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李敏作為這場婚禮派對的主角,很快就被別人叫走了,季臨便一個人坐在花園的椅子上,其實這個點,露天的花園已經(jīng)有些冷了,然而季臨卻一點也不覺得,酒精讓他發(fā)熱,而腦海里那個突然的認知更讓他不知所措之余更覺得燥熱難安—— 他喜歡白端端。 他在意她。 他不能沒有她。 而也是這時,季臨抬頭,竟然在花園和別墅連接的臺階那里看到了白端端。 她正笑著和一個陌生男人說著什么話,沒有扎馬尾,頭發(fā)披散下來,柔順黑亮,她穿了卡其色的大衣,還有及膝的靴子,黑夜里,白皙的臉上是生動的笑容,嘴唇是艷麗的紅色,是讓人想要親吻的模樣。 季臨覺得自己的酒真的喝多了。 白端端并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她并不認識李敏,李敏只邀請了以往認識的老同事,并沒有請她。 自己確實醉了。 然而明知道眼前的白端端是幻想,季臨還是忍不住站了起來,然后朝著幻覺里的白端端走去。 —— 從上菱山給朝霞jiejie掃墓回來后,白端端情緒就一直比較低落,整個過程中她和林暉其實并沒有太多交流,兩個人都心情沉重,除了必要的一些溝通外,唯一算得上比較多的對話大約還是圍繞季臨。 這個話題是回來的車里林暉突然開的口,他看向白端端:“你上次回去提出讓季臨和我一起見面吃個飯彼此認識一下以后,季臨沒同意是吧?!?/br> 林暉的語氣是陳述的,非常肯定的。 白端端幾乎下意識就替季臨解釋起來:“他最近太忙了,一直在加班,別說他,其實我也是一樣的狀態(tài),但他也沒說不可以,等空點吧,空點我再約他一起?!?/br> 沒想到這個回答卻反而讓林暉愕然了:“他沒為此和你不愉快或者發(fā)生爭執(zhí)?” 白端端皺了皺眉:“為什么要和我相處不愉快?我和他挺好的啊,也沒有爭執(zhí)。”她敏銳地感受到了林暉這個問題沒那么簡單,于是看向了對方,“這個問題是什么意思?我應(yīng)該和他發(fā)生點什么不愉快嗎?林老師,你和季臨之間是不是發(fā)生過什么過節(jié)是我不知道的?” 林暉斂去了目光,他看起來有點不自然:“不是什么大事?!?/br> 他完全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趕緊開了車載音樂。 只是安靜地聽了幾首交響樂,重新回到白端端的小區(qū)樓門口,白端端準備下車告別時,林暉終于沒忍住,再次開了口—— “端端,你小心點季臨?!?/br> 林暉的用詞克制斟酌:“不要讓他過分接近你,也不要和他過分親近,平時他所有和你的交流溝通都要留個心眼,特別案子上的事,證據(jù)的交接,沒有書面的簽收證明也要錄音。你是我最欣賞的學生,也是手把手帶出來的律師,他對我不滿,對你或許也會心存不軌?!?/br> 白端端下意識就想反駁,季臨雖然對林暉可能確實有點誤解,兩個人都在律政圈子,難免在爭搶案源上也有點摩擦,但季臨根本不是這種人,也根本不會因為對林暉不滿就波及到作為林暉學生的自己,甚至和林暉的估計完全相反,季臨對自己不僅沒有針對或者給自己挖過坑,反而甚至算得上縱容自己,根本對自己不設(shè)防,白端端有他家的鑰匙,甚至知道他的開機密碼,有次自己帶著貓在他家,季臨去開保險箱取個東西,輸密碼時都沒避開自己。 對自己心存不軌是絕對沒可能的,況且白端端相信他,季臨根本不是這種人。 只是了林暉并沒有給白端端時間解釋,他很快接了個電話,看起來像是客戶有什么急事,因此對白端端點了點頭,便開車離開了。 留下白端端一個人心情郁卒。 每次給葉朝霞掃完墓,白端端都要連帶著情緒低落個幾天,如今她的心情卻是比以往每一年的今天更差,她沒想到自己會因為林暉對季臨的誤解而那么難受。她不希望任何人那么看待季臨,即便是作為自己曾經(jīng)恩師的林暉也不可以。 季臨很好,他不應(yīng)當遭受這樣的詆毀和莫名的推測。 要不是林暉今天走得急,白端端一定要和他好好理論一番的,何況他和季臨到底有什么過節(jié),林暉不想多提,季臨在自己面前似乎也諱莫如深。 白端端下了決定,等下次有空了,肯定要找林暉好好聊聊,至少要把季臨的名聲給正回來,他完全不是林暉想的那種人。 好在在這么多喪氣的事情之外,最近倒是還有一件喜慶事。 張俊達要結(jié)婚了。 張俊達是朝暉總所里和自己唯少幾個比較熟稔的同事,此前自己離開朝暉后沒多久,張俊達便也無法容忍杜心怡選擇了跳槽,去了一家規(guī)模雖小但氣氛更融洽的所,因為小所創(chuàng)收要求低,他很快升了合伙人,事業(yè)倒是也蒸蒸日上,而過了沒多久,白端端便聽說他和他們所里新來的助理談起了戀愛,而只是時隔了大約一個月,白端端就收到了張俊達的婚禮請?zhí)垺?/br> “不是正經(jīng)婚宴,就是個結(jié)婚派對,我租了郊區(qū)的大別墅,就請了我和我太太現(xiàn)在所里的同事還有以前關(guān)系好的同事。”張俊達來送請柬時,仿佛還生怕白端端不來,特意補充道,“你放心吧,我以前朝暉的同事沒有請很多,沒請林par的,杜心怡還有她的那幾個小團體也沒有,你放心來吧,沒有讓你膈應(yīng)的人,還有啊,紅包不收的,別和我瞎客氣了啊?!?/br> 張俊達這人相當靠譜,既然他也說了不會請自己見了尷尬膈應(yīng)的人,那白端端自然也放心下來,她急需什么事散散心,便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 雖然路途有點遠,但這郊區(qū)的別墅布置的非常棒,張俊達甚至還請了鋼琴和小提琴演奏,場內(nèi)氣氛又熱鬧又挺高雅,倒是個挺別開生面的婚宴現(xiàn)場。 而讓她更意外的是,進了別墅,除了以前少數(shù)幾個被張俊達邀請的朝暉前同事,白端端還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龐——王芳芳、容盛、楊帆、蔡曉…… 她一打聽,才知道原來張俊達的新婚太太李敏,曾經(jīng)在盛臨工作過,正是季臨上一任離職的助理,想來張俊達給自己發(fā)請?zhí)麜r候行色匆匆,都忘了和自己說這茬。 這可真是緣分天注定。 不過這樣一來,那么季臨是不是也會來? 因為去上菱山給葉朝霞掃墓,說起來白端端已經(jīng)和季臨快有兩天沒聯(lián)系了,這放在以往幾乎是不可能的,以至于白端端甚至覺得有點不習慣。 只是因為新郎新娘的人脈關(guān)系圈交叉,現(xiàn)在來的賓客也幾乎都是熟悉的面孔,白端端剛一進走別墅后院,就被以前朝暉幾個老同事給叫住了,他們幾乎都在自己跳槽后不久也選擇了跳槽,這幾個同事都是男的,照理說以往杜心怡在朝暉排擠也是排擠同性居多,結(jié)果白端端和他們一聊,才發(fā)現(xiàn)杜心怡這個惹人討厭的性格,完全是無差別的打壓異己式攻擊,只要有能力又不能對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同事,無論男女,都受到了她的中傷或者攻擊。 陳勛因為性子直,實在看不慣杜心怡之下和她不惜發(fā)生了言語沖突,因此在還留在朝暉時,遭到了杜心怡最大面積的打擊,他給白端端從頭到尾講了杜心怡惡心人的cao作后,才揚眉吐氣地告知了白端端杜心怡近期的動向—— “就她代理的貴豐通信的案子,對方律師是你吧?結(jié)果她既輸了案子又輸了口碑,之后那個公眾號大v的文章一出來,輿論風向徹底轉(zhuǎn)向了,你知道有些網(wǎng)友有多閑的,結(jié)果就有人人rou到了她的信息和手機,不知道用了什么sao擾軟件,杜心怡成天就是接到短信和電話辱罵,連家里座機也沒被放過,半夜三更都有電話,后來換了手機號也沒消停,有人還直接往朝暉這給她寄辱罵信,網(wǎng)上好像還公布了她的照片,反正這么一趟折騰下來,聽說她都神經(jīng)衰弱了,最近還經(jīng)常失眠什么的?!?/br> 陳勛越講越解氣:“雖然說,人rou這種事真的不好,但是她一開始還買通營銷號引導(dǎo)輿論人rou攻擊你,這個結(jié)局也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且之前她氣焰能那么囂張,還不是因為林律師給她站臺縱容她嗎?但大概貴豐通信那個案子她辦得太差了,那個案子以后,明顯感覺林律師對她有點疏離,也更有距離感了,因為辦理案子不經(jīng)過主辦律師同意擅自作出舉措,還被林律師寫群郵件通報批評了,簡直是公開處刑一樣丟臉,現(xiàn)在她再也囂張不起來了,灰頭土臉著呢……” 幾個老同事聚在一起,除了對杜心怡同仇敵愾之外,就要忍不住講講最近遇到的奇葩客戶和搞笑經(jīng)歷。 陳勛作為一個耿直的話癆,義不容辭地為白端端等眾人貢獻了一個又一個教科書般奇葩的客戶們。 “有個客戶吧,我催她把材料給我,因為她找到我來代理時候就不早了,勞動仲裁就快要生效了,當天就是最后一天起訴期了,結(jié)果她死活不給我,原因是什么?因為她看黃歷問風水,說今天晦氣……” “還有個躁郁癥客戶……” …… 陳勛這個人性子耿直,但是說話卻很幽默風趣,很多案子經(jīng)過他的語言加工,白端端總覺得更帶了“笑”果,她連續(xù)聽了幾個,一下子一掃郁悶的心情,笑得差點東倒西歪起來…… 她忍不住連連叫停:“救命……” 陳勛這家伙,大概是個兼職當律師的單口相聲藝術(shù)家,再被他說下去,白端端懷疑自己真的會因為笑太多而下巴脫臼。 只是自己這話還沒說完,陳勛反而突然停了話頭,他訝異地看向白端端背后,然后喊了一句:“啊,季律師……” 白端端愣了一下,突然心跳有些加快,其實a市有無數(shù)位季律師,而陳勛喊的甚至可能是紀律師,但白端端沒來由的就是覺得,自己背后朝著自己走來的,是季臨。 她帶了點忐忑回過頭去,然后那個高大挺拔的身影也驗證了她的猜測。 是的,那是季臨。 他穿了一套新的西裝,煙灰色的,比黑色的休閑,但仍舊有板有眼挺拔英俊,他的神色仍舊冷淡,板著一張臉,看起來面無表情,雖然眉并沒有皺著,但是白端端卻下意識覺得季臨的心情并不好。 而非常罕見的,他此刻算走到了自己身邊,但完全沒有看自己一眼,而是看向了陳勛。他的眼珠黑而幽深,以這個架勢和模樣,想必是要和陳勛溝通什么專業(yè)或者案子上的事,以前陳勛在朝暉的時候,也沒少被季臨針對,和他也交手過好幾次。 不僅白端端是這樣以為的,陳勛大約也是,他先是愣了愣,然后伸出了手:“季臨,幸會,我上個案子……” 只是季臨沒有給陳勛說完話的機會,他也伸出了手,但是根本沒看陳勛伸出來的手,而是…… 而是徑自推了陳勛一把。 白端端就站在季臨身邊,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發(fā)生,季臨這一推其實并沒有用上十足的力,然而陳勛措手不及,還是被推的下意識后退了兩步,此刻他正一臉震驚地望著季臨。 然而即便做出這種沒頭沒腦莫名其妙的事,季臨一張臉上還是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鎮(zhèn)定,他這次終于皺眉了,看了一眼陳勛退后到的位置,似乎還是不滿意,然后竟然就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上前又推了陳勛一把。 他抿了抿唇,聲音低沉而充滿了警告的意味:“你離她遠點?!?/br> 陳勛不得不又后退了幾步,他愕然地看著季臨,顯然滿臉滿頭都寫滿了問號。 別說陳勛,在場的所有人都對事態(tài)的發(fā)展有些愣神,季臨看起來步履穩(wěn)健,神色清明,沒有任何人把他和醉酒聯(lián)系在一起,以正常人的眼光來看,陳勛不知道什么時候觸怒了這個律政界的煞神,季臨這是找麻煩來了,而這一次他似乎不想通過口頭爭執(zhí),而是想直接升級為肢體沖突了。 白端端幾乎下意識就去拉住了季臨,她輕輕晃了晃他的手:“季臨,你怎么了?” 季臨這才轉(zhuǎn)過臉看向了白端端,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受到極大撫慰般的表情,淡淡的笑意幾乎轉(zhuǎn)瞬即逝,再看向陳勛的時候,臉色又重新冷了下來。 好在沖突并沒有升級。 季臨頓了頓,反手拽住了白端端的手:“好了,我?guī)阕摺!?/br> 接著這男人不容分手就把白端端拽離了現(xiàn)場。 —— 白端端幾乎是一臉茫然地就被季臨拉著走了,這男人步履沉穩(wěn),面色如常,以至于白端端壓根沒意識到他有什么異常。 季臨平時走路步調(diào)都很穩(wěn)健,幾乎不會匆忙,然而這一次卻不知道為什么,他拉著白端端,走得非??欤踔翛]有在意儀態(tài),白端端就這么被他一路牽著走到了花園深處的噴泉邊,而直到這一刻,季臨的臉色仍舊很難看,在冷漠的表象下,他看起來有些焦慮和緊張,然后他指揮著白端端坐下。 白端端便被季臨拉著一起坐在了噴泉的邊沿上,這歐式的噴泉非常大,邊沿的設(shè)計大概本身也是供人休息觀賞的,因此非常寬敞。 白端端坐下后,就疑惑看向了季臨,而季臨也看向了她。 他皺了皺眉,終于再次開了口,雖然白端端隱約能聞到他身上被風吹來的淡淡酒精味,但季臨的聲音和表情都鎮(zhèn)定冷靜的不得了,他對白端端說:“你平躺下來?!?/br> “啊?” 白端端不明所以完全莫名其妙,躺下來?躺在哪里?躺在這個噴泉的邊沿上嗎?雖然邊沿是很寬敞也確實可以容自己躺下來,但是這么冷的天,躺下來干什么?這個邊沿可是大理石的,多冷?。?/br> 可惜季臨顯然沒有解釋的耐心,他看起來有些焦慮也有些煩躁,他固執(zhí)地看向白端端:“快躺下來,不然要來不及了?!?/br> “來不及?” 白端端本來還有一肚子問題要問,季臨今天很反常,不知道這是怎么了,先是推搡了陳勛,充滿了敵意,現(xiàn)在又是要讓自己躺下來。 然而他如今望著自己,眉眼間都是急切:“你快躺下來?!?/br> 季臨又看了白端端一眼:“聽話一點?!比缓笏摰袅送馓?,鋪到了白端端身后的大理石邊沿上,“不冷了,你快躺下去?!?/br> 夜里露天花園里的風其實很冷,脫掉大衣的季臨仍舊肩膀?qū)掗?,但其實穿的相當單薄?/br> 他這話說的也還是硬邦邦的,并不溫柔,然而白端端卻莫名的覺得很受用,而季臨仿佛也不再滿足于催促,他伸出手,然后動作輕柔但不容分說地把白端端按了下去,因為那句“聽話一點”,白端端沒有用力抵抗,等她反應(yīng)過來,自己已經(jīng)躺在了大理石上,而因為季臨尚帶著體溫的大衣,白端端的背部并沒有感覺到預(yù)期的冷,相反,還有些暖意。 白端端平躺在了噴泉邊上,她剛想看看季臨到底想干什么,結(jié)果一抬頭,就看到了漫天的星空。 人在城市生活工作久了,并不會常常抬頭看天空,白端端也是如此,而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原來每天夜晚的頭頂,自己曾經(jīng)錯過多靜謐和閃耀的星空。 也是這一刻,白端端才突然想起來,以前自己還曾想過當天文學家的。 她看著那些漂亮的星星,努力分辨著獵戶座,下意識便開口道:“季臨,你看天……” 然而她話說到一半,就見眼前的星空被遮住了,她被這個插曲打斷了接下去的話。 很快,白端端意識到,遮住自己的是季臨,他俯下身,然后很快地,在白端端驚愕的眼神里,這個男人再一次打斷了白端端又想接下去說的話。 白端端那未盡的話題消失在了對方的唇舌里。 他吻了白端端。 也是在這個完全措手不及的吻里,在唇舌交纏和濕意的交換里,白端端終于嘗到了季臨嘴里的酒精味,這個濃度,白端端不知道季臨今晚到底喝了多少酒。 這是一個非常短暫的吻,在白端端臉紅心跳完全手足無措快要憋死之前,季臨放開了她,他做了這樣的事,如今竟然還能冷靜鎮(zhèn)定地看著自己。 白端端心下是快要炸裂開來的羞赧和熱意,臉上燙的只覺得露天花園里的寒風還不夠激烈,還能再冷一點,才好給自己降溫。 然而一直以來的習慣讓她即便到了此刻,都很鎮(zhèn)定,她看向了季臨,聲音冷靜道:“季臨,你剛才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