緊握,她眉梢微挑。 臉上明晃晃地寫著“活該”二字。 “你可聽進去了?”陸老夫人語重心長道。 陸宴喉結(jié)上下滑動,點了點頭。 見他如此,陸老太太從胸口拿出一個帕子,捂住嘴,輕咳了起來。 作為陸家子孫,他清楚的很,這是要打溫情牌了。 “咳咳。”陸老太太仰頭撫了撫胸口,隨后又顫巍巍地拿出了個藥瓶,抖了兩下,長公主遞了杯水過去。 陸宴低頭轉(zhuǎn)起了自己的白玉扳指。 還沒等陸老太太開口,陸宴忽然抬頭道:“孫兒不孝,事事勞祖母費心,既如此,兩個月后,我便把婚事定下來?!?/br> 一聽這話,陸老太太險些沒被水嗆到。 “什么兩個月?” 正所謂一不做二不休,都說到這兒了,陸宴索性直接道:“我有了想娶的人?!?/br> 陸老太太瞪了瞪眼睛,不可置信道,“是哪家的姑娘?” “總治河防使家的三姑娘。” 陸老太太挺直背,用指腹敲了敲太陽xue,用力想,使勁想,總治河防使……總治河防使是哪位? “靖安,這位總治河防使你可熟悉?” 靖安長公主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不止我熟悉,老太太您也熟悉,總治河防使的三姑娘,就是以前云陽侯府的三姑娘,沈甄。沈文祁前兩日任了河防使一職,眼下被派到豫東治水去了,等他回來,估計要兩個月?!?/br> 陸老太太活了一輩子,什么沒見過,一聽靖安長公主這語氣,立馬聽出了些門道。 “此事……你知曉?” 靖安長公主與陸宴四目交匯,到底是點了頭。 出了嘉安堂,母子二人一同穿過懸廊,朝肅寧堂的方向走去,月兒高懸,樹枝冗長的陰影已經(jīng)伸展到腳下。 “母親近來若是得空,進宮一趟如何?”陸宴突然道。 他想娶沈甄,別人不用在乎,可陛下那兒,他瞞不住,也不能瞞。 靖安長公主腳步一頓,看著那雙一向薄涼的眼眸,輕聲道:“我已經(jīng)見過陛下了。” 第96章 (微修) 延福坊,李府。 靜月懸天,各院燃起了燈火,風過屋檐,漫著橙光的燈籠輕輕搖晃,忽明忽暗,叫人一望,心中不免惴惴不安。 清麗慌慌張張地跑進來道,“姑娘,姑爺回府了,眼下正在書房與人議事?!?/br> 自打沈文祁任了總治河防使一職前往豫東,李棣也因為萬年縣的水利工程多日沒回府。今晚他得了空,定會來找沈姌興師問罪。 清麗來來回回踱步,捂著快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的心臟道:“姑娘,咱們用不用找些人手在門口守著?” “不必了?!鄙驃樅攘嗣蛄艘豢诓?,“這是李府,院子里都是他的人,一會兒見機行事便是?!?/br> 清麗點了點頭,“知道了。” 少頃,沈姌從抽屜里拿出小半袋搗碎的藥粉,緩緩撒入水壺中。 她坐在妝奩前,往自己的眼底和唇上蹭了一層薄薄的脂粉,平白生出了幾分憔悴。 李棣大步流星地進了沈姌的院子。 “我進自己夫人的院子,用得著你通報?起開!”腳步聲偏重,每一步都踩到了清麗的心尖上。 她就怕,李棣會和沈姌動手。 門發(fā)出了“吱嘎”一聲。 沈姌坐在榻上,凝望著他。 李棣身上的月白色衣袍高貴奢華,腰間佩戴的玉佩也是稀世之寶,全身上下,早已不復當初的模樣。 衣領(lǐng)微敞,脖頸微紅,一看就是飲了酒。 李棣走到沈姌面前,捏起她的下巴,抬了抬,“是不是很得意?” “你喝多了?!鄙驃樒鹕恚兄烈慌缘淖肋?,與他拉開了些距離。 “岳父出獄,大半個朝堂都倒向他,你是不是很得意?”李棣扣住她的手腕,反向抬起,“回答我!” 沈姌蹙眉道,“你弄疼我了。” “我說你怎么總往大理寺跑?!彼吐曅α诵?,“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岳父在大理寺獄中編撰了兩本驚世的著作,你不可能不清楚!想等著看我笑話?嗯?” 一邊說,手上的力量一邊加重。 沈姌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深吸一口氣,壓住了內(nèi)心的厭惡。 眼下同他翻臉,沒有任何意義。 “我是李家的夫人,笑話你,于我何好處?”沈姌回頭看他,豆大的淚珠子從眼角唰地一下便落了下來。 見她落淚,四年的習慣使然,李棣不由一愣。 他以為,依沈姌的脾氣,定然會如他們剛撕破臉時一般,冷冷地告訴他,他輸了,他錯了,他活該,他咎由自取。 然,為何沒有? 沈姌看見他眼里的動容,趁他手上失了力,忙掙開了他的桎梏。 抬手擦拭眼淚,顫著嗓子問他,“你是我的郎君,可你除了欺負我,你還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