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有殺他?！睂O之圣補充道。

    “那不是活見鬼么？”蕭肅驚悚莫名，又覺得世上根本不可能出現(xiàn)這種事情，“該不是他們兄弟倆瞎編的吧？”

    孫之圣卻搖頭道：“還真的不像，縣局的人反復(fù)詢問，他們倆的口供非常詳細，細節(jié)經(jīng)得起推敲，實在不像是說謊。”

    第74章 s2

    如果羅氏兄弟沒有說謊, 那這個案子就非常詭譎了。

    說明這三天里那個惡鬼般的受害人真的出現(xiàn)過, 之后又被神不知鬼不覺的處理了。

    那么, 問題出在哪里？

    “問題一定在那個工房?！睒s銳篤定地說, “人不可能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現(xiàn), 必然是被放進去，又帶走的，工房里一定有什么貓膩?！?/br>
    “我也是這么想?！睂O之圣吃飽了，洗了把臉，說，“所以明天一起去現(xiàn)場看看吧。”

    “行。”榮銳道，“對了，我剛剛發(fā)現(xiàn)了一點其他的線索?！?/br>
    “哦？”

    榮銳將羅氏兄弟玩數(shù)獨的事給孫之圣講了一遍, 說：“我們懷疑這八個數(shù)字是日期，因為羅氏兄弟的父親死于1997年, 他們兄弟倆鬧崩也是在1997年, 所以這八個數(shù)組成的日期，很可能是1997年6月8日，或者1997年8月6日?！?/br>
    “哦？”孫之圣翻閱著他計算數(shù)獨的稿紙，喃喃道, “這都被你發(fā)現(xiàn)……唔, 不錯，這個線索很關(guān)鍵?！碧ь^想了一會兒，說, “我記得他們倆的父親羅才，也是那年夏天死的？”

    “1997年8月4日。”榮銳說，“所以我現(xiàn)在非常懷疑，在1997年8月6日，也就是羅才死后兩天，羅家發(fā)生過什么重大事件。這次詭異的綁架案，很可能和這件事有關(guān)。”

    孫之圣摸著下巴上微微露頭的胡子，道：“好，這件事我去查，回頭在umbra上傳給你們看?！?/br>
    蕭肅掏出手機打開umbra，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成員，孫之圣用一個悟空頭像，金毛紅臉，頭上兩道長長的翎子彎成心形，怪萌的。

    “不早了，你們睡吧?！睂O之圣吃飽喝足，顴骨微微染上一絲紅暈，竟然……挺好看的。

    蕭肅發(fā)現(xiàn)這個人特別奇怪，乍一看各種不起眼，看多了卻像是有什么魔力，越看越順眼，順眼得都有點帥了。

    也可能是智商加成？

    “哎，又是我一個人，白白浪費一張床?！睂O之圣將他那件跟被子差不多大小的羽絨服搭在臂彎，搓搓臉，“榮鋃這個土財主，非不跟我合宿，你也是，有你哥就不要我了……世態(tài)炎涼，桑局要知道我這長期空一張床，非心疼死不可。”

    頓了一下，感覺哪里不對，又對蕭肅解釋道：“他不是心疼我，是心疼經(jīng)費?！?/br>
    蕭肅點點頭，發(fā)現(xiàn)他話有點多，竟然像是喝醉了。

    一個兩個這都是什么破酒量啊……

    送走孫之圣，榮銳把垃圾收拾倒了。蕭肅本想洗澡睡覺，手機響了，是方卉澤打來的。

    折騰了一整天，差點忘了方卉澤這茬了，蕭肅猶豫了半天，沒接——萬一他問起自己為什么和榮銳出現(xiàn)在工房，要怎么解釋？

    榮銳刷卡進來，見他手機響個不停，不解地問：“怎么不接？”

    “我小舅。”蕭肅說，“怎么辦？如果他問我早上我們?yōu)槭裁匆黄鸬搅四莻€工房，我要怎么回答？”

    榮銳撿起手機，等音樂停了，說：“就說你擔(dān)心他，我正好選修了計算機，懂一點黑客技術(shù)，所以幫你查到了那個定位?！?/br>
    “……好吧?！庇悬c牽強，但似乎沒有更好的借口了，蕭肅接過手機要撥，榮銳又道：“如果他問你白天在哪兒，就說你不舒服，所以找了個酒店住下了，等身體好點再回去?！?/br>
    蕭肅明白了，回撥電話，方卉澤馬上接了：“阿肅？你在哪兒？都這個點兒了怎么還不回家？”

    蕭肅照榮銳講的回答了，方卉澤的聲音有點疑惑：“不舒服？哪里不舒服？給陳醫(yī)生打電話沒有？”

    “只是累，嗜睡，陳醫(yī)生說正?，F(xiàn)象。”蕭肅道，“我休息一下，明天好點就回去?！?/br>
    “也好，這么晚了，路上有雪不好開?！狈交軡舍屓?，道，“都怪我，昨天沒跟你說清楚，害你大半夜跑一趟瓏州。其實沒什么大事兒，人都找著了，等醫(yī)院檢查結(jié)果出來，明天應(yīng)該就能回家了?！?/br>
    “那就好?！笔捗C說，“對了，小舅，那個叫羅田的，你是什么時候招的他？誰引薦的？”

    “去年秋天吧，九、十月份的時候。”方卉澤說，“我?guī)讉€助理都是美國人，《大荒》主要投放國內(nèi)市場，所以必須找一個中國助理。引薦……好像是文森一個下屬的同學(xué)，hr測試過了，我就用了?！?/br>
    頓了下，笑著說：“你不會吃醋了吧？哈哈！”

    蕭肅笑不出來，只說：“是啊，一個普通員工你也這么在意，大半夜帶人跑那么遠。”

    “沒辦法，助理這個職位很微妙，級別不高，但長期和我面對面接觸，難免有點面子情?！狈交軡蓢@氣，“再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初一才在積善寺受過佛祖的熏陶，所以最近特別慈悲呢?！?/br>
    蕭肅幾乎能想象出他在電話那頭促狹的笑容，然而那笑恍惚間又有點模糊，像蒙著一層紗，讓人有種異樣的陌生感。

    “不早了，睡吧?！狈交軡烧f，“好好休息，如果情況不好，早點給我打電話，我?guī)ш愥t(yī)生過去接你?！?/br>
    “哪兒就那么嚴重了，也許休息一兩天就好了?！笔捗C說，“晚安?！?/br>
    掛斷電話，心里悶悶的，蕭肅不由自主嘆了口氣，說：“這事兒，到底和他有沒有關(guān)系？”

    榮銳知道他在問什么，沒回答。過了片刻，蕭肅道：“也許只是巧合吧？羅田恰巧是他的助理，而已?！?/br>
    榮銳仍舊沒回答。蕭肅喃喃道：“那組數(shù)字如果意味著1997年的某一天，那肯定和阿澤沒關(guān)系，他是1998年春天出生的，我記得很清楚。”

    榮銳終于說話了：“他98年的??？比咱媽小了14歲？”

    “是啊，他是我外公外婆的老來子?！笔捗C回憶起從前的事情，說，“我外公外婆算是白手起家，做下方氏這么大的家業(yè)，一直想要個男孩子來繼承。但我外婆在生我mama的時候傷了身子，所以一直懷不上，后來不知道看了多少醫(yī)生，直到快四十歲的時候，才有了我小舅?！?/br>
    他嘆了口氣，說：“我外婆生了阿澤之后身體越發(fā)差了，所以他小時候基本是我媽帶大的，有一陣他傻乎乎的，不叫‘jiejie’叫‘mama’，搞得我媽同學(xué)都以為我媽未成年生子?！?/br>
    蕭肅笑了笑，接著說：“不過我媽也不虧，因為幾年后她就跟我爸生了我，而我基本是阿澤帶大的，都還回來了……所以我們倆說是甥舅，其實和兄弟也差不多，小時候我一直是‘哥哥’、‘舅舅’、‘阿澤’地混叫的，家里人都不在意?！?/br>
    榮銳聽他說了半天，忽道：“但是你們倆一點都不像，不管長相還是性格?！?/br>
    “是么？”蕭肅想了想，長相確實不大像，阿澤似乎像外公一點點，自己更像父親，“我的性格啊，小時候就是個混世魔王，上躥下跳的。阿澤就比較安靜，聰明穩(wěn)重，口才好，我媽常說只有他說得過我、鎮(zhèn)得住我?！?/br>
    榮銳不大高興，“嘁”了一聲，說：“不管怎么樣，他已經(jīng)卷到這個案子里了，巧合也好，刻意也好，我們推演案情的時候必須把他考慮進去。”

    蕭肅再次嘆氣，道：“我知道，所以剛才沒接電話，問了你才接?！?/br>
    榮銳的表情馬上松快了些。

    “說起來，今天都正月十三了？”榮銳又道，“你們正月十七開學(xué)？”

    “是啊?！辈恢挥X間寒假竟然要結(jié)束了，蕭肅還有點意猶未盡，“放假把骨頭都放懶了。”

    “你還回loft住嗎？”榮銳問，“方卉澤是不是會一直住在碧月湖？”

    蕭肅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搬出去，很多事情就不方便了啊……要么，就不搬了？繼續(xù)在碧月湖住？”

    “也行，反正出了這么多事，你身體也不好，住家里理由現(xiàn)成的?！睒s銳道，“就是上班辛苦點，不過有我，我每天開車送你，你在車上還能補覺。”

    “哪兒就那么多瞌睡了？”蕭肅笑著搖頭，“倒是房子空著怪可惜的?！毙闹幸粍樱鋈幌肫饘O之圣，“欸，要么讓老孫住我那兒算了，環(huán)境好，還能省納稅人的錢?！?/br>
    榮銳遲疑道：“合適么？你新買的房子，自己還沒住幾天呢?！?/br>
    “沒事，空著也是空著?！笔捗C說，“再說以后我們商量事情，在家里在市局都怪不方便的，讓老孫住我那兒，就當是靖川市辦事處了?！?/br>
    榮銳嘴角一抽，笑了：“辦事處？要掛牌嗎？”

    “咱們不是秘密機構(gòu)么？特別行動組掛什么牌?！笔捗C也笑了，“就這么定了，回頭你跟老孫提一句?！?/br>
    榮銳點頭，看看表：“快一點了，睡吧，你這時差也該倒過來了?！?/br>
    蕭肅跟他東拉西扯一番，困意襲來，洗了個澡，上床睡覺。

    第二天一早，蕭肅跟榮銳、孫之圣再次趕到了郊區(qū)那個廢棄的工房。靖川那邊的負責(zé)人后腳也帶著手下趕到了，一行人穿過警戒線，推開了工房的大門。

    天氣仍舊不大好，四周松柏環(huán)繞，光線非常暗，不過榮銳和孫之圣都帶了手電筒，打開以后勉強照亮了四周。

    那個羅氏兄弟睡了三天的沙發(fā)床就橫在屋子中央，上面堆著破棉被，榮銳帶著手套翻了下，果然上面沾著血跡。再看他們說掛過尸體的貨架，卻是沒有任何異常，除了堆著一些廢棄的零件，完全沒有鏡子或者釘子之類的東西，上面落滿了厚厚的塵土。

    榮銳左右看看，目光掃過cao作臺時忽然一頓，踱過去用手電筒仔細照了下，拿起水槽下面的漏網(wǎng)，問：“這里取過樣沒有？”

    孫之圣與他對視，若有所思地看向負責(zé)人。負責(zé)人過來看了看，臉色倏然凝重起來，道：“昨天只測了水樣，沒有看下水管?！?/br>
    “取一個吧?！睂O之圣說。

    負責(zé)人點了點頭，叫人過來取樣。孫之圣蹙眉道：“即使這樣，還是解釋不了尸體突然出現(xiàn)的問題?！?/br>
    “所以，還要找?！睒s銳拿著手電筒，又開始四面掃視起來。

    蕭肅一直站在門口，怕自己破壞現(xiàn)場沒有走得太深，聽他們打機鋒般說了半天，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們在說什么，小聲問榮銳：“下水管？你們難道懷疑……”難道懷疑那個受害人被分尸，從下水道沖走了？

    榮銳不置可否，繼續(xù)觀察現(xiàn)場，蕭肅卻感覺胸口一下子憋悶起來，像吃了蒼蠅般難受——殺人、碎尸這種事，他以前最多在書上看見過，沒想到有一天真的能在現(xiàn)實生活中遇上！

    “看這兒?！睒s銳忽道，彎腰用手電筒照著沙發(fā)床下面的塑膠地板，“這里有很多劃痕?！?/br>
    蕭肅隨眾人走過去，發(fā)現(xiàn)臟污的地板上果然有一些黑色的劃痕。這種塑膠地板有一個特點，如果是重物放在上面被拖動，摩擦之后會產(chǎn)生黑色的刮痕，除非用專用器械打磨，否則清理不掉。

    榮銳順著痕跡走到貨架前，發(fā)現(xiàn)它們一直延伸到貨架下面，被擋住了。

    “這個貨架能夠挪開！”榮銳篤定地說，用手電筒照了照高處固定在墻上的螺栓，道，“有梯子么？”

    有人搬了個人字梯過來，他爬上去看了看，用一把扳手將螺栓擰了下來，慢慢將貨架推開一點，一絲極為暗淡的光亮忽然從貨架背后透了過來！

    榮銳飛身跳下人字梯，道：“隔壁！這兩間工房是通的！”

    “通的？真的有暗門？”負責(zé)人眼睛一亮，讓人繼續(xù)拆貨架另一邊的螺栓，自己跟榮銳、孫之圣出門，繞過密密匝匝的松樹林，到了工房的另一端。

    這是兩間背靠背的工房，大門分別開在南北兩側(cè)，北面這道門和南面的一樣大小，木質(zhì)新舊也差不多，用一個臟兮兮的門閂插著。

    榮銳打開門閂，推開門，伴隨著嘎吱吱的澀響，一股非常詭異的味道立刻撲面而來，沖得所有人都皺了下眉頭。

    “什么味兒？”孫之圣抽了抽鼻子。

    蕭肅跟在他身后，遲疑道：“這好像是化學(xué)試劑的味道？”

    “是血腥味！”榮銳站在門口，濃眉蹙在一起，“和昨天羅氏兄弟身上的味道很像?！?/br>
    蕭肅心里咯噔一下，依稀覺得之前他們那個恐怖的懷疑可能是真的，做了半分鐘心理建設(shè)，才跟眾人走了進去。

    這間屋子和隔壁一樣昏暗，榮銳用手電來回掃蕩，蕭肅漸漸看清這兒和隔壁現(xiàn)場大小相仿，格局也差不多，正對門是一人多高的貨架，兩側(cè)是不銹鋼cao作臺，連著一體式水槽。

    唯一的區(qū)別，是這里并沒有沙發(fā)床，中間完全是空蕩蕩的。

    “嘭嘭”兩聲悶響，貨架那頭傳來敲擊聲，緊接著，貨架頂端的螺栓慢慢退進墻里，被拆了下來。榮銳站在一側(cè)，雙手抓著貨架一端慢慢挪開，暗淡的光線立刻從貨架背后透了過來。

    一道一人高、一米多寬的門洞出現(xiàn)在貨架背后的墻壁上，聯(lián)通兩個一模一樣的工房。

    他們猜的沒錯，這里確實有一道暗門。

    所以，隔壁的工房至始至終都不是封閉的，只要拆下貨架頂端貫穿墻壁的大螺栓，就能打開暗門，從這邊的工房離開。

    那么羅氏兄弟到底有沒有在說謊？他們倆真的不知道這里有一道門洞嗎？

    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看貨架和暗門，榮銳卻從人群中退了出來，走到一側(cè)的不銹鋼cao作臺前仔細觀察。

    這兒的cao作臺和隔壁沒有區(qū)別，一樣的大小，一樣的格局，中間是一個巨大的水槽，上面裝著自來水管。榮銳打開水槽的漏網(wǎng)，探頭嗅了嗅，對孫之圣道：“那個怪味好像是從這里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