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人銀子還這么開心？”一道好聽的聲音掠過耳尖。

    許素兒一頓，不可思議地抬頭，對(duì)上一雙漆黑的眸子：“你怎么在這？”

    任鴻曦縱身一躍，跳進(jìn)屋里，打量著四周的布置，嘖了一聲：“這地方哪里是人住的，丫頭，你如今好歹也稱得上是坐擁萬貫家財(cái)之人，這破地方也受得住？”

    “你不是在金熙郡么？”許素兒驚訝道，心里頭卻涌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欣喜。

    “怎么？允許你離開就不允許我離開了？”任鴻曦挑了挑眉。

    “不是?！痹S素兒搖搖頭，心里開始猜測起來，難不成是任永元又有什么動(dòng)作了？

    “丫頭?！比硒欔厥諗啃σ?，嚴(yán)肅地看著許素兒。

    “嗯？”許素兒表情跟著嚴(yán)肅起來。

    “日后若是見了我，不許躲。”任鴻曦道，金熙郡的事他始終耿耿于懷。

    許素兒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無論怎樣的我，你都不能躲著我，聽見沒？”任鴻曦再次強(qiáng)調(diào)道，目光里透露著執(zhí)著。

    許素兒心頭一跳，瞬間明白過來任鴻曦話里的意思，這是要準(zhǔn)備把身份攤出來了？

    許素兒的沉默讓任鴻曦有些不快，帶著一絲咬牙的意味說道：“若是你再敢躲，我就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讓所有土匪來搶你的銀子！”

    許素兒聞言，怔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這話真的是從任鴻曦嘴里說出來的？

    “聽見了沒？”任鴻曦威脅道。

    “聽見了?！痹S素兒強(qiáng)憋著笑意，“放心，不躲?！?/br>
    第37章 打算

    前廳里鬧哄哄一片，隱約間有歡笑聲飄進(jìn)來。

    梅氏坐在梳妝臺(tái)前，靜靜地由著丫鬟梳著發(fā)髻，雙目無神盯著銅鏡發(fā)呆。

    “夫人，老爺派人來催了?！毖诀吒糁熥釉偻忸^喊道。

    梅氏煩躁地皺了皺眉：“知道了。”

    楊嬤嬤上前扶著梅氏站起來，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道：“夫人，族里那些叔伯已經(jīng)來了，您即便心里頭再不快也只能憋著，不然拂了老爺?shù)拿孀?，日后吃虧的也是自己。后院那幾個(gè)也不是閑著的?！?/br>
    梅氏斟酌一二，皺著的眉頭漸漸松開，嘴角揚(yáng)起一抹得體的笑容：“孰輕孰重我自是清楚的?！?/br>
    前廳內(nèi)，魏無燁正與幾位雪鬢霜鬟的老者說話，其中一位因耳朵不好使，說話聲音也大了些：“你說的女兒可是早些年你那原配所生？”

    “是的大伯，就是江婉所生?！蔽簾o燁回道。

    老者捋了捋胡須，笑道：“你那夫人才貌雙全，是個(gè)世間難得的人物，她的女兒也不會(huì)差到哪去?！?/br>
    “是啊是啊?！逼渌麕孜桓胶偷溃窠o他們的印象都非常好，秀外慧中。

    聽到幾位叔伯提起江婉，魏無燁身子一僵，十多年過去了，他早已忘了江婉的模樣，腦海中只有個(gè)模糊的影子。

    恰好從走進(jìn)來的梅氏聽見了這話，憤恨地攥緊著手中的絲帕，一方好好的絲帕被弄得皺巴巴的不成樣子。

    梅氏按捺住心頭不快，強(qiáng)行擠出一抹笑容，福了福身：“妾身見過各位叔伯。”

    “自家人不必客氣?！北娙藬[擺手。

    梅氏走到魏無燁身邊落座，含笑聽著他們討論關(guān)于許素兒入族譜一事。

    最終年歲最大的長輩魏欽定了下來，發(fā)話道：“這丫頭受了多年苦，你既已把她尋回來，江婉在天上也會(huì)感激不盡。那咱們就把入譜儀式定在后日，來時(shí)我算了算日子，后日正好是好日子?！?/br>
    魏無燁拱手道：“那就依大伯所言?！?/br>
    “對(duì)于這丫頭的名字，你可想好了？”魏欽問。

    梅氏借著袖子的遮掩輕輕拽了拽魏無燁的袖子，輕咳一聲。

    魏無燁余光瞥了眼梅氏，隨即看向魏欽，道：“侄兒的決定是讓素丫頭入族譜，卻依舊不改其姓名，為的便是感激許家對(duì)她的收留與撫養(yǎng)。自古這生恩沒有養(yǎng)恩大，侄兒慚愧，便想讓這素丫頭不改名姓?！?/br>
    魏欽原本皺著眉頭慢慢松開，回過頭看著一旁坐著的幾位弟弟，見他們皆點(diǎn)頭答應(yīng)，只好同意：“也可，難為你有這份心，那我們便先回去了，后日再來?！?/br>
    魏無燁側(cè)過頭喚著魏延：“讓人好生護(hù)送幾位老太爺回去?！?/br>
    對(duì)于不改許素兒名姓的要求是梅氏要求，不過卻也正中魏無燁下懷。一來許素兒也是個(gè)不穩(wěn)定因素，日后隨時(shí)能拋開；二來便是若真把許素兒改姓魏了，那魏如馨就太委屈了。

    許素兒聽聞消息后，很是淡定，畢竟前世魏無燁也是這個(gè)借口，不過她也不稀罕姓魏。

    一陣細(xì)碎的腳步聲喚回了許素兒的思緒，偏過頭一看，只見一位身形瘦弱，面黃肌瘦，梳著雙丫髻的女子小心翼翼地走了進(jìn)來。

    “奴婢秋雁，見過小姐。”秋雁跪在地上，顫抖著身子向許素兒磕頭。

    看著秋雁稚嫩青澀的容顏，許素兒一陣恍惚。

    陰暗的地牢內(nèi)，秋雁用嬌小的身子擋在許素兒面前，強(qiáng)忍著身上的痛意替許素兒擦去臉上的淚痕，安慰道：“側(cè)妃莫怕，不就是死么？秋雁先您一步去，有什么牛鬼神蛇秋雁先替您擋了。即便是黃泉路上，秋雁也一直陪著您！”

    這個(gè)平日里膽子小得別人說話聲音高些就容易掉眼淚的小姑娘，卻為了自己毫不猶豫的搭上了性命。

    “小姐？”秋雁見許素兒沒有回答，弱弱地喊道，“夫人特地命奴婢來伺候小姐的?！?/br>
    許素兒回過神，笑了笑：“起來吧。”

    秋雁緩緩起身，壯著膽子看了眼許素兒，頓時(shí)呆住了，眸里劃過驚艷之色。

    只見許素兒如墨的發(fā)絲未束一物，隨意地鋪散在腦后，膚白如雪，一雙如明珠般透徹的眸子帶著淺淺笑意，渾身上下散發(fā)出一股讓人不容忽視的氣質(zhì)。

    當(dāng)真是比大小姐還讓人驚艷！

    “看夠了沒？”許素兒輕咳一聲。

    秋雁臉一紅，立馬跪下，結(jié)結(jié)巴巴道：“抱，抱歉，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br>
    “看夠的話就給我倒杯茶來?！痹S素兒指了指桌上的茶壺，“我腰上有傷，下不了床?！?/br>
    “哦，好！”秋雁連連點(diǎn)頭，扶著膝蓋起身，倒了杯茶正欲遞給許素兒，可伸出的手又收了回來，“小姐，這茶是涼的，我去廚房讓人燒壺?zé)岬膩怼！?/br>
    許素兒接過秋雁手中的茶杯往嘴里送去，而后將茶杯遞還給秋雁，勾唇道：“你覺得廚房的婆子會(huì)搭理你么？”

    秋雁聞言，低下頭，她本來就是在廚房里干事，那些個(gè)老媽子仗著自己資歷老，動(dòng)不動(dòng)對(duì)她非打即罵的，今日楊嬤嬤來說是讓自己來伺候許素兒，她是非常高興的。

    她知道許素兒的身份，跟了她以后自己并不能如大小姐身邊的喬秀一般過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可到底也比在廚房好上千倍。

    只不過許素兒到底是主子，讓主子喝涼水豈不是自己怠慢了？即便廚房那些人不會(huì)搭理自己，可怎么說也得去試試吧？不然許素兒會(huì)以為自己成心的。

    “好了。”許素兒見秋雁低頭不語，想到她素來心思敏/感，“我也跟你擺明了說，如今我剛?cè)敫谖凑綄?duì)外宣布之前，府中是沒有誰會(huì)搭理我的，你去廚房要熱茶，誰會(huì)理你？何故去受人白眼?！?/br>
    “小姐。”秋雁心頭一暖，聲音有些顫抖，不由得紅了眼眶。

    “好了，扶我起來吧。”許素兒道，“躺了這么久，我也得起來活動(dòng)活動(dòng)。”

    一時(shí)之間，魏家找到遺落在外的女兒在京城里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魏無燁也是不停收到諸位同僚的祝福。

    散朝之后，魏無燁與一位同僚道別后，剛走出宮門口，一雙用金線勾邊的黑色長靴映入眼簾。

    “魏侍郎，恭喜了?！?/br>
    魏無燁抬起頭，連忙拱手行禮：“下官見過三皇子殿下?！?/br>
    任永元伸手扶了扶魏無燁，笑道：“魏侍郎無需多禮，明日的認(rèn)祖歸宗宴，本皇子也想順道去湊個(gè)熱鬧，不知魏侍郎可否歡迎？”

    “殿下肯賞臉，實(shí)屬下官三生有幸?！蔽簾o燁誠惶誠恐道。

    “多謝?！比斡涝⑽⒁恍?。

    任永元離開后，魏無燁擦了擦額頭的汗，往四周看了看，連忙加快腳步朝自家馬車走去，催促著車夫趕緊離開。

    原本離開的任永元從一側(cè)石墻內(nèi)站了出來，目送著魏無燁的離開。

    “殿下這般堂而皇之的與魏無燁攀談，不怕引旁人詬病與猜忌么？”站在任永元身邊的青衣男子說道。

    “這老家伙精明得很，四處撒網(wǎng)，猶豫不決，本皇子也只不過是替他做個(gè)選擇罷了?！比斡涝袅颂裘迹镩W過一絲銳利之色，“行止，有些事并不像明面上擺著的那般，底下可亂著呢。若非局中人，誰知其中理?！?/br>
    翌日，魏如馨因著家里的事也沒有去書院，問先生請了一日假。不用去書院自是輕快，可想到是因?yàn)樵S素兒的原因，心里頭有些不痛快，卻又不得不聽著梅氏的話去接待來的貴女。

    梅氏一大早便跟著魏無燁去了前廳迎客。

    魏老太太也穿著喜慶的衣裳，在松鶴堂里與著自己交好的幾位老夫人交談。

    最為清閑的當(dāng)屬許素兒無疑了。

    因著腰上的“傷”，許素兒尚不能獨(dú)立行走，進(jìn)出都得有人攙扶。

    秋雁昨晚抱來一堆華麗的衣裳，衣上掛著鈴鐺與蝴蝶。

    許素兒看一眼便知道是魏如馨的舊衣，前世她就穿著魏如馨的衣裳去了前廳，讓人給指了出來。梅氏明面上說她們姐妹感情好，經(jīng)常穿魏如馨的衣裳。暗里卻是指責(zé)自己不守規(guī)矩，總是覬覦旁人之物。當(dāng)下受了好些鄙夷不屑，粗鄙的名聲自此傳了出去。

    秋雁手里拿著一件素色衣裳，目光不時(shí)往桌上的華服瞥去，猶豫道：“小姐，這衣裳顏色會(huì)不會(huì)太素了？”

    “哪里會(huì)？”許素兒反問道，梅氏不給她面子，她又何必給魏家面子，左右損害的是魏家名聲。

    “要不還是換上這里的衣裳吧?！鼻镅阒钢郎系囊律?，“這些更華麗?！?/br>
    “秋雁?！痹S素兒板下臉，“我說這件就這件！”

    秋雁被許素兒這語氣嚇得一個(gè)哆嗦，連忙應(yīng)道：“是?！?/br>
    “日后我說什么便是什么，不得多言?！痹S素兒繼續(xù)說道。

    秋雁眼里蓄起淚光，壓低聲音道：“是。”

    前廳這里頭梅氏看見任永元來了驚得眸子都瞪圓了，下意識(shí)地看向魏無燁，三皇子要來這么大的事他都沒同自己講。

    魏無燁碰了碰梅氏胳膊，有些不悅。

    “魏侍郎，恭喜?！比斡涝疽庵磉叺男P把禮品送上。

    魏無燁伸出手呈邀請狀：“殿下里面請?！?/br>
    任永元走遠(yuǎn)后，梅氏激動(dòng)地拽著魏無燁袖子，湊在他耳邊問道：“三皇子殿下要來，老爺之前為何不同妾身講清楚？若是有什么冒犯了殿下，我們可賠不起啊?！?/br>
    魏無燁沉聲道：“我自有我的打算?！?/br>
    選妃大典還未開始，他尚且未與任永元正式結(jié)盟，二人態(tài)度也曖/昧不清。如今任永元登門，他也不能表現(xiàn)得過于急切。一切只能照常進(jìn)行，當(dāng)今圣上最反對(duì)朝臣與皇子走得近，即便他有想法，亦不能做的太明顯。

    梅氏心中卻是忐忑，想著三日后便是三皇子選妃大典，許素兒因傷一事估計(jì)是去不了了，那魏如馨則逃不了。

    若是大選前一日病倒會(huì)被認(rèn)為是故意為之，今日剛好任永元來了，伺機(jī)讓魏如馨病倒，這樣任永元也知曉，大選也就可以算了。

    心下打定主意，梅氏立即借口去看一看廚房的狀況，扶著楊嬤嬤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