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不行,胤祚不會聽你的,我得親自去抓他。”四阿哥固執(zhí)地趟著水往前走,蘇偉只好小心翼翼地護(hù)在周圍。 六阿哥回頭看四哥竟然下水了,緊忙撲騰著小胳膊、小腿往前劃。不過,六阿哥的游泳技術(shù)顯然不過關(guān),干撲騰不動地方,沒走幾步就被四阿哥抓住了腳踝。 “胤祚,快跟我回去!”四阿哥聲音不滿,六阿哥乖乖地站起來、嘟著嘴,四阿哥瞪他一眼,上前拉他的手。胤祚突然大喝一聲,潑起一陣水花,將四阿哥和一旁的蘇偉澆個透心涼。 “啊!四哥也濕了,”六阿哥拍著手笑,猛勁朝四阿哥潑水。 四阿哥擋著臉,眼睛都睜不開了,“胤祚,別鬧了?!?/br> “不要,四哥生氣來潑我啊,哈哈……” 蘇偉在一旁正不知怎么辦好,那邊四阿哥發(fā)飆了,大叫一聲,撲上前去,一場水仗由此拉開序幕。兩位阿哥直潑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蘇偉只能瞪著眼,干泡在水里,偶爾抹一把臉上的水,他是無辜的。 玩了近一刻鐘,天漸漸陰了下來,涼風(fēng)一起,蘇偉怕阿哥們著涼,趕緊上前勸阻。 四阿哥總算沒玩瘋,聽話地拉著六阿哥上了岸。 蘇偉招呼小太監(jiān)們趕緊給兩位阿哥換上干凈衣服,趁著雨沒下來之前往各自的院子趕。 四阿哥和蘇偉剛到正三所,憋了幾天的雨瓢潑般得砸了下來。蘇偉讓茶房煮一壺姜湯給四阿哥驅(qū)寒,自己也跟著蹭了一碗。 這場大雨下了一夜還沒有停,師傅們冒雨趕到阿哥所上課??赡苁翘鞖獾脑?,四阿哥在課堂上有些蔫蔫的。 今天不是蘇偉當(dāng)班,外面瓢潑似的大雨,哪也不能去,蘇偉就干脆縮到了床上,睡了個昏天黑地。約莫還未到中午,迷迷糊糊的蘇偉被一陣砰砰的砸門聲叫醒。蘇偉瞇著眼睛打開門,蕭二格一把抓住他,“蘇哥哥,不好了,六阿哥重病。” “什么?”蘇偉瞬間清醒,“怎么回事,四阿哥呢?” “我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剛小吳子來報的信兒,四阿哥聽了就急忙趕過去了?!笔挾駳獯跤醯氐馈?/br> 蘇偉連忙回身登上鞋,拽了把傘,“這小吳子,總是說不清楚話!” 原本還抱著小吳子又謊報軍情心態(tài)的蘇偉,在進(jìn)了五所大門后,心里瓦涼一片。一幫小太監(jiān)忙忙活活地進(jìn)進(jìn)出出,一幫呆站著的哈哈珠子,一幫議論紛紛的奴才,連個上前問話的都沒有。 蘇偉咽了口吐沫,直接進(jìn)了正殿,還沒到臥房就被一陣嘔吐聲驚得出了一身冷汗。 臥房里,四阿哥正坐在床邊敲著六阿哥的背,地下是一堆嘔吐物。六阿哥臉色潮紅,半閉著眼睛,似乎已經(jīng)有些神志不清了。曹清一臉呆相地站在一旁,氣的蘇偉直想把他腦袋揪下來。 “主子,”蘇偉匆匆上前,“主子,這些事讓奴才來做?!碧K偉替下四阿哥的位置,又沖曹清使個眼色,讓他把四阿哥扶到一邊休息。 四阿哥小臉慘白,眼睛動也不動地盯著六阿哥。 蘇偉拿起毛巾給六阿哥擦嘴,忽然一股腥臭傳來,蘇偉一愣,掀開六阿哥的被子,褥子上暈紅一片。 “六阿哥便血啦!”不知是誰喊了一句,蘇偉腦袋嗡地一聲。 高燒、上吐下瀉、便血,一個病癥在蘇偉腦子里顯現(xiàn),痢疾! “主子,”蘇偉撲通一聲跪在四阿哥跟前,“主子,奴才知道唐突了,可六阿哥如今情況怕是得了痢疾啊。這病傳染性很強(qiáng),您現(xiàn)在不能呆這兒了。”蘇偉上輩子得過痢疾,拉得差點(diǎn)脫水,在醫(yī)院掉了好多天鹽水才緩過來,是以記憶頗深。 四阿哥看著蘇偉,有些懵,六阿哥病成這樣,他做哥哥的怎么能不在身邊呢,然恰在主仆對質(zhì)時,太醫(yī)到了。 一幫人涌到臥房里,匆匆地給四阿哥請個安,就圍到了六阿哥床邊。 蘇偉看向四阿哥,“主子!” 四阿哥別過頭不理,執(zhí)意要等太醫(yī)的診斷結(jié)果,蘇偉看那幫太醫(yī)唧唧歪歪地議論個沒完,心知不能等了,遂心下一橫,站起身扛起四阿哥就往外跑。 “蘇培盛!”胤禛一驚,厲聲一喝,蘇偉微微一頓,還是埋頭沖了出去。 曹清還是愣頭愣腦的,好在蕭二格機(jī)靈,在門口看到蘇偉抱著四阿哥出來,趕忙上前撐開傘,蘇偉就這么一路磕磕絆絆地跑回了正三所。 正三所里,王欽和吳全都在外面,五所的動靜已經(jīng)隨著太醫(yī)的到來驚動了后宮。當(dāng)蘇偉扛著又喊又踹的四阿哥沖進(jìn)院子時,兩人除了驚訝,更多的是驚恐。 “快,準(zhǔn)備洗澡水,兌一些醋!”蘇偉把四阿哥放下,顧不得四阿哥的哭喊,轉(zhuǎn)身沖值守太監(jiān)喊道。 吳全和王欽都慌張地跟到屋子里,“怎么回事?” “六阿哥重病,”蘇偉看看坐在床上瞪他的四阿哥道,“好像是痢疾。” 吳全和王欽面面相覷,轉(zhuǎn)身迅速出了屋子,大聲喊道“快,灑掃庭院,焚燒蒼術(shù)!” 蘇偉回頭跪到四阿哥身前,“主子,奴才今日沖撞了您,等這陣兒過去了,隨您怎么處罰,可現(xiàn)在您要以自己的身子為重啊。六阿哥那兒已經(jīng)有了太醫(yī),不會有事兒的?!?/br> 四阿哥坐在床上,眼淚撲撲簌簌地往下掉,與蘇偉對視片刻后,說了一句讓蘇偉心涼半截的話,“蘇培盛,我肚子疼?!?/br> 第29章 儈子手 康熙二十四年 六阿哥、四阿哥先后患上痢疾,乾東五所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亂。 太后傳下懿旨,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搬至乾西五所暫避,乾東五所封禁,不準(zhǔn)任何人輕易進(jìn)出,阿哥所所需物什皆由專人送入。眾太醫(yī)務(wù)必治好兩位阿哥,如有差池,嚴(yán)懲不貸。 永和宮 德妃臉色慘白地靠在榻子上,清菊不放心地上前道“娘娘,還是召太醫(yī)來看看吧,您一直不吃不睡的,身體怎么受得了?!?/br> 德妃搖搖頭,“圣上出巡,大半御醫(yī)隨駕,太醫(yī)院人手本來就不夠了,本宮不能再在這時候添亂?!?/br> 清菊低下頭,雙眼含淚,“娘娘,您一向得上天眷顧,子女雙全,兩位阿哥一定會沒事的,您要保重自己啊?!?/br> 德妃苦澀地笑笑,片刻后抬頭看向清菊,“本宮讓你找得東西備齊了嗎?” “都備好了,”清菊一俯身,“奴婢把庫房里上好的藥材都拿出來了?!?/br> “扶本宮去看看,”德妃撐起身子。 “是,”清菊扶著德妃,走到外廳的桌子邊。 桌子上堆滿各式各樣的盒子,德妃拿起最上面的紅色錦盒,打開來看。 “娘娘,這是……” “這是冬蟲夏草,是和碩特汗國進(jìn)貢的。與普通的蟲草不同,這些是長在西藏雪山腳下的,效用奇佳,又頗難尋獲。一共不過百只,皇上賞了十只給我,還是因?yàn)樨缝竦某錾??!?/br> “娘娘……”清菊輕聲道。 德妃嘆了口氣,“你去再拿只盒子來。” “是,”清菊領(lǐng)命而下,取了一只深藍(lán)色的錦盒來。 德妃打開盒子,取了五只蟲草,卻半天沒有放下,清菊不敢出聲,一動不動地看著。 似乎過了很長時間,德妃才回過神來,將蟲草慢慢放進(jìn)藍(lán)色錦盒中?!鞍堰@些東西分分,給兩位阿哥送去,再問問還缺什么不缺。” “是,”清菊行禮,領(lǐng)了兩個小宮女,捧著東西走了。 德妃一人坐在廳子里,只覺一陣陣寒意侵入心田。 承乾宮 浣月跪在大門前,攔著皇貴妃,“娘娘,您不能去啊,太皇太后身子本來就不好,太后都沒敢把這件事告訴她老人家,您要是去了,不是犯了皇上的忌諱嘛?!?/br> 皇貴妃面色鐵青,“本宮能怎么辦?太醫(yī)院本來就是一群廢物,能干的幾個除了跟皇上出巡的,就剩太皇太后身邊的了。本宮要再不去請個恩旨,四阿哥……還能走出阿哥所嗎?” “娘娘,您就算要去,也要先請示太后才行啊。何況,太醫(yī)院那邊說,兩位阿哥的病況都已好轉(zhuǎn),說不定,根本沒那么嚴(yán)重?!?/br> 皇貴妃冷笑一聲,“沒那么嚴(yán)重?沒那么嚴(yán)重那幫庸醫(yī)為什么要勞師動眾地轉(zhuǎn)移三位阿哥?沒那么嚴(yán)重,為什么太后按下脈案不給本宮看!她老人家怕?lián)舜驍_老祖宗的罪責(zé),本宮不怕!” “娘娘!”浣月一把抱住皇貴妃的腿,“娘娘,您就再等一天,就一天,兩位阿哥病發(fā)到現(xiàn)在才兩天,您這么急的去驚擾老祖宗,回頭掰扯起來不好解釋啊。娘娘,奴婢求您了!” 皇貴妃僵直著身子,站了半晌,“好,就一天,本宮就再等一天?!?/br> 正三所 幾個太醫(yī)一輪巡視后,又出了臥房,商議藥方。 蘇偉眼疾手快地竄到窗口,打開窗子,蕭二格側(cè)著身子將一食盒遞了進(jìn)來,還未說話,就被蘇偉兩下?lián)]退。 四阿哥虛弱的躺在床上,雖然病發(fā)的比六阿哥晚,但卻來勢洶洶,一晚上就幾乎掏空了所有體力。 幾個太醫(yī)一會診就半個時辰,幾碗苦藥灌下去,卻沒什么效果。為怕四阿哥排泄過多,傷了胃腸,像六阿哥一樣便血,太醫(yī)們就決議暫時斷了四阿哥的飲食,一天只喂幾遍米湯。 這讓蘇偉氣得直翻白眼,確實(shí)四阿哥不進(jìn)食后是排便次數(shù)少了,可那是因?yàn)槎亲永餂]東西了啊,到后來便出來的都是水,在這樣下去,四阿哥非得脫水不可。 對于古代的饑餓療法,紅樓夢中有記載過,蘇偉也相信有一定道理??墒侨思仪琏┗嫉氖莻L(fēng),襲人患的是感冒,這和痢疾能比嗎?如果兩位阿哥患的是病毒性的痢疾,身體抵抗力下降,那就更不好治了。 蘇偉記得自己當(dāng)初得痢疾時,也因?yàn)榭偵蠋豢铣燥?,結(jié)果被他媽硬灌了兩碗玉米粥下去。 得痢疾是不能吃油膩不好消化的東西,但是絕不能一點(diǎn)東西不吃的。所以蘇偉暗地里吩咐蕭二格去熬粥,要用細(xì)米熬,里面少加點(diǎn)鹽。 為了防止四阿哥脫水,蘇偉也總用兌了鹽的水喂四阿哥。雖然不敢百分百肯定會有效果,但是總比看那幫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庸醫(yī)亂想辦法強(qiáng)。 給四阿哥喂了粥,蘇偉又把食盒悄悄地遞了出去。 吃了飯的四阿哥似乎有了點(diǎn)兒力氣,睜著眼睛看了床頂半天,低聲問旁邊的蘇培盛,“我是不是快死了?” 蘇偉一愣,“您別亂說,您只是生了病,身子虛?!?/br> 四阿哥眨眨眼睛,眼角微濕,“你不要騙我了,我生過好多次病,沒有一次這樣的。我知道痢疾是什么,我在書里看過,很多人都熬不過去?!?/br> “您不一樣,您一定會熬過去的,奴才敢保證,您一定不會死的,”蘇偉半跪在腳榻上,“奴才可以拿自己的命跟您打賭,您不但不會死,以后還會功成名就,流芳百世。” 四阿哥嘟起嘴,費(fèi)勁地轉(zhuǎn)頭看著蘇培盛,“你說真的?” 蘇偉點(diǎn)點(diǎn)頭,“當(dāng)然是真的,奴才拿自己的腦袋擔(dān)保,再說,奴才還指望著跟著您光宗耀祖呢。奴才家祖宗都托夢給我,說就跟著您,準(zhǔn)沒錯?!?/br> 四阿哥噗嗤一聲笑了,“你就會胡說八道?!?/br> 中午,四阿哥用了藥,太醫(yī)診脈后還是微微搖頭。果然午時未過,四阿哥又開始上吐下瀉。 蘇偉一邊安慰著四阿哥,一邊指揮著小太監(jiān)們給四阿哥及時清理。連拉了兩天,四阿哥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下床了,蘇偉就在床下鋪了兩層半截褥子,一旦臟了,就撤下來換新的,也省得總是折騰四阿哥起身。 折騰了一個多時辰,四阿哥累極得睡了過去。蘇偉趁著這功夫,到正殿的西廳換衣服,消毒,吃東西。這兩天一直是他照顧四阿哥,沒有跟任何人換班,事到如今,他也不放心把四阿哥交給任何人。 承乾宮 又過了一天,幾乎一夜沒睡的皇貴妃匆匆地用了點(diǎn)早膳,正打算往太后宮里去時,一個急匆匆跑入的小太監(jiān)擋住了她的腳步。 “娘娘,六阿哥歿了……” 皇貴妃一陣眩暈,后退了好幾步,還好浣月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皇貴妃定定神,“你說,誰?” 小太監(jiān)跪在地上,頭已經(jīng)低得看不見了,“六阿哥,今一早被伺候的太監(jiān)們發(fā)現(xiàn)時,身子已經(jīng)涼了……” 正三所 太醫(yī)們進(jìn)屋診脈時,看見四阿哥的貼身太監(jiān)蘇培盛正在解自己綁在床柱上的辮子。 蘇偉已經(jīng)兩天沒睡了,他怕自己打盹,所以效仿了古代的頭懸梁,別說清朝這頂難看的大辮子還挺有效果的。四阿哥還在床上沉沉的睡著,昨晚半夜又折騰了幾次,但好在沒有那么嚴(yán)重,蘇偉一人就搞定了。 其實(shí),蘇偉最怕的就是晚上,尤其在四阿哥沒有力氣的時候。如果嘔吐時翻不過身,被嗆到導(dǎo)致窒息,或者因脫水導(dǎo)致昏迷,而身邊的人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的話就糟糕了。所以蘇偉不敢睡覺,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還時不時的去試一下四阿哥的呼吸,隔一個時辰再幫四阿哥翻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