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被貴妃說了這一場后,對要去西賀喂馬的事兒寧衡倒沒有多少不滿了,就是多少有些遺憾??上Я瞬荒軒焱?。 漆黑的夜,只有淺淺的呼吸和小聲兒的話,月橋聽他說了許久,眼皮一垂一垂的就要閉眼,睡意朦朧的問了聲兒:“幾時去???” “兩個月后呢?!?/br> 寧衡剛說完,枕邊的人腦袋往枕頭上蹭了蹭,輕不可聞的嗯了一聲回應了后沒幾下就睡了過去。 寧衡以為她還在聽,又斷斷續(xù)續(xù)的說了許多,說了許久,直到嘴唇干燥起來,他還興奮的輕輕推了推身邊的肩膀:“怎不說話?” 回答他的是淺淺的、均勻的呼吸。 寧衡一滯,委委屈屈的伸手在被窩里抓了月橋嫩滑的手,捏了又捏。 感情他說了半晌,都是自言自語來著? 不一會兒,他又把頭擱在月橋頸窩處,跟著那呼吸不一會兒也睡了下去,很快,那一道淺淺的呼吸旁又跟著響起了一道,一聲跟著一聲兒的如同你來我往一般。 清早,街上小販們就吆喝起來,在這驟然冷下來的季節(jié),熱氣裊裊的攤子上頭坐了不少人,有賣饅頭包子的,也有煮著小混沌、清湯面的,泛著香味兒格外讓人眼饞,喝上一口熱湯,整個人都暖和了一般。 何二家的攤子混在里頭來買的人不多,雖說賣的也是新鮮出爐的餅子,但哪能跟熱湯比得了? 好在是何秀笑盈盈的站在一邊兒,模樣又討喜得很,沖著她來的也有不少,倒是賣了不少出去。何二捂著手心呵了口氣兒,瞧了瞧四處,道:“咱們也賣包子面湯算了,總比賣餅子銷得快,冷了還能喝碗熱湯暖暖身子?!?/br> 何二家在這頭賣餅子,那頭何大家在臨街上也支了個攤,賣熱乎乎的餃子面條,天氣兒越冷,何大家的生意就越好,何母想著她大嫂文氏這幾日的笑臉,還有對著她時的疏離,心里就不屑的冷哼起來。 不就趁著這天兒好才賺了幾個銅板嗎,若非如此,這平頭百姓之地,哪有他們平日里賣餅子賺得多?不就是嫌棄她當初沒湊上去巴結(jié)那月家嗎,要不是她當初非得把那些破事兒捅在了當家的面前,原早就過去了的,她還沒說道讓她別多管閑事呢,倒給她擺上臉色了。 她冷著臉嘲諷了兩句:“還賣包子面湯,你有那個手藝嗎你?有餅子賣就得了,還打上別的主意了,賠了你賠我銀子?。俊?/br> “你這婦人,不過隨口一說罷了,至于這陰陽怪氣的嗎?”何二家的賣餅手藝也是許多年了,餅子味兒好,真讓他丟棄他也是舍不得的,只是想著天冷換個法子,家里進賬也多些,被何母這一潑冷水,也熄滅了賣包子面湯的想法。 “我就這驢脾氣,你愛聽就聽?!焙文钙饺绽镆彩且苑驗樘斓膵D人,這會兒在外頭敢刺幾句除了何大媳婦文氏的原因外,還有前兩日她顧不得臉面拖媒人上月舉人家的門,豈料,那舉人娘直接把媒人給趕了出來,還諷刺他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rou,也不瞧瞧月舉人是何等人物,月家往后是何等人家,他們配嗎? 媒人沒吃過這般大虧,把月舉人娘的話一字一句的說給了何母聽,直把她說得臉頰漲紅,無顏見人。 到這會兒,她都沒好意思跟家里的人說。 本來這請媒人的就該是男方,鮮有女方主動請媒人上門的,何母也是見月舉人家實在是個百里挑一的好人家,且嫁過去后他們何家也得跟著沾光,以后就是官大人的親眷了,這樣難得的親事她若是不主動點只怕就要被別人給搶了,所以也顧不得不合情理請了媒人,倒是落了個這樣的下場。 其實兩家不配的話何大媳婦早早就跟何二一家說過,人月舉人娘要的是官家小姐做兒媳婦,就是被攆走那個,那也是財力雄厚才入了人的眼,何家雖安家在這天子腳下,但也就是個平頭百姓,沒錢沒勢的,怎么可能入得了別人的眼? 何母當時聽不進去,只覺得她閨女勤快又能干,模樣也不差,況且他們還是金陵府人士,配那小地方來的月舉人那是再合適不過,哪里聽得進去,如今真是后悔得腸子都清了。 “啊秀啊?!焙文刚f甚,卻見何秀一下用油紙袋裝了兩個餅子就跑了,急得何母在后頭詫異的喊道:“你這是去哪兒,啊秀,啊秀!” 何二推了推她的肩膀,道:“你大驚小怪做啥,啊秀許是見到了小姐妹們?nèi)チ牧?,你瞧瞧你??/br> “這餅子才賣了多少,她抓了就走也不打聲兒招呼,我問問還問不得了?”何母不滿的跟何二掰扯起來。 他們都不知,何秀是瞧見了從她面前走過的那身穿儒服的年輕男子才急沖沖的跟了上去的。在人快要穿過巷子時,何秀抿了抿唇,叫了出來:“月舉人?!?/br> 這人,正是月淮。 他轉(zhuǎn)過身,見是一滿臉通紅的女子,巷子四下又無人,遲疑的問道:“姑娘是在叫在下?” 何秀忍著羞怯點點頭,把手中還帶著溫度的餅子往前一舉:“這是我家的餅子,很好吃的,你拿回家嘗嘗吧?!?/br> 她當初偷聽到何母的話,心下一下就鼓了起來。 在何母之前,她其實早就見過月舉人了。少女慕艾,她又時常走動,第一眼就折服在這年輕舉人的風采之下,只是她心知二人的差距,這才放在心里,不料…… 月淮打量的看了看她不加掩飾的目光,清雋的臉上一頓,而后緩慢又遲疑的婉拒了她:“抱歉,在下已有心儀之人,不能接受姑娘的好意了?!?/br> 說罷,他點點頭,轉(zhuǎn)身離去了。 瀟灑又風度翩翩。 身后,何秀一張臉龐滿是淚痕,卻又忍不住在心里發(fā)問: 他心里的,到底是誰? 第117章 繡嫁妝 月余糧也被余氏給趕了出來讓他趕緊去把戶冊的事兒給上了,為了怕夜長夢多,兩處上好的宅子被別人給搶了先,連口熱湯都沒讓喝。他揣著銀票出了門,身子高大魁梧,木著臉跟在外頭的鄰里們打了招呼,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某佬凶呷ァ?/br> 這個天兒,清早了天都還暗沉沉的,起了風一吹,和著幾點雨水,打在身上也冷冰冰的,旁邊幾處熱氣兒裊裊,帶著點溫度,月余糧一頓,步子一下轉(zhuǎn)了個彎朝著旁邊的面攤上走了過去。 “老板,煮一大碗面?!?/br> “好嘞,客觀稍等啊?!泵鏀偫习謇鞯淖ブ话衙鏃l塊兒扔進了鍋里,這才細細的透過熱氣看了過去,這一看之下,也是一驚:“月大公子?!?/br> 何大媳婦文氏方才只覺從一旁走過一個高大的人,沒來得及先看人,況且這會兒天還有些暗沉,這下一看,不是月家的月老大嗎? 月家是開的豬rou攤,在那賣胭脂的蘆葦街上,聽說買賣好得很,許多人排著隊去買呢,這一日日的,賺的可比他們這小買賣強了不知多少,又一想著昨日那閃過的念頭,這會看月老大就有些不知如何面對了。 按她的猜測,那月家如今,可只有個月老大是正適合的時候,月家老二是個舉人,如今在明昭書院讀書,依著他家如今的情況,定然是不可能娶個普通女子的,月老三還小,正是孩童玩鬧之時,只有月老大沒成親也沒定親,守著月家的攤子做買賣,若是談婚論嫁,娶的也定然是門當戶對的普通人家。 那他們…… 這個念頭一出,文氏心里一陣兒竊喜。 這個月家可是比老二媳婦那月舉人家強上不少,便是對象是月老大又如何,他占著家里的買賣,娶的就是長媳,往后的弟弟再是有出息,娶的妻子再是厲害,也得敬著長嫂不是? 在文氏看來,若這門親能成,月老大的弟弟越是有出息越是好,不為別的,往后她閨女生的是長孫,有這么個厲害的叔叔,往后的人生還能平凡得了? 她才不跟老二媳婦一般,只顧著看那頭頂尖尖的人物,他們平頭百姓的,能攀上個這樣的就是燒了高香了,哪里還能強求別的。 月余糧耳尖,聽文氏說了月大公子幾個字后就看了過來,見到她,想著昨日何家人,點點頭打著招呼:“是嬸子啊,這是你家的攤子?” “是…是啊?!蔽氖闲睦锔鞣N念頭閃過,想跟人好生說說話,又不知該怎么開口,也沒注意到何梅抹著手走了過來,在鍋里瞧了瞧:“娘,這面好了。” 文氏被嚇了一跳,身子一顫,沒好氣的嗔道:“嚇我一跳,這面好沒好,你娘做了這些年還能不知道?” 一邊說,文氏一邊從鍋里撈出面條,淋上兩勺骨頭湯,澆上作料,努了努嘴:“楞著做啥,給那邊的客人端過去?!?/br> “哦。”何梅原就是在家里端了面條過來,這會袖子還朝上挽著,又擦了擦手,端了面就要過去,又被文氏給拉住了,看著她欲言又止。 “這是咋了?”何梅不解的問道。 文氏訕訕的側(cè)了側(cè)臉,抿了唇好一會才道:“那客人你昨日也見過了,是月家的老大,在蘆葦街上管著豬rou攤,你過去了順便給人打個招呼?!?/br> “行?!焙蚊凡恢捓锏纳钜?,盡直走了過去,把面放在月余糧面前,道:“月大公子,面好了,你慢用?!?/br> 月余糧點點頭,從桌上抽了筷子,正要開始吃,卻是在桌上頓了頓,糾正著:“不是甚公子不公子的,叫我月余糧就行?!?/br> 他一個賣豬rou的,還公子公子的,實在是別扭得很。 何梅沒叫,也沒不叫,只學了他的樣子點點頭,道:“那行,你吃吧,我過去忙了。” 月余糧就把筷子插進了面里,不知為何抬頭一看,只瞧見面前的女子一個風風火火的背影,正當年華的時候,就一身厚重的棉衣也遮掩不住年輕女子的好身段,松泛的挽著發(fā),上頭連一支木釵都沒插,旁的小閨女愛的發(fā)帶更是沒扎上去,簡單得很。 小橋還說這何家的大姑娘是個穩(wěn)重的性子,他瞧著,怕更是個急性子才對。 何梅一來,一下就接了文氏的活計,又是抹著桌椅,又是招呼行走的路人,還要下面條,忙得很,月余糧就著那清的吆喝唏哩呼嚕的扒完了面,從袖里掏出幾個銅板放在桌上就準備離開。 文氏眼尖,忙喊了聲兒:“月大公子啊,有空多過來坐坐啊,嬸子請你吃面條?!?/br> 月余糧笑著應了下來,眼角余光不著痕跡的瞥見了何梅清清秀秀的側(cè)臉,頓了頓,接著大步走出了文氏母女的視線。 月家里頭,寧衡起床了沒一會兒,綠芽就端著熱水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見到她,寧衡輕輕的給比劃了個動作,壓著嗓音道:“別吵醒了少夫人,讓她多睡一會兒?!?/br> 綠芽為難的看了看外頭的天色,也壓著嗓音回他:“可夫人讓我叫少夫人起床了?!?/br> 月家兩處宅子一買下來,立馬就得忙起來,月家三位爺,一個要顧著豬rou攤,一個要在書院讀書,一個那就是到處玩的,只有姑娘正閑著,有時間跟月當家和余氏兩個顧著這兩處宅子的修葺搭建。 而余氏還得請媒人去淮王府提親,還得采買一應聘禮,商定日子等等,更是忙得腳不沾地的,能監(jiān)督兩處宅子的還只有這父女兩個,是以,誰也得不了空。 寧衡寸步不讓,無論綠芽說是誰喊的,都不讓她進內(nèi)室一步,還振振有詞,再忙的活計也得等人睡飽了才有精力。 否則,這沒精打采的別人瞧著不心疼,他心疼。 全然忘了昨兒是誰扯著人說了半簍子的話。 “你們倆這偷偷摸摸的說什么呢?”月橋撩了簾子,睡意朦朧的站在簾子后,還小手掩在嘴邊兒偷偷打了個哈欠。 “沒什么,你再去睡會兒吧。” 寧衡頭也不回的回她。 “都進來吧?!痹聵蛟缇推骋娏司G芽手里的水盆,不過那盆里的熱氣都差不多被散光了,她指了指:“水已經(jīng)冷了?!?/br> 好不容易上前了一步的綠芽一頓,低頭看了看已經(jīng)冷卻的水,果斷的轉(zhuǎn)了頭朝外走去:“奴婢這就去換一盆?!?/br> 等月橋洗漱好,同寧衡一塊兒到了前廳時,月當家兩口子和月小弟已經(jīng)等著了。 “姐,你怎么才起來啊,我都餓了許久了,”在月小弟這個年紀最是經(jīng)不得餓,消化又快,為此家里還時常備著些點心,一早他就餓了,但是余氏不讓他吃,說甚寧衡也在,別讓人瞧著這沒規(guī)沒矩的樣子,他只得抱著肚子等到了現(xiàn)在才抱怨了兩句。 月橋還沒說話,余氏就白了他一眼:“那小桌上擱著的一盤子點心你都吃了一半了,還餓什么!” “這哪能一樣?!痹滦〉芤娝忠_口,只忙問著:“那我這會兒可以吃了吧?” “快過來坐。”月當家這會兒才開口,招呼月橋和寧衡入座。 “哎?!睂幒庠谠栏傅膿]手下,三兩步就走了過去,還勤快的就著桌上的碗給人挨個的勺起了粥,月橋四處看了看,問道:“爹娘,二哥呢?” “一早就回書院了?!庇嗍蠂@著氣,在寧衡的殷勤伺候下面色又好了些,還笑瞇瞇的讓人別管,自己吃。 月家用飯向來沒大戶人家那種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吃到一半,余氏還猶猶豫豫的問起了月橋:“這些日子郡主哪兒有沒有同你聯(lián)系,打從上回重九節(jié)前她過來走動了幾趟,好些時日沒見到人了?!?/br> 往前,陳明月討好余氏那是費勁了心血,各種吃穿用度跟流水似的孝敬到她頭上,便是其他月家人那也是被她塞了不少稀奇的玩意兒,對月橋這小姑子也是用心,時常遞了帖子去寧家陪她說說話,兩個人年紀相仿,性情雖不同,但脾氣卻是十分合得來。 如今這人炸一好些時日不在跟前晃悠,余氏還有些不習慣了。 “她啊?!痹聵蛎虼叫Φ溃骸霸缰涝蹅兗矣羞@個心思,關(guān)在家里繡嫁妝呢。” 陳明月對月余煦那確實是癡心一片,如今得償所愿,哪里還有以前那瘋丫頭的模樣,給月橋帶了信兒,說是不繡好嫁妝就不出門了。 她那一手繡活,月橋還是了解的,拿鞭子舞槍弄棒的還行,說到捏針刺繡,那估摸著就跟她是一樣的了,月橋是早就不對繡活有期待,而陳明月則是下定了決心,一心撲在了上頭,聽說,淮王府為了陳郡主繡嫁妝一事,早早就聘請了數(shù)位繡娘在王府侯著了。 可見,便是淮王府上對陳郡主拿針引線也是不看好的。 第118章 都變了 月余糧辦事速度很快,半上午就同牙行一起去衙門里頭把宅子戶冊給辦妥了,交了銀兩后,城東的那兩處宅子就是他們月家的了。 出了衙門,陪同的牙行人笑瞇瞇的跟他客氣恭維了幾句,這才告辭離去,懷里揣了兩張蓋了紅印的地契,月余糧在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了何大一家。 跟清早相比,這會天色早已亮堂得很了,過路的行人行色匆匆的,很少會在面攤上逗留,遠遠的見了他,何大媳婦文氏就招呼起來:“喲,月大公子,你這是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