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海抿住嘴，心里依然狂叫著拒絕。

    但看看近處明顯蠻不講理的蘇培盛，再看看院子里揮舞著雞毛撣子，好像隨時要打人的張保，最后還是點(diǎn)下了頭。

    日精門外

    大臣們得知雍親王暫居延慶殿的消息，私下里議論紛紛。

    誰也不信，萬歲爺會在這個時候突然讓雍親王為了春祭，去閉關(guān)修行。

    “看來，萬歲爺是不可能讓雍親王去邊關(guān)主持大局了?！?/br>
    “這么一來，最有可能的怕就是十四爺了?！?/br>
    “我聽說，萬歲爺因為朱天保奏請復(fù)立太子的事震怒，抓了一位雍親王的屬臣，雍親王怕就是被這事兒牽連的。”

    胤祥與張廷玉站在一起，心下也十分著急，“等議完事，我就去覲見皇阿瑪，就算要關(guān)，也不能關(guān)在延慶殿啊?！?/br>
    “十三阿哥萬萬不可啊，”張廷玉規(guī)勸道，“眼下萬歲爺正在氣頭上，您去了反而惹萬歲不快?！?/br>
    “可我怎么能放心啊？”

    胤祥緊皺眉頭，“延慶殿地處偏僻，只有兩處開在雨花閣角落和太極殿角落的小門，真要出了什么事，外面都注意不到！”

    “萬歲爺派了侍衛(wèi)守著，沒人敢輕舉妄動，這里畢竟是皇宮……”

    群臣的議論聲突然減弱，胤祥轉(zhuǎn)過身，朝對面看去。

    十四阿哥與幾位大臣正一起向日精門走來。

    “朝臣都是望風(fēng)而動的，十四阿哥如今也到了風(fēng)頭正盛的時候了。”張廷玉感慨了一句道。

    午時，延慶殿

    張起麟從雍親王府送了很多四阿哥平時愛看的書來，蘇偉把正殿的西間打掃出來，給四阿哥做了書房。

    既然不用處理政務(wù)，四阿哥也是難得清閑。不過，他還是打算按照皇阿瑪?shù)氖ブ?，摘抄幾冊農(nóng)本，用于明年祭祀。

    蘇偉提著食盒進(jìn)來，邱海不負(fù)眾望，叫來的膳食都很精致。

    四阿哥依照圣旨只能吃素，所以蘇偉擺出來的盤子除了蔬菜，就是雞蛋、豆腐。

    四阿哥對于吃食一向不怎么挑的，但也能看出來，這些絕不是御膳房做出來的。

    “邱海找的人，應(yīng)該是永和宮小廚房的手藝?！?/br>
    蘇偉也沒瞞著，四阿哥看起來也不是很在乎。

    兩人坐到桌邊，蘇偉就瞪著大眼睛，看著四阿哥一勺豆腐，一筷子青菜的夾。

    “你怎么不吃？吃不下？”

    四阿哥知道蘇偉是無rou不歡的，要真讓他跟自己吃兩個月素，估計會瘋掉。

    “你想吃rou嗎？”蘇偉湊近四阿哥，悄咪咪問道。

    四阿哥抽了抽鼻子，突然聞到了一股燒雞味兒！

    “你不會——”

    “噓！”

    蘇偉連忙打了個手勢，“不是只有邱海有路子的，本公公在宮里也不是白混的！”

    說完，蘇偉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一只油汪汪的大燒雞就包在里面。

    “給張保藏兩只翅膀，剩下的咱倆一人一半！”

    第447章 有毒

    康熙四十九年

    十一月末

    因康熙爺責(zé)問朱天保、鎖拿朱都納、戴保等人一事, 東宮冊立又被推到眾人眼前。

    加之圣躬違和, 國體不安, 九卿遂繕摺具奏, 言:“臣等仰見圣心, 注念國本, 已非一朝一夕。伏愿皇上遂行乾斷，四海臣民, 莫不歡慰。現(xiàn)今題奏之事, 即可命皇太子在皇上左右, 稟承皇上指示，贊襄辦理。待圣躬大安，再親政務(wù)……”

    康熙爺看了奏章，召九卿入宮，喻：“自去年春夏之交, 朕體不安，留心調(diào)養(yǎng), 漸已痊愈, 以為從此便可平復(fù)。自熱河來京，心中沉悶, 又值皇太后大事，總無暇調(diào)治, 以致身體不安者七十余日。朕自幼頗能耐病，是以起居照常，仍辦理政務(wù)。今顏色稍復(fù), 精神亦增，特諭爾等知之?！?/br>
    “爾等今日為立皇太子之事來奏，前胤礽為皇太子時，一切禮儀皆索額圖所定。服用儀仗等物，皆逾越禮制，竟與朕所用相等。致二阿哥心性改移，行事悖亂。天無二日、民無二主，名不正則言不順。今于未立皇太子之前，當(dāng)預(yù)將禮儀議定！爾等會同禮部，將明代會典、及漢唐宋以來典禮，查核詳議具奏。”

    這次康熙爺提到冊立太子之事態(tài)度未再如先前一樣強(qiáng)硬，但仍然以禮制不正為由，暫行罷議。

    十二月初一，延慶殿

    焦進(jìn)朝拎了個草籃子，拐到雨花閣小門，沖兩名守衛(wèi)拱了拱手。

    早已被打點(diǎn)過的守衛(wèi)，此時自是當(dāng)什么都沒看見，自顧自地走遠(yuǎn)了些。

    焦進(jìn)朝上前敲了敲門，門被推開道小縫，蘇偉正等在那兒。

    “今兒來得晚了些，慎行司事兒多?！?/br>
    焦進(jìn)朝一邊說著，一邊從籃子里掏出兩個大油包遞給蘇偉。

    “聞風(fēng)閣的老牛rou，淮舫居的糖醋排骨，都是你點(diǎn)名要的?！?/br>
    “唉，人出不去，熱熱也將就了，誰讓我就饞這口……”

    蘇大公公樂呵呵地把油包揣進(jìn)懷里，完全不管那鼓囊囊的前胸是多么的容易讓人誤會。

    “哎，我昨晚聽說，萬歲爺又讓人抓了莘泰和齊世，”焦進(jìn)朝靠在門上，壓低了嗓音，“就因為這兩人平素與朱都納父子經(jīng)常來往，現(xiàn)在看起來啊，這事兒還真不能善了?！?/br>
    “咸安宮在萬歲爺眼里就是一個火藥桶，誰碰一下都要爆炸，”蘇偉撇撇嘴，“反正我們王爺也被牽扯進(jìn)來了，隨他們?nèi)グ?。常賚家世優(yōu)渥，只要沒真的參與，也不會受多重的處罰的?！?/br>
    “可我聽說，”焦進(jìn)朝往蘇偉身后看了看，見沒人注意才開口道，“眼下正是西藏用兵的緊要關(guān)頭，皇上要派人去邊關(guān)主持大局，現(xiàn)在那些大臣們都圍著十四阿哥呢?！?/br>
    “誰說去邊關(guān)主持大局就是好事兒了？那些大臣慣會見風(fēng)使舵的，”蘇大公公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沖焦進(jìn)朝揮揮手，“我要回去了，王爺那兒還等著我伺候呢?！?/br>
    “快去吧，過兩天我來給你送老鋪子的豬蹄兒?！?/br>
    大門關(guān)上，提著水桶的邱海也剛從屋子里出來。

    蘇偉瞄了他一眼，沒搭理他，邱海盯著蘇偉那鼓囊囊的胸口，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這蘇培盛和張保倒是沒在飲食上虧了他，御膳房送來的飯幾乎都給了他。

    可那都是純素啊，半點(diǎn)葷腥兒都不見。

    他也不是那些偏僻宮殿的小太監(jiān)，平日里在永和宮跟著師父，那也是每天三菜一湯的。

    西間書房

    蘇偉走進(jìn)來時，四阿哥正站著寫大字。

    “又讓人送了什么好東西?。慷亲佣脊某鰜砹?。”

    蘇偉嘻嘻笑著，把油包拿出來收到了里間，“等會兒中午熱熱吃，我最近最饞淮舫居的糖醋排骨了?！?/br>
    “你也別太囂張了，當(dāng)心哪天真讓人發(fā)現(xiàn)了，”四阿哥并不是很擔(dān)心，但還是提了一嘴。

    “我讓焦進(jìn)朝晚兩天再來了，”蘇偉溜達(dá)到桌邊，趴到桌上，看四阿哥寫字，“我最多也就能挺兩天?！?/br>
    四阿哥笑了一聲，筆下卻沒抖，很順利地寫完了最后一筆，“咱們不會真在這兒呆到立春的，就算皇阿瑪不發(fā)話，爺也會想辦法的?！?/br>
    蘇偉抬頭，看看四阿哥的臉，有些小心地問道，“你還是想去邊關(guān)嗎？”

    四阿哥沒有說話，片刻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大丈夫生于亂世，當(dāng)帶三尺之劍，立不世之功。”

    “可現(xiàn)在也不算亂世啊，”蘇偉直起身，“去了邊關(guān)，什么時候能回來都不知道。萬一京里有什么事兒，想往回趕都來不及……”

    四阿哥看了蘇偉一會兒，似乎權(quán)衡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邊關(guān)兵權(quán)至為重要，這仗要是打贏了，能在軍中立下不少威信?！?/br>
    “那不是還有年羹堯嗎？”

    蘇偉沖四阿哥眨眨眼睛，“實在不行還有那個岳鐘琪呢。就算皇子去了，還能真上陣打仗啊。只要他們立下功勛，掌握了兵權(quán)，跟你親自去，也差不了多少嘛。”

    四阿哥這回倒是沒有反駁，只是想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問道，“你是不想讓爺去邊關(guān)？擔(dān)心爺會碰到危險？”

    蘇偉愣了一下，旋即鄭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反正，他總不能說，不是不想讓你去，而是你壓根去不了吧。

    十二月初三，永和宮

    “哎喲，小主子們，可小心些啊，別摔了！”

    永和宮里難得的熱鬧，十四阿哥與福晉帶著幾個孩子一起進(jìn)宮來請安。

    “來，來，弘明、弘春帶著弟弟們到祖母這兒來！”

    德妃看到孫兒們很開心，十四阿哥如今四個兒子，兩個是福晉生的，兩個是側(cè)福晉生的，最小的弘暟也已經(jīng)四歲了。

    “祖母……”

    孩子們靠過來，德妃挨個給他們發(fā)點(diǎn)心，然后讓清菊帶到了另一個屋子去玩。

    “可吵著額娘了吧？平時在府里也少拘著他們，一個比一個淘氣?！蓖觐伿闲χ?。

    “都是男孩子嘛，”德妃端起碗茶抿了一口，“等過完年，弘春、弘明就都到年紀(jì)了，一起送進(jìn)宮來吧。加上老四家的弘昀、弘盼幾個，懋勤殿那邊本宮早早讓人打點(diǎn)好?！?/br>
    “都要送進(jìn)來嗎？”完顏氏臉色一變，“不是說，只是嫡子嗎？”

    德妃抬頭看了完顏氏一眼，臉色沒怎么變，聲音卻冷了不少，“皇上現(xiàn)在最忌什么嫡子、長子的，既然說到了年紀(jì)就能進(jìn)懋勤殿讀書，那自然就都送進(jìn)來?！?/br>
    完顏氏垂下頭，沒有再開口，十四阿哥也沒有為她說話。

    這兩年，完顏氏與十四阿哥的關(guān)系越發(fā)疏遠(yuǎn)，一來因完顏氏是個直性子，說話總是戳人心窩子，二來也因完顏氏的娘家與四阿哥走得近。

    十四阿哥反倒更寵愛另外兩個側(cè)福晉，連新進(jìn)府的格格也比完顏氏更與十四阿哥親近些。

    “好了，你們夫妻間的事，額娘不愛參合。”

    德妃也多少知道些十四阿哥府上的情況，遂也轉(zhuǎn)頭對十四阿哥道，“不過，你心里得有數(shù)，這嫡子就是嫡子，福晉就是福晉。無論你寵愛哪個，府里的上下尊卑可不能亂了?！?/br>
    “是，兒臣知道，”十四阿哥低下頭。

    從永和宮出來，胤禵讓完顏氏帶著孩子們先回了府，自己則帶著呂瑞想再去趟乾清宮。

    誰知剛從永和宮前的甬道拐出來，呂瑞就看見了一道頗眼熟的人影一閃而過。

    “哎，那不是八阿哥府上的榮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