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既然是睡在人家的地盤,基本的社交禮節(jié)秦雪衣還是知道的,遂立刻吹捧道:“好名字,我叫jiejie清清好不好?” 空氣陷入了沉默之中,那人模模糊糊地唔了一聲,算是答應了,秦雪衣便將被子拉了拉,蓋到下巴的位置,道:“清清你在宮里是做什么的?” 過了片刻,她才聽見身邊人答道:“做事的?!?/br> 秦雪衣:…… 她心想,這個小jiejie可真是會聊天,把天都給聊死了。 秦雪衣再接再厲,繼續(xù)道:“是在你們殿下身邊做事嗎?” 清明簡短地答道:“是?!?/br> 秦雪衣贊嘆道:“真好?!?/br> 清明疑惑:“好?” 秦雪衣翻個身,對著她,認真地解釋道:“當然好啊,你們長公主殿下長得那么好看,天天對著好看的人,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嘛。” 少女說話時,暖暖的氣息吹拂過來,輕而淺,這讓清明有些不適應,她從未與人接觸這么近過,忍不住往后退了退,緊接著她便聽見那少女又道:“可惜脾氣不太好?!?/br> 清明頓住,她也不后退了,不動聲色地問:“脾氣不好?” 秦雪衣道:“我覺得她有點兇?!?/br> 畢竟上次對方掐著她脖子的威脅的那一幕,讓她印象太深刻了,直到如今還心有余悸。 清明慢吞吞地答應一聲:“哦?!?/br> 秦雪衣忽然想到她嘀咕的這位正是對方的主子,便覺得有些不妥,試圖補救道:“不過話說回來,好看的人做什么事都會被原諒的啦?!?/br> 清明停頓了一下:“你覺得她好看?” “那當然了,”秦雪衣抬起頭,把一條手臂枕在腦后,道:“她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就是……中性美,你知道吧?” 清明不解道:“何謂,中性美?” 秦雪衣解釋道:“就是既不是女人的那種柔美嫵媚,也不是男人的陽剛英俊,它是獨立的第三種美?!?/br> 清明沉默片刻,聲音沉沉道:“那不就是不男不女的,閹人?” 秦雪衣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連擺手,辯解道:“怎么是不男不女?再說了,美就是美,為什么非要分男女?” 她耐心地道:“你看見一朵好看的花兒,覺得它美,看見一副畫好看,也會覺得它美,美就是一種讓人覺得愉悅的感受,見了它便心情舒暢?!?/br> 清明想了想,道:“所以,你見了殿下,會覺得心情舒暢?” 秦雪衣憋了一會,才勉強道:“若是撇開她的脾氣不說,光是看臉,確實是心情舒暢的?!?/br> 清明沒說話了,秦雪衣卻感覺到了什么,扭頭問她:“你是不是在笑?” 過了片刻,清明才平靜地道:“沒有?!?/br> 秦雪衣翻個身對著她,湊近些,想要努力在夜色中看清楚她的臉,不信道:“真沒笑?” 少女暖暖的氣息再次吹拂而來,像三月里的暖風,清明渾身一僵,伸手抵住她的頭,低聲道:“離我遠些?!?/br> 秦雪衣不以為意,順手摸了摸她的手臂,清明宛如觸電了似的縮回手,語帶震驚道:“你做什么?” “沒什么,”秦雪衣疑惑道:“只是覺得你身上硬邦邦的。” 清明:…… 秦雪衣又捏了捏自己手臂上的軟rou,繼續(xù)道:“不像我,一身rou軟綿綿的,沒力氣?!?/br> 確實軟綿綿的,清明能感覺到少女依偎著她,溫熱而柔軟,像一團被太陽曬暖的柳絮,又像是一只貓兒,溫順乖巧。 她人生十幾年來,第一次有這樣的感受,像是那只貓兒伸著爪子不輕不重的撓了她一下,頗是有趣。 秦雪衣漸漸困了,她還不忘道:“清清,一起睡覺聊天是不是感覺還不錯?” 過了許久,才聽見清明嗯了一聲,秦雪衣迷迷糊糊道:“既然你也喜歡……我們明天晚上繼續(xù)聊?” 身邊的人沉默了很久,秦雪衣困倦無比,等不到她的回答,在陷入沉睡之前,她聽見寂靜的空氣中才傳來一個聲音:“可以,但是不許告訴別人……” …… 床很軟很舒服,旁邊還有一個天然抱枕,暖烘烘的,就是有點兒硬,不過秦雪衣并不嫌棄,她體質偏涼,夜里手腳冷了,就往旁邊人身上湊,手腳全搭上去,宛如一只八爪魚。 起先清明還覺得不自在,往往秦雪衣一湊過來,她就把她推開,但是奈何秦雪衣十分執(zhí)著,次數(shù)多了,清明也就懶得去推她了。 秦雪衣這一覺睡得十分舒坦,然而天不亮就被人給弄醒了,她一睜眼,只看見一道身影坐在一旁,秦雪衣困倦地打了一個呵欠,迷迷瞪瞪道:“怎么了?” 清明低聲道:“天要亮了。” “哦,”秦雪衣翻了一個身,趴在枕頭上,醒了一會神,才爬起來,赤著腳下了床,伸手去夠床頭掛著的衣裳。 淡淡的天光從窗紙里映出朦朧的影子,將少女的腰身勾勒出纖細的線條,好似三月里抽條的柳枝,嫩而柔軟,清明看了一眼,便下意識別開了目光。 秦雪衣草草穿好衣物,便低頭去看她,不防她一時湊得這么近,清明往后仰了仰頭,驚道:“你做什么?” 秦雪衣系著腰帶,道:“看看你長什么模樣,等白天我來找你玩?!?/br> 清明:…… 她默然片刻,道:“不必了?!?/br> 說完之后,大概是意識到拒絕得太強硬了,她又解釋道:“我白天要做事,恐怕沒有時間?!?/br> “那好吧,”秦雪衣有些失望,想了想,又道:“那我今天晚上再過來,行嗎?” 直到聽見對方輕輕嗯了一聲,秦雪衣才心滿意足地摸著黑出了屋子,不得不說,昨天晚上睡得太舒坦了。 等秦雪衣走了,床上坐著的人才動了動,披衣下去,她走到窗前,看見那一只空碗端端正正地擺在那里。 她昨夜明明把藥倒了,竟然也睡著了。 這是十數(shù)年來的頭一回,不需要借助湯藥,也能安然入眠,回想起夜里時候,身側是少女暖暖的體溫挨著,仿佛某種乖巧的小動物,充滿了信賴與溫順。 …… 今日天氣甚好,晴空萬里,日頭也漸漸升了起來,金色的朝陽映在金頂琉璃瓦上,折射出絢爛的光芒,宮婢與太監(jiān)們排成一隊,小心地端著托盤,在宮道上穿行。 宿寒宮主殿。 一行宮人們在外等候了許久,也不見里面的門打開,若是放在平日里,長公主殿下早就起了,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盡管心有疑惑,她們也不敢去敲門,只得在外面守著。 日上三竿之時,宮人們站得腿都酸了,才聽見后方傳來了桂嬤嬤的聲音:“殿下還未起?” 宮人們紛紛垂頭轉身過去,打頭那個宮婢輕聲答道:“是,嬤嬤,殿門還未開,殿下想是沒起。” 桂嬤嬤眉頭皺起,道:“殿下素來起得早,今日怎么會睡到現(xiàn)在?莫不是身體不適?” 說到這里,她便上前將門推開,徑自進去了,不多時出來,表情還帶著幾分古怪,對眾宮人道:“殿下還在睡,兩個時辰后才起,你們兩個人,去一趟上書房,向太傅告?zhèn)€假,說殿下午后再去讀書。” 宮人們面面相覷,齊聲答應下來。 沒等到兩個時辰,主殿里便有了動靜,長公主可算是起了,候了一上午的宮人們立即打起精神,捧著洗漱用具魚貫而入。 燕明卿披著外裳站在窗邊,宮人們伺候她梳洗,末了,她忽然問了一句:“長樂郡主如今住在哪里?” 替她挽發(fā)的兩個宮人面面相覷,一人輕聲答道:“住在新晴院隔壁?!?/br> 燕明卿想了想,道:“我記得,那邊似乎并未修繕,怎么能住人?” 語氣喜怒不辯,卻自帶著一分壓力,兩名宮人立即跪下來,道:“回稟殿下,是桂嬤嬤安排的,奴婢也不知其究竟。” 燕明卿頓了片刻,才道:“起來吧?!?/br> …… 卻說秦雪衣扎了一上午的馬步,等日上中天了,綠玉過來送飯食,她便將那鑰匙掏出來還給她,又道了謝。 綠玉將食盒里的菜拿出來,一邊道:“都是奴婢該做的?!?/br> 她說著,似乎想起什么,繼續(xù)道:“對了,郡主起了之后,不必整理,奴婢一早就會過去收拾的。” “整理?”秦雪衣愣了一下,她走的時候可沒有整理,脫口道:“大概是清清打掃的……” 綠玉面露疑惑:“清清?” 秦雪衣忽然想起昨夜清明說的話來,立即改口道:“沒有,是我記錯了?!?/br> 好在綠玉并不是追根問底的性子,就這么被搪塞了過去,也沒再問起。 燕明卿一夜好眠,次日下了學回宿寒宮之后,便停下了腳步,在原地站了一會,轉個方向往前走,林白鹿與段成玉都愣了一下,才跟上去。 段成玉道:“殿下是要去哪里?” 燕明卿隨口道:“轉轉?!?/br> 宿寒宮里有什么好轉的?路上幾塊磚他們都數(shù)得出來,段成玉欲言又止,最后兩人還是跟著她往前走。 走了半日,燕明卿才尋到了新晴院,待繞過墻角,看見了一座屋子,這里僻靜得很,那屋子一看便是久未修繕了,宿寒宮里的宮殿房屋眾多,人又少,總有一些房屋是失于打理的。 但這座屋子還是荒涼得超乎她的想象,門前一株老樹掉光了葉子,樹枝支棱著刺向瓦藍的天空,那墻角還生著枯黃的雜草。 段成玉眼尖,道:“殿下,那樹上有個人?!?/br> 不用他說,燕明卿也看見了,三人走近了些,樹上的少女便轉過頭來,往這邊看了一眼,四個人齊齊愣在了當場。 因為,秦雪衣此時正倒掛在那樹上,手臂枕在腦后,姿態(tài)悠哉,與燕明卿三人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她一張口,嘴里原本叼著的一根細長草葉就這么掉了下來。 燕明卿覺得自己每次見到秦雪衣,對方都在刷新她的認知。 作者有話要說: 秦雪衣:說睡就睡,絕不含糊。 這恐怕是作者君寫過的,女主睡男主睡得最快的一本書了。 第9章 秦雪衣是真沒想到燕明卿會突然來這里,這個地方太偏僻了,這么多天,只有綠玉每天會在固定的時間過來,平常時候是不見半個人影的。 于是秦雪衣就沒那么多顧忌了,可她萬萬沒想到,長公主今天竟然會過來。 氣氛詭異地安靜了片刻之后,林白鹿好心提醒道:“郡主,您是不是要下來?” 秦雪衣這才回過神,一個漂亮的翻身,她整個人便輕盈地落在了地上,姿勢非常標準,她從前沒事就和師兄們一起倒掛在雙杠上,還會比賽誰掛得更久,一眼看過去,就好像掛了一排咸魚似的,整整齊齊。 燕明卿看了看那棵老樹,還算結實,怪道能經得住秦雪衣這么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