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方卉澤推了下輪椅,沒有推動。蕭肅說:“耶格爾死了,病毒沒了,我們再也不可能回到東非,elysion計劃已經(jīng)徹底失敗,你何必還要帶我去瓊巴?” 他仰頭看著方卉澤:“我已經(jīng)這個樣子了,即使逃出去也活不了多久,你何必多此一舉?想親手埋了我還不容易嗎?你不是有槍嗎?” 星光黯淡,方卉澤低頭看著他,臉藏在陰影里,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 “耶格爾沒有死。”方卉澤說,“昨晚的事一出,他就跑了。我接到布希娜電話,她說elysion的方位可能暴露了,讓我連夜轉移恩古夫去新基地。我去實驗室找耶格爾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走了,還帶走了一批重要的樣品和資料?!?/br> 蕭肅愕然,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失望,在內(nèi)心深處,他基本已經(jīng)認定是耶格爾害了鄭菲,只是一直還留著一個念想,希望能親耳聽到耶格爾說出真相。 想想昨晚耶格爾交出繪本時的表情,他又覺得這家伙跑得順理成章——目睹方卉澤長期以來的雷霆手段,耶格爾早已成了驚弓之鳥,哪怕只是聽到拉槍栓的聲音,也會認定子彈已經(jīng)在飛向自己頭顱的路上。 “剩下的東西都在車上,我把能帶的都帶出來了?!狈交軡蓪κ捗C說,“所以,elysion計劃沒有失敗,東西都在,人也都在,只要過了今天,我一定能找到耶格爾,讓他繼續(xù)從前的研究。你只要好好休養(yǎng),至少還能活大半年……阿肅,我們遠沒有到絕望的時候?!?/br> 黎明前的鯨湖清幽靜謐,只聽到湖水柔軟的波濤聲,他輕輕順了順蕭肅的頭發(fā),語氣有一種神經(jīng)質(zhì)的溫柔:“我怎么可能殺了你?今生今世,我只剩下你了,我的過去,我的現(xiàn)在,我的未來,全都和你的存在系在一起。” 方卉澤蹲下來,微微仰視地看著蕭肅,眼神純凈,近乎虔誠:“從十四歲到現(xiàn)在,我每一天都夢見自己站在懸崖上,身后是荊棘,面前是血海,腳下踩著刀尖……我覺得自己不是方卉澤,也不是石鵬的兒子,我根本找不到我自己?!?/br> 一滴水掉在蕭肅膝頭,方卉澤的聲音帶著輕微的氣聲:“只有心里想著你的時候,我才覺得我自己是真實存在的……你信任我,依靠我,不為任何身份,只為我們從小到大的感情……我知道你不愛我,只把我當小舅舅,可是沒關系,我要這一點點就夠了,有這一點點,我就能踩著刀尖一直走下去,走下去?!?/br> 又是一滴水掉了下來,他說:“我知道,你現(xiàn)在連這一點點也不會給我了,可是我又怎么能停下來?我只好每一天都騙自己,騙自己只要你活著,我所做的一切就還有意義……求你了,阿肅,跟我去瓊巴,活下去……讓我騙自己再久一些,人生其實短的很,只要再騙一騙,就結束了?!?/br> 黯淡的星光從天穹灑落,照在他微仰的臉上,依稀映出淺淡的水色。遠處的風聲和著濤聲,與他清冷低沉的表白混響,有一種動人的悲傷感。 可蕭肅只覺得毛骨悚然。 這大約是他聽過的,最可怕的表白了。 有那么一瞬,蕭肅覺得自己就是下一個恩古夫,方卉澤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還活著,是不是還有思想,是愛他還是恨他……“蕭肅”這個概念,在方卉澤的人生里,已經(jīng)不具有任何生物學的意義,而是成為了一種抽象的圖騰,跟郝運來每天祈禱的虛無神明一樣,只要存在就夠了,根本無所謂真實。 可悲、可笑,更加可怕。 “跟我走吧,我說過要救你的,我一定做得到?!狈交軡蓪⑺某聊敵闪四S,起身推著他往湖邊走去。 一艘船泊在一個用石頭隨意砌成的小碼頭上,方卉澤跳過去,搭了一塊木板,將蕭肅推到了船甲板上。 “別動,等我拿行李?!彼洗a頭,往越野車走去,臨走之前還不忘撤掉那塊木板。 這也許是最后的機會了……蕭肅看著他的背影離開,心一橫,立刻轉身往船艙里走去。這種船他還算熟悉,大學的時候幫蕭然安排過一次水上生日,后來有一陣心情不好,還租了一艘在瓏水河上住過一陣子。 方卉澤拖著行李箱回來的時候,蕭肅已經(jīng)回到了甲板上,裹著大衣,靜靜遙望著對面的山巒。 “去船艙里吧,甲板上冷?!狈交軡砂研欣钕浞胚M船艙,從風衣內(nèi)袋里掏出鑰匙,準備開船。 一陣風吹來,船搖晃了一下,方卉澤打了個趔趄。蕭肅的輪椅沒有鎖輪,往左側一滑,重重撞在扶欄上,整個人立刻被甩了出去,越過扶欄,往船下墜落。 “啊!”蕭肅驚叫一聲,雙手揮舞著抓向護欄。方卉澤眼疾手快,一個箭步?jīng)_過來抓住了他的大衣,將他連扯帶拉拽了回來。 兩人抱在一起摔在甲板上,方卉澤驚魂未定,喘了好幾口氣才抬起身:“你怎么樣?” 蕭肅仰天躺在他身下,呼吸出乎意料地勻凈,雙眼定定看著他,漆黑的瞳仁倒映出星子的微光,又冷又亮。 方卉澤在那盛著星光的眸子里沉了一秒,或者只有半秒,悚然一驚,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鑰匙呢?”方卉澤手忙腳亂地摸了把衣兜,又抓住蕭肅的手打開,冰涼的手心空空如也,什么也沒有。 “鑰匙呢?!”方卉澤抓著他的衣領喝道,“給我!” 蕭肅一語不發(fā),單薄的嘴角緊緊抿著,眼中是冷漠的決絕。 “你??!”方卉澤爬起身,跑到剛才的護欄邊往下看,只見水面幽深,暗得看不清顏色,一圈漣漪緩緩蕩開,仿佛一個殘酷的嘲弄。 “你真把鑰匙扔下去了?”方卉澤難以置信地看向蕭肅。 蕭肅已經(jīng)爬了起來,靠在另一側的欄桿坐在地上,隔著甲板看著他,一語不發(fā)。 “你這個……”方卉澤氣結,但時間不等人,暫且顧不上找他麻煩,立刻開始脫外衣,準備下水去撈鑰匙。 一轉身的工夫,耳邊忽然響起一聲尖銳的哨響,抬頭,只見一枚紅色信號彈飛速升起,在黛青色的天穹下爆開一團醒目的焰火。 “你他媽瘋了?!”方卉澤將風衣狠狠摔在地上,沖過去搶下蕭肅手里的信號槍,一把扔進湖里。 但他知道一切都晚了,這么黑的天空,這么亮的焰火,方圓幾十公里內(nèi)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為什么?”方卉澤抓著蕭肅的胳膊將他拖起來,狠狠搖晃著,“你從哪兒找的信號槍?你他媽到底想干什么?” 蕭肅咬著牙,一句話也不說,眼光是堅不可摧的冰冷。 方卉澤將他推倒在甲板上,重重抽了一個耳光。 蕭肅悶哼一聲,整個人被他打得歪了過去,雪白的臉上瞬間印出一個通紅的掌印。 “你就這么想死,???”方卉澤紅著眼睛,腦袋里一沖一沖的,像是有什么魔鬼要跳出來。他在甲板上困獸般來回走動,幾次沖過去想打人,又硬生生用殘存的理智壓抑住。 蕭肅已經(jīng)完全沒有還手的力量,只能躺在地上喘氣,像只奄奄一息的羊,無助且羸弱。但方卉澤覺得自己要被他逼瘋了,活生生被他的任性弄瘋了,自己做了那么多,忍得那么辛苦,到頭來竟然得到這樣的回報…… “你簡直沒有心!”方卉澤啞聲吼著,撲過去將他抓著肩膀拖起來,又摜在甲板上,“你為什么要害我,???我這么多年都是為了誰?為了誰?我人不人鬼不鬼……” “呵呵呵……”蕭肅忽然笑了起來,單薄的胸腔微微震動,發(fā)出來自靈魂深處的嘲諷,“你、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時候?” 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下來,他的臉白得像紙,泛著近乎死人的青色,但眼睛異常明亮,亮得發(fā)寒:“自私如你,什么時候為過別人?方卉澤,別騙自己了,你從來、從來沒有為過我,你只為你自己……只為你自己骯臟的靈魂,尋找一個超度的出口?!?/br> 他躺在甲板上,身體瘦弱得幾乎看不出起伏,宛如一縷包裹在黑大衣中的鬼魂,下一秒就會化風,消失在晨霧漸起的湖面上。 “你的身體里住著一個魔鬼,你越是殺人,那魔鬼就越是強大,到最后,你發(fā)現(xiàn)自己即將被魔鬼吞噬了,于是開始害怕……”蕭肅氣息不足,聲音很輕,但極為清晰,“你一定很害怕面對鏡子里的自己吧?你那么優(yōu)秀,那么強大,明明應該萬人敬仰,內(nèi)心卻被殺戮的魔鬼完全侵占,自卑、怯懦、痛悔,無法自拔……你發(fā)現(xiàn)這世上只有一個傻子,還把你當成完美的舅舅,于是你抓住他,把他當成救命的稻草,用盡一切力量在他面前塑造完美的形象?!?/br> 他看著方卉澤,眼神帶著嘲弄:“我就是那個傻子,可惜我媽看透了你,用她強大的力量鎮(zhèn)壓了你卑微的謊言,把你屏蔽在我的世界之外……然后,然后你、你殺了她?!?/br> 淚珠從眼睛里滾落下來,蕭肅想起毫無知覺的方卉慈,自己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她了,忍不住哭了:“你說你愛我,你要救我,可是你從沒想過要把耶格爾的存在告訴我媽,從沒想過用正常的渠道給我醫(yī)治……你只想成為我的上帝,讓我崇拜你,依賴你,一輩子都離不開你……為了得到這種極致的臣服,你不惜殺死所有可能保護我?guī)椭业娜?,讓我成為一個無依無靠的,只能跪在你腳下祈求憐憫的乞丐……你要的,是另一個文森!” 他一字一句地說:“方卉澤,你從來沒有愛過我,你只愛你自己,你滿心的自傷自憐,都是為了你自己,我只是你妄想自我救贖的工具!” “不!”方卉澤跪坐在他身上,恐懼地看著他,鼻孔翕張,渾身顫抖,“你胡說……你瘋了……你這個沒有心的混賬東西……這么多年,我全都是為了你!為了你!” “騙鬼去吧!”蕭肅嘶聲吼道,“我不需要,不接受!我的生命只屬于我自己,不需要你替我計劃替我謀算!你他媽算老幾?” 他用盡所有的力氣推開他:“我要愛我想愛的人,做我想做的事,不管二十七歲還是七十二歲,我都無怨無悔!你在我的生命里,永遠沒有一席之地,你這個偏執(zhí)狂,殺人犯,白眼狼,你不配參與我的人生,哪怕一分鐘,哪怕一秒鐘!” “閉嘴!閉嘴閉嘴!”方卉澤瘋狂大喊,抓住他的雙手壓在身下,用自己強大的體力鎮(zhèn)壓他羸弱的反抗,“你只屬于我!你誰都不能愛!我說到做到……你就是死,也得是我親手燒了,親手埋了!是,我瘋了,我這輩子骯臟污穢,我自卑懦弱……那又怎么樣?我還是可以擁有你!” 他像瀕死的野獸一樣劇烈喘息,慢慢從兜里掏出那把打死過郝運來的手槍,從蕭肅的額頭劃過鼻梁,劃過嘴唇,最后抵在他下頜的凹陷:“沒有人能救你,誰也別想把你從我身邊搶走。阿肅,我就是下地獄,也要把你的骨灰揣在懷里……我也許不愛你,但我就是要你,我這輩子,絕對,絕對不能失去你!” 槍貼著皮膚,蕭肅感覺槍口的金屬像冰冷的烙鐵一樣,熨著自己殘灰余燼般的生命。最后的時刻,他微微地笑了:“你跑不了了,你去不了瓊巴,去不了美國,去不了任何一個地方,榮銳會替我抓住你?!?/br> 他慢慢閉上眼睛:“永別了方卉澤,下輩子別投胎了,你不配做人?!?/br> 耳邊掠過一絲風,伴著一個尖細的嘯聲,蕭肅聽到“撲”一聲悶響,接著是什么東西被擊爆的炸裂聲。 熱熱的液體濺在耳朵上,蕭肅猛地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死,方卉澤的臉定格在開槍前的一瞬,猙獰而扭曲,一個小小的黑洞出現(xiàn)在他額頭,殷紅的血正從那洞里緩緩流出。 蕭肅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連呼吸都忘了。少頃,方卉澤的胸腔猛地鼓了一下,身體僵硬地往前一撲,倒了下去。 他面朝下?lián)湓诩装迳?,后腦像是被什么東西擊穿了,血rou模糊,粘稠的液體汩汩地冒出來,頃刻間便在地上暈開一大團暗紅色。 他的襯衫被汗水浸透了,隱隱印出背上的紋身,梵文佛經(jīng)莊肅端嚴,字字都寫著慈悲,卻沒能超度他沉重的靈魂。 五秒之后,蕭肅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呼吸,深吸一口氣,慢慢將手指伸向方卉澤的鼻孔—— 他死了。 風吹來,遠處叢林嘩嘩作響,湖水發(fā)出單調(diào)的濤聲。 天穹之上,星子盡數(shù)墜落,地平線盡頭依稀露出一抹微熹。 漫長的一夜終于過去,天亮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是榮爸爸。 三公里極限狙擊。 所以現(xiàn)在他還在往湖邊跑的路上……只有子彈最快。 第143章 end 蕭肅躺在濕冷的甲板上,四周霧氣正在聚攏, 仿佛頃刻之間, 牛奶般的濃霧便將整個湖面籠蓋了起來。 濕漉漉的塵土氣沖淡了血腥味, 蕭肅原已筋疲力盡, 此刻忽然又有了點兒力氣, 于是強撐著爬起來,將方卉澤壓在自己身上的右腿挪開。 有個東西砸在地上,發(fā)出沉重的悶響,蕭肅摸過去,是一把槍,那把方卉澤本來打算打死他的小手槍。 心有余悸,蕭肅意識到如果那枚子彈晚到一秒,或者半秒, 此刻躺在血泊里的就不是方卉澤,而是自己了…… 他看向子彈飛來的方向, 是東方, elysion所在的方向。 這是不是意味著,榮銳他們已經(jīng)成功突破了布希娜的防線,并且發(fā)現(xiàn)了方卉澤逃跑的路線? 蕭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這一次的運氣居然這么好, 老天爺跟他為難了二十七年, 今天忽然仁慈了一回。 濃霧完全遮蓋了視線,風停了,空氣宛如凝滯, 撈一把就能擰出水來,蕭肅靠在護欄上等著開槍的狙擊手——雖然他對槍械沒什么了解,但也看得出剛剛那一槍是遠程狙擊。 是的,東非之行,他們啟用了真正的大殺器——榮思寰和他手下的王牌特種兵。 除了一隊和二隊,他們這次行動經(jīng)過副局長桑國庭的特許,實現(xiàn)了跨界聯(lián)動。蕭肅級別有限,不清楚這次聯(lián)動到底跨了哪些“界”,但知道其中有一支人馬來自軍方。 因為出發(fā)前榮銳特意私下里跟他說,榮思寰申請親自帶隊,暗中配合刑事偵查局跨國行動。 “他今早親口告訴我的,他會從另一條線去東非,直接在桑瓦咖待命,執(zhí)行暗線任務?!蹦且顾麄冊诜块g里收拾行李,榮銳蹲在玻璃缸前給大王蜥喂菜葉,難得沒有不耐煩,特別溫柔有耐心,“有他在,這次行動一定會萬無一失,哥你放心吧。” 蕭肅沒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覺得意外:“暗線任務?什么暗線任務?” “具體我也不知道,軍方那邊行動內(nèi)容是保密的?!睒s銳回答,“其實他告訴我這件事是違規(guī)的,我也很意外,這么多年他從沒犯過這種錯誤,以前他出任務連我爺爺都不敢過問?!?/br> “?。磕沁@次為什么……” “為了你啊。”榮銳回頭,挑眉微笑,“他就是想告訴你,他在保護你,讓你放心。他身份特殊,不能直接對你說,所以只能通過我,這樣最多算保密不到位,不算原則性錯誤?!?/br> 當時蕭肅心里特別溫暖,榮思寰能為他著想到這種地步,是真的把他當做親人,當做半個兒子了。 蕭肅靠在護欄上,微微地笑了,腦海中全是那一刻榮銳飛揚得意的模樣。其實,無論和父親之間有著怎樣的隔閡,榮銳在潛意識里始終無條件地信任著榮思寰,把他當成自己最穩(wěn)固的靠山。 忽然,岸上傳來似有似無的腳步聲,蕭肅心頭一跳,凝神靜聽,那腳步由遠而近,很快便從碎石碼頭跳上了甲板。 一個男人高大的身影在霧氣中慢慢顯出輪廓,蕭肅差點喊出榮銳的名字,等看清那人的樣貌,卻駭然呆住了,熱血一下子降到腳底—— 耶格爾穿著一身迷彩戶外裝,戴著棒球帽,雙手握著一把槍,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他看見了血泊中的方卉澤,身形忽然凝固,仿佛見了鬼似的,低聲罵道:“fuc……” 蕭肅萬萬沒想到等來的竟然是他,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辦,只緊緊握住了那把從方卉澤手里撿來的槍。 “你殺了他?”耶格爾難以置信地看著蕭肅,又看看他手里的槍,“上帝……你是怎么……他居然死了?!” “別過來!”蕭肅意識到自己身上還有繪本,雖然完全不懂開槍,還是第一時間先用槍口對準了他,同時猜測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一定是因為自己剛才打的那一發(fā)信號彈! 昨晚耶格爾驚慌失措,連夜?jié)撎?,但終究放不下琢磨了十二年的原始生物,回過神以后馬上后悔了,于是又偷偷潛回elysion,想找機會拿回繪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