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不想說就不說唄,走這么快做什么?”溫疑嘀咕兩句,開始四下打量起周圍環(huán)境來,“這也不知道是哪兒,讓我自己找回去?要走也先把我送回去再走啊……” 溫疑小小抱怨了一下,還是認命的自己開始找起路來。值得慶幸的是,溫疑的方向感還不錯,并沒有走什么彎路,只花了半個時辰便走回了狄秋的府邸。 本以為回來會瞧見院子里燈火通明,沒想到竟然沒有動靜,她出門時是啥樣,如今還是啥樣。 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目前來看,情況還不錯。溫疑翻墻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先去隔壁看了眼花草,只見她還安穩(wěn)睡著,便放下心來,說明狄秋并沒有來過這里。 不過發(fā)生這種事,他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懷疑她們兩個外來人嗎?也是奇奇怪怪的…… …… 翌日。 狄秋又一臉平靜的出現(xiàn)在了溫疑面前,邀請她同他一起登船。 溫疑不太想去,上船的話,就等于把自身安全交付到別人手里,要知道,若是在床上出了什么事兒,那是跑都不好跑的。 狄秋把溫疑的猶豫看在眼里,補充到:“你不想去看看沛兒師妹嗎?不是擔心她?” 溫疑考慮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其實她現(xiàn)在在狄秋的地盤上,相當于已經(jīng)在虎口里了,對方要殺她也是輕而易舉,何必非得費這個勁兒,把她弄到島上去?既然他希望,那就去瞧瞧吧,都走到這一步了,拒絕的意義好像不大,況且,對方這明顯不會給自己拒絕機會的模樣,還是省點兒力氣吧。 思索完畢,溫疑無奈點了點頭,才再次開口:“我與花草都是頭一次出海,需要準備些什么嗎?” “不必,一切交給我準備就行。” 溫疑點點頭,心中想的卻是,登船之前先去給花草多準備藥材,順便想辦法找個外援吧。 明明是想開始新的人生的,怎么莫名其妙還是跟舊人糾纏個沒完呢?溫疑從荷包里摸出當初陸凜給她的令牌,嘆氣的搖了搖頭。 她是真的想不到自己還能依靠誰了,若是不牽扯進這匆匆迷霧里,她或許就真能過上平凡的日子,也不需要別人扶襯;可現(xiàn)在遇到了這些破事兒不行啊,她一個人搞不定啊。 好歹夫妻一場,怎么也不能見死不救吧。夫妻三年,就幫她這一次忙吧。溫疑默默想著,捏緊了手里的令牌。 抽空將令牌留在了有著陸家標志藥材點,并在藥店掌柜詢問她需要些什么藥材時,特意講明了自己準備出海,就是明天登船,城北狄家那艘,需要一些制作暈船藥物的藥材。 她已經(jīng)盡量把信息留得詳細了,再加上那枚令牌,對方應該能明白她的意思吧。 做完這一切,溫疑才帶著花草跟著狄秋出了海。 當溫疑所乘坐的那艘船剛剛駛出港口時,風塵仆仆的陸凜,也到達了薛城的城門口。 陸凜穿著一身黑色的寬大斗篷,將他全是嚴嚴裹住,從他人角度看去,只能瞧見一截凌厲好看的下巴,和一張緊抿著的薄唇。 騎在高大駿馬上的陸凜拉著手里韁繩,讓黑馬停駐在原地,自己則望著城門上‘薛城’兩個大字直皺眉。 薛城和渡業(yè)城都是邊陲小城,兩座城都是三不管城市,卻又有本質上的不同。 渡業(yè)城是富庶又混亂的地方,官府管不了,一群法外之徒都往這兒湊,時間久了以后,便更難治理了。薛城則恰恰相反,是貧窮之地,官府懶得管,沒油水可撈,又于渡業(yè)城湊得近,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也沒人樂意管。 陸凜和狄秋是有些過節(jié)的,知道狄秋在這兒,他便不太愿意踏足此處,只是此番下屬稟告上來,確實是說明夷來了這里,他再是不喜此地,也實在擔心明夷安危,畢竟這一帶都是看著平靜,實則亂得不行的。 不過他也只躊躇了片刻,便拉了拉疆繩,策馬進了城。 陸凜派去跟著溫疑的下屬在藥鋪門口與他碰了頭,進門以后,下屬與他耳語幾句,還不待陸凜理清楚溫疑與狄秋之間的聯(lián)系,便見自家粉店的掌柜匆匆拿了塊令牌進來求見——正是他當初借口報恩,留給明夷那塊。 “怎么回事?”陸凜表情一變,急忙追問。 掌柜的急忙講情況說明,把溫疑當時的話一句不露的轉述了一遍,“令牌是后來發(fā)現(xiàn)被埋在藥材貨柜里的,如果是那姑娘直接拿出來的話,我們應該會做別的處理。” “她是和一個看上去冷冰冰的小姑娘一起來的嗎?”陸凜追問。 “沒有,是個年輕男人?!?/br> 陸凜點點頭,然后召集人手,讓人準備船只,打算追出海去。不過薛城貧瘠,哪怕是陸家,也不可能立馬變出船來,最快的方法,是去渡業(yè)城買一條,直接開過來,趕時間的話,那不可避免的,會被敲上一筆,不過陸凜此時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買船再開過來,也是要花時間的。陸凜趁這個時間,派人將溫疑所乘得那艘船的航行方向和目的地打探了一下,雖不是多準確,但也八 | 九不離十,只需要等到渡業(yè)城的船只到岸,就可以登船啟航。 就在等待船只的這兩個時辰里,陸凜先等來了他情報組的屬下。 依然是那個相貌平平的男人,他的形象比之前的陸凜更為狼狽些,可見這一路是趕得厲害。 男子將一封了條兒的小匣子遞給了陸凜,臉上閃過一個復雜的表情,卻依舊什么也沒說,便直接退了下去。 陸凜沒有注意到屬下的異常,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眼前這個黑匣子上,他知道,自己想知道的,關于明夷的那些異常的答案在這里面都會得到答案,但接過匣子時,他卻沒覺得多高興。 拆開別人的秘密,對于陸凜這等總把‘光明磊落’掛嘴邊的俠者來說,并不是一件多愉快的事??墒敲饕男撵殛P得太近,不讓他走近,若是不能揪出她的心結,對癥下藥,那他就算走了一千步、一萬步,她也在一千步、一萬步的后退,那他還是永遠無法靠近她,所有的努力都只是自我感動而已,他依舊在做無用功。 做好心里建設以后,陸凜又深吸了一口氣,才面色凝重的打開了黑匣子。匣子里,是一封接一封的信件,陸凜知道,這些便是明夷平生能被外界調查到的所有信息。 第一封信封上干干凈凈,什么也沒寫,陸凜動手拆開,將里面的幾頁紙拿了出來。 紙張有些發(fā)黃,是很久以前官府備案留下的,陸凜動作小心,擔心一不注意會被弄碎。 展信后,陸凜只看了第一行字,便僵住了身子。 存放太久的檔案,除了紙張發(fā)黃變得脆弱以外,字跡也有些暈開,看上去糊糊的一團,有些難以辨認。 但那也僅僅只是難以辨認,還沒到無法辨認的地步。只見那信封開頭兩個大字,便寫著——溫疑。 緊接著的,便是一個身份的概述:溫疑,俊康七年安康出生,小字明夷,父系溫爾倔,母系許韻…… 陸凜到?jīng)]有混到想不起溫疑是誰,只說這與溫庭狄秋有關系的溫疑,他也不可能說不知道。 過往相處的畫面如奔涌而來的洪水,一瞬間淹沒了陸凜所有的思緒,一幀幀畫面在陸凜眼前劃過,陸凜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還是處于震驚之中。 明夷……是溫疑? 陸凜的記憶甚至回溯到了更久遠的時候,那是溫疑過門后的第一個月,那是回門的日子,自己本想陪她一起,趕回陸家的時候,卻已經(jīng)沒見著人了,有人告訴他說溫疑不樂意跟他一道兒,他想著,自己與她不是因為感情結合的,她不愿意自己陪同,倒也說得過去。隨即,那個念頭便作罷了。 如果那天,他回去早些,或者再堅持一點,是不是故事又會不一樣?或者……在他后來去溫庭救援時,選擇不去追擊狄秋,而是親自將溫疑接回陸家…… “少主,船只到港口了,現(xiàn)在就登船嗎?”有人進來稟報船只的進度,卻見自家少主跟沒聽見似的,只是手捧著一沓紙,神色恍惚的望著他。 “少主?” 陸凜回過神來,腦子里卻依舊一團亂,在聽到屬下的問話時,卻感覺呼吸一窒。 明夷……溫疑,她早就知道,這……這些天…… 陸凜慌亂的收起信紙,揮手把人趕了出去,自己則又陷入了呆愣中……怎么辦? 第34章 暴雨 陸凜腦子太亂了,他需要一些時間,來好好理一理這一切。 他追求的姑娘……是他妻子?那他們錯過的那三年算什么?他…… 陸凜想到那三年,心里突然有些酸澀。他總算明白,為什么明夷那么多次,明明都動搖了,卻又在下一刻,又將自己的心封閉起來。 陸凜一個人坐在屋里,外面的光透過門縫落在他面前,從一開始的明亮再漸漸暗淡,他好像枯坐了千年,心卻還是靜不下來。 他真的很亂,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如果明夷只是個陌生人,他還有把握靠毅力感到她??墒敲饕囊呀?jīng)嫁過一次了,自己生生放棄了那個機會,現(xiàn)在,現(xiàn)在還想重新開始,還能來得及嗎?明夷是如何想的?是不是怨恨著他? 順著溫疑的真實身份展露,這一個個的問題被拋在陸凜面前,讓他胸口發(fā)悶,嘴角起泡,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走。陸凜簡直恨不得回到三年前,把那個自負的以為,自己這一生不需要愛情的自己給錘死! 當初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想隨便娶個女子,搪塞一下自己父親,隨便也讓后院兒那個女人閉嘴。會選擇溫疑,是云端的提議,他求娶之心不純,當時也不敢面對女方,便是書信與她交流,并說明了自己這邊的情況,告知過她,自己不會與她有夫妻之實,只能給她一個陸夫人的名分而已。 他本以為,這樣無理的要求,對方不會答應,但收到的答復,卻出乎他的意料。 溫庭的獨女答應嫁入輪回山莊,唯一的要求便是婚后各不干擾。雖不知對方是出于何種心態(tài),有此一要求,但陸凜卻是覺得甚好,故此,他只在大婚那天,去接了人,溫疑蓋著大紅的蓋頭,他也沒瞧見她的臉,他感慨于終于堵住了那群人的嘴,心下輕松,也沒考慮過溫疑的心情,連新房都沒有去。 大婚之后,陸凜又出了門,因為探查到一些魔教的痕跡,他整整一個月沒回過山莊,最后還是想起了回門兒的事兒,匆匆趕了回來,卻撲了個空。 再之后,便是察覺了狄秋的異樣,待他感到溫庭時,溫爾玨已殞命,下屬來報,溫疑沒有生命危險,只是昏迷了,他權衡一番,讓人把她先帶了回去,自己只身去追擊狄秋。 一次次的擦肩,仿佛是天意,是無形中一只大手,刻意要將他們隔絕…… 本來還敢勇往直前的人,突然躊蹴不前起來,知道真相后,陸凜便不知該如何面對溫疑了,雖然是他倆之前就有過約定,可是后來提出要和離的,也是溫疑,她既然提出來,則說明她對這段婚姻心生不滿了…… 哎呀,她會不會是對自己有什么不滿? 陸凜雙手捂臉,陷入了無盡的猜測中。他就這樣,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直到入夜,直到一道閃電劃過天空,房間一瞬間亮如白晝。陸凜心中也閃過一道光,他想起一件至關重要的事! 陸凜常年不著家,溫疑的和離書寄過來,他只來得及蓋了私印,還沒來得及上報官府蓋公章,也就是說,那紙和離書,嗯……可以算是無法生效的。 這樣一來,溫疑還是他老婆嘛!云端有什么資格跟他搶老婆?這般一想,陸凜有些犯傻的笑了起來,明夷不是一直堅持說自己是有夫君的人嗎,這豈不是說明,她還是承認他的身份的。 陸凜一臉傻氣,完全把溫疑所說的‘喪夫’給選擇性忽略了。 有了這兩個理由支撐后,陸凜又生出勇氣來,雖然在想到溫疑時,還是會覺得有些不知如何面對,但陸凜向來是明白,逃避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想通之后,陸凜立馬起身,恨不得現(xiàn)在就去到溫疑身邊,向她道歉,求她原諒,再給他一個機會,可是這一站起來,他才發(fā)現(xiàn),天早就黑了,夜空里還時不時穿插電閃雷鳴。 竟然已經(jīng)這么晚了?他以為他只是發(fā)了一小會兒的呆。 陸凜叫了人進來,詢問船只的情況,對方竟告訴他,現(xiàn)在不宜出海,今晚會有暴雨,在海上遇到暴雨天氣,是件很危險的事,輕則迷失方向,重則船毀人亡。 “可是……”陸凜皺眉,心中擔憂。 “是真的沒辦法出海,等天晴吧?!?/br> …… 海上的風雨,來得更快一些,只是因為船只在航行,暫時沒被暴雨的區(qū)域籠罩。 狄秋正在甲板上大發(fā)雷霆,“你是怎么看的天?不是說接下來三天都是晴天?你給我看清楚,那邊那像是晴天的模樣?” 狄秋一手提著個瘦小老頭兒,一手指著不遠處的海面,那片海域被一片黑云壓著,隔著老遠便能瞧見那黑云中銀龍穿梭,狂風將海浪掀起,似乎能吞沒一切的波濤,由遠及近,帶得狄秋他們的船只都劇烈晃動著。 溫疑待在船艙里,臉色有些發(fā)白。 “這個,含在舌根下面?!被ú莸哪樕绯?,她鼓搗了一些草根,遞給了溫疑,溫疑不疑有他,按她的指示將草根放進嘴里。 “暈船和暈車的癥狀都差不多,同樣的藥就行?!被ú菝鏌o表情的說到,完了自己也含了一些。 溫疑看得直想笑,這人面子可真能繃得住,明明自己也難受得不行,偏還面不改色,假裝自己沒事兒。 “我們什么時候能下船???”過了一小會兒,花草又問到,語氣有些悶悶的。 溫疑表情變得有些凝重,眼神里也有些抱歉,“對不起啊花草?!?/br> 花草不解的望著她。 “海上的暴風雨,可比陸地上的可怕多了,雖然我們現(xiàn)在沒進入暴風雨的區(qū)域,但還是很危險,連累你了?!彼矝]料到會這么倒霉,第一次出海就遇到這么危險的事兒。 花草了然的點了點頭,“無事,我已經(jīng)把所有值錢的都留給師父了?!边@話的言外之意便是她沒什么牽掛的了,死亦無所懼。 屋子里的兩人沉默了下來,只聽著海浪拍打船身的聲音,偶爾隨著船只東倒西歪。 過了一會兒,狄秋也下到了船艙里。 “師妹害怕嗎?”狄秋走到溫疑身邊,似乎想摸摸她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