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月余糧幾步上前提起了人,兇神惡煞的看著他:“你說什么,你再說一次?” 月余煦抬起淚流滿面的臉,痛苦的看著他:“大哥,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 月余糧下意識的松了手,高大的身子連連后退,他著急的問著月余煦:“那小橋呢,她人呢,現(xiàn)在如何?” 月余煦癱坐在地上,垂著頭:“她不肯回來,怕拖累春姨,我把她安置在城里的一個小院子里?!?/br> 不敢置信的余春聽到這兒一下爆發(fā)了,邊哭邊罵:“那個殺千刀的龜孫子,我好好的小閨女啊,我的月橋啊……” 莊遠一把摟住人,安慰道:“春兒,春兒,你先冷靜冷靜,如今小橋沒事就是最好的事兒了,咱們待會就去把人給接回來啊,你先別哭了,給外頭聽到了不好。” 莊遠和莊叔父子昨兒連夜趕去黑水鎮(zhèn),在半道上才逮住了那趙德兩口子,再加上還帶了個閨女,被輕而易舉給制服了,又連夜趕了回來,正要撬開趙德夫妻那謾罵的嘴,莊宗就回來了,還帶回了月橋的消息。 余春聽到了最后,眼淚一下就收住了,她連連點頭:“你說得對,我不能吼,不能吼,小橋的名聲要緊,咱們這就去接她。” 說著她就要往外走,莊遠又趕緊把人拉住,他看了看月余煦,又看了看月余糧,小聲問道:“咱們現(xiàn)在去接人?” 月余糧雖然還沉著臉,但已經(jīng)冷靜了下來,他搖頭:“不了,小橋的性子最是倔強,說了不回來就是不回來的?!?/br> 再則他也舍不得meimei回來被人碎嘴,昨兒在村子里頭發(fā)生的事兒,雖然知道的人少,但余春她們?nèi)ペw德家一鬧,加上昨兒莊家屋頭發(fā)生的一切怕也被不少人看在眼里,月橋的事兒遲早被人掀出來,還不如把人放城里頭呢,這事兒既然是二弟親自辦的,他自然會讓月橋在城里安安生生的。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他便讓月余煦把這一切的前因后果給說道說道。 月余煦便把他知道的通通說了出來,當說到寧家那位時,睫毛上還沾著淚珠的余春恍然大悟:“是他!” 寧小侯的浪蕩名聲,便是村子里也是有所耳聞的。 月余糧問道:“春姨知道這人?” “聽過的,”余春便把從城里頭傳出來的有關(guān)寧小侯喜強擄良家閨女的事兒說了,這位寧小侯被人告上大理寺數(shù)次,皆是因為強擄了民女,只是寧家勢大,只要有皇貴妃在一日,就沒衙門敢真正的敢拘拿他。 且還有謠傳說這位寧小侯每次強擄女子入府,都是挑貌美的女子,把人擄回去后,他便用夜明珠把屋給照得金碧輝煌的,然后看著美人的容顏來作畫,等第二日,女子醒來,還是身在原處,只當是黃粱一夢。 關(guān)于寧小侯的傳聞實在是多,什么讓美人跳舞,什么只有看著美人才能吃得下飯,喝得下酒等,傳到老百姓耳里,就跟妖魔鬼怪沒甚差別。 且那等國公府的人物,與他們平頭老百姓之間,差得太遠,這些也不過是當個笑話聽了,一笑而過便罷了。 月余糧眸色轉(zhuǎn)深,眼底深處跳動著明艷的紅色火焰。莊遠見他回絕了接人,又想起了一事,問道:“小橋這事,是否要寫信告知三姐和姐夫才是?!?/br> 只是莊遠心里也愧疚得很,三姐把人托付給他們,卻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被人給拐了,如今還出了這種事,沾上了世家子弟,這些貴人犯事,他們連找地方說理都不行。 “這般大的事兒,自然是要請月當家的拿主意才行,再則,這也是我莊家沒看好人,”莊嬸說出了莊遠心里的話。 “不,嬸兒,”月余糧苦笑:“這事兒怪不到你們頭上,怪只怪存了害人的人,良心都被狗給吃了?!?/br> 說起這害人的人,他突然想起了:“姨父,叔,那兩人呢?” 他問的是趙德夫妻,莊遠道:“在呢,在呢,被我給關(guān)柴房了。” 莊遠家本就靠近村子里側(cè),在他們家過去,也是稀稀落落的兩三戶人家,隔得也有些距離,莊家柴房旁邊是喂牲畜的,有些吵鬧,他們把人給關(guān)里頭去,聲音也傳不到哪兒去,只多在莊家屋里頭罷了。 月余糧抬腳朝外走:“那行,先把這兩人給解決了?!?/br> 他一出門,后頭,余春兩口子、莊叔莊嬸以及最后跟著的月余煦也跟著過去了。到了柴房,只見被捆著扔在了地上的趙德夫妻嘴里還罵個不停,縮在角落的是他們的閨女趙二妞。 柴房挨著那喂牲畜的屋,氣味大,趙德夫妻被這臭味給熏了一晚,早就憋不住了,如今一見到人來,嘴里就嚷嚷了起來:“好你個莊家,殺千刀不要臉的,一個村的都綁人,你們別得意,等我出去看我不告你們?nèi)ァ!?/br> “就是,賤蹄子,讓他們挨板子吃牢飯去。” “……” 月余糧高大的身子走了進來,停在這對夫妻面前,聽著他們嘴里的謾罵,心里頭一股火氣就冉冉上升起來,他捏手成拳,毫不掩飾的釋放出恨意,在趙德夫妻驚恐的目光里,他輕輕擼了擼袖子,一手舉起,再狠狠落下。 “哎喲?!?/br> “哎喲,打人了。” 縮在邊上的趙二妞更是狠狠把身子貼著墻面,生怕下一個就輪到了她。 余春等人站在門口,看趙德夫妻的目光也是兇狠異常,讓趙二妞想要呼救的聲音都憋在了嗓子眼里。 別人不知道她爹娘做了啥,她可是一清二楚,在路上,得知那月家女終于被送上了貴人的馬車時,趙二妞可是高興得很。 誰然她第一回去莊家時,這莊家竟然連人都不讓她見的,讓趙二妞回去后生了好大一場悶氣,等得知那月家女還有一個在明昭書院讀書的未婚夫后,更是嫉妒。 她生得也不錯,在村里也排得上號,可看看她爹娘給她找的,什么小地主家的肥兒子,村長的傻兒子,鎮(zhèn)上那滿身銅臭的小管事,別人能嫁一個讀書郎,以后說不得還是個官夫人,她為啥不行,不就長得好看點嗎?所以當初定計時,她還特特讓她娘去尋了那猛藥來,就為了能一擊即中。 月余糧出夠了心里的惡氣,還踹了踹底下瑟瑟發(fā)抖的夫妻二人:“怎么樣,痛不痛?” 趙德夫妻二話沒說,直點頭。 “可我更痛!”月余糧突然爆喝一聲:“我meimei更痛!” 趙德夫妻嘴唇蠕動了半天,趙嬸子才道:“我們這不也是為她好嗎,這一步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以后吃穿不愁,享受榮華富貴。” 要是她女兒有月橋幾分姿色,也不得便宜了外人不是? 那香可是花費了他們十兩銀子呢。 第20章 徹查 蘇河之上,是十里長廊,每棟樓子雕欄玉砌,修得端的是大氣古樸,且這十里長廊上,每到了夜晚,宛如白晝,明燈高掛,朦朧的紅色花燈透著曖昧的氣息,絲絲琴音從河上聲聲傳入,余音繞梁。便是在那蘇河對岸,都能聞音知雅,想象得到那腐糜又讓人欲罷不能的甜膩縷縷鉆入心肺,纏得人無法抗拒。 金陵城中,最讓城中男子稱贊的便是此處銷金窩,有錢人天天捧著大把的銀子往里邊塞,就為了哄得中意的美人一笑,沒錢的天天想著去蘇河上,哪怕轉(zhuǎn)上一轉(zhuǎn)也是極好的。 這個地方,讓無數(shù)男人前仆后繼,也讓無數(shù)后宅女人恨得咬斷了牙根。 事實上,蘇河上既有那好酒美人,專門為達官貴人備下的富貴窩,自然也有為沒銀子的人備下的大通鋪,專門接待販夫走卒等等。 且來蘇河上找點樂子的販夫們數(shù)量還不少,雖說沒有那些貴人們出手大方,一擲千金什么的,但接待他們時間短,且從不賒賬,算下來,待一月后,也給樓里添了不少進賬。 一女樓就是如此做派,且還給大通鋪們裝扮了一番,增添了不少情調(diào),平日里趁夜過來的小人物們多得是,待一女樓開了門,熟門熟路的朝里頭走去。 不過,今兒,這些人發(fā)現(xiàn)一女樓專門招待他們這些下九流的多了兩個生面孔,這是一老一少,老的那個也談不上多老,只多是徐娘半老,而少的那個看著就年輕多了,約莫不過十七八,正是如花兒一般的年紀,雖比不得上幾層樓里那些姑娘明艷漂亮,但能在大通鋪中見到鮮嫩的姑娘家,已經(jīng)是極為難得了。 這些人心里明兒清,知道這肯定是犯了錯被送過來的,否則這好生生一個小閨女怎也不能往這兒送不是? 再則,這可是黃花大閨女呢,鴇母哪里肯舍得? 這二人,正是莊家村的趙嬸子和她的小閨女趙二妞。 月余糧是個說做就做的實誠人,跟月余煦里應(yīng)外合,借著淮王府的招牌把人給送進了蘇河,雖說又欠了一個人情,但在趙嬸子母女被送進去后,月家和莊家的人都不由得淺淺的出了一口惡氣。 若非不是他們起了貪念,做出了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兒,又豈會有此惡果,佛說,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不正是一語中的嗎? 金陵蘇河,在整個大都都是著名的風月之地,蘇河之上也并不是雜亂無章,相反,在坤帝登基后對這里大加治理,嚴厲肅清了許多泯滅人性的人拐子,搭救了無數(shù)流落此處的姑娘們。 如今的蘇河除了是一些走投無路的自賣自身的人以及犯了錯被賣過來的姑娘外,已經(jīng)極少再有被拐賣或者被強迫過來的姑娘了,所以,月家在把那對母女送過來時,才會借助淮王府的招牌。 如今有了趙二妞這新鮮水嫩的小姑娘,來大通鋪里尋歡作樂的販夫走卒們都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個個都不懷好意的走近這對母女。 這些目光□□裸的,像是已經(jīng)透過雙眼扒了人衣裳似的,嚇得趙二妞躲在趙嬸子后頭瑟瑟發(fā)抖,母女倆連連后退,直到退無可退,后背抵在了墻上,正要跑,卻被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的人堵個正著。 在被抓住的瞬間,趙二妞放聲尖叫,朝著趙嬸子的方向喊道:“娘,救我,救我!” 可惜的是趙嬸子也是自顧不暇。 而聽了她的喊叫,圍著她們母女的人更是樂得哈哈大笑,嘴里直直的念叨著什么,很快,趙二妞的聲音就被覆蓋了下去。 月橋是過了好些日子才聽過來看她的余春說起的這事兒,此時,她已經(jīng)在小院里住了半月有余,月小弟在上回離開了月橋后,這次說什么都不回去,一直粘在她身邊,生怕哪天嬌花jiejie又被人欺負了去,作為男子漢,不能保護姑娘,他算什么男人?。?/br> 余春倒是想笑話他,只是一想到當日的情形,她便什么話也說不出口了。 罷,就讓小華好生陪陪小橋吧,可憐見的,受了這般大的罪,也不知以后該如何是好了? 月橋倒是對趙德一家的遭遇沒表示什么,只淡淡的笑著:“哦,這樣也挺好的?!?/br> 淺淡的金光灑在她臉上,露出修長脖頸,卷長的睫毛,白皙如玉的肌膚,既顯得安寧又有一種淡然的意味,頓時讓余春到嘴的話咽了下去。 倒是月橋發(fā)現(xiàn)了她的異樣,不由輕聲詢問:“姨可是有何要說的?” 余春扯了扯嘴角,正要否認,卻被那雙清澈透明的眼珠子一看,便不由得問出了心中所想:“淮哥兒那頭你可想好了要怎么辦?” 她可是聽莊宗說了,當日他去明昭書院通風報信時,在煦哥兒房里,除了見到了老二外,還有一人對月橋也是極為關(guān)心,在得知月橋失蹤后還曾一度非常失態(tài)。 她是見過那月淮的,所以聽宗兒一形容便知道是他。 真是便宜了那家子殺千刀的,生生把這對好姻緣給破壞了,那淮哥兒多好啊,看著就一表人才,人也溫和大方,跟他們家月橋那是最相配不過,又是從小一塊長大的,這樣的情誼那也別的不能別的,這女人在世上,還不是得找一個知根知底,知道疼人的好男人,可如今出了這事兒,這原本好生生的一段姻緣可就難說了。 別說這些讀書人,便是世上的普通男子,只要不是那起年紀大娶不到媳婦的,不在意妻子是不是黃花閨女外,誰不在乎? 月淮就是再好,誰能保證他不在意? 何況,月淮不在意,那他家的人也能不在意?沒有什么是紙包得住的,等有那一天月淮家的人發(fā)現(xiàn)了這事兒,若月橋嫁了過去,那才是她的苦日子呢。 就拿現(xiàn)在來說,莊家村里都有些風言風語了,雖說沒得到證實,但那一傳十,十傳百的,還不知道得傳成何樣呢? 月淮兩個字一入耳,頓時就讓月橋眉頭微微皺成了一條線。 若說她現(xiàn)在唯一有些內(nèi)疚的,大概便是月淮了,他們從小相知,月淮對她如何,她心里一清二楚,誠然她沒有如同月淮那般的情深義重,但對這一門婚事,她還是歡喜的。 她還曾幻想過若是成親后,她便來金陵陪著月淮讀書,等他考取了功名,無論去哪兒,都一路相扶相持,若是沒有考中,那便找個地兒安生的重cao舊業(yè),如同她爹娘一般,平平淡淡的過一生也無不可。 萬萬沒想到,在快要成親前,這些都成了鏡中花水中月。 月橋是無法面對月淮的,因此在出事后,她特意寫了一封信讓月余煦帶給月淮,大意便是如今她已是不貞,那這段婚事自然也就作廢,期盼他往后能尋覓得一意中人,共結(jié)白首,此生不離。 過后,她便再不敢去碰觸有關(guān)于月淮的事兒,甚至連這個名字都被她下意識的忽略了。 如今再次聽聞這個名,她的心里涌出了各種復雜而又酸澀的感受,在月家村時,那些一幕幕不由自主的浮現(xiàn)在了眼前,她眨巴著眼,努力控制著快要溢出來的淚水,垂著頭輕聲笑道:“自然是各奔東西了?!?/br> 余春聽得又是一陣嘆氣。 正說著,卻見月余煦大刀闊斧的走了進來,神情嚴肅正經(jīng),見余春也在,還先喊了句:“春姨?!?/br> 余春點點頭,身子傾了傾:“怎么了,瞧你這般著急的模樣?” 月余煦抿著唇,點著頭,眼底有揮之不去的擔憂:“東窗事發(fā)了!” 他的意思,月橋一下就領(lǐng)悟了,她微愣了一下,下意識的開口:“怎會呢?不是沒幾個人知道嗎?” 反應(yīng)慢了半拍的余春也回過了味,神色大變,一把抓住了月余煦的袖口,著急的問道:“這怎么會呢,當時不是只有你們幾個才知曉這事兒的嗎?” 月余煦想起今日陳銳跟他說的,身子就緊繃了起來:“此事做不得假,是在朝堂之上,有御史攻擊國公府教養(yǎng)無方,強擄了良家閨女還毀了人清白,陛下大驚,已經(jīng)下令要查了。” 往常,寧小侯只是強擄美人回去欣賞,并無做出出格的事兒,坤帝還會睜只眼閉只眼,如今被在朝堂之上公然彈劾,且坤帝心之肚明那御史是皇后一派的人,定然是抓住了寧小侯的尾巴,只得先主動派人調(diào)查,平息了被皇后一派挑起來的眾怒。 淮王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此事,接著便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了陳銳,也是知道兒子定然會把此事轉(zhuǎn)述給月家人,提醒他們好生防范,提前做好應(yīng)對準備。 無論是誰把這個消息透露出去的,但幕后之人的用心,定然是居心叵測。 而在御史彈劾寧國公府后沒多久,寧家大夫人便被皇貴妃招進了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