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掩日樓和慕府廚房,都在慕家西北方位。中間相隔一座名為春園,卻滿是枯木的春園。以一道既沒有高到二公子翻不過去,也沒有矮到二十爬得過來的青墻。 慕錦正走向春園,“我爹不會(huì)只給我留了一個(gè)廚房丫頭當(dāng)侍寢吧?” “六姑娘,十姑娘,十一姑娘,十四姑娘,十五姑娘?!贝绫即穑骸岸媚锒荚??!?/br> “我爹還說了什么?” “慕老爺說,二公子一定要將二夫人接回來?!?/br> “這不是很久前的事嗎?”在慕錦的印象里,二夫人這個(gè)人仿佛是早年的記憶?!八€沒回來?” 寸奔回道:“二夫人還沒回來。”準(zhǔn)確地說,因?yàn)槟藉\一直沒去哄人。 到了春園,慕錦說:“不用跟了,回去歇息。” “是。”寸奔看著慕錦躍過高墻。 前年臘月那一晚,寸奔也是在這里看著醉酒的二公子,利索地翻墻去了廚房。 第二天,三小姐上崩山居求情。 寸奔當(dāng)時(shí)就在旁邊。 三小姐有些難以啟齒,皺眉說:“二哥,你昨晚做的事……” 慕錦撫撫額,他記不清了。“我喝醉了。” “阿蠻她……以后還如何嫁人?”三小姐頓了頓,“你納她進(jìn)房吧,求你了,她是好姑娘?!?/br> 慕錦喝著解酒茶,一手輕輕捻了捻鼻梁。不知聽懂沒有,許久后,他才應(yīng)了一聲:“嗯?!?/br> “二哥,你好生待她。” “嗯?!蹦藉\敷衍地應(yīng)道。 于是,徐阿蠻成了二十,住進(jìn)了掩日樓。 不過,二公子已經(jīng)忘記了二十。 二十也沒有在二公子面前出現(xiàn)。如若不是十五遇劫,二十會(huì)謹(jǐn)慎地躲避很久,很久。 寸奔望了一眼高墻,轉(zhuǎn)身離去。 第24章 二十挽了兩件漁工衣回來, 心里還在想當(dāng)年裁縫房的事。 當(dāng)年,她離開裁縫房時(shí), 荷花已經(jīng)坦白了這件事, 說賠兩個(gè)月的工錢給徐阿蠻。 徐阿蠻收了一個(gè)月的。那是她的活計(jì),本該由她最后檢查再送去。她和荷花平攤了責(zé)任。 寸奔雖然說是二公子的護(hù)衛(wèi), 但是除了幾個(gè)主子的話他要聽,剩下的,都是要聽他話的奴仆。他愿意向她道歉, 說明真是一個(gè)好人。 對(duì)比寸奔的主子,那囂張的氣焰,恐怕一輩子都不懂道歉如何講,如何寫。 途中經(jīng)過一小株茉莉,香雪滿樹, 清香悠長。 二十折下一枝小枝干。綠油油的兩片嫩葉托起一朵潔白勝雪的花兒。 錦繡光景停駐在她的指尖。 她不禁笑了。捻起花朵聞了聞, 彎著嘴角步入廚院。 廚院是給所有非烹煮人員干活的地方, 這時(shí)有一位不合時(shí)宜的人物站在石板旁,正好捕捉到她的笑容。 —— 慕錦翻墻,遇上了廚管。 廚管也是見過大場(chǎng)面的, 目不斜視,恭敬地喚道:“二公子?!?/br> 慕錦在自家庭院散步, 更是氣定神閑?!懊δ銈兊??!?/br> “是。”廚管向院子里喊了一聲, “忙你們的?!?/br> 大家繼續(xù)干活。洗碗大娘們不敢出聲聊天,瓷盤的碰撞聲變得極低極低。 慕錦問:“掛著二十腰牌的那人呢?” 廚管答:“二十姑娘去裁縫房送飯了,一會(huì)兒就回來?!?/br> 廚管將樹蔭下的石板擦了又擦。 廚院不是給主子坐的。雜物多, 從柴房搬出來的木柴堆在角落,腌制的魚干晾在正中,地上又?jǐn)偭诵┣嗖烁伞?/br> 廚管正想搬張椅子出來。否則,把袖子給擦破,這張堆放過腌菜的石板,也不適合二公子落座。 慕錦轉(zhuǎn)眼見到,二十手執(zhí)一枝綠葉白花,放鼻尖輕嗅,似是被香氣勾動(dòng),嘴角揚(yáng)起一朵微笑。 在他面前,她的眼神再如何生動(dòng),表情大多都是木然,有時(shí)還帶著異樣的打量。哪像此時(shí),倩巧如手上無暇的花兒。 有趣得很。他是第一次見這女人笑得如此自在舒心。 二十來了,慕二公子也不坐了。 廚院十分安靜,安靜得不尋常。 二十預(yù)感到了什么,心念一動(dòng),抬起眼。見到了前方的慕錦。 二公子的好皮囊將小院點(diǎn)綴成月地云階。清凌的盛氣,比艷陽更囂張。 十幾日不見,二十險(xiǎn)些忘記了他的存在。 難怪以前三小姐說,快樂的日子眨眨眼就不見了。 二十眼睛圓圓地一睜,眨了眨,露出膽怯的樣子。她僵硬地將白花收在腰間,低身行禮。 慕錦轉(zhuǎn)身,讓廚管尋一處安靜的地方。 廚管斟酌問:“換去三小姐的廚房,如何?” 三小姐說過,大哥二哥可以隨意。 大公子和二公子很照顧三小姐的脾胃,就算去小廚房,也不會(huì)提出古靈精怪的膳食要求。 “嗯,要安靜?!?/br> “是。”廚管立刻去安排。 二十剛要抬腳,慕錦卻上前來了。她便收住了腳。 他的眼睛在她的臉上停了一陣,握住她的手腕,舉起那朵花,聞了聞。 嗆人的香氣。這有什么值得笑成那樣的? 他問:“哪兒摘的?” 二十指指外面。 他拽起她的手腕,向外走。 二公子身影消失,原本輕手輕腳的大娘們“唰唰唰”地洗起碗來。 —— “再去摘一朵。”慕錦命令道。 二十聽令,又折了一小根枝干。 意氣夏日,適逢花期的茉莉白得剔透。 他接過,沒有聞,而是把花枝放在她的鼻尖,勾了勾。 被他這么一勾,鼻子發(fā)癢,二十想打噴嚏,連忙偏了偏頭,吸吸鼻子,忍住了。 哪知,他又將花湊了上來。 她癢得厲害,掩住嘴巴,打了一個(gè)悶悶的噴嚏。 噴嚏沒有趕跑二公子的好奇心。他把茉莉花往她鼻尖逗,掐住她的下巴,又是命令道:“笑一個(gè)剛才一模一樣的?!?/br> 剛才是指幾時(shí)?二十捻花時(shí),笑而不自知,此刻只能硬拉起嘴角,皮笑rou不笑地看著他。 他說:“丑。” 她的嘴角搭下來了。笑得費(fèi)勁,她不想笑了。 慕錦看著她的眼睛,忽然兩手捏起她的眼角,輕輕向上提。 更丑了。 “走吧?!倍拥共皇怯X得二十那一笑有多美麗,僅是因?yàn)楹币?,他才逗她玩?/br> 逗不到也就算了。反正不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 二公子古怪的行徑,二十習(xí)慣了。無需追究因由,他講什么,她做什么。 譬如,他說要吃一碗長壽面。 她立即就去和面。 小廚房的食材不多。大夫說,三小姐脾胃虛寒,清淡為宜。 之前三小姐說的那句“快樂的日子”,其實(shí)只是出去吃了一碗辣湯。 三小姐說從未吃過如此美味的佳肴?;氐郊?,上吐下瀉,床上躺了兩天,方才痊愈。 好在,二公子只是想吃一碗長壽面,簡(jiǎn)單的食材即可完成。 二十卷起袖子,用手拍打面團(tuán)。 慕錦臉色有變,“你的手干不干凈?” 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二公子仿佛忘記了,他在臘月二十吃的那一碗長壽面,也是她這雙手搓出來的。 不過,他問了這句話,卻沒有拒絕接下來的那一碗面。 “你在這兒很勤快。”慕錦看著她熟練的動(dòng)作。 她一個(gè)當(dāng)丫鬟的,不勤快哪干得完事。她燒起柴火,煮開水,把和好的面條放下去。 看著面條,她又想起臘月二十的情景。要是當(dāng)初沒有那一碗面,或許一切都不會(huì)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