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蘇偉異常滿意自己建議的賞罰方式,此種賞賜,比起銀子,更讓人在乎的是榮耀與自豪。 四阿哥書房中 蘇偉捧著自己的年終獎,坐在榻子上笑得像只偷腥的貓。 四阿哥斜著眼睛看著他,不滿地皺皺眉,“就二十兩銀子,至于樂成這樣嗎?爺平時少給你銀子了?” 蘇偉嘟起嘴,將銀子揣進懷里,“不是銀子的事兒,我是在為我的天才決策而自豪,你沒看到,大家領完銀子都摩拳擦掌的。這樣的賞銀方式,能最大化地開發(fā)人力資源,以后大家干活兒就越來越有勁兒了?!?/br> 四阿哥垂下眼簾,翻了一頁書,“一群奴才而已,賞他們是爺?shù)亩鞯?,若是只為了賞銀干活兒,那就是要挨打了。” 蘇偉愣了愣,慢慢聳拉下腦袋,這是赤裸裸的代溝啊。 延禧宮 卓太醫(yī)跪在屋子當中,大阿哥站在一旁,德妃坐在首座。 “額娘,照卓太醫(yī)所說,那柳絮沒有說謊,太子……真的有龍陽之好?!?/br> 德妃靠在椅背上,沒有直接回答大阿哥的話,而是沖卓太醫(yī)道,“那人叫德柱,是太子的哈哈珠子?他呆在太子身邊多久了?” 卓太醫(yī)低頭道,“德柱八歲進宮陪讀,一直伺候在太子身邊,如今已經快十三年了?!?/br> 德妃點點頭,“除了德柱以外,太子可有其他親近的男孩兒?” 卓太醫(yī)想了想,搖頭道,“那倒是沒有,之前奴才就聽說太子尤其看重這位哈哈珠子,近身的事兒都由他伺候,但也沒有往那方面想過。只是近來,有了太子的流言……另外,此次太子宣臣進宮,給那位哈哈珠子看病,完事兒后竟軟硬兼施地吩咐奴才不許漏了口風,奴才才不得不懷疑。而且,那位哈哈珠子得的不是病,是中了毒?!?/br> 德妃皺起眉毛,思索了片刻道,“此事到此為止吧。” “額娘—”大阿哥剛一出口,就被德妃揚手制止,“銀柳,送卓太醫(yī)出去。” “是,”銀柳一躬身,上前將卓太醫(yī)請出了正殿。 大阿哥見人走遠,回頭道,“額娘,此次機會千載難逢啊,咱們好不容易抓到太子的把柄?!?/br> “這算什么把柄?”德妃仰起頭道,“作風不正,狹玩男寵?只要你皇阿瑪不在意,御史再怎么彈劾,最后也不過是件自律不嚴的小事兒,隨隨便便一句話就敷衍過去了。” “可——” “好啦,”德妃再次打斷大阿哥的話,“這件事兒已經鬧得不輕了,你皇阿瑪?shù)膽B(tài)度也很明顯了,就此打住吧。讓太子的名譽受損,咱們的目的就達到了,你不是也同意千里之堤毀于蟻xue嗎?怎么一轉頭,毛躁勁兒又上來了?” 大阿哥鎖起眉頭,思量了片刻,慢慢低下頭,“額娘說的是,兒子過于急切了?!?/br> 德妃揚了揚嘴角,“你啊,就這性子最讓我擔心。平時多跟你的福晉商量商量,那孩子是個穩(wěn)重的。” “是,”大阿哥彎彎嘴角,“福晉幫了兒子很多忙?!?/br> 德妃笑著點點頭,“就是這子嗣的問題,讓額娘放不下心,福晉一直不生兒子。給你那兩個新進的格格,又讓你冷落了?” 大阿哥垂下眼簾,“兒子與福晉都還年輕,定能有再所生育的?!?/br> 德妃緩緩站起身,大阿哥連忙上前扶著,母子倆走到門口,望著宮墻,“這子嗣的豐厚能讓你的位置更加穩(wěn)固,額娘知道你對福晉的感情,可是成大事者不能拘泥與兒女情長,若是你真有躍上龍門那天,難道后宮里就那么幾個女人嗎?若是那樣,咱們大清的福澤怎么延續(xù)下去?” 大阿哥皺著眉頭,緩緩地嘆了口氣,“額娘說的是,兒子……會與福晉相說的?!?/br> 德妃微揚起下巴,“那孩子是個懂事兒的,能擔得起一個主母的度量?!?/br> 正三所 蘇偉端著盤蜂蜜白梨湊到看書的四阿哥身邊,“爺,吃點水果吧,這梨可甜了?!?/br> “不吃,爺忙著呢,你去那邊兒呆著,”說完頭也不抬地推開蘇偉。 蘇偉撅著嘴走到榻子邊坐下,四阿哥最近又怪怪的了,天天把自己埋進書本里,用功的像要把天捅個窟窿。 四阿哥埋首在書堆里,依然能感到蘇偉哀怨的目光,這人不知道自己在煩惱什么,而自己又不知該怎么跟他說,只能默默地嘆氣。 然,四阿哥這邊還沒感嘆完,那邊傳來咔哧咔哧的聲音,四阿哥抬頭一看,蘇偉坐在榻子上晃蕩著腿,手里捧著大白梨咬得正歡。 入夜,柴玉奉福晉之命,來請四阿哥到中院過夜。 蘇偉啃著梨核,站在四阿哥身邊,四阿哥又翻了兩頁書,抬起頭道,“去宋格格那兒吧?!?/br> “是,”柴玉一躬身,先退了出去。 蘇偉放下梨核,干巴巴地抿抿唇道,“爺,宋格格有孕,不能伺候您?!?/br> 四阿哥轉頭瞪了蘇偉一眼,一字一頓地道,“爺,知,道!” 蘇偉無辜地眨眨眼睛,最后垂下腦袋,撓撓頭。 毓慶宮 德柱躺在床上,雙目無神,太子進了屋子,揮退伺候的太監(jiān),坐到床邊。 “爺,您不該救我,更不該找太醫(yī)來,”德柱的聲音虛弱而沙啞。 太子握住德柱的手,“別說傻話了,只是些流言,你那么在意干什么?你放心,爺把后事都料理干凈了,你好好的把身子養(yǎng)好?!?/br> 德柱閉上眼睛,眼淚順著臉龐滑下,“爺,若是真有那一天,您不要救我。為您死,就是德柱最大的期盼了?!?/br> 太子的身子一僵,“不要瞎想了,爺是太子,決不會讓你死的。” 毓慶宮后院 李佳氏把睡著的大阿哥遞給乳母,回身坐到內廳的榻子上,貼身宮女水秀上前道,“小主,前院那人醒過來了,看來是沒事兒了?!?/br> “啪”地一聲,李佳氏猛地把茶杯掃到地上,“賤人,毒藥都毒不死他,再讓他這樣勾引太子,以后咱們毓慶宮還有活路嗎?” 水秀低下頭,抿了抿嘴小聲道,“小主有大阿哥護身,對付一個上不了臺面的人,太容易了。” 第87章 都是奴才? 康熙三十三年正月十八 又一年的年關過去,正三所里一如往常的寧靜,只有中院西廂房的西里間比較熱鬧。宋格格這一胎,大概在三月,天氣還未轉暖,是以產房要多烘幾次。 畢竟是四阿哥的頭一個孩子,福晉也很緊張,日日前往照顧。連不怎么照面的李格格都送了不少東西過去。而四阿哥更是一連幾個月只往宋格格那兒跑,福晉、李格格都被不同程度地被冷落了。 蘇偉的小屋里,詩玥坐在桌子旁一邊補著蘇偉刮壞的衣服,一邊給蘇偉講著過年時,自己陪著福晉參加后宮宴席的見聞。 其實后宮眾妃設宴,蘇偉曾經跟著四阿哥參加過幾次,后來四阿哥遷宮參政后才沒有再去過了。是以詩玥說的場面,蘇偉倒沒有怎么驚奇,唯有一件事讓他比較在意。今年溫僖貴妃設宴,宴席上多了一名沒有位份、沒有誥命的女子,準太子妃石氏。 延禧宮 大福晉給惠妃請安,惠妃笑著讓銀柳扶起她,“快到火盆邊兒坐坐,這寒冬臘月的,你怎么還往宮里跑?” 福晉坐到椅子上,面色溫和,“這年節(jié)里,兒媳也沒個機會跟您好好說說話。家宴上,兒媳看您總是咳嗽,大阿哥事忙,兒媳只能托娘家尋了上好的枇杷來,給您制了枇杷露?!?/br> 惠妃安慰地揚起嘴角,“額娘知道你孝順,有你在大阿哥身邊,大阿哥才能放心地做他的事兒。” 福晉略有慚愧地低下頭,“兒媳身為人妻,還是有不周到的地方,好在額娘不嫌棄,又得大阿哥愛重,兒媳做什么都是應該的?!?/br> 惠妃點點頭,“你是個懂事兒的,大阿哥是皇上的長子,你嫁進門肯定要頂上不少的壓力。日前的年宴上,溫僖貴妃帶了石氏進門,想干什么已經不言而喻了,禮部那里想是拖到頭了。以后有了太子妃,你們妯娌間的明爭暗斗肯定不會少,到時就更得辛苦了。” 大福晉抬起頭,眉宇平靜,“額娘放心,兒媳縱然不算聰慧,也絕不會扯大阿哥后腿?!?/br> 惠妃微微笑笑,“額娘相信你,大阿哥什么都好,就是脾氣急躁了些,還好有你在。對了,額娘頭前兒還聽說,卓太醫(yī)在家中暴斃?” “是,”福晉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說是用藥過量死的,卓太醫(yī)平日里就有心悸的毛病?!?/br> 惠妃點點頭,“這事兒就這么過去吧,一個太醫(yī)罷了,死了就死了。” 兩人正說著,門外小宮女急急而入,“給娘娘請安,給大福晉請安?!?/br> “什么事兒啊,這么急急忙忙的?”惠妃靠在椅子上道。 小宮女低下頭,“宮里傳來消息,說是太子格格李佳氏有孕?!?/br> 惠妃眼睛一寒,深呼了口氣,“知道了,你下去吧?!?/br> 一月末,劉保卿來找蘇偉,蘇偉托劉保卿調查侯五兒的事兒有了眉目。在一次外出采買中,劉保卿從一個年紀挺大的公公那里打聽到,侯五兒是大阿哥調進敬事房的。 敬事房里專管打更火燭的孫副總管是大阿哥的人,而負責人員調配的趙公公一貫是八面玲瓏的主兒。侯五兒由暢春園的一名小管事空降到孫副總管手下,引起了很多公公的不滿,但大家最終也只能認命。 不過這侯五兒進了敬事房并不安分,經常去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劉保卿就聽說,有小太監(jiān)看到他和柳絮一前一后進了空落的殿門。 蘇偉腦子里大概有了思路,跑回自己的房間拿了五十兩銀子給劉保卿,讓他和那位年紀大的公公搞好關系,要是能弄清敬事房里的各個派系對他們來說就太有用了。 蘇偉將劉保卿的調查結果告訴給了四阿哥,四阿哥皺著眉思索了一會兒,開口道“你是懷疑這個侯五兒、柳絮跟太子的流言有關系?” 蘇偉拉著凳子坐到四阿哥跟前,鄭重地點點頭,“根據目前線索,我大概推斷出的事實是這樣的,柳絮在一次無意中將太子的事兒漏給了侯五兒,侯五兒把這些事告訴給了大阿哥,目的是離開暢春園。大阿哥如了侯五兒的意,還讓侯五兒威脅柳絮,柳絮氣不過,就利用我干掉了侯五兒?!?/br> 四阿哥拄著下巴,若有所思,片刻后看著一臉篤定的蘇偉道,“柳絮漏了什么事兒給侯五兒,會傳出太子狹玩男寵的流言?” 蘇偉呆了呆,眨眨眼睛。 四阿哥沉默了片刻,靠向椅背道,“如果你推斷的是真的,那就說明太子的流言……不單單是流言?!?/br> 蘇偉抿了抿嘴唇,這才意識到自己無意中查出了什么,“那……不管是真是假,柳絮還在太子身邊?!?/br> “沒錯,”四阿哥敲敲桌子邊兒,“侯五兒背后站著的是大哥,這說明太子的事兒大哥已經知道了。憑他的性格,一定會繼續(xù)控制柳絮,利用柳絮的身份監(jiān)視毓慶宮,甚至做些其他的……” 蘇偉摸摸自己的脖頸子,起了一片雞皮疙瘩,“那……主子要告訴太子,除掉柳絮嗎?” 四阿哥看了看蘇偉,低下頭,沒有回答。 屋內寧靜了很久后,四阿哥才幽幽開口道“你希望我告訴太子嗎?” “我?”蘇偉愣了愣,摸著腦袋苦惱了一會兒,最后頹廢地趴在桌子上。 二月初 蘇偉得了四阿哥不情不愿的同意后,出宮去溜達。 宮門口,檢查令牌時,一個年輕男子牽著馬過來,遞上毓慶宮的令牌。 蘇偉抿了抿嘴唇,接過自己的牌子,轉身先出了宮門。 城隍廟街口,蘇偉樂呵呵地左看右逛,在路過一家文具鋪子時看到了宮門口遇到的那位男子。 店老板捧著一只盒子給那男子看,男子從中拿出一根毛筆轉了轉,搖了搖頭。 蘇偉心情有點兒沉重,轉身找了家臨街的茶攤,坐下喝茶。四阿哥問他的問題,他沒有給出答案,四阿哥也沒有什么動作。 其實,從感性上來說,蘇偉是希望四阿哥告訴太子的,落井下石固然可惡,冷眼旁觀也好不到哪去,更何況是兄弟。但從理智上,蘇偉卻存著私心,既然太子被廢是遲早的事兒,為什么還要四阿哥冒著與大阿哥反目的危險參合進這件亂七八糟的事兒呢。 兩相比較,讓蘇偉也驚訝的是,他的私心占了上風。不過,私心總是擋不住內疚,看到毓慶宮的人,他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抱歉。 中午,蘇偉進了街口的飄香居,這家飯館不算大,卻難得地保有著最淳樸的味道。蘇偉上了二樓,坐到角落一個尤為清凈的位置。 出乎人意料的,蘇偉剛坐一會兒,一位臉熟的男子被小二引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