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尤其是這其中涉及了皇后難產(chǎn)。鐘皇后當(dāng)初懷孕時胎像就不穩(wěn), 提早發(fā)動后,太子一出生就體弱,鐘皇后也因此留下病根, 纏綿病榻兩年后離世。據(jù)那個老宮女說, 鐘皇后本來并不會早產(chǎn),用了一道粥后突然發(fā)動。生產(chǎn)那日, 一開始很順利,后來是穩(wěn)婆故意耽擱,才害的鐘皇后生產(chǎn)不順, 元氣大傷。 在女子生產(chǎn)的時候動手腳, 這無異于謀殺。如果老宮女的話是真的,那楊夫人要面對的可不只是牢獄之災(zāi)了。 程瑜瑾手指翻動,刺破錦面, 右手握著針在空中輕輕轉(zhuǎn)了個彎:“她敢站在明面上說出來, 并且將證據(jù)攤在眾人面前,必然是真的。只不過過去了這么多年,即便是真實的證據(jù), 再復(fù)查也不容易。真正要看的,其實是皇帝的態(tài)度而已?!?/br> 杜若當(dāng)然是向著東宮和太子妃的, 不說東宮的立場,僅憑楊夫人在鐘皇后臨產(chǎn)的時候動手腳這一事,杜若就很難對楊家生出好感來。女子生孩子就是一腳踏進(jìn)鬼門關(guān),生產(chǎn)的時候疼的根本無暇注意其他,可謂毫無自保之力。在這種時候害人,還買通產(chǎn)婆故意耽擱時間,真的太惡毒太陰損了,杜若同為女子,本能唾棄這種行為。 如果這是真的,那現(xiàn)在一切大白于天下,楊夫人沒道理不為自己的惡行付出代價。杜若皺眉想了又想,還是覺得忐忑難安:“太子妃,那您說,陛下會為先皇后做主,懲治楊夫人,為先皇后報仇嗎?” 靠皇帝報仇?程瑜瑾完全不看好,皇帝若是有心,當(dāng)初鐘皇后難產(chǎn)的時候,他就應(yīng)該有所疑心并往下追查了,但是皇帝沒有,并且好好和楊皇后做了十來年夫妻。 當(dāng)年人在跟前時都指望不上,何況死了二十年后呢?程瑜瑾又刺下一針,手指轉(zhuǎn)動,將線頭和最后一針同時壓好:“屬于先皇后的公道一定會到來,但是,卻不是靠陛下?!?/br> 杜若福至心靈,知道了程瑜瑾未言的后半句話。 靠的是太子。 會在多年后追查鐘皇后的事情,會多方搜羅人證物證,并且保存證據(jù)多年,在合適的時機(jī)公告于天下,會這樣做的人,有能力這樣做的人,不過一人而已。 而且,老宮女鳴冤的時機(jī)也很巧,正好在大理寺調(diào)查楊孝鈺一案的第五天。楊孝鈺一案并不難查,真正難的是背后的關(guān)系,皇帝、太子、首輔三方勢力膠著,另有中間派四處站隊,大理寺的查案結(jié)果,可謂十分難辦。 結(jié)果在十日之中,突然又爆出鐘皇后的事。此刻楊家本來就在風(fēng)口浪尖上,忽然又爆出涉嫌謀害前皇后的事,引得宮闈內(nèi)外議論紛紛。鐘皇后一事一旦屬實,楊夫人必難逃其咎,這無異于在楊家頭上狠狠砸了一錘子,三足鼎立的局勢頃刻翻轉(zhuǎn)。此消彼長,楊家勢力大為削弱,最終的定案結(jié)果是什么樣的,就很可以期待了。 程瑜瑾基本確定,老宮女及她拿出來的證據(jù),一定是李承璟安排的。只不過原本計劃的時間,未必是現(xiàn)在。楊孝鈺被勒死一事太過突然,眾人始料未及,李承乾也很是驚訝,但是時機(jī)稍縱即逝,李承璟當(dāng)機(jī)立斷,立刻將鐘皇后這張底牌一起甩出來。 外界的政治斗爭血腥殘酷,殺人不見血,但是東宮里還是一片祥和。程瑜瑾安心休養(yǎng)身體,照顧兩個孩子,因生產(chǎn)而損傷的元氣一點一點修復(fù)回來,李承璟晚上回來,也只是陪她照顧孩子、聊天說話,很少提外面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 程瑜瑾知道李承璟不想讓她為外面的事?lián)模沧ゾo時間恢復(fù)身體。但是不摻和并不代表不知道,程瑜瑾在白天間隙,還是會聽一聽后宮外朝的動靜。 程瑜瑾給兩個孩子繡好了外衣,杜若立刻接過,仔細(xì)疊起來。程瑜瑾揉了揉手腕,長嘆道:“這是殿下和楊首輔之間的對決,我們等著就好了?!?/br> 這確實是李承璟和楊甫成的戰(zhàn)爭,太子和首輔,東宮和后族,兩個龐然大物正面對抗,小官小族根本不敢靠近。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十日之內(nèi)有人始終觀望著不敢站隊,也有一個接一個家族表態(tài)下場。雖然危險,但一旦成了,就是從龍之功。 而且,楊家大勢已去。楊家多年故步自封,積重難返,但是太子卻正在上升趨勢,一個散盡人心一個眾望所歸,一個搖搖欲墜一個進(jìn)勢凌然,等李承璟使出鐘皇后這道殺手锏后,果然打的楊家招架不住。 楊家的口碑可謂在幾天內(nèi)迅速敗壞,現(xiàn)在人人走過楊家大門,都敢明著罵jian人只手遮天,喪盡天良。十天過后,大理寺拿出結(jié)果,楊首輔之孫楊孝鈺強(qiáng)搶民女,當(dāng)街打死對方哥哥,事后還□□此女,此女懷恨在心,借楊孝鈺睡著之機(jī),用腰帶勒死了他。 死在女人床上,也算是因果有報,終有輪回。 皇帝看到這個結(jié)果對楊家極為失望,在早朝上當(dāng)眾斥責(zé)楊首輔治家不力。原本說好楊甫成只是暫時停職,等大理寺查案結(jié)束后就官復(fù)原職,但是現(xiàn)在,楊甫成被無限期停職,起復(fù)之日遙遙無期。 同時,老宮女鳴冤一事,也交給大理寺核查。負(fù)責(zé)此事的人,還是太子。 楊皇后得知楊甫成被無限期停職后立刻去乾清宮求情,但是皇帝避而不見,楊皇后在外面跪了兩個時辰,皇帝都始終沒出來看哪怕一眼。 楊皇后在堅硬的漢白玉地上跪了兩個時辰,回去后膝蓋就不行了,連走路都不能?;实垡虼俗寳罨屎蠛蒙诶帉m養(yǎng)病,無事,便不要在外走動了。這個旨意看似體恤楊皇后,其實是變相的,給楊皇后禁了足。 皇后膝蓋受損,自然是沒法去侍疾了,程瑜瑾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仨斕媪藯罨屎蟮穆氊?zé),去侍奉病重的楊太后。楊太后猛地聽到楊家獨苗慘死、楊氏香火即將不繼的時候,急火沖心,當(dāng)即就吐了一口黑血。吐血之后,楊太后的病情明顯急轉(zhuǎn)直下,越發(fā)嚴(yán)重了。 尤其是最近楊甫成被停職,楊夫人卷入命案風(fēng)波,楊皇后被變相禁足,傳來消息一個比一個差,楊太后的病情能好轉(zhuǎn)了才怪。 往常十分清凈的慈寧宮,此刻如同被打通了耳目一樣,楊家的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往里遞。太醫(yī)本來囑咐讓太后靜養(yǎng),千萬不能cao心,程瑜瑾當(dāng)時點頭記下,一轉(zhuǎn)身,楊家有丁點風(fēng)吹草動都會傳到楊太后耳邊。 楊太后的病久久不見好轉(zhuǎn),甚至有惡化的勢頭。程瑜瑾對此十分著急,各種藥像不要錢一樣給楊太后送,各個太醫(yī)開的藥方無論什么,全部煎一貼試試。 慈寧宮的苦藥味日夜不散,楊太后從并不算安穩(wěn)的夢境中醒來,鼻尖聞到的便是陰潮綿長的苦味。 此刻臥殿里十分清凈,沒見著幾個宮人。楊太后發(fā)出響動后,過了一會,簾子才被掀開。程瑜瑾站在床簾外,對著楊太后頷首一笑:“太后,您醒了。您感覺怎么樣了?” 楊太后費力掙扎,看樣子想要爬起來,程瑜瑾還是站著不動,只是使了個眼色,就有宮女扶楊太后坐起來。所謂親自侍疾,不過是宮人代勞罷了,可別指望程瑜瑾自己動手。 宮女給程瑜瑾搬來了圓凳,程瑜瑾坐在楊太后床邊,笑問:“太后娘娘,藥煎好了,您是現(xiàn)在用還是待會再用?” 又喝藥,楊太后就算過了小孩子怕苦那個年紀(jì),一醒來就喝藥也實在不是什么美好體驗。楊太后陰沉著臉,說:“再等等吧。” “好。”程瑜瑾應(yīng)諾點頭,回頭吩咐,“把藥爐的火看好,讓藥一直溫著,萬不能變涼。如果時間太長有損藥效,那就全部倒了,重新煎一爐?!?/br> “是?!?/br> 宮女領(lǐng)命退下,楊太后看著眼前這一切,冷冷笑了一聲。 “你們都退下?!睏钐蟪读顺蹲旖牵幊脸琳f,“哀家有話和太子妃說?!?/br> 宮人都抬頭去看程瑜瑾,程瑜瑾舉了下手,她們才次第后退。 楊太后皮笑rou不笑,渾濁的眼睛中滿是寒芒:“太子妃好威風(fēng),連哀家宮里的人也要聽你號令?!?/br> “不敢?!背惕よ贡惩χ弊趫A凳上,兩手交疊,寬大的裙褶如孔雀一般散開在地上,道,“兒臣不過是和太后娘娘學(xué)了三分罷了?!?/br> 現(xiàn)在宮里沒有其他人,楊太后也懶得和程瑜瑾打機(jī)鋒,直接問道:“這一切是誰在推動?” 楊太后并不是傻子,相反,她能走到今日,沒人能小看她的狠辣和絕情。輿論如此一邊倒,諸事環(huán)環(huán)相扣,從一粒雪滾成雪球之勢,背后若沒有人cao縱,楊太后第一個不信。 程瑜瑾沒有回答,而是挑了下眉,笑著反問:“太后以為會是誰?” 有能力推動這么大的輿論趨勢,有能耐讓朝中許多臣子接連表態(tài),向皇帝和楊家施壓,還會在手里長年累月留著鐘皇后的證據(jù)的人,會有誰? 楊太后一早就在心里有了答案,現(xiàn)在看到程瑜瑾壓根不否認(rèn),心里已經(jīng)完全透亮了。楊太后扯動一邊唇角,皮笑rou不笑:“果然是你們。也是,除了你們,還有誰會恨楊家至死,巴不得楊家倒臺?!?/br> “太后這話恕我不能認(rèn)同?!背惕よ砹死黹L袖,抬頭對楊太后頷首一笑,“恨楊家的不是我們,想讓楊家倒臺的,更遠(yuǎn)不止是我們?!?/br> 楊太后愕然,程瑜瑾看著她,緩慢說道:“雪崩之時,太后莫非以為,只是一人之力嗎?每一個在后面推了一把的人,每一個袖手旁觀的人,都想讓楊家倒臺,都想讓公道大白人間?!?/br> 楊太后長久沉默,良久后,哂然一笑:“我自認(rèn)為多年來慎審莊重,勞苦功高,原來,外面竟有這么多人看不慣哀家,看不慣楊家嗎?” “勞苦功高?”程瑜瑾聽到也輕輕笑了一下,說,“太后竟然覺得自己多年來十分辛苦。這樣說倒也不錯,只不過勞是對楊家,功是對自己,太后娘娘踩在云端,生殺予奪,怎么會看到你腳下的累累尸骨,又怎么會在意那些為了你的一己私心,而無辜犧牲掉的人呢?” “呵?!睏钐蟛恍?,“哀家縱橫后宮的時候,你甚至都沒有出生?,F(xiàn)在,你一個區(qū)區(qū)小兒,也敢在哀家面前大放厥詞?” “兒臣自然不敢?!背惕よ竭叾酥岷偷男?,輕啟朱唇道,“兒臣不過是順應(yīng)天命,替眾人實現(xiàn)他們期望了多年的事情罷了?!?/br> 楊太后被狠狠噎住,是啊,無論她放話有多兇,曾經(jīng)多么輝煌,都不能否認(rèn)現(xiàn)在,楊家已是墻倒眾人推。就連楊太后也垂垂老矣,在后宮頂端搖搖欲墜,連曾經(jīng)壓根不看在眼里的宮女下人也號令不動了。屬于楊家的時代已經(jīng)結(jié)束,即便楊太后是兩朝為后,即便楊家?guī)p峰時權(quán)傾朝野,風(fēng)光無二,都抵不過現(xiàn)在眾叛親離,三代單傳死于非命,香火即將斷絕。 楊太后心里極為凄愴,早知如此,她這些年勞心勞力是為了什么,她這些年苦心孤詣為楊家鋪路,又為了什么?就算有家纏萬貫,有傾天之權(quán),但是,留給誰呢? 楊孝鈺死了,楊世隆已經(jīng)年近四十,這把年紀(jì)再生一個兒子并不現(xiàn)實。就算沒有程瑜瑾和李承璟在背后推,楊家坍塌,也是遲早的事。楊太后心里恨毒了那個害死楊孝鈺的民女,簡直恨不得生啖其rou,生飲其血,將其千刀萬剮挫骨揚(yáng)灰,但是外面的人竟然還稱其為烈女,嚷嚷著要為她平冤昭雪。 真是諷刺。楊太后心里其實有些后悔,但是在程瑜瑾面前,她還是做出一副強(qiáng)硬模樣,冷嘲道:“太子妃還是多擔(dān)心擔(dān)心自己吧。你以為推倒了楊家,你們就能得了好?快省省吧,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楊家倒了,下一個就是你們?!?/br> “這些就不勞太后cao心了?!背惕よ粸樗鶆樱f,“太子和陛下之間,無論如何都是家事。太后和首輔畢竟姓楊,殿下和我的孩兒卻都姓李,您說是不是?” 這句話可謂戳到了楊太后痛處,楊太后臉上冷硬的表情都維持不住,冷冷啐了一聲:“不過是一個不祥之人罷了,生在五月,即便能長大,一輩子也是孤寡凄獨的命理。當(dāng)年他剛出生的時候,哀家就不該心軟。” 之前楊太后無論說什么,程瑜瑾都維持著微笑,語氣始終和和氣氣的。但是聽到楊太后這樣說李承璟,程瑜瑾心頭猛地泛起一股無名之火。 程瑜瑾笑容不由收斂,她眼神清亮,笑的時候宛如畫卷,不笑才顯出那雙眼睛的冷峭冰霜來:“太后娘娘仗著祖母輩分,示意點評別人的命運(yùn)。殿下剛出生時被你說不祥,我的孩子未出來時,也被你說不祥。太后你看,你惡事做多了,果然給自己招來惡果。楊家已經(jīng)絕種了,太后您也是。” 楊太后眼睛瞪大,氣急道:“你……” “太后總說別人不祥,對太子殿下是這樣,對我的孩子也是這樣?;蛟S對太后來說,確實不祥吧。你所有的子孫都死了,而我們會好好活著,比你命長,比你好千倍萬倍的,活著?!?/br> 這就是楊太后心里碰不得的痛,多年來后宮無人敢提起此事,就連楊皇后也處處避諱,此刻卻被程瑜瑾挑開了,將所有傷口攤平置于陽光之下。楊太后急怒攻心,氣得直咳嗽。她嗬嗬咳了很久,終于緩過來的時候,鼻尖隱約聞到一股香味。 有些時候,嗅覺的記憶比視覺更加長久。這股香味太過久遠(yuǎn),楊太后怔松了一下,即便刻意讓自己遺忘,但是悲痛還是立刻將她帶回那一天。 她親生兒子,枉死的那一天。 她的兒子曾經(jīng)也是太子。那一天,兒子照例和楊太后請了安,去外面赴約。那個時候楊太后還是皇后,她在坤寧宮里準(zhǔn)備了新鮮蔬果,等兒子赴宴歸來??墒窍挛绲臅r候,楊太后還沒等到獨子的消息,卻接到下人說,貴妃娘娘有請。 楊太后沒有多想,隨便收拾了收拾就去長春宮赴約。那天貴妃穿了一身淺淡的白色衣裙,楊太后見了,還奇怪地問:“貴妃為何穿的如此素淡?” 貴妃看著她笑,說:“偶然聽到一個故人的消息,妾身為故人悲傷,不忍穿的鮮亮。” 楊太后在心里嗤了一聲,就沒有多問。誰能知道她茶水才喝到一半,忽然接到太監(jiān)傳來的噩耗,皇長子發(fā)生意外,當(dāng)場死亡了。楊太后唯一的兒子,被貴妃的兒子榮王,害死了。 楊太后記得分明,那天貴妃在長春宮里點的香料,正是這個味道。 楊太后突然驚懼,心臟緊緊收縮,一時疼的都說不出話來。那是她唯一的兒子啊,她在世上真正血脈相連的人。要不是兒子枉死,楊太后何至于召李桓進(jìn)京,將手里的皇位拱手讓人。要不是獨子死了,楊太后這些年,為什么要一個勁地扶持楊家,那些資源,本來都是留給她親子的。 概是因為她的兒子死了,楊太后無根可依,只能拼命補(bǔ)貼弟弟,想拉扯弟弟和侄兒為自己的依靠。 這就是楊太后心里永遠(yuǎn)的痛,這些年無一人敢提起貴妃和榮王,更不敢提懷憫太子。時間長了,楊太后幾乎忘記了這些事,但是熟悉的味道頓時將她帶回喪子之痛中,幾乎讓楊太后疼到無法呼吸。 她并不是忘了,她只是不敢讓自己想起來。 人影幢幢,視線錯亂,楊太后猛地發(fā)現(xiàn),程瑜瑾今天也穿了一身白色的素淡衣服,只在袖口處繡了碎花。 裊裊香氣中,面前的程瑜瑾隱約和當(dāng)年的貴妃重合。楊太后心中劇痛,她手指向程瑜瑾,手指不斷哆嗦:“你……你為何知道這身衣服?” 程瑜瑾唇邊含笑,說:“娘娘這是說什么話,我為您侍疾,合該穿的素淡,不忍著鮮亮之衣?!?/br> 楊太后聽到后半句,眼前一黑,幾乎昏厥過去。程瑜瑾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倒在床上的太后。她掃了一眼,一揮袖朝外走去:“來人,太后犯病了。喂太后娘娘喝安神助眠的藥?!?/br> 從楊太后的角度,程瑜瑾離開的背影,尤其像她的死對頭,仁宗貴妃。 鼻間聞著熟悉的味道,眼前那個素淡的影子來回晃動,恍惚中,楊太后幾乎以為貴妃又活了。她從阿鼻地獄爬回來,來找楊太后報仇了。 楊太后陷入驚厥,徹底昏了過去。 第140章 薨逝 鐘皇后一案還沒查出結(jié)果來, 但是這段時間,楊皇后被限制行動,曾經(jīng)楊甫成的親信、門生紛紛降職, 而楊甫成起復(fù)之日, 依然遙遙無期。 楊夫人不久前還是風(fēng)光無二的首輔夫人,頃刻間,就卷入人命官司中,成了毒害前皇后的嫌疑人。 屋漏偏逢連夜雨, 偏偏這種時候,楊太后病倒了。楊甫成的兒媳幾次遞牌子想進(jìn)宮探望楊太后,都被攔下。 這幾日楊太后沒日沒夜地做夢, 夢中全是早逝的懷憫太子, 楊太后時不時夢魘,經(jīng)常對著空氣大喊大叫, 有時候喊仁宗貴妃,有時候又喊懷憫太子。后面越發(fā)嚴(yán)重,甚至?xí)_著空無一人的地方又抓又撓, 像是在和什么人對抗一般。 在慈寧宮伺候的宮女都瘆得慌, 不敢獨自在楊太后塌前待著。慈寧宮內(nèi)殿那股淺淡的香味始終悠悠飄著,無人在意。 這段時間發(fā)生了太多事情,宮里宛如籠罩著陰云, 眾人連走路都是悄悄的, 無人敢大聲說話。月末,下了一場雨后,端午來了。 往年宮里都會舉辦端午祭典, 集中驅(qū)五毒趕晦氣。今年太后病重,皇后禁足, 后宮里沒人張羅這些事情,端午自然沒有大辦。宮女們自己系一根五色絲線,剪一張彩色符紙,就草草過去了。 李承璟從外面回來后,發(fā)現(xiàn)慈慶宮里沒有點燈。他心里一緊,快步走向正殿,手中暗暗含著力,一掌推開殿門。 殿內(nèi)忽然次第亮起紅燈籠,眾多宮女提著宮燈,跪在地上齊聲道:“恭賀太子殿下千秋?!?/br> 李承璟愣了一下,想起來端午亦是他的生日。最近多事之秋,李承璟既要忙楊家的事,又要查鐘皇后當(dāng)年之事,哪里有心情過生日。而他缺位多年,宮里沒有先例,能將端午和他的生日聯(lián)系起來的人,寥寥無幾。 程瑜瑾站在最前面,笑盈盈對李承璟行萬福,一如他們第一次相見:“殿下萬福,生辰快樂?!?/br> 李承璟真是無奈極了,屋里沒點燈,嚇了他一跳,結(jié)果只是為了和他說生辰快樂。然而心里再無奈,李承璟到底還是笑了出來,走上前扶住程瑜瑾的手:“好端端的不點燈,嚇我一跳。你竟然還記得?” “我怎么會不記得?!背惕よ酒鹕?,這時候大殿里宮燈次第亮起,他們二人相攜往里面走,“殿下生辰這么重要的日子,我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殿下呀?!?/br> 好聽的話誰都拒絕不了,李承璟也是如此。他神色不知不覺變得柔和,兩人走入內(nèi)室,程瑜瑾將他按在椅子上,然后親自端了一碗長壽面回來。 李承璟看到,驚訝:“你還準(zhǔn)備了吃食?” “對啊,我親手做的?!背惕よ獙⑼敕旁谒媲?,說,“許久沒進(jìn)廚房,廚藝生疏了。如果有不好的地方,殿下海涵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