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轉(zhuǎn)圈看了一周，小二不好意思地道，“真是對不住了，公子，就剩樓梯口這張小桌了，您看您能不能將就一下？”

    蘇偉聞言，腦子一熱，舉起手道，“坐我這里吧！”

    男子坐到蘇偉對面，小二領(lǐng)著菜單下去了。

    蘇偉不好意思地對對方笑笑，“我剛出門的時候，看到你了。”

    男子揚(yáng)起嘴角，“我也看到你了，你是四阿哥身邊的？”

    “是，”蘇偉點(diǎn)點(diǎn)頭，“我是四阿哥的貼身公公，蘇培盛?！?/br>
    “我聽說過你，我是毓慶宮的哈哈珠子，富察氏德柱。”

    蘇偉咧咧嘴，“是為小主子啊?！?/br>
    德柱笑笑，眉眼間帶著溫煦的風(fēng)情，“什么小主子啊，咱們都是奴才?！?/br>
    兩人正說著，小二端了碗筷和小菜上來。

    蘇偉給德柱倒上酒，德柱將手里的盒子放到一邊，雙手接過酒杯。

    蘇偉看看那盒子，“這是毛筆嗎？我剛看到你在文坊齋了?！?/br>
    “是，”德柱點(diǎn)點(diǎn)頭，“文坊齋有個老師傅，做的毛筆很合我家主子的意，尤其寫大字時比近幾年內(nèi)務(wù)府上供的湖筆要好?！?/br>
    “是嗎，”蘇偉眼睛亮了，“能給我看看吧，回頭我給我主子也買一支?！?/br>
    “當(dāng)然可以，”德柱把盒子打開遞給蘇偉。

    小二來上菜時，拼桌的兩人已經(jīng)聊得很開了。

    蘇偉對德柱很有好感，德柱性子溫潤、人又坦率。言談間觸到避忌的話，德柱會直接說不便相告，不會像有些人表里不一，吞吞吐吐。

    蘇偉回到正三所，獻(xiàn)寶地把自己買來的毛筆給四阿哥看。

    四阿哥當(dāng)即揮毫潑墨，別說，用起來真的很合手。寫完一張，四阿哥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剛要掛到筆架上，卻被蘇偉一把奪去。

    “你干嘛？”四阿哥不滿地直起身子。

    蘇偉扁著嘴把筆放回盒子里，“一只毛筆八十兩銀子呢，我給我自己買的。放你這兒回頭又鬧出什么事兒來！”

    四阿哥瞪著眼睛，“一支筆能鬧出什么事兒來？把筆給我！”

    “不給，”蘇偉抱著盒子往后退，他一開始確實(shí)是想給四阿哥的?？蓜偹统鋈r，卻猛然想到現(xiàn)在還埋在自己床下的那箱子禮物，突然氣不打一處來。

    “給我！”

    “就不給！”

    “蘇培盛！”四阿哥一挽袖子，繞過桌子就奔著蘇偉而來。

    不一會兒，屋子里傳出蘇公公的討?zhàn)埪暋?/br>
    蘇偉哼哼唧唧地坐在榻子上，揉著現(xiàn)在還癢癢的后腰，把今天自己遇到德柱的事兒講給四阿哥聽。

    四阿哥甩著新毛筆寫大字，心情尤其高興，聽了蘇偉的嘮叨，隨口說了一句，“恩，你們兩個倒挺像的?！?/br>
    一句話說的蘇偉一愣，德柱提到太子的一言一笑在蘇偉腦中閃過，某個想法雖無根據(jù)卻異常堅(jiān)定的冒了出來。

    二月末，宋格格被移到產(chǎn)房里，接生的嬤嬤和太醫(yī)也都住到了正三所，宮里德妃一天三遍的來問，就連四阿哥似乎也緊張的坐立不安。

    終于，三月初三，宋氏的一聲呻吟打破了正三所的寧靜。

    蘇偉陪著四阿哥呆在福晉處，福晉與李格格都進(jìn)了西廂房。

    四阿哥坐在正廳的椅子上，手指敲著扶手，眉頭緊緊鎖著。

    蘇偉站在一旁，能看到門外來來回回的宮女、嬤嬤和太監(jiān)，宋格格這一胎生的很漫長，到了傍晚呻吟聲已經(jīng)越來越弱。

    福晉回到正殿，言語閃爍的道，“宋氏這一胎，恐怕不太好。”

    四阿哥拄著腦袋，半晌沒有言語，倒是蘇偉有點(diǎn)莫名其妙地著急，古代沒有剖腹產(chǎn)，動不動就一尸兩命，福晉的意思明顯是讓四阿哥給個態(tài)度。

    可他們四爺，為什么一聲不吭呢？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偶把惠妃寫成德妃了，可能是大腦短路了，今天已經(jīng)改過來了～～～而且今天偶發(fā)現(xiàn)，偶之前好像把劉保卿寫成劉朝傾了，～～親們多多體諒，再有這種事兒，多多提點(diǎn)我。

    第88章 “打飛行物”

    康熙三十三年

    正三所

    中庭正殿里氣氛一片凝滯，蘇偉看看福晉，又看看四阿哥。

    四阿哥拄著下巴，靠在椅子上，福晉雙手交握站在一旁。

    西廂房里漸漸沒了聲音，蘇偉額頭上慢慢滲出汗珠。

    不知時間到底過了多久，在蘇偉終于要忍不住開口時，四阿哥幽幽道，“以宋氏身體為主?！?/br>
    “是，”福晉低頭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往外走。

    “四阿哥大喜，福晉大喜，”姜嬤嬤恰巧邁著小碎步跑進(jìn)屋子里 “宋格格誕下一位小格格，母女平安?！?/br>
    蘇偉舒了口氣，卻看到四阿哥一直無表情的臉蹙起了眉頭。

    皺巴巴的小格格被嬤嬤包了好幾層送到四阿哥身邊，蘇偉由后踮著腳，看著那拳頭大的小臉兒，心里有點(diǎn)酸酸麻麻的。

    四阿哥輕輕碰了碰孩子的臉，吩咐了乳母好生照看，卻從始至終沒有伸手抱一下。宋格格產(chǎn)女后，體虛氣弱，一直昏昏沉沉地睡著，孩子暫時被安置在福晉的西里間。

    回了四阿哥臥房后，蘇偉伺候著四阿哥換衣服，人一直悶悶的不說話。

    四阿哥看著在自己身前一直埋著腦袋的大蓋帽，突然伸手掐了掐那人的臉。

    “主子，”蘇偉捂著臉，不滿地喊了一聲。

    “怎么，掐一下都不行？誰讓你不說話，”四阿哥理直氣壯地道。

    蘇偉扁扁嘴，憤懣地扔下了四阿哥系一半的腰帶，回身坐到榻子上，往炕桌上一趴。

    四阿哥自力更生地?fù)Q了衣服，坐到榻子另一邊，跟蘇偉面對面地趴著，四目相對挺半天后，四阿哥嘆了口氣，“這種事兒，怎么也沒辦法避免。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我畢竟是皇子，平常人家的兒子都要傳宗接代，更何況是我。我這兒只幾個月不去后院，額娘就開始問東問西，若是時間長了，難免會有人注意。我不是太子，皇阿瑪對我不會那般容忍?！?/br>
    蘇偉扁著眼聽著四阿哥說完，突然直起身子，“胤禛，你少瞧不起人，我又不是小孩子，這些事兒我有心理準(zhǔn)備。我沒有不好受，我沒有小心眼?。。『冒?，我承認(rèn)有一點(diǎn)兒！但是，關(guān)鍵不在這兒！”

    四阿哥笑了，拄著下巴，眨眨眼睛，“那在哪兒？”

    蘇偉垂下腦袋，手里亂七八糟地揪著帽帷，“我就想，如果，如果我們倆沒有……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很開心，你有了女兒，你當(dāng)?shù)恕彼陌⒏缍ǘǖ乜粗K偉，沒有搭話。

    蘇偉沮喪地繼續(xù)道，“我一直認(rèn)為，我的存在能讓你有人氣兒些，能讓你像普通人家的男孩兒一樣……可到最后，你卻是因?yàn)槲?，無視一個拼命為你生孩子的女人，無視你的女兒……”

    四阿哥有點(diǎn)兒驚訝，“小偉，我——”

    “你不用解釋，”蘇偉撅著嘴，“我跟了你十二年，比先皇后、德妃娘娘陪你的時間都長，這個世界上，除了你自己，不會再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我知道，你想要宋格格生個男孩兒。那樣，你就可以脫離沒有子嗣的窘境，就不用再擔(dān)心我不好受。所以你沒有馬上表態(tài)，所以你得了女兒沒有很開心……”

    四阿哥垂下眼簾，他不得不承認(rèn)，蘇偉說的話是對的。

    “我不希望你這樣，”蘇偉抬起腦袋，看著四阿哥，“你是皇子，金枝玉葉。以后，你會有天大的成就，你會流芳百世。你需要子嗣，需要后院的那些女人，他們的作用不是我能替代的。我不要你因?yàn)槲?，委曲求全，時時冒著被非議的危險。我也不要像縮頭烏龜一樣，總是活在你的庇護(hù)中。我是個男人，就算沒有頂天立地，我也能憑著自己的本事站在你身邊！哪怕只是順口提上一句，哪怕……只是個太監(jiān)！”

    入夜，

    發(fā)表了一番慷慨陳詞的蘇偉，躺在榻子上睡得很香。

    反倒是四阿哥，一絲睡意也無，仰躺在床上，看著床頂無聲地嘆氣。今天一天，他有了女兒，沒了期待了好幾個月的希望，第一次涌出了讓人膽寒的心思，最后，有了一個全新的蘇偉。其實(shí)，未必是全新的，也許是他忘記了，陪了他十二年的蘇培盛，是敢呵斥太醫(yī)，在兩宮之爭中死死守護(hù)他的勇士。

    榻子上的呼嚕聲陣陣傳來，四阿哥翻了個身，最后不甘心地爬起來，走到了榻子邊坐下。

    蘇偉卷著被子，抱著枕頭，睡得直砸吧嘴。四阿哥給他掖掖被子，卻被一只不老實(shí)的腳踹個正著。蘇偉蹬著四阿哥的腿，翻了個身，不知做了什么美夢，呵呵地笑出了聲。

    四阿哥抿了抿嘴唇，又被蘇偉踹了兩下，最后……

    “主子？”睡夢中的蘇偉被生生地推到榻子里面，緊接著一個微有涼意的身子鉆進(jìn)被子里。

    “主子，你回床上去睡！”蘇偉不滿地推推四阿哥。

    “閉嘴！都是你打呼嚕把我吵醒的，”四阿哥伸胳膊把蘇偉摟進(jìn)懷里，“快睡！”

    蘇偉別扭地轉(zhuǎn)個身子，卻在不經(jīng)意間察覺到了四阿哥某個覺醒的部位時，僵住了。

    翌日清晨，蘇偉飛快地從榻子上爬起來穿好衣服，打掃屋子。

    四阿哥老神在在地坐在榻子上看著蘇偉忙活。

    蘇偉一邊毀尸滅跡，一邊安慰自己，“打飛行物”這種事兒他現(xiàn)代也常做，給別人打倒是沒有過，但他和四阿哥好歹那啥了嘛。身為開放的現(xiàn)代人，沒什么好害羞的。格外，這有失必有得，最起碼他那朵花的節(jié)cao保住了啊。

    李英領(lǐng)著小太監(jiān)們進(jìn)屋時，他的二師父正昂首挺胸地站在四阿哥旁邊，伺候四阿哥換衣洗漱時，除了走路同手同腳，臉紅的像燒透的蝦外，別的都挺正常。

    中庭西廂房

    宋格格昏睡了一個晚上，終于清醒過來，宮女漾兒連忙喚了乳母把小格格抱來給宋氏看。

    宋氏愛憐地捧著女兒的臉親了親，眼角眉間都是笑意。

    漾兒上前悄聲道，“小主好福氣啊，咱們小格格鵝蛋臉、發(fā)線高，以后一定能嫁個如意郎君?！?/br>
    宋氏笑笑，乳母上前道，“小主，老奴要給小格格喂奶啦。”

    宋氏聞言，連忙揚(yáng)揚(yáng)手，“快喂吧，別餓著她?！?/br>
    乳母躬身抱起小格格，敞開衣襟喂奶水。

    宋氏側(cè)躺在床上，臉上帶著滿滿的暖意，卻在下一秒被小格格的一聲咳嗽嚇得白了一半。

    “格格吐奶啦！”乳母驚呼一聲，連忙把小格格豎起來，輕拍背部。然那小小的身子卻沒有如人意料般恢復(fù)常態(tài)，而是開始異樣地抽搐。

    第89章 “蘇”一把

    康熙三十三年

    蘇偉跟著四阿哥趕到宋格格屋里時，小格格已經(jīng)面色青紫，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太醫(yī)正在施針，宋格格臉色蒼白，捂著被子坐在床邊，若是沒有漾兒扶著，幾乎要栽倒過去。

    “四阿哥，”太醫(yī)轉(zhuǎn)身跪到四阿哥跟前，“四阿哥節(jié)哀，小格格胎里不足，身子孱弱，如今怕是不行了。”

    四阿哥身子一晃，勉強(qiáng)站住。

    蘇偉不敢置信地走上前，死死地盯著床上那具小小的身體。

    宋氏哀嚎一聲，暈了過去，屋里的宮女、嬤嬤一哄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