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出事了。

    “昨天那場雨特別嚇人，雷一個接著一個，我一直不敢睡覺，打游戲打到半夜十二點多?！贝筇酶崩硇挠杏嗉碌卣f，“后來手機忽然沒信號了，座機也斷線了，我以為是大雨影響了線路，就沒多想，收拾東西關燈睡覺。睡了也不知道多久，門禁忽然響了一聲，提示有人打開了前門，我迷迷糊糊起來往門口看了一眼——”

    大約是想到了當時的情景，她激靈靈打了個冷戰(zhàn)：“忽然一個閃電霹下來，我看見一個人影從外面進來，黑乎乎的。我以為是老保安冒雨上來了，就問了一句‘雨這么大你怎么來了？’。那人沒說話，直接沖過來一把卡住了我的脖子，把一塊布捂在我嘴上，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br>
    她脖子和嘴巴兩側有兩個不太明顯的手印，從尺寸看不像是女人的手。孫之圣問：“那人是男是女你看清了嗎？有多高？胖瘦如何？”

    “他戴著帽子和口罩，我沒看清臉，但我感覺應該是個男的，因為特別高?！贝筇酶崩肀葎澚艘幌?，“有一米八幾吧，不胖，但很魁梧，力氣特別大，一下就把我給掐住了，我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br>
    孫之圣問：“你們大門的門禁密碼，和大堂的電腦密碼是什么？”

    “倆一樣，都是山莊名字五筆輸入法?！?/br>
    孫之圣和榮銳對視一眼，又問她：“關九是不是換過房子？據(jù)我們所知，他剛來的時候應該不住東面那棟小樓?！?/br>
    “是啊，他換過好幾次。”大堂副理說，“也不知道他什么毛病，隔兩天就要換個房子住，好像特別害怕有人找到他似的?！?/br>
    看來他真的是被洪穎嚇怕了，即使躲在這種地方，還是不放心。

    又問了幾個問題，關九醒了。他比大堂副理情況糟糕得多，精神完全崩潰，兩個醫(yī)生差點都摁不住，一個勁兒地叫有人要殺他，羅才的鬼來尋仇了，各單位注意務必保護好他的人生安全……

    根本沒法做筆錄，榮銳面無表情聽了會兒，拉孫之圣出來，說：“是個男人沒錯了，破解門禁密碼、迷暈大堂副理的是他，找關九尋仇的也是他。我們看到的和他們倆看到的，應該是同一個人?！?/br>
    孫之圣“嗯”了一聲。榮銳沉聲道：“不是洪穎，但我猜到了一個人。”

    兩人視線一對，默契地同時點了下頭。榮銳道：“他昨晚沒回家，說文森病了，要留在公司陪著，我懷疑他就是因為要來殺關九，才用文森打掩護?！?/br>
    “他手機定位在哪兒？”孫之圣問。

    “我剛查過，在他公司，但我懷疑是假的，或者他刻意把手機放在公司，將來好作為不在場證明。”榮銳道，“但如果剛才殺人的是他，他這會兒應該還在回靖川市的路上?！?/br>
    孫之圣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搖頭道：“不行，我們沒有確鑿的證據(jù)，不能就這么闖進他公司抓人，除非以協(xié)助調(diào)查的名義，但那樣的話文森有一萬種辦法跟我們打太極拖時間?！彼戳讼卤恚耙呀?jīng)五點多了，來不及了，如果他事發(fā)之后立刻下山，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快到靖川了?！?/br>
    “可是他有槍傷，我打中了他的左臂?！睒s銳堅持地說，“而且我們在路上設了關卡，可能查到和他有關的車輛記錄。一旦落實這兩點，我們完全可以申請批捕?！?/br>
    孫之圣皺眉想了想，點頭道：“先跟關卡確定一下吧……”

    正在這時，專案組負責人忽然從走廊那頭跑了過來：“老孫，有發(fā)現(xiàn)！”

    “什么？”

    “發(fā)現(xiàn)了兇手的血跡?！必撠熑嗣媛断采?，道，“勘驗把關九的臥室翻來覆去查了好幾遍，終于在花盆里發(fā)現(xiàn)了一塊帶血的玻璃渣，應該是你丟的那個花瓶，砸在窗戶上碎裂飛濺的玻璃渣子劃破了兇手的皮膚?！?/br>
    孫之圣眉峰一挑：“確定是兇手的？”

    “沒問題，血跡是新鮮的，關九身上沒一點破口，受傷的只能是兇手?！必撠熑四贸鲆粋€證物袋，里面是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玻璃渣，尖銳的茬口上沾著一絲暗紅色的血跡?！?/br>
    “ok。”孫之圣嘴角一勾，笑了，瞥一眼榮銳。榮銳心領神會：“我這就回靖川，我手里有他現(xiàn)成的dna。”

    凌晨五點一刻，榮銳飛車往靖川市趕去。

    下高速的時候剛剛八點半，雨終于停了，黛青色的烏云縫隙里微微露出一角晴空。榮銳估摸著蕭肅該醒了，于是撥了他的手機。

    只響了一聲便接通了，蕭肅的聲音像平時一樣溫和清潤：“回來了？什么情況？我怕影響你工作，一直沒敢給你打電話?！?/br>
    奔忙一夜，聽見他的聲音渾身疲憊都不翼而飛，榮銳不由得微笑了起來，語氣也舒緩下來：“這么早醒了？”

    “都八點半了，我早起了，正往配鑰匙那兒趕呢?！笔捗C說，“本來師傅九點才開門，硬被我八點鐘叫醒?！?/br>
    “人家也愿意？”

    “有錢能使鬼推磨啊?！笔捗C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我三歲就知道這個偉大的道理了。”

    榮銳嘴角的笑容擴大：“方卉澤沒回來吧？”

    “沒有，我剛打過電話，問他文森怎么樣，他說病情加重了，他今天也不回家，要在那邊陪一整天?！笔捗C說，“我一會兒拿了鑰匙就回家，你懂的?！?/br>
    病情加重，一整天不回家？恐怕有病的不是文森而是他吧？

    子彈要取出來不是么？榮銳越發(fā)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原本怕蕭肅一個人在家不安全，現(xiàn)在也不擔心了：“那行，你拿到東西馬上打電話告訴我里面是什么，ok？”

    “你不回來？你在哪兒？你還沒回靖川嗎？”

    “剛回來，但我要去一趟伍心雨那兒，有個證物要做分析，她那里比市局快，也準確?！睒s銳道，“剛才已經(jīng)通知她去實驗室等我了。”

    “那好吧，我拿到了匣子就給你打電話?！?/br>
    “嗯?！睒s銳拐了個彎，遠遠看見生命研究所的大門，“我掛了，bye?！?/br>
    “等等?！笔捗C忽然說，語聲中帶著笑意，“你吃了沒有，吃的什么？”

    榮銳聽見自己的肚子非常應景地“咕?！绷艘宦暎@才想起忙了一宿一口水都沒喝。

    “我這回可主動問了啊，別說我像你們老孫一樣沒人情味兒。”蕭肅嘿嘿一笑，說，“你到底吃了沒？”

    榮銳心里蕩漾起一種非?？鞓返拇号ㄩ_般的感覺，說話不由自主帶了點兒鼻音：“沒呢，你幫我叫個外賣吧，送伍心雨那兒就行?！?/br>
    “……好吧?！笔捗C無奈地說，帶著點兒不太明顯的寵溺，“小籠包稀飯茶葉蛋……要腸粉嗎？你不是喜歡中科院門口那家的腸粉么？”

    “你定吧?！睒s銳齜牙笑，露出八顆牙齒，幸福得不行。

    “嗯，定好了，記得多吃點……我到了師傅店門口了，回見?！?/br>
    電話掛斷，榮銳的笑容還掛在臉上，直到進了生命研究所大門，看見等候在門衛(wèi)處的伍心雨，才努力整理表情，恢復到平時嚴肅認真的榮警官style。

    “你來啦？好快哦，我才剛剛到呢。”伍心雨穿著黑色羊毛披風，挽著丸子頭，拄著一把紅色的蕾絲洋傘，有一種特立獨行的和諧美。

    “早?！睒s銳跟她打招呼，“榮鋃沒和你一起？”

    “沒有啦，他在跟他mama吵架，讓她不許來靖川看他。我怕耽誤你的正事，就先走了，讓他吵完再來?！?/br>
    榮銳習慣性插刀：“那你虧了，應該聽一會兒的，他們母子倆吵起架來精彩得很?！?/br>
    “是吧是吧？你也這么覺得是吧？”伍心雨一臉遇知音的表情，說，“哎呀我聽了五分鐘好過癮哦，可惜要走了，不過我已經(jīng)讓他錄下來了，回去還可以繼續(xù)聽呢?！?/br>
    “……”榮銳算是見識了什么叫一物降一物，換了自己敢提這種要求榮鋃一定早就原地爆炸并把他也炸死了。

    “榮鋃大哥真的好好人哦?！蔽樾挠臧l(fā)自內(nèi)心地贊嘆道，“他mama也好厲害，好有文采啊，講真，我看過的所有宅斗文boss加起來也沒有她的口才好呢！emmm……我決定了，我下本書要寫一個《重生吵架王》什么的！?！?/br>
    你們將來一定是幸福的一家……榮銳由衷地想。

    周末實驗室沒人，伍心雨開了機器，問：“這次還是查dna嗎？”

    “對?！睒s銳將那個玻璃碴上取下來的血跡樣本遞給她，又給了她一份方卉澤的頭發(fā)，“我想知道這兩個樣本是不是同一個人?！?/br>
    伍心雨接了，榮銳出于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又道：“上次我給你那個洪穎的dna樣本，請你也一并比對一下，看和這個血跡樣本能不能對的上?！?/br>
    “好的，我這就做，你就在接待室等吧，今天沒其他樣品，我兩臺機器一起做，很快的。”

    伍心雨拿著東西進了實驗室，榮銳坐在沙發(fā)上等了一會兒，蕭肅訂的早餐來了，果然土豪作風，零零總總擺滿了一桌子。

    小籠包是牛rou餡兒的，稀飯是紅豆小米粥，腸粉是玉米的……全部是他愛吃的口味。榮銳忍不住笑，一邊笑一邊吃，不知不覺吃了一大半。

    吃撐了，去天臺上轉了一圈，十點鐘回到接待室，正好伍心雨做完檢驗出來。

    “怎么樣？”榮銳問道。

    伍心雨手里拿著三張報告，臉色是前所未見的古怪：“榮警官，你是不是說過，洪穎就是王桂玉，她父母雙亡，唯一的孩子也被丈夫馬強家暴打掉了？”

    “是啊，怎么？”榮銳遲疑道。

    “所以她在這個世界上應該是孤身一人，沒有任何直系親屬了對嗎？”伍心雨認真無比地問。

    “對?！睒s銳隱約意識到了什么，“你到底檢測出了什么結果？”

    “99.99%親子血緣。”伍心雨將一張紙遞給他，“你給我血跡和頭發(fā)，是同一個人沒錯，但這個人和洪穎的dna，親子匹配達到99.99%?！?/br>
    榮銳驚愕地道：“親子？”

    “對?！蔽樾挠旰V定地說，“這個人，是洪穎的親生兒子?！?/br>
    親！生！兒！子！榮銳腦海中回蕩著驚人的四個大字，難以置信地道：“不，不可能！這個樣本是方卉澤，他是我哥的親舅舅！”

    “我不知道。”伍心雨在專業(yè)上異常強硬，斬釘截鐵地道，“我只知道他的dna是遺傳自洪穎，從科學上講，他幾乎百分百是洪穎的親兒子?！?/br>
    榮銳頓了兩秒，猛地反應過來，飛快掏出手機撥蕭肅的電話，但還沒來得及按撥號鍵，手機就響了。

    蕭肅提前半秒鐘打了過來，聲音是前所未見的焦慮和低沉：“榮銳你在哪兒？”

    “伍心雨這兒，我有件事要跟你核實……”

    “我馬上去找你。”蕭肅急匆匆打斷了他，“我拿到那個匣子了，但是我不相信……我現(xiàn)在完全混亂了，我得立刻把它拿給你看?！?/br>
    榮銳從沒見他這么急切，這么嚴肅，頓了下，把要說的話都咽了下去：“我去接你?！?/br>
    “不，然然在家，我開她車過去，你就在伍心雨那等我?！笔捗C飛快說，“我半小時到?！?/br>
    第95章 s2

    昨晚榮銳離開以后, 蕭肅一整夜都沒怎么睡著。

    擔心風大雨大, 擔心路上有雪, 擔心他血氣方剛不顧個人安?！沁€不敢給他打電話, 怕關鍵時刻分了他的神。

    輾轉反側到七點多, 索性不睡了，起床聯(lián)系開鎖公司去取鑰匙，還好半路終于接到了榮銳的電話。

    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蕭肅有一種雨過天晴、烏云盡散的感覺，眼前的世界似乎都明亮了幾分。

    掛斷電話，心底倏而掠過一絲驚悸，蕭肅莫名冒出一個念頭——該不會真的動了心吧？

    這念頭驚得他打了個哆嗦。

    不，不行。

    不對, 是不會！

    回程一路都心亂如麻，進門的時候差點穿錯了蕭然的拖鞋, 被她美美嘲笑了一番。

    “今天不去公司嗎？”蕭肅懶得和她斗嘴, 隨口問道。

    “神仙也需要休息啊，今天不開工，在家補覺，下午約了閨蜜spa?！笔捜徽诔栽绮? 像個土撥鼠一樣捧著玉米啃啃啃, “小舅一晚上沒回來，不知道文森病得怎么樣……哥，你說我們是不是該去看望一下啊, 畢竟算一家人了，這么久一個招呼都不打，不合禮數(shù)吧？”

    “我早上打電話問過了，阿澤說文森病情加重，要留在公司陪他?！笔捗C想起自己沒吃飯，拿了一片吐司，說，“聽阿澤的吧，文森和普通人不一樣，別給他們添麻煩?！?/br>
    “搞個基還神神秘秘的……”蕭然吃飽了，伸了個懶腰，說，“對了，劉阿姨去買菜了，她說你有什么想吃的給她打電話，不然她就光給榮銳買了……哎呀榮銳怎么這么招老阿姨喜歡??？”

    “你不是也喜歡他？你也是老阿姨？”

    “……我要是阿姨那你就是他叔叔了，哥你真變態(tài)，沒想到你還有這種嗜好……”

    蕭肅轉了個彎才明白過來她在說什么，氣得拿吐司丟她。蕭然嘻嘻一笑跑了：“開玩笑啦，我去睡覺了再見！”

    這家里都是些什么人啊！蕭肅心塞得不行，撿起吐司一邊吃一邊上樓試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