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折騰了倆小時,刑警們對這老哥倆也是服氣了——見過硬的,沒見過這么硬的,關(guān)鍵這倆人看上去還都特別正常,特別無辜,一點都不像是窮兇極惡的殺人狂! 沒辦法,只能靠法醫(yī)了。 榮法醫(yī)在午飯時間趕到了縣局。 其實他是逃來的,這個春節(jié)他一回家就被渴望兒媳婦的更年期老母親狠狠蹂躪了一番,收到孫之圣的召喚簡直要哭出來了,逃命一般定了最近一班機票飛往瓏州。 因為堅持自費商務(wù)座,得到了他們摳逼桑局的慈愛嘉獎。 蕭肅有挺長時間沒見他了,在門口乍一看,又被他的美貌震驚了那么兩秒——淺灰色長發(fā)、湖藍色美瞳、不知道哪個大牌新出的修容,將他的面部線條勾勒出近乎完美的陰影,一顰一笑勾人心魄。 和他一比,蕭肅覺得自己就像鄉(xiāng)下賣菜的一樣不修邊幅。 “換了新醫(yī)院?”榮銳最見不得蕭肅癡漢似的看其他男人,立刻開啟毒舌模式,“今天太陽大,紫外線強,你這臉剛弄完能撐住嗎?” 換了平時榮鋃肯定一秒炸毛,不知為何這回竟然只翻了個白眼,高冷地道:“飛機上敷了個面膜而已……以后奉承我不用這么拐彎抹角,自家兄弟何必呢?” “?”榮銳難得被他噎了一下,黑人問號臉。 蕭肅也十分驚奇——河豚這是怎么了,居然不爆炸了? “喲,榮法醫(yī)來了,挺快嘛,走吧都進去吧!”孫之圣招呼大家開工,榮銳還算尊敬領(lǐng)導,嗤了一聲扭頭走了。 蕭肅跟在最后面,只見榮鋃摸了摸下巴,嘟囔:“看來他是真的嫉妒我的美貌,佩奇沒說錯……嘖嘖,這么多年真是難為他了,在我盛世美顏的陰影之下茍延殘喘……” 蕭肅一頭黑線,對佩奇同學劍走偏鋒的說服力表示由衷的佩服! 話說,他們倆進展很快啊,這才認識不到半年,已經(jīng)開始探討內(nèi)心深層次的哲學問題了! 四人仍舊在縣局臨時撥給他們那間小會議室中開碰頭會。有孫之圣在,氣氛還是比較嚴肅的,榮銳沒有再開嘲諷,榮鋃也沒有當眾補妝,大家認認真真講話。 絕大多數(shù)材料榮鋃都看過電子版了,這會兒又翻了一遍原版,點頭道:“行,我知道了……尸體還沒找全?” “應(yīng)該差不多了?!睂O之圣說,“昨天市政的人配合法醫(yī)挖開了現(xiàn)場附近所有的下水道,因為那一片基本沒廠子了,所以尸體殘渣沒有被沖很遠,絕大部分應(yīng)該都能收集齊全?!?/br> “那就好。”榮鋃工作的時候特別嚴肅認真,以至于浮夸的造型都有一種別樣的帥氣,“肌rou部分還好,關(guān)鍵是要找到內(nèi)臟部分,尤其肝臟和腎臟。” 他看向三人,鄭重道:“現(xiàn)在dna對不出來,想要確認死者的身份,恐怕只能從病理特征找線索了?!?/br> 第76章 s2 蕭肅沒想到一夜之間榮鋃已經(jīng)想到了尋找受害人的計劃, 忙問:“怎么找?” 榮鋃解釋道:“dna顯示, 死者年齡大約是70歲, 羅氏兄弟的供述也提到, 他們在沙發(fā)床上發(fā)現(xiàn)死者時, 對方皮膚松垮、沒有牙齒、臉上長著很多斑點——這都是老年人才有的情形?!?/br> 蕭肅默然點頭。榮鋃接著道:“老年人一般不會太健康,總有各種各樣的病癥,尤其是高血壓、糖尿病之類的慢性病。這些病癥都是需要長期服藥的,通過檢查內(nèi)臟中的藥物殘留,可以推斷出死者的病理特征。如果運氣好,他患有某些疑難雜癥,用過什么罕見藥品,也許很快就能通過藥物來源查到處方, 進而查到身份?!?/br> 孫之圣一拍桌子,贊道:“這個思路很啊, 還是你行, 叫你來沒錯!” 榮鋃高冷傲嬌地勾了一下嘴角,道:“你們早該叫我了,要是你們案發(fā)之后馬上打電話跟我說,我還能少聽我媽在耳邊嘮叨一天。” “伯母也是為了你好啊?!睂O之圣對他們的家的情況也是比較熟悉的, 特別同情地唏噓道, “慈母之心嘛,其實我媽也一樣,整天嘮嘮叨叨, 就盼著有人能趕緊摘走我這朵高嶺之花!” “……”三人一言難盡地看著領(lǐng)導,同時覺得這馬屁太難拍了,還是集體放棄吧。 尷尬地沉默了半分鐘,榮鋃干咳一聲,把話題又扯了回來:“靖川方面,警方的走訪排查有結(jié)果嗎?” 榮銳也干咳了一聲,搖頭道:“親朋好友普遍反映,羅建新和羅建紅兩兄弟為人非常老實,很少和人發(fā)生齟齬。學校那邊也證實,他們沒有在工作中惹下什么不得了的仇人。所以現(xiàn)在,除了三十年前為了爭奪遺產(chǎn)鬧的那一場,他們倆基本沒有和任何人發(fā)生過大的沖突?!?/br> “那就是沒懷疑對象了?”榮鋃問道。 榮銳嗯了一聲。孫之圣道:“鑒于那個八位數(shù)日期,調(diào)查時段需要推到三十多年前,難度很大——畢竟這么多年了,物是人非啊。” 三十多年變遷,當初的熟人朋友都不知道搬到哪兒去了,真要一個個查下來怕得到幾個月以后。所以最快的捷徑,仍然是從尸體殘渣入手。 “那行,我先去看看尸體收集情況吧?!睒s鋃弄明白現(xiàn)狀,也不多說什么,直接換衣服進實驗室了。 榮銳在會議室過了一遍證物,不知道發(fā)現(xiàn)了什么,跟孫之圣說他要再去一次現(xiàn)場。 蕭肅想和他一起去,被他拒絕了。榮銳道:“那邊挖得亂糟糟的,到處都是污水殘渣,場面肯定比較血腥,你還是別去了,免得吃不下晚飯?!?/br> 蕭肅只得同意了,孫之圣要和榮銳一起去,臨走前對他說:“榮鋃的住處還沒定,他這人特別龜毛,從來不喜歡跟人合宿,蕭老師你幫忙在酒店給他另外訂一間房吧,最好跟咱們在一層,走動起來方便?!?/br> 會后兩人開車去了郊區(qū)的現(xiàn)場。蕭肅在手機app上給榮鋃訂好房間,忽然微信跳了一下,顯示是吳星宇給他留言:【師兄師兄,你干啥去了?聽你小舅舅說,你去了瓏州?】 蕭肅回答道:【嗯,有點小事耽擱了,大概要過一兩天才能回去?!?/br> 吳星宇道:【馬上開學了,你可別忘了來上班啊!】 蕭肅發(fā)了個翻白眼的表情,說:【我又不是你!直接說吧,找我什么事?】 吳星宇道:【嘿嘿,師兄英明,江湖救急!我的宿舍遭水災(zāi)了,樓上也不知道是哪個傻逼,放假前沒關(guān)洗衣機水龍頭,憋了一個月,接口給憋爆了,水流了一屋子,跟水塘似的!水順著樓板縫隙全漏下來了,這會兒我的宿舍都能養(yǎng)魚了,被褥床墊全部完蛋!】 這么倒霉?蕭肅給他點了個蠟,說:【不是吧?那還怎么住?舍管給你換新房沒有?】 吳星宇發(fā)了個狗頭,說:【換個毛??!哪有新房?除非和本科生擠四人間!哎喲我的媽,你也知道我們律所,事情那么多,文件一堆一堆的,四人間那點兒地方,哪兒能放得下啊,弄丟了我就死定了!】 蕭肅明白了,說:【那你住我那兒?】 吳星宇發(fā)了個羞澀臉:【方便嗎?我發(fā)微信就是想問問你,你小舅舅回來了,你是不是要一直住在碧月湖?那把loft借我住幾天唄?等宿舍收拾粉刷好了我就搬回去?!?/br> 蕭肅特別慷慨地道:【行啊,你直接找蕭然,讓她帶你去搬家,順便給你錄個指紋。】 吳星宇發(fā)了個跪地磕頭的表情:【謝謝師兄!】 蕭肅道:【你一博士能不能有點兒節(jié)cao?叫我名字!】 吳星宇乖巧道:【是的師兄!】 蕭肅氣笑了:【滾!】 結(jié)束對話,蕭肅臉上的微笑還沒消失,忽然想到個問題——之前好像已經(jīng)把房子借給孫之圣了? 無所謂吧?那么大的房子住兩個人綽綽有余,自己之前跟榮銳不也住得挺好? 蕭肅想了半天,不好反悔,只得給吳星宇打了個電話:“剛剛忘跟你說了,老孫最近也在loft住,你要不介意就跟他一起吧,反正房子大?!?/br> “老孫?大圣?”吳星宇一聽很高興,“好的呀!上回我被張嬋娟他們誣陷,多虧大圣和小銳銳幫忙呢,救命恩人我一定會好好伺候的,師兄你放心吧!” 蕭肅聽見他叫師兄就頭大,還沒糾正,就聽他道:“我不多說了啊,天要黑了,我得趕緊找蕭然收拾搬家,晚上還要給律所加班,總結(jié)一個陳年老案的資料?!?/br> 蕭肅隨口問:“什么陳年老案?他們怎么凈給你安排些雜事兒???” “嗐,說是協(xié)助警方查的,三十二年前一個殺人案?!眳切怯钫f,“案子當年是我們律所一個老律師經(jīng)手的,現(xiàn)在人已經(jīng)退休了,只能扔給我……誰讓我半工半讀呢?碎催一個!” 電話掛斷,蕭肅習慣性地在腦子里算了一下時間——三十二年前,那不正好是1997年嗎? 警方協(xié)查、陳年老案、殺人案……1997…… 靈光一閃:不會跟羅氏兄弟有關(guān)吧? 下午榮銳和孫之圣一直沒有回來,蕭肅等到縣局下班,回酒店休息,直到上床睡覺的時候,才聽見外面依稀傳來榮銳的聲音。 “怎么這么晚?”蕭肅起身開燈,榮銳隨手又給他關(guān)了,只留了一盞床頭燈:“睡吧,現(xiàn)場有點亂,耽擱了一會兒?!?/br> 蕭肅摸到眼鏡戴上,看到他肩頭落著幾朵雪花:“又下雪了?” “嗯,不大。”榮銳站在床邊脫了大衣,把右手在腋下暖了會兒,摸了摸他額頭,“晚飯吃的什么?” “盒飯?!笔捗C已經(jīng)習慣被他動手動腳了,支著胳膊任他摸,“你呢?這會兒餓不餓?要不要叫宵夜?” “不用,吃過了?!睒s銳替他摘了眼鏡放在床頭柜上,“沒發(fā)燒,睡吧,我去洗個澡?!?/br> 蕭肅躺回去,問他:“現(xiàn)場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嗎?” “市政把地面都挖開了,一塌糊涂,還得做復(fù)原,很麻煩。”榮銳一邊脫衣服一邊說,“哥,你怎么比老孫還敬業(yè)?一回來就讓我匯報工作?!?/br> 蕭肅笑:“被你們感染了吧……到底有什么發(fā)現(xiàn)?” 榮銳穿著背心短褲進了衛(wèi)生間:“羅氏兄弟可能真的沒有說謊,兇手另有其人?!?/br> “啊?”蕭肅驚訝地問,“為什么?” “原因很復(fù)雜,明早去現(xiàn)場再說吧,還有一些勘驗要重新做,得等結(jié)果?!睒s銳開了淋浴,嘩嘩地開始洗澡。 蕭肅想起吳星宇,起身追到浴室門口,問道:“對了,專案組是不是委托了吳星宇的律所,協(xié)查這件案子?” “唔?原來是他們律所???”榮銳隔著浴簾回答,“專案組不是派了一隊人馬去靖川,調(diào)查羅氏兄弟的社會關(guān)系嗎?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三十二年前,羅才的死涉及一樁兇殺案,所以現(xiàn)在正在調(diào)閱當年涉案的卷宗和資料?!?/br> 蕭肅十分驚訝:“羅才?兇殺案?他是橫死的?” “嗯,聽說是因為一次惡性斗毆,羅才中了兩刀,當場死亡?!睒s銳道,“吳星宇他們律所當時應(yīng)該是承擔了被告人的辯護工作,所以需要提交一些材料?!?/br> 蕭肅忍不住探頭問:“兇手是誰?這次的案子會不會是對方的報復(fù)?” “一個鄉(xiāng)下混混,三十幾年前就被槍斃了……等他們把材料整理出來再說吧?!睒s銳忽地一掀浴簾,“哥,你有完沒完,還讓不我讓我洗澡了?” 蕭肅沒戴眼鏡,模糊間看到他大半個裸體,忙退出去:“你!好好說話!濺我一臉水!” 榮銳齜了一下牙,扯上浴簾繼續(xù)洗澡:“睡吧,都幾點了,明天還要早起?!?/br> 蕭肅擦了把臉,躺回床上,不知為何翻來翻去腦子里全是他帶著水珠的背影,健康的皮膚裹著精壯的肌rou,線條流暢,宛如油畫一般。 要死了……蕭肅扯著被子蒙住頭,努力數(shù)了七八十只綿羊,才在沙沙水聲中慢慢墜入夢鄉(xiāng)。 夢里依稀回到了小時候,十來歲的樣子,他午睡剛醒,順著樓梯蹦蹦跳跳往下走,忽然聽見客廳里傳來激烈的爭吵。 他躡手躡腳走到樓梯轉(zhuǎn)彎處,躲在一株巨大的滴水觀音后面,只見母親方卉慈站在茶幾邊,柳眉倒豎,一臉戾氣:“方卉澤你是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方卉澤坐在沙發(fā)上,背對樓梯,聲音帶著青春期少年特有的沙啞:“我、我知道……” “你知道個屁!”方卉慈氣急敗壞地打斷他,“你如果知道,就不會聽那個女人的擺布!方卉澤,你是在毀了你自己!” 方卉澤哀嘆一聲,將臉埋進手掌里,單薄的身體蜷縮在膝蓋上,抽噎著道:“對不起,姐,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簡直像是中了邪?!?/br> “你就是中了她的邪!”方卉慈眼圈發(fā)紅,揚手要打他,到底沒能下得去手,片刻后無奈地甩了甩頭,道,“你給我聽著,從現(xiàn)在開始不準再見她,不準和她通話,否則……我有的是辦法讓她永遠消失!” 方卉澤的背影僵了一下,微微抬頭。方卉慈直視他的眼睛,眼神狠厲幾乎帶著殺氣,聲音更是寒冷如冰:“阿澤,你知道我的脾氣,我這人心狠手黑,說話算話!” 方卉澤輕輕抖了抖,幾不可查地點了下頭。 “從今天起,待在家里不許出去,開學之前給我好好反省一下!”方卉慈冷冷道,抱起茶幾上一個箱子,轉(zhuǎn)身離開。 門外響起汽車駛離的聲音,方卉澤坐在沙發(fā)上,泥塑般一動不動。 蕭肅躡手躡腳地走下去,小小聲地叫:“阿澤?你干嘛啦?” 方卉澤一怔,慢慢抬頭,臉上淚痕宛然。蕭肅扯了張紙巾遞給他:“我媽干嘛罵你???你惹她生氣啦?” 方卉澤擦了擦臉,推他一把:“走開!小孩子別管大人事!” 蕭肅一個趔趄摔倒在地,胳膊肘撞在沙發(fā)腳上,齜牙咧嘴道:“你算什么大人啊?你到底干什么了,惹我媽發(fā)那么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