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她額上虛汗,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秦雪衣看了一眼地上放著的香爐,道:“還沒燃到頭呢,再堅持一下?!?/br> 小魚聽話地哦了一聲,繼續(xù)咬牙堅持,上回郡主大發(fā)神威,打了敬事處那群仗勢欺人的小人們,回來便說自己夢里夢見了神仙,傳授她功夫,也要教給小魚。 小魚對郡主的崇敬如滔滔江水,就算郡主說太陽是方的她也相信,于是大為感動,發(fā)誓一定要學好這功夫,以后能保護郡主! 旁邊的秦雪衣下盤極穩(wěn),老神在在,見她快要支撐不住,想了想,道:“郡主給你唱個曲兒助助興,就站得穩(wěn)了?!?/br> 聞言,小魚面露期待道:“好,奴婢聽著呢?!?/br> 秦雪衣清了清嗓子,開始唱起來:“一摸姑娘頭發(fā)邊,姑娘頭發(fā)滑又軟……” 旁邊頓時傳來了噗通一聲,小魚跌坐在地上,滿面通紅,羞得幾乎要抬不起頭來,聲如蚊吶:“您、您怎么唱……唱這種曲子……” 秦雪衣:“?。俊?/br> 作者有話要說: 秦雪衣:都是我二師兄教的好,我扎馬步的時候他老唱這歌兒助興。 二師兄:跟我沒關系你住嘴! 燕懷幽:萬壽節(jié)到了,我要給父皇彈古琴。 秦雪衣:那我給皇上唱個十八摸? 長公主燕明卿:你給我唱。 第16章 扎完馬步,秦雪衣打了一套拳,院子里的雪人還在,脖子上圍了一條紅絲巾,大睜著一雙黑眼睛看著她,宛如靜默的陪伴。 秦雪衣身上出了汗,又去洗了一個澡,她近來覺得自己的力氣大了一些,打起拳來也是有模有樣了,不再像之前那樣軟綿綿的,顯然這一段時間以來的堅持有了成效。 浴桶下面是放了些微的炭火,能燒很久,秦雪衣在熱水里泡去了一身疲憊,然后把臉埋在水里,咕嘟咕嘟吹泡泡,等小魚抱著衣裳過來,見她整個人都扎進水里了,以為出了什么事情,嚇得大驚失色沖過來:“郡主!” 秦雪衣猛地抬起頭,水花嘩啦啦四濺,濺了小魚一頭一臉,她看秦雪衣沒事,才松了一口氣,拿起棉巾給她擦頭發(fā),一邊小聲埋怨道:“您可真是嚇死奴婢了?!?/br> 秦雪衣任由她忙活,忽而轉頭看她,問道:“小魚,你喜歡皇宮嗎?” 小魚愣了一下,才繼續(xù)擦拭,答道:“奴婢六歲就進了宮,在這里長大,倒沒什么喜歡不喜歡的。” 秦雪衣看著她頗顯稚氣的臉,才十一二歲的年紀,放在現(xiàn)代,大概還在讀小學,然而小魚做事情已經非常麻利了,她問道:“你家里人呢?” 小魚想了想,老老實實道:“爹娘都不在了,叔叔家里窮,就把奴婢給了去挑人的公公,后來奴婢就進宮了?!?/br> 秦雪衣趴在浴桶邊緣上,問:“那你日后有什么打算?要在皇宮做一輩子么?” 小魚搖了搖頭,答道:“宮女到了一定年紀,就會放出宮去,奴婢到時候大概也會吧。” 她說著,揚起一個笑:“這些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啦,奴婢現(xiàn)在還小呢?!?/br> “是啊,”秦雪衣伸手摸了摸她的雙丫髻,道:“你還小呢?!?/br>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道:“以后我離開皇宮的時候,你要不要一起出去?” 聞言,小魚的眼睛噌地一亮,驚喜道:“真的嗎?郡主要帶上奴婢嗎?” 秦雪衣笑瞇瞇道:“當然啊。” 小魚手里揪著棉巾,把頭點得如同小雞啄米一般,連連道:“要!郡主帶上奴婢吧!” 秦雪衣往后一靠,笑著道:“好,你乖乖的,郡主以后帶你吃rou。” 可是怎么離開皇宮,又是一個問題,秦雪衣思索著,這必定需要一個合適的契機,畢竟她自小在這里長大,若是貿貿然提出來,旁人恐怕會覺得奇怪,而且德妃會不會放人,也還是一個問題。 秦雪衣托著腮想,她得找一個外援,而且是一個在宮里說話要有分量的外援。 得是誰呢? 她撩起水潑在肩上,不知怎么,腦子里蹦出了一個人來,長公主燕明卿。 …… 秦雪衣翹著腳躺在榻上晾頭發(fā),手里舉著一本書,腿還一晃一晃的,分外悠哉。 這書是她從書架上找到的,上面記載著許多詩詞,都是從前的秦雪衣喜歡看的,她這會兒窮極無聊,也只能翻出來看看。 古代的娛樂實在是太少了,秦雪衣閑得簡直要渾身長毛了。 她忍不住想,要是她以前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沒有電,沒有信號,沒有手機,她保準能給師父抱回一個世界級的大獎杯!外加清華北大的通知書! 秦雪衣翹著腳晃了一下午,傍晚時候,小魚帶著一身寒氣從外面進來了,道:“郡主,外面有一個侍衛(wèi)送了東西給您?!?/br> “侍衛(wèi)?”秦雪衣愣了一下,道:“誰?” 小魚答道:“他說是宿寒宮的?!?/br> 秦雪衣登時放下了腿,一骨碌翻身爬起來,道:“是林白鹿,他送了什么東西來?” 小魚把手里捧著的匣子放下來,道:“奴婢也不知,他把東西給了奴婢,要奴婢一定轉交給郡主?!?/br> 秦雪衣拿過匣子看了看,做工還挺精細的,小魚想了想,又補充道:“他說是替一個叫清明的宮女送來的?!?/br> “是清明!”秦雪衣頓時笑了,把那匣子打開來,小魚湊過來看了一眼,驚訝道:“哇,好漂亮??!” 匣子里面墊著暗紅色的絲絹,上面放著一塊玉,秦雪衣拿起來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那塊玉是呈現(xiàn)出淡淡的藕粉色,雕成了一只貓的形狀,那貓弓著脊背,兩爪前伸,頭微微仰著,仿佛是在伸懶腰,愜意無比,栩栩如生。 秦雪衣舉著那玉雕貓左看右看,眼睛發(fā)亮道:“雕工真好!” 她一眼就看出來,雕這貓的人,至少有五六年的玉雕手藝,師娘是正經的玉雕師,是那種不少人捧著好玉排隊來找她雕作品的大師,秦雪衣自小跟著師父師娘長大,耳濡目染之下,除了打拳,玉雕是她最喜歡的事情了。 師娘常常說,她沒什么耐心,雕工總是上不來,幸好尚有幾分靈氣,以后好好學,一定能有一番成績。 只可惜沒能等到那一天,秦雪衣就出意外了,想起這些前事,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郡主怎么了?”小魚不解地看著她,不明白為何在忽然之間,她的情緒就低落下來了,明明剛剛還很高興。 秦雪衣深吸一口氣,沖她安撫地笑了笑,道:“沒什么,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她再次看了看這玉,色如藕粉,玉質細膩,宛如凝脂,是上等的好玉料,秦雪衣忽然想到,清明只是一個宮婢,怎么會有這么好的玉? 該不會是她的什么傳家寶吧? 想到這里,秦雪衣頓時就覺得這玉有些燙手,她坐不住了,問小魚道:“林侍衛(wèi)走了嗎?” 小魚答道:“走了,他把這匣子給了奴婢就走了。” 秦雪衣立即低頭在榻下找鞋子,一邊道:“我得把這玉還給她,這個太貴重了?!?/br> 小魚把鞋放在榻前,叮囑道:“他已經走了,現(xiàn)在想是也追不上了,您還是慢著些?!?/br> 秦雪衣穿上鞋,道:“我去一趟宿寒宮,你在這里待著?!?/br> 小魚看了看擦黑的天色,擔憂道:“可是現(xiàn)在時間已經晚了?!?/br> 秦雪衣笑道:“好小魚,你去替我尋個燈籠來,我去去就回?!?/br> 小魚拿她無法,果然去拿了一個燈籠來,秦雪衣走時,她還頗為擔憂地跟著走,道:“郡主,奴婢與您一道去吧?” 秦雪衣道:“不會有事,你好好守著院子,我快去快回?!?/br> 她把那裝了玉的木匣子往袖袋里一揣,提起燈籠風風火火就走了,下午的時候下了一陣小雪,地上濕漉漉的,踩上去還有殘余的冰渣,嚓嚓作響。 北方的冬天可太冷了,秦雪衣穿得很厚,裹成了一個球,出門前小魚還給她罩了一件石竹紫的如意云鶴斗篷,可即便這樣,冷意還是往骨子里鉆。 天色漸漸黑了,秦雪衣借著燈籠昏黃的光芒往宿寒宮的方向走,沒多久,便聽見后面?zhèn)鱽砹艘魂嚹_步聲,像是有不少人過來,她好奇地回頭一看,卻是有一行太監(jiān)宮女打著燈籠,抬著輿轎往這邊來。 秦雪衣略靠了靠邊,好讓他們過去,正在這時,一個稍微熟悉的聲音忽然道:“長樂郡主?” 秦雪衣循聲望去,好半天才看見了人群中的林白鹿,原來這竟是長公主的儀仗,她笑瞇瞇地揮了揮手,道:“林侍衛(wèi)。” 輿轎里的人低聲說了句什么,儀仗隊伍便停了下來,緊接著,秦雪衣便看見深色的轎簾被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揭開,在微弱昏黃的燈光映照下,石青色的衣擺透著一種別樣的溫暖色澤。 燕明卿端坐在輿轎中,垂眼向她看來,面上沒什么表情,聲音冷清道:“這么晚了,你這是要去哪里?”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秦雪衣心說你管得真多,但是嘴上還是答道:“有些事情要去處理,殿下怎么也在這里?” 燕明卿看著她,默然片刻,才道:“這是往宿寒宮的路?!?/br> 秦雪衣:…… 燕明卿似是想到了什么,鳳目微動,道:“你要去宿寒宮?” 秦雪衣眼睛一轉,索性承認道:“是,我正想去拜訪殿下,不知殿下是否愿意接見我?” 燕明卿沉默了一下,才道:“可以,走吧?!?/br> 說完,她便放下了轎簾,吩咐道:“回宮?!?/br> 秦雪衣跟著走,心里啪啪打著算盤:一來能趁此機會跟長公主套套交情,日后好行個方便,說不定她要離宮的事情還得靠這位出一把力,二來,這樣她就能光明正大地看看清明啦! 作為神交已久,同榻而臥,秉燭夜談的朋友,連對方長什么模樣都沒見過,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 等到了宿寒宮時,天已黑透了,宮婢們掀開轎簾,燕明卿便從輿轎中下來,入了殿內,立即有宮婢過來為她解下斗篷,然后恭敬退下。 燕明卿穿著一襲石青色的行云流水暗花綢豎領偏襟長衫,深色調的衣裳襯得她眉目愈發(fā)的冷,秦雪衣看了一會,忽然發(fā)現(xiàn)這位長公主有些不同,她似乎總是穿這樣暗色的衣服,不像燕懷幽,整天穿得色澤明艷,花枝招展的。 有宮人奉了茶上來,秦雪衣接過,一雙眼睛不自覺在大殿里溜,掃過那一個個垂手侍立的宮婢們,試圖從其中找出清明來。 雖然沒見過正臉,但是她個子好像有點高,至少一米七往上,而且因為聲音壓低過,秦雪衣聽不出來她的本來音色。 一米七…… 這殿里好像沒有超過一米七的,秦雪衣心里正遺憾著,目光無意中落在了燕明卿身上,然后一頓,嗯,長公主肯定超過一米七了。 她吃什么長大的,怎么這么高? 大概是察覺到了秦雪衣的目光,燕明卿轉過頭來,與她對視,眉目微動,疑惑問道:“怎么了?” 秦雪衣下意識搖頭:“沒什么?!?/br> 作者有話要說: 秦雪衣:不,這不可能是我的清明。 作者君:不,這就是你的清明。 第17章 燕明卿不說話,秦雪衣就這么喝了一盞茶,大殿里的宮婢們靜靜佇立在一旁,一絲聲音也沒有發(fā)出。 秦雪衣總覺得有些不自在,這里太安靜了,安靜得讓人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