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棕衣山匪連忙收起了刀,說:“二當家,那女的是魯農(nóng)未過門的妻子。” 林季同笑了起來,“我早上走的時候,魯農(nóng)是孤家寡人,這一天時間,就尋到一門親事了?” 棕衣山匪摸摸鼻子,模模糊糊地說:“山里迷路的姑娘嘛,撞上了也是緣分。” 林季同低了低頭,抬起時凝起神色。雖瘦,卻有威嚴,“姑娘走到這里,表明她不樂意這門親事。我已講好,明日天亮就送她下山?!?/br> 棕衣山匪撓撓頭。二當家比魯頭領(lǐng)地位高,聽二當家的沒錯了。 這邊一群人走到路口。 那邊一個壯漢沖上來,焦急說道:“二當家,慕二公子要殺進來了。” 這群山匪不知道慕二公子的名字,整日跟著“二公子”這一叫法。 林季同皺眉,略有遲疑:“慕……二公子?” 壯漢指指二十,“這個女的是慕二公子的人。” 林季同打量二十,問:“你是慕二公子的人?” 二十點頭,縮起了肩。最壞的情況發(fā)生了。 壯漢說:“慕二公子揚言要我們福寨陪葬,魯農(nóng)出去迎戰(zhàn)了?!?/br> “太莽撞了!”林季同的臉上更加蒼白了?!摆s快去救魯農(nóng)?!?/br> 林季同轉(zhuǎn)向棕衣山匪,咳嗽幾聲,說:“我頭暈乏力,不便出戰(zhàn)。我教你一法,約莫……”他看了二十一眼,“約莫可以讓慕二公子舒心些?!?/br> —— 慕錦才說完“自尋死路”四個字。 魯農(nóng)雙腳分開,使勁踩實地面,挺了挺刀。 慕錦斂眉。 千鈞一發(fā)之際,山寨里拉起一個大嗓門,“頭領(lǐng),那逃跑的姑娘回來了!那逃跑的姑娘回來了!” “逃跑?”慕錦嘴皮動了動,忽然輕輕搖扇,扇起風了。 棕衣山匪不知是不是在這山上喊慣了,嗓門如洪鐘,不僅說給魯農(nóng)聽,同時說給慕錦聽,喊道:“那姑娘委屈落淚,不愿意咋辦???” 寸奔注意到,方才殺氣騰騰的二公子,此時狂戾散了大半,正幸災樂禍地看著魯農(nóng)。 魯農(nóng)吐出一口濁氣,一手拽起紅衣領(lǐng)口,彰顯新郎官身份?!俺闪擞H,她自然就樂意了?!?/br> “莽夫。”慕錦輕哼,“強取豪奪,嘴皮上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劫富濟貧的忠義之士。” 魯農(nóng)忍無可忍了,他能當?shù)妙^領(lǐng),也有兩把刷子,大刀一震,結(jié)實的右手粗臂將紅衣繃得緊迫。 棕衣山匪連忙沖下來,拉住魯農(nóng)。他收起大嗓門,聲音壓得極低,在魯農(nóng)耳邊說:“二當家回來了,他說,別招惹慕二公子?!?/br> 魯農(nóng)吹胡子瞪眼。但山寨也是講規(guī)矩的。當家的有令,魯農(nóng)不得不從。他看一眼逍遙自在的慕錦,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撕爛慕錦那張臉。 棕衣山匪死死拉住魯農(nóng),又說:“二當家吩咐,放那位姑娘下山。” 魯農(nóng)猶豫。 棕衣山匪又說:“姑娘不肯嫁人,你強取豪奪,壞了山寨規(guī)矩。二當家讓你自動領(lǐng)罰?!?/br> 這倒將魯農(nóng)說得理虧了。他一大老爺們,有點兒委屈。他又不嫌棄她是啞巴。講好了,成親以后,他一定疼愛她。她怎就不樂意。 魯農(nóng)氣憤難平,蓄力待發(fā)的右手猛地砍向山石。 山石碎裂,反震到他的胸膛,心口悶氣才算紓解。他見到,嬌小的二十顫悠悠自寨口走來,跟小兔子一樣。 女人以后再搶,二當家只有一個。當然聽二當家的?!皠e怕,我不傷你。”魯農(nóng)收了刀。 二十見他沒有因為自己逃離而生氣,松了口氣。她感激地向他笑了笑。 魯農(nóng)往回走。 看著二十身上的灰土外衣,慕錦捻了捻自己的紅披風,朝她說:“過來?!?/br> 二十正在過去,只是腳下如龜速。她思索,這回又該如何應(yīng)付二公子。 慕錦說:“你還能再慢一點嗎?” 當然可以,于是她更慢了,向前兩步,后退三步。 慕錦沒了耐心,從馬上飛身躍起,直奔二十。 此時沒有絹帕,倉皇之間,她用雙手捂住了嘴巴。等他到跟前,她才驚覺自己干了蠢事,立即放下手。 慕錦仁慈,沒有計較她這一古怪舉動。他抱起她,反身回去。 二十緊咬牙關(guān),緊閉雙眼,身子像是沖破了空氣。接著,坐在馬上。 “沒事了。”慕錦把她藏在披風里,拍拍她的背。 三個字輕飄飄的,語氣是二公子慣有的倨傲,二十不覺得是安慰。 鼻尖聞到了檀香,她偷偷睜開一只眼,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被他圍在懷里。一件比晚霞更艷的披風包住了她。 這么熱乎的天,給她蓋這東西做什么? 慕錦看一眼閂溪溪口,說:“放火燒寨?!?/br> 寸奔面無表情,只要慕錦下令,他多是一個字的回答:“是?!?/br> 二十嚇了一跳,掀起紅披風,連忙搖頭。福寨雖是粗魯漢子,但到底沒有真正傷害她。山寨二當家更是人美心善。 她著急。左手豎起一個手指。 一。 停頓之后,她右手點左手的五根手指,左手點右手的拇指和食指。 一二三四五六七。 慕錦問,“什么意思?” 她又比了一次。 慕錦看著她。 寸奔說:“二十姑娘的意思,是不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二十連連點頭。 “哦。”慕錦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個字。過了好半晌,笑了起來?!耙彩?,對付你,比對付他們重要多了。” 他扶在她腰上的手,二十覺得比寒冰更涼。她膽怯地看他。 慕錦把披風蓋回去,蓋得嚴嚴實實。他一手抱住她的腰,拴著韁繩的手調(diào)轉(zhuǎn)馬頭,下令道:“回府?!?/br> 馬蹄聲急奔遠去。 過了半晌,寨門兩個喜慶的大紅燈籠,“咚”、“咚”兩聲落地。 魯農(nóng)早已脫了紅衣,飛刀割斷了燈籠繩。 棕衣山匪勸道:“咋整壞了呢?以后我給你搶一個心甘情愿的姑娘回來!” …… 溪口恢復了平靜。 —— 回到慕府。 一個護衛(wèi)去了東街買小籠包子。 慕錦掐起二十的腰,將她放下馬,居高臨下地說:“給我好好洗刷干凈,聞著一陣山里的泥土味?!?/br> 二十聽話地點點頭。 她回了掩日樓。 兩個仆人抬了一大桶熱水,還有一丫鬟給灑上幽香花瓣。 二十覺得,今晚恐怕不好過了。 熱水放松了緊張的身子。這一天的經(jīng)歷,比她過去一年都要驚心動魄。 洗了干凈,換了衣裳。 她把漁工的那件外衣放在了福寨。和二公子出門,莫名其妙就要落水,還是得上裁縫房再討一件才行。 二十捶捶肩背,回想這日的情景,想到一半,趕緊掐斷。她什么秘密都不想知道,她就當一個普普通通的丫鬟。二公子和二當家該擔心的,不應(yīng)是她,而是他倆那沒有把門的嘴巴。 慕錦吩咐的是洗刷干凈,沒講別的事。 于是,二十洗完,靠在床上歇息。 不一會兒,十一過來敲門,說:“二十,寸奔在樓外。二公子吩咐,讓你換一件紅衣裳?!?/br> 二十:“……”紅?是胭脂紅?石榴紅,還是桃花紅? 她的紅衣不多,挑了一件和二公子斗篷色的,推門出去。 今日山上綠木蔥郁,兩相比較,這座外園是樸素得過分了。 寸奔倚在樓外的榆樹下。見到她的身影,他直起身,“二十姑娘,請?!?/br> 二十跟著他,向崩山居走。 寸奔低聲說:“二公子想殺你時,是真心想殺你。” 因為她膽敢要挾二公子,更因為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 寸奔又說:“二公子放過你,也是真心放過你?!?/br> 這個原因,不得而知。也許如二公子所言,日行一善罷了。 寸奔不再說話,點到為止。 二十感激地點點頭。她已經(jīng)想好今晚如何應(yīng)對二公子的質(zhì)問了。 第2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