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我呸,交代個屁!”余氏擰了一把月當家,插了話:“你們的好女兒,連人家夫妻的信都要看,真是不要臉,我活了幾十年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不害臊的小閨女,這是想男人想瘋了吧?!?/br> “弟妹!” 夏氏心疼的扶著月媚兒,一聽余氏這話,臉都扭曲了。 “哼!我們家廟小,供不起你們這樣的大佛,收拾東西趕緊回你們崇州吧?!庇嗍蠚鉀_沖的拋下話,追著月橋去了,而何梅和陳明月一見余氏都走了,也跟著離去。 余氏前些日子就聽人說起過這些人仗著長輩的面兒為難新婦,又在府中橫行霸道的,一直也忍著沒開腔,連月家老兩口話里話外的讓她們給奉養(yǎng),把另一處快要修筑好的宅子送到他們手上的事兒也忍下了,整日里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反倒讓他們越發(fā)猖狂了起來。 還真把月家二房的宅子當自己家的了? 還真把他們當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下人了? 月家兩老的偏心眼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早些年就只顧著老大,打小就讓她當家的自己出門去討食,得來的銀錢悉數(shù)上交,最后兩個老的還拿了銀子帶著老大走了,把老二放在老家,守著破屋子,數(shù)十年也沒說要接人過去。 若說還,那些恩情也早就還完了。 月橋走得不快,余氏很快就追上了:“小橋,這些日子可是發(fā)生了何事兒,娘瞧你這性子可比往前沖動兩分了?!?/br> “娘……”母女兩個說著話,余下的婢女們稍稍離得遠了些,不緊不慢的跟著。 月橋這些日子身子不適,又有安氏一個勁的盯著她,所以她才為了清凈,想等著身子好些了再回去,至于安氏口口聲聲說她跟男子私會的事兒。 私會是有,但并沒有見不得人。 她見的那人,只是恰好碰見的月淮罷了。 一路到了小橋院,余氏把她送到門口就忙去了,月橋這才展開了信,一字一句的讀了起來,尤其見到那吾妻橋橋四個大字時,忍不住搖頭失笑。 讀完,她正讓綠芽拿了文房四寶來,正提筆著要回話,突然一個丫頭闖了進來,急急的說道:“不好了少夫人,蘭姨娘懷孕了?!?/br> 月橋筆下的墨一下滴在了紙上,變成了一坨,她只得擱了筆,說道:“蘭姨娘老蚌生珠,如今還能懷上子嗣,這是喜事兒啊?!?/br> 丫頭依然瞅著臉,比先前還急:“可今兒蘭姨娘卻突然險些小產,大老爺急得不行,已經讓人搜查了,說是少夫人上回給大夫人分擔內務時采購的補品,分給蘭姨娘的帶有藏紅花!” 月橋聽罷,只嘆道:“原來如此。” 她還說安氏怎的只出了前手就沒后招了,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呢?她大手一揮:“走,咱們也回府看熱鬧去,等我回去問個清楚再一五一十的把這些寫給你們小爺瞧瞧?!?/br> 第139章 家無主 寧府里頭正熱鬧得很。大房子嗣單薄,一共才兩子一女,這年紀還差的大,如今寧衡都已成了親,連出嫁的皇貴妃下頭的皇子都是個小少年了,蘭姨娘在多年無所出的時候又懷了身子,別說寧大老爺了,就是寧老爺子也對這個還在肚子里的小娃多抱了兩分期待。 只是這喜訊剛傳出來不久,連帶的還有蘭姨娘險些小產的事兒,寧大老爺大怒,吩咐人好一頓查驗,這才有了這點子直指月橋的線索。 “派人去叫月氏的如何了!”寧大老爺鐵青著臉,地上是一灘子碎裂的杯子茶盞。 安氏坐在另一頭,聞言冷哼了聲兒:“已派人去了?!?/br> 話落,就有府醫(yī)從里頭轉了出來,先是給寧大老爺吃了顆定心丸:“回大爺,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已經保住了,只是到底用了藏有紅花的物事,身子虧了虧,虛得好生調養(yǎng)方能母子均安?!?/br> 寧大爺難看的臉色稍稍軟和了兩分,到底還記掛著那紅花之時,又問道:“你可確信那害人的東西是那紅花?” 府醫(yī)方才已經里里外外的檢查了一遍,已經確信無誤:“回爺,確實是紅花之禍?!?/br> 寧大老爺?shù)昧怂隙ǖ脑?,高大的身子頓時頹然起來,朝他擺擺手:“去吧,往后蘭姨娘的調養(yǎng)還得你多多費心,讓她母子二人少受些罪?!?/br> 府醫(yī)又應了下來,這才提著箱子出門了。 寧大老爺正想著措辭正要詢問安氏可否知情,得了消息的十少爺寧澤一頭腦門的汗跑了進來,頭一回沒跟個規(guī)矩懂事的小大人一般先給長輩們行禮,而是一踏進門就著急的問道:“爹,母親,我姨娘如何了?” “你怎的回來了?”寧澤這個年紀,早早就尋了書院在外頭讀書,寧大爺也不愿讓這些后院的的陰私去打攪他,所以當即就蹙起了眉頭攆著人:“你姨娘沒有大礙,你趕緊回書院讀書去。” 放了往日興許寧澤就聽進去了,但這會他卻沒有聽從寧大爺?shù)脑?,反而站得筆直的,同他商量:“爹,孩兒想見過姨娘后再回書院?!?/br> 來給他傳話的小廝把蘭姨娘的事兒說得十分嚴重,什么母子快不行了等等,言語中竟是讓他去瞧上最后一面的意思,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寧澤哪里敢放心? 寧大爺被今兒的事兒給弄得憋了一肚子火,又見向來聽話的小兒子如此倔強,沒有平日半分的聽話懂事,正要發(fā)火,在對著寧澤那雙孺目的眼時,心里頓時xiele氣,嘆了一聲:“去吧,見完就走?!?/br> “唉。”寧澤一下高興起來,臉上的不安一掃而空,抬腿就朝內室走去。 不說蘭姨娘母子在里頭說著貼己話,就是寧大爺和安氏又等了一會兒,就有下人來報說五少夫人回府了,走的正門,如今老爺子、老夫人都在明德堂里等著呢。 “走吧。”寧大爺頓時站起了身子,大步朝著外頭走去,他做上位者久了,身上自有一股威嚴,如今氣勢環(huán)繞,嚇得不少下人婢子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出了差錯被連累。 安氏見他大刀闊斧的背影,捏著帕子掩著唇輕輕的彎了唇,也抬腳跟了上去。明德堂里,就跟三堂會審一般,審的人還回回都是月橋,打從她嫁進了寧府,像這般情形,都不下多少回了。 月橋也忍不住苦笑著。尤其堂上兩側明里暗里的打量之下,更是覺得她大概天生跟寧家犯沖,回回事兒都能賴到她頭上,寧家未出嫁的姑娘們打量得還隱蔽,目光都十分復雜,而各房的當家夫人們就有趣多了,莫說眼神,就是身上都散發(fā)著nongnong的惡意。 她不卑不亢的給諸位長輩施了一禮,便隨意挑了個尾處的位置坐下了。 不過她剛坐下,在主位上就有一婦人“噗嗤”一聲,驚奇的笑了出來:“我說侄媳婦啊,這可是眾位長輩審你的時候,你竟然還敢坐下,不在中間好生立著反省反省,可實在是不把你祖父祖母和長輩們放在眼里。” 說話的這婦人瞧著不過三十左右,保養(yǎng)得宜,渾身穿戴厚重,到處都是一串串亮睜睜的珠寶,此刻正坐在老夫人旁邊,是寧衡嫡親的姑姑。 月橋對她這看似玩笑實則不安好心的面目看都懶得看,只跟著冷聲回嗤了過去:“有證據嗎?” 寧二姑奶奶哪里知道有沒有證據,這不都說了是審嗎? 以往后宅里哪次遇到這種事兒,無論是夫人還是姑娘們都恨不得自己長了兩個嘴,鐵齒銅牙一般把自己給摘出去,神情盡是惶恐不安,絞盡腦汁的解釋著,說著以往的伺候孝順來博人同情? 她只得小聲的扁了扁嘴:“有你受的。” “我倒是想聽聽,如今這事情都指向了你,你可有證據證明不是你?”剛踏進來的寧大爺正聽見了她那一句,沉著聲走了進來。 寧大爺攜著安氏進門給寧老爺子、老夫人施了禮,這才在一旁坐下,只是他方才提出的問題,現(xiàn)在眾人都瞅著月橋等著她回答。 月橋也沒讓她們失望,笑了一聲兒:“我需要什么證據?誰說是我自然要拿出鐵證才是,爹見過哪個縣老爺審案是讓被告的人自己去找證據的?” 寧大爺不想她如此油嘴滑舌,聲音又低了幾分:“那是在縣衙!” “可不都一個意思?”月橋實在不懂寧大爺?shù)南敕?,只疑惑的問著他:“兒媳若是沒記錯,大戶人家家里發(fā)生了這種事可都是需要去查驗的,也是需要證據確鑿的,哪個大戶人家家里還得自己去查的?” “你!”寧大爺有心再說兩句,但一向能言善道的嘴卻被堵得死死的。 余下的一看這情形,二夫人莊氏在老夫人的示意下先說了出來:“侄兒媳婦也別怪我們多疑,實在是如今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你,況且那一批藥材還是大嫂不在時你置下的,因此……” 因此就賴上她了? 月橋也不是吃素的,嘴唇一撇就說道:“二嬸生個女兒身真是為難你了,連證據都沒有就敢在腦子里想這些,說得好像你親生經歷過似的,反正侄媳只知道,捉人拿臟,否則我還奇怪怎的每回都要扯上我?別是打量我村里出來的沒權沒勢就欺負我吧?誰家成親不過幾個月就跟犯人似的審了好些回了,依著侄媳婦這經歷,只怕都能寫本話本子了,題目我都想好了,叫本夫人在寧家宅子里同諸位夫人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你們覺得如何?” 月橋這些話,句句帶譏,字字帶諷,讓一干自來就帶著優(yōu)越的夫人們臉上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好不難看。 “誰說沒有證據!” 在這當口,安氏突然出了聲兒,沒等眾人回過神兒,她就揚著聲兒喝道:“帶王婆子進來?!?/br> 事情一下峰回路轉,眾人的心頓時提了起來,不一會兒,就有個自稱王婆子的走了進來,她眉目有些萎縮,整個人忐忐忑忑的:“奴婢見過諸位主子。” “起來吧?!崩戏蛉丝粗龁柕溃骸澳憔褪峭跗抛??” “奴婢是?!?/br> 老夫人點點頭,示意她:“既然老大媳婦說你是證人,那你便說說?!?/br> “是?!蹦峭跗抛涌雌饋砗芎ε拢碜佣碱澚祟?,結結巴巴的說道:“奴婢,奴婢是鶯歌院針線房的管事,平日里就采買點針線活計給小丫頭們,在,在三四月前,少夫人有一日叫奴婢在采買針線頭時順著帶了些紅花進來,說,說是往后有用?!?/br> 王婆子只有這點消息,但不妨礙老夫人跟二夫人一般合理的推斷出事情的前因后果:“所以,當時衡哥媳婦負責采買藥材,又讓王婆子買了紅花,再神不知鬼不覺的把紅花浸泡了給那藥材沾染上,恰好蘭姨娘近日有了身孕準備補補,卻……” 她推斷得合情合理,堂上大部分人都跟著點了點頭,安氏一直小心的觀察著月橋的表情,見她撇了撇嘴,一副不當回事兒的模樣,打斷了老夫人的話:“老夫人,兒媳已派人去這王婆子采買紅花的鋪子去問過了,那鋪子證實王婆子當時確實買了紅花?!?/br> 她轉過臉,沉聲問著月橋:“在此之前,府中已經好幾年沒用過紅花這東西了,若不是你,誰又能收買得了你鶯歌院的人?” 安氏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連老爺子都說不出有甚不對之處,整個堂上看向月橋,便是最先有所懷疑的人也毫不猶豫的信了她的說辭。 綠芽瞧得著急,生怕他們突然開始動作,而月橋在安氏急言厲喝中不疾不徐的說道:“娘說沒有就沒嗎?這府中丫頭下人數(shù)百之眾,紅花很貴嗎?哪房沒銀子讓人隨便買點,誰為了省下幾兩銀子讓你去采買?這王婆子說的話可是有證據?她怎么就能證明我讓她買了紅花?咱們辦事都是靠證據說話,這離著證據還遠著呢,她可不是我的心腹,誰知道被誰給收買了?” “你還敢抵賴!”安氏氣急敗壞:“如今證據確鑿,你再是口舌厲害也沒用!” 月橋一聽證據就笑了,也懶得同她爭辯,直接就問起了老爺子:“祖父,憑著一點摸不著邊兒的證據,連個實錘都沒有,僅憑著這點東西和幾個后宅婦人的猜想,一個證據一個兇手就出來了。你老貴為閣老,可曾見過如此荒唐的審案?” 她冷笑了幾聲兒,接著說道:“娘和祖母二嬸幾個一言一語就把兇手給定下來了,這樣的駕輕就熟想來也不是今日才練成的,想來往前的那些年,這后院之中出的事兒想必也是憑著這三言兩語便定下的吧?老祖宗有句話說得不好,什么叫無才便是德,沒有才德,還攬下這瓷器活,坐上那高高在上的夫人之位,管著府中幾代內務,這不是笑話嗎?我倒是想問問娘,大房為何這么多年沒有子嗣降生,院子里那么多的姨娘,總不能人人都不好生育吧?” 第140章 做衣服 安氏臉色煞白。 關于寧大爺?shù)暮笤?,她的確是費了不少周折,用了不少手段,凡事有關子嗣的她通通都給姨娘們用上過,包括蘭姨娘,只不知為何讓這個賤人逃過了這一劫。 可在這后院之中實在是太正常不是?哪家后院沒有這樣的事兒,大家心里都是有數(shù)的,誰料今日被月橋給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安氏又驚又怒,對著寧大爺驀然驚醒看過來那目光,頓時心涼了個透。 枕邊人數(shù)十年,她如何不知月氏的話被寧大爺給聽進了心里呢? 她顫了顫身子,只盼著把這茬給揭過去:“月氏,你別胡攪蠻纏的,這說的是你陷害蘭姨娘的事!你可莫要忘了衡哥兒如今在西賀上任,你這樣至他與何地?” 月橋一見她慌了神,哪里不知她這是心虛了,又聽她說起寧衡,更是笑出了聲兒:“什么上任,不過是去做個喂馬的,在娘眼里跟他出將當相了不成,還早的很呢。若是我暗害蘭姨娘,倒不如說是娘容不得蘭姨娘罷了,這些年你們二人爭來斗去的媳婦也聽了不知多少耳朵了,她撐天了生個庶子,可又礙不到我,最多領一份家業(yè)罷了,但蘭姨娘若有了身孕,在爹哪兒就又立了功,說不得更寵愛她幾分,娘你怎么能高興呢?” 安氏是何性子,眼里容得下人? 別說蘭姨娘了,就是已經成長的寧澤都不受她待見,一年難得見人幾次,更別提寬松大度的做個好嫡母了,這是整個寧府都知道的,說月橋害蘭姨娘,倒不如說安氏怕蘭姨娘比往日更受寵威脅到她罷了? 誰讓他們擁有同一個男人,需要同樣的寵愛呢? “你……你胡說!”安氏咬著牙,恨不得撲上去咬她兩口:“證據……” 月橋起了身,打斷她:“證據牽強得很,媳婦還是那句話,證據要的是鐵證才是?!彼龓еG芽扭頭就要走,卻在到了門口時又加了一句:“誰最后得益這事兒十有八九就是誰做的。” 扔下話,她輕輕的嗤了一聲,帶著鶯歌院的婢子們消失在一眾人眼里。 說實話,她本以為安氏做了多年的當家主母,這些后宅的陰私用起來應該是駕輕就熟,天衣無縫才是,誰料她依然如此天真。 或許自小的順風順水以及嫁人后的一帆風順讓她自覺說一不二,哪怕是漏洞百出也有無數(shù)人上趕著哄著、騙著才養(yǎng)成如此自大、自以為是的性子,在她身上都碰了無數(shù)回壁了,還傻傻的往前沖,是覺得教訓不夠還是覺得她不過有點小聰明不放在眼里? 不知道她不是個普通女子? 回了鶯歌院,綠芽一邊給她換了一身常服,一邊砸吧著嘴兒問道:“姑娘,這事兒就算完了?” 月橋閉著眼睛說道:“不完了還能如何?” 想攀扯她證據不足,被她一通話過去反倒是安氏自己惹了一身sao,但就算旁人心里都明清兒這是安氏做的又如何?為了蘭姨娘,還能罰她一個當家主母不成? 只要皇貴妃還在一日,寧府里就沒人能動得了安氏的位置,最多是受著冷淡罷了。 她們回鶯歌院沒一會兒,阮嬸和龐嬸就急匆匆趕了來。見月橋沒事,二人都松了口氣,阮嬸的臉色最難看,當先給她請了罪:“姑娘責罰老奴吧,老奴自問把這院子里守得跟鐵桶一般,沒想到竟然還是被大夫人給鉆了空子!” 龐嬸也跟著認了錯:“老奴也有錯,未能好生看著院子,讓那王婆子被人給收買了過去?!?/br> 月橋任由綠芽給她松發(fā),聞言忙擺了擺手:“這如何能怪二位嬸嬸,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咱們誰也左右不了的,好在那王婆子只是針線房的人,與我接觸不深,也硬把罪名按不到我頭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