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好吧。”蕭肅只得同意了, “那你記得每天來看它,不然它該抑郁了?!?/br> “知道了?!睒s銳一臉不情愿, 但還是乖乖答應了。 蕭肅抱著玻璃缸回到自己房間, 忽然覺得哪里不對——客房再小也有十八個平方,哪里就放不下一個玻璃缸了? 他每天來自己房間報到,不嫌麻煩嗎? 等等,我是不是又被攻略了?蕭肅忽然警覺, 隨即又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神經(jīng)過敏——他一個小孩子, 哪兒來那么多套路??? 七點半蕭然從公司回來,劉阿姨招呼大家吃晚飯,蕭肅沒什么胃口, 但還是下樓在餐桌邊坐了一會兒。 蕭然神色萎靡,小臉兒黃黃的。蕭肅看得心疼,給她夾了一塊燴牛腩:“多吃點兒,你看你這兩天眼睛都摳下去了,晚上讓劉阿姨燉點燕窩,睡前再吃一盞。” 蕭然點點頭:“哥你也吃兩口吧,醫(yī)生說你營養(yǎng)不良,以后要好好調養(yǎng)?!?/br> “我知道,等胃好點的?!笔捗C說著,忽然感覺兩道哀怨的目光刺向自己,無奈嘆氣,給目光的主人也夾了一塊牛腩:“你也多吃點,這些天跑來跑去,太辛苦了?!?/br> “謝謝?!睒s銳的哀怨瞬間消失,低頭吃飯。 桌子上就四口人,蕭肅索性給方卉澤也夾了一塊:“小舅你也多吃點,國外沒有這么正宗的番茄牛腩?!?/br> 方卉澤嘆道:“你也會在餐桌上照顧人了,以前我還笑你只知道自己吃,注孤生的節(jié)奏?!?/br> “你就掀我老底吧,盡情掀別怕。”蕭肅說,“你那些破事我永遠都不會說出去的,我這人嘴可緊了?!?/br> “喲,這是威脅我呢?”方卉澤說,轉頭問榮銳,“他給你們上課也這樣嗎?” 榮銳一頓,特別認真地回答:“不啊,蕭老師上課很嚴肅的,一句笑話也不說?!?/br> 蕭肅給他的演技點贊,對方卉澤道:“聽見了吧?我改人設了,現(xiàn)在走老干部風?!?/br> 方卉澤淡笑搖頭,看他碗里一共半碗粥,一點葷腥都沒有,給他夾了個白灼蝦放碗里。榮銳跟頭頂長了眼睛一樣,筷子一伸把蝦夾走了:“醫(yī)生說他只能吃流食,這個太硬了,會傷胃?!?/br> 方卉澤有點尷尬,但一閃即逝,笑著說:“你這小孩倒是心細,記這么清楚……你家是哪兒的?春節(jié)不回去家里人沒意見?” 明明是正常的詢問,蕭肅卻感覺到一絲似有似無的攻擊性,抬眼看向榮銳,只見他垂著眼睛剝蝦殼,淡淡道:“家長出差,過年不回來,就我一個人無所謂的……然然姐多吃點。”說著把剝好的蝦放蕭然盤子里。 蕭然茫然抬頭:“哦,謝謝哦?!?/br> 方卉澤臉色一僵——這是諷刺我沒剝蝦殼嗎? 蕭肅:心好累。 飯后四人各自回房,蕭然要準備明天開會的資料,方卉澤和榮銳要收拾行李,蕭肅給陳醫(yī)生打了個電話,又看了一會兒病房的監(jiān)控,九點鐘的時候聽到有人敲門:“哥你睡了么?” 榮銳拿著睡衣站在外面:“客衛(wèi)沒有熱水,我可以在你這兒洗個澡嗎?” 家里好些年沒住過客人了,蕭肅完全不知道客衛(wèi)的熱水管是什么時候壞的,忙讓他進來:“去吧,記得把水溫調低點兒,別又流鼻血了?!?/br> “嗯?!?/br> 榮銳在里頭脫衣服,門開著一道縫,一邊跟他說話:“咱媽安頓好了?” “好了,護工也安排好了。”蕭肅有些累了,又不好先睡,便倚在沙發(fā)里打哈欠,“病房有24小時監(jiān)控,可以隨時看?!?/br> “那就好,你也能安心休養(yǎng)了。”水聲響了起來,“我下午跟局里一個同事咨詢了一下,他是搞腦神經(jīng)學的,回頭有什么消息我及時通知你。” “哦,那好啊,替我謝謝他?!笔捗C說,嗅到門縫里溢出來的水汽,和著洗發(fā)水淡淡的香氣,忽然覺得放松下來,竟然有些慶幸榮銳堅持搬到家里來住。 他身上有一種特別淡定踏實的東西,有他在,悲傷的氣氛仿佛被不著痕跡地沖淡了,雖然他沒什么話,也不怎么鬧騰,可是家里就是多了幾分生氣,幾分溫暖。 還有方卉澤,蕭肅現(xiàn)在也有些慶幸他搬回家來,否則光剩下自己和蕭然兩個人,真不知道怎么面對這樣慘淡的現(xiàn)實。 怕是連這頓晚飯,都沒辦法坦然地吃下去。 蕭肅合上眼睛,在沙沙水聲中慢慢沉入夢鄉(xiāng)。夢里他再次變成了魚,被困在渾濁的水塘里,在喪尸的圍攻中茍延殘喘。 壓抑而恐懼。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身體一輕,茫然睜開眼,看到榮銳帶著水汽的臉。 “睡吧,別動?!睒s銳將他輕輕放在床上,蓋上被子,摸了摸他的額頭,“有點發(fā)燒,你藥吃了嗎?” 蕭肅迷迷糊糊“嗯”了一聲,榮銳卻不信,打開床頭柜找到藥片,扶著他的脖子喂他吃了:“睡吧,我等你睡著再走……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沒什么?!笔捗C閉著眼睛說,原想讓他早點去睡的,恍惚間卻感覺他握住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溫暖有力,手指有些粗糙,手掌長著薄薄的繭子,并不柔軟,但給人非常踏實可靠的感覺。 蕭肅一瞬間竟然舍不得放手,就這樣任他握著,意識慢慢模糊。 夢中喪尸嘈雜的叫囂慢慢隱去,天空中層云漸散,朵朵烏云仿佛被陽光鑲上了金邊,有一種暗淡的美麗……水中的污泥漸漸沉淀,水塘變得清澈而平靜,偶爾蕩開一圈淺淡的漣漪。 蕭肅深深嘆了口氣,沉沉睡了過去。 榮銳一直握著他的手,感覺他冰涼的指尖慢慢有了溫度,脈搏趨于平穩(wěn),才緩緩松開。 柔和的夜燈下,他英挺的雙眉微微皺起,在眉心形成一個深深的紋路。榮銳將那紋路輕輕抹平,手指滑過他消瘦的面頰,心里鈍鈍地痛著,但已經(jīng)沒有剛剛知道他病情的時候那么絕望了。 其實每個人都會死,不是么? 生命的美麗,并不在長短。 就像他曾經(jīng)說的那樣,我們總有一天都要穿過那道門,在世界的那一端再次相遇。 那時候榮銳還沒完全體會到這句話的意義,只以為他是為了安慰自己失去母親,現(xiàn)在才知道,這句話里包含著他對生命通透的洞悉。 殘酷,但極豁達。 靜靜待了一會兒,榮銳關上燈,悄悄退出他的房間,卻沒想到在走廊遇到了方卉澤。 方卉澤似乎剛剛去樓上健身了,一身汗水,卷發(fā)濕透了貼在頭上,顯出凌厲的面部輪廓。 都說外甥肖舅,但他和蕭肅一點兒都不像。 “你這是……?”方卉澤上下打量他,見他穿著背心短褲,狐疑地問,“阿肅還沒睡?” “睡了,我借他衛(wèi)生間用一下,客衛(wèi)的淋浴壞了,沒有熱水?!睒s銳道。 “哦,我明天叫人修一下?!狈交軡烧f,“他習慣早睡,以后要是晚了,你可以到我房間來洗澡?!?/br> “好的,謝謝?!睒s銳禮貌地點頭,與他錯身而過,忽然有一種非常別扭的感覺。 方卉澤看著自己的眼神很……奇怪,有一種非常微妙的排斥,雖然看得出他在盡力地隱藏,但有些東西,是藏不住的。 為什么?他看出什么了嗎?榮銳皺眉想,即使看出了什么,他也不用排斥吧? 他自己不也交了男朋友嗎? 因為自己年紀太小?因為蕭肅的身體?還是什么都不為,只是作為家長,下意識排斥想要進入家庭的外來者? 有些家長是這樣的,雖然作為舅舅這么想實在有點管得太寬。 榮銳想不出所以然,索性不想了,回房間睡覺。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忙亂而嘈雜。 方卉澤的游戲打算在春節(jié)上線,忙著公測和調整;蕭然接替了方卉慈的擔子,在一眾老臣子的輔佐下熟悉方氏的運行;榮銳為手頭的幾個案子來回奔走,甚至親自跑了一趟越南,去洪穎的老家做了一次暗訪。 因為周律師出事,星悅之美的案子被拖后了一個進程,丁天一稍微緩了口氣,提前出院繼續(xù)支撐大局。巧顏因為尤剛、張嬋娟夫婦的死而大廈將傾,尤莉苦苦支撐,聽說已經(jīng)力不從心,正在尋找大型資本接盤,打算忍痛割rou。 處在暴風中心的蕭肅,反而完全閑了下來,不用代課,不用做研究,偶爾幫蕭然審核一些賬表計劃,騰出時間又撿起了他冷掉渣的博物微博。 那篇關于奇美拉怪獸的科普文終于寫完了,為了深入淺出,蕭肅附了一些例圖,其中混著一張在袁新娣家養(yǎng)兔場拍的變異兔照片,不過做了模糊處理,完全看不出背景。 粉絲紛紛表示漲姿勢,對他的專業(yè)cao守十分敬佩,不過更加關心的還是他和小警盾什么時候結婚的問題。 是的,不知道為什么,明明他這一個月都沒怎么發(fā)微博,關于“盾農(nóng)”超級話題卻一直維持著熱度,擁躉竟然變多了。 蕭肅有時候覺得,也許這就是命吧,原來他們倆一直基得挺明顯的,堪稱眾望所歸。 這天,一條私信忽然引起了蕭肅的注意——這條私信的發(fā)出者,叫“?!薄?/br> 【。:那只兔子,有點有趣?!?/br> 蕭肅看著這短短八個字,內心的震驚無以言表,第一時間聯(lián)系了榮銳。 榮銳讓他和對方保持聯(lián)系,蕭肅便回了一句【農(nóng)夫:怎么說?】 【。:你知道,兔子和大鼠一樣,也是一種常見實驗動物?!?/br> 【農(nóng)夫:是的,然后?】 【。:但是它們的用途不一樣,對嗎?】 蕭肅打了個問號,對方卻不回答了,等了很久又問了一次,仍舊沒有回答。片刻后榮銳在umbra上說:【別問了,他下線了?!?/br> 蕭肅:【追到了嗎?】 榮銳:【沒有,不過這次他應該在國內,和上次追查的結果不一樣了?!?/br> 國內?蕭肅有點意外,難道這名頂級黑客居然來中國了? 那他那句關于兔子的話是什么意思? 實驗動物特點不同,大鼠、小鼠、青蛙、兔子……用途自然也都不同。其中,兔子因為交感神經(jīng)、迷走神經(jīng)和減壓神經(jīng)分別存在,獨立行走,所以經(jīng)常被用于神經(jīng)和神經(jīng)元方面的研究。 so,這又怎么樣? 蕭肅想不出所以然,只依稀覺得這個“句號”在給自己設置謎題,而這句話,是他給出的一個重要提示。 蕭肅決定找伍心雨一起研究下,找找思路。 然而他第二天還沒來得及去生命研究所,一封律師函和兩名不速之客忽然上門,告訴他,他即將卷入一場嚴重的訴訟。 丁天一反悔了,決定控告他蓄意傷人。 第65章 s2 對于丁天一的反復, 蕭肅沒有太過驚訝, 當蕭然火冒三丈, 想把助理叫來大罵一頓的時候, 反而勸她:“人心難測, 這種事誰又料得到?別遷怒下面的人了?!?/br> 蕭然這半個多月好不容易把方氏的運作理出頭緒,原以為能安安心心過個春節(jié),沒成想遇上這種事,恨恨道:“我當他好歹還講點兒江湖規(guī)矩,沒想到竟然貪得無厭到了這種地步,要了錢還要搞事。” 蕭肅特別心平氣和,將律師函看了兩遍,說:“這事兒你別管了, 我自己處理吧?!?/br> 蕭然瞪眼:“你怎么處理?好容易傷好了點兒,醫(yī)生都說不能勞心勞力?!?/br> “這不是有律師呢么?”蕭肅說, 完全沒當回事, “我已經(jīng)委托給吳星宇了,他會替我應付的?!?/br> 蕭然跟吳星宇從小玩到大,一點都不放心他的專業(yè)素養(yǎng):“他?他能行嗎?前倆月他自己都差點被人弄進去!” “吃一塹長一智,學費不能白交, 讓他練練手吧?!笔捗C一臉佛系的表情, “他說給我免費,還能省一筆律師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