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他毫無停頓,頭也不回步出門外。走出乾清宮后,陽光鋪灑而下,晃得人眼暈。 他和皇帝終究走到了這一步,君臣父子,互生猜忌。 楊太后死去的第一個月,皇帝慢慢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至高無上的感覺,原來無人制約的權(quán)力,是這樣令人著迷。 皇帝想做什么,再不需要經(jīng)過楊首輔同意,后宮想去哪里,再不用顧忌楊皇后的面子。甚至他不用再對任何一人忍讓,過去二十五年對楊太后的畢恭畢敬、早晚請安,也不必忍受了。 前朝后宮,已無人可以約束他。皇帝漸漸沉迷于這種大權(quán)在握的感覺,但是他的身體日漸不好,時不時發(fā)作的頭疼更是牽制了他絕大部分精力。 皇帝突然就像許多暮年君王一樣,開始渴求長生。 二皇子日日往宮里跑,對皇帝噓寒問暖,端茶送藥。而李承璟這里,就鬧得有些僵。 皇帝頭疼不能理政,那這些事情就得他來。奏折永遠批不完,每日突發(fā)的急事瑣事層出不窮,哪一個都不能耽擱。 皇帝安享帝王的權(quán)力,責任和義務(wù)卻全轉(zhuǎn)移到李承璟這里來、二皇子天天在皇帝面前侍疾盡孝,安心當孝順兒子,而李承璟要處理政務(wù),要和朝臣議事,每日最多不過是晚上抽空去乾清宮問一句。孰輕孰重,孰親孰疏,一目了然。 這些事情李承璟從來不說,但是程瑜瑾見了卻格外心疼。李承璟又一次大半夜回來后,程瑜瑾給他端來了熱茶,跪在榻上為他揉額角。 “殿下,你這樣辛苦,那邊卻一點情都不領(lǐng)。壽王每日在陛下身邊盡孝,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聽說這幾日陛下都漸有微詞,覺得你醉心權(quán)勢,機關(guān)算盡,不夠忠厚誠孝?!?/br> 李承璟嘆口氣,握著程瑜瑾的手將她拉入懷中,自然而然地將額頭放在程瑜瑾肩膀上。“我盡自己應(yīng)盡的職責,公道自在人心,些許流言就隨他去吧?!?/br> “隨他去?”程瑜瑾挑眉,道,“殿下,若是我和孩子被人說不吉利,恐會禍亂宮闈,你也隨這些流言而去?” 李承璟抬起頭,眉眼冷峻,毫無疲憊之色:“是誰說的?” “是我自己說的?!背惕よ茫畛协Z身邊挪了挪,雖然神態(tài)依然十分囂張,但是手卻悄悄拽了拽李承璟衣袖,“我只是舉個例子?!?/br> “這是能胡亂比方的?” 程瑜瑾盯著他看,突然偏了偏頭,說:“殿下,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最近變了?” 李承璟神色微頓,明顯緊繃起來。 程瑜瑾依然歪頭看他,說:“你以前矜貴內(nèi)斂,待人接物如玉般深蘊在內(nèi),可是現(xiàn)在,你說話時從來不會顧忌對方的反應(yīng),頗有些鋒芒畢露、咄咄逼人之勢?!?/br> 李承璟愣住了,似乎是沒料到程瑜瑾會這樣說。一個人變化自己根本覺察不到,唯有身邊人,才能看的明白。 許是如愿瞧見李承璟沉默,程瑜瑾突然噗嗤一聲笑了,主動環(huán)住李承璟,說:“殿下,你以為我怪你變了?人總是要變的,我以前在程家時,一言一行務(wù)必處處圓滑,不敢得罪任何一人,但是現(xiàn)在,我說給祖母甩臉色就甩臉色,你也不曾怪過我驕狂啊。” 李承璟反應(yīng)過來,很是想給她擺臉色。但是程瑜瑾主動抱住他實在沒法抵抗,李承璟高冷克制地摟住程瑜瑾的腰,依然冷著臉教訓(xùn)她:“胡鬧,連我的玩笑都敢開?” 程瑜瑾心想你真生氣的話躲開啊,手都摟上來了,還和她裝模作樣。程瑜瑾顧及太子殿下的面子,點了點頭,道:“是,是我得寸進尺了。太子殿下饒我這次?” “下次還敢?” “對?!?/br> 李承璟沒忍住笑了,他無奈地捏了捏眉心,一天的疲憊仿佛因此消散。程瑜瑾瞧見他臉上終于有了笑,慢慢收回手,坐回原位:“你終于笑了就好。這幾日你太緊繃了,我看根本不是我在乎你變了,而是你自己在和自己別著勁?!?/br> “我太在乎做一個合格的太子,過往二十年,這是我所有的信仰。我以為我做到了,現(xiàn)在,似乎并不是。” 李承璟有些感慨。這些話,這些懷疑,他從來不會暴露在朝臣面前,身在面對劉義等人,他也始終是胸有成竹、雍容持重的太子。唯有在程瑜瑾面前,他才會流露出真實的心意。 從各種意義上,他們倆都非常像。沒有經(jīng)歷過的人,不會懂一個人能將自己苛責到什么程度,更不會懂他們完美背后的壓力。 對于李承璟的感嘆,程瑜瑾十分明白,她甚至知道癥結(jié)出自哪里。但是雖然明白,她卻不能說。 原因其實很簡單,一山尚且不容二虎,一國,如何容得了兩個君王? 李承璟這些天這么累,還不是因為既要批復(fù)折子處理朝政,又要顧全他爹那顆敏感的帝王心。李承璟改好折子后,還要送到乾清宮讓皇帝過目?;实圻^度勞神會頭疼,所以那些所謂“瑣碎又沒意義”的折子,都被交給太子處理,等李承璟篩選過后,再交由皇帝過目。 皇帝就是典型的不當家還要瞎指揮。他明明不擅長干這些事情,要不然也不至于被楊首輔把持朝政二十年,然而如今一朝大權(quán)在握,皇帝嘗到天下之主的癮,不肯放手了?;实蹃y指揮一通,自己倒是過癮了,剩下的爛攤子全部得李承璟收拾。最近不光李承璟累,內(nèi)閣和六部尚書也累。 但是那是皇帝啊,誰敢對皇帝說實話。眾人只好諾諾應(yīng)下,勉強賠笑,等皇帝過了癮后,他們再加班加點將不妥之處圓回來。六部尚書好歹有分工,每人負責一部分,李承璟這里卻要總攬所有。 光想想就知道李承璟該有多累。如果所有事宜都交由李承璟一人決定,效率會快很多。 程瑜瑾明白,內(nèi)閣明白,絕大部分臣子明白,李承璟自己也明白。 李承璟怎么會不知如今的破局之路在哪里,然而這種話,一說出來就是觸怒天威,犯忌諱。 為今之計,唯有等。李承璟心里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一個人承擔了太久,偶爾,他也需要一個人傾訴。 李承璟說完之后,等了很久,忍不住垂下眼睛瞪程瑜瑾:“不上道,你得寸進尺的時間就不能長一點么?” 摟人才那么一下就松開了,成何體統(tǒng)? 第142章 奪權(quán) 程瑜瑾覺得無語, 小時候果然不能給孩子太多壓力,不然長大了真的會變態(tài)。 程瑜瑾內(nèi)心嫌棄,還是不得不主動靠到李承璟身邊。李承璟的脖頸白皙修長, 程瑜瑾近距離看著, 突生壞心,生出手指在他衣領(lǐng)處撓了撓:“比如這樣?” 李承璟不為所動睨了她一眼,說:“虛張聲勢,我還不了解你?你也就這點膽量了?!?/br> 程瑜瑾什么話都聽得, 偏偏聽不得別人質(zhì)疑。她程大姑娘出手必巔峰,什么時候被人看輕過?程瑜瑾當真扯松他衣領(lǐng),手指往里面撓了撓, 若有若無地在他胸膛上畫圈。 李承璟點頭, 一副師父看出息徒兒的表情:“孺子可教?!?/br> 程瑜瑾氣惱,在他身上輕輕一掐, 李承璟隔著衣服捉住她的手,挑眉笑道:“要掐換個地方?” 程瑜瑾臉都憋紅了:“下流!” “我說什么了你就罵我下流?” 程瑜瑾憤而抽回手,耳根都紅了。李承璟默默感慨娶妻之后果真解壓, 心里感嘆還沒落, 就聽到程瑜瑾說:“殿下,壽王天天在圣上面前晃,不光給你亂點眼藥, 連楊皇后也因此解了禁足。你就不做些什么敲打敲打他嗎?” 李承璟嘖了一聲, 說:“你轉(zhuǎn)移話題還能再明顯一點嗎?” 程瑜瑾不肯認輸,李承璟輕嘆,點了點程瑜瑾眉心:“不解風(fēng)情?!?/br> 程瑜瑾怒目瞪他:“我和你說正事呢, 少打岔?!?/br> 這可真是委屈,李承璟竟然成了打岔的那個人。李承璟只好認命, 在這樣旖旎的氣氛里給心系國家大事的太子妃解惑:“一個人的心會偏頗,天下人的可不會。壽王實在太稚嫩了,他被楊家和楊皇后保護的太好,至今……說得不客氣些,都很天真。我在他這個年紀,都考中進士,去外地做官了,他卻依然自作聰明,擺弄些一眼就可以看穿的把戲。我知道他在皇帝面前抹黑我,其他人也都知道,便也不足為懼了?!?/br> 沒有實權(quán),沒有人心,沒有名望,僅靠一張巧嘴,有何可懼?李承鈞壓根威脅不到李承璟,李承璟當然樂于做大度兄長,讓他可勁蹦跶。 程瑜瑾聽后嘆氣,道:“皇上也太偏心了。他也不想想,如果沒有你,他如何能安心養(yǎng)病,如何能和二殿下享受天倫之樂?” “不是他偏心,是他壓根沒有把我放心里過?!崩畛协Z從容道,“我本來也沒在他身邊待多久,再見到,就是建武十九年的殿試了。我對他而已,象征意義大過真實的人,君臣大過父子,太子這個符號大過兒子。說白了,我也不過是一個參加殿試,之后被圣上重用的陌生臣子罷了?!?/br> “殿下……” “我沒事?!崩畛协Z握住程瑜瑾的手,輕輕笑了,“我以為我在乎,那天說開之后,我發(fā)現(xiàn)我也沒把他當父親。真論起感情來,他還不如程老侯爺。他對我而言,也是一個符號?!?/br> 李承璟將這些話說出來,發(fā)現(xiàn)自己心里的結(jié)也一點點散開。其實他沒在皇帝身邊待多久,皇帝當初雖然親自撫養(yǎng)他,事無巨細不假他人之手,但那畢竟是五歲之前的事情了。一個五歲孩子的記憶,能指望他記多久。五歲失散之后,直到十六歲,李承璟才重新見到了皇帝。 五歲到十六歲,足以讓一個人脫胎換骨,完全變成另一個人。其實李承璟在殿試之前,都不記得皇帝長什么樣子了。 他在殿試時遠遠望了一眼,才發(fā)現(xiàn)皇帝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他以為終于見到父親后,他會激動、孺慕、壓抑,可是真到了那一刻,他什么感覺都沒有,只有一種任務(wù)完成的釋然。 想必皇帝對他,更是如此吧。疏遠,陌生,試探,而不是親近。兩人雖為父子,其實沒比普通君臣更親近,哪里比得上從小養(yǎng)在膝下,真正以兒子身份成長起來二皇子。 皇帝偏心二皇子,憐惜陪伴自己多年的楊皇后,李承璟都可以理解。但是可以理解,并不代表能夠接受。 鐘家可以放棄鐘皇后的仇恨,從此放下仇恨好好生活,李承璟卻不行。 他過不了自己這一關(guān)。 李承璟默默握緊程瑜瑾的手。無非是看誰耗得過誰而已,孰是孰非,孰勝孰敗,等著就好了。 程瑜瑾沉默不語,李承璟和皇帝的父子感情本來就脆弱,經(jīng)歷過這么多風(fēng)風(fēng)雨雨后,楊家倒了,他們父子之間,也終成反目。任何語言都無比蒼白,程瑜瑾默默抱住李承璟,兩人依偎了一會,李承璟打橫抱著程瑜瑾往里面走去。 程瑜瑾沒有掙扎。沒有人是銅墻鐵壁,金剛之身,李承璟再厲害也會有脆弱的時候。此刻,他一定很需要安慰。 皇帝終于扳倒了楊甫成、楊太后這兩座大山,登基二十五年來第一次感受到一個帝王應(yīng)該是什么樣的。他手握大權(quán),唯我獨尊,正待大展拳腳,可是頭疾卻時不時發(fā)作,牽制住皇帝許多精力。他的宏偉構(gòu)想,自然也沒時間去施展。 皇帝對頭疾十分惱火,但是頭上的東西,最精良的御醫(yī)班子也無計可施。針灸、喝藥、按摩皇帝全部試過,但是功效有限,頭疼發(fā)作的時候絲毫不能緩解,只能靠自己熬過去。 皇帝漸漸不再相信御醫(yī),而是寄希望于一些神佛之術(shù)。他想求健康,更想求長生。 二皇子聽了幕僚的建議,為皇帝引薦了一些奇人異士。其中有一個道士道骨仙風(fēng),清瘦精矍,道號沖虛散人,自言在終南山救了一只白鹿后得到神鹿回報,賜其長生藥,他進山追尋白鹿痕跡,尋跡無果后在終南山隱居二百年,如今終于求得大道。 沖虛散人道骨仙風(fēng),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樣,看著確實有些隱居避世的風(fēng)范?;实垡幌伦泳捅粚Ψ诫x奇的際遇吸引了?;实巯驔_虛散人詢問了許久,又聽他講修道心得,沒多久心服口服,將沖虛散人封為座上賓。 沖虛散人從此頻繁出入宮廷,給皇帝傳授益壽延年之道。不知道他給皇帝吃了什么,皇帝服用后果然感覺頭疼大為減輕,連身體也輕盈了?;实垡虼藢_虛散人更加信服,在紫禁城西北角辟英華殿,專門供奉仙長,求仙問道。 英華殿煙霧繚繞,念經(jīng)聲不絕,皇帝日日待在英華殿,無心外事,更不許別人在他修道的時候打擾。因為沖虛散人是二皇子引薦的,二皇子又對皇帝百依百順,二皇子也成了少數(shù)幾個,能夠隨意出入英華殿的人。 好好的皇帝去修道了,大臣們都十分糟心,沖虛散人救鹿或許是真的,但是已經(jīng)活了兩百年,他們?nèi)f萬不信。但是誰讓皇帝相信呢,百官即便著急,也只能忍著。 門禁森嚴的宮廷因為方士頻繁出入,一下子變得烏煙瘴氣。李承璟對于那些道士的話一個字都不信,可是礙于皇帝,他也不好說什么。 皇帝本來就因為頭痛久治不好,對醫(yī)術(shù)失望才寄希望于神佛。如果李承璟阻攔皇帝求道,倒顯得他另有居心一般。李承璟自認已經(jīng)非常隱忍,可是那些道士搜刮金銀珠寶還不夠,竟然慢慢將目光轉(zhuǎn)移到朝廷權(quán)力上。 人皆如此,知足常樂是不可能的,有了財,就想要權(quán)。 沖虛散人知道太子威望極高,無論在民間還是在朝堂,都有很深的名望。他不敢明著針對皇太子,只說要修建一座白鹿臺。按他的說法,夸父開天辟地時清氣上行,為天,濁氣下行,為地,在距離天最近的地方修行,就可事半功倍。而沖虛散人修得正果全靠白鹿指引,故而要建一座高聳入云的白鹿臺,說不定這樣,就能將當年的神鹿吸引回來,再次授予皇帝長生藥。 皇帝立刻就被說動了,當即下令興建白鹿臺。因為神鹿是何模樣,如何才能吸引回神鹿全由沖虛散人一個人說了算,所以白鹿臺要如何修,也全憑沖虛一人決定。 突然降下來這么大一個工程,六部眾人本來就有所不滿,而這群道士還指手畫腳,今天說這里不對,明天指責那個人消極怠工,氣焰十分囂張。六部官員全都是正統(tǒng)進士出身、登科入仕的精英,能站在這里的,每一個都是讀書人中的佼佼者。而道士卻是不入流的方術(shù)士,往常道士連見他們面的資格都沒有,現(xiàn)在,這群地痞流氓卻踩在他們頭上指手畫腳,評頭論足,文官們?nèi)绾文苋蹋?/br> 不停有人來和李承璟抱怨,李承璟最開始還能忍,但是看到皇帝打算傾盡國力修建高臺的時候,終于忍不下去,去和皇帝反應(yīng)此事荒謬。 去年剛剛發(fā)生了洪澇和瘟疫,此時正該休養(yǎng)生息,減輕賦稅,結(jié)果皇帝卻要大興土木,只為修建一個毫無用處的白鹿臺,可不是荒謬至極。然而皇帝現(xiàn)在哪里聽得進這種話,尤其是沖虛散人這些天在皇帝耳邊無意般念叨了好幾次,說太子有意阻攔白鹿臺,概是因為不想讓皇帝求得長生藥。 太子其中的用心,就十分微妙了。 皇帝本來就有所疑心,聽完李承璟的勸誡后大怒,越發(fā)覺得沖虛散人所言都是真的,李承璟果然有不軌之心?;实叟饫畛协Z,停止太子輔政之權(quán),禁足東宮,輔理政務(wù)移交給二皇子。另外,二皇子純孝忠厚,全權(quán)負責修建白鹿臺一事。 坤寧宮。 楊皇后聽到宮女的稟報,連忙迎出來:“鈞兒。” “母親。”二皇子快步上前給楊皇后行禮,被楊皇后強行攔住:“鈞兒,快進來說話?!?/br> 楊皇后拉著二皇子進入坤寧宮后,馬上屏退眾人,留母子二人單獨說話。楊皇后問:“鈞兒,皇上這幾日怎么樣了?” “父皇服用了沖虛散人的丹藥,覺得對身體大有裨益,十分高興。沖虛散人許諾說十日之后,他會再次開爐煉丹,為父皇煉長生丹?!?/br> “長生丹?”楊皇后皺眉,不禁問,“當真可以長生?” 二皇子搖頭,說:“兒臣也不得而知。但是父皇服用后說頭疾發(fā)作沒以前那樣頻繁,想來當真是有用的吧?!?/br> 楊皇后似懂非懂,覺得或許是當真遇上了活神仙。楊皇后想了一會,悄聲囑咐二皇子:“鈞兒,這位散人當真是神人,你不可得罪他,但也不要過分靠近,如果散人要帶你去修道,你可萬萬不能答應(yīng),知道嗎?” 這些世外高人都是怪脾氣,楊皇后特別怕對方突然興起,帶著二皇子云游天下,若再隱居個百八十年,楊皇后就沒處去哭了。 “兒臣曉得?!倍首狱c頭,說,“兒臣必不會拋下母親不顧。我只辦好父皇交給我的差事就好了,和道長走的太近,恐怕父皇會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