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節(jié)
“你一小小文吏,說話注意點(diǎn)兒!”卓洛倒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王爺,京倉不比地方官倉,老百姓隨意應(yīng)付應(yīng)付就是了。京里的都是八旗子弟,氏族宗親,這一來一往的,哪個都不能得罪。” 卓洛這話說的貌似懇切,但其實話中有話,京倉內(nèi)的糧官宗親眾多,要真是哪個都不能得罪,那雍親王這一趟就要白跑了。 “就是,就是……” 其他糧官竟然還有跟著應(yīng)和的。 傅鼐站在四阿哥身邊,看到這一幕,氣悶的都差點(diǎn)忍不住了。 通州的糧官雖然倒買倒賣糧米,但總還做個面子功夫。 到了這京倉這里,竟是連表面功夫都不要了。宗親的身份本來是祖宗留下的榮耀,可到了這些紈绔手里,全變成臉皮了。 “本王再說一句,”四阿哥再度開了口,聲音仍舊清清淡淡的,“本王要一份數(shù)目明晰,責(zé)任清楚的底賬!” 卓洛跟達(dá)蘭泰幾個甩甩眼珠子,最后懶洋洋地沖四阿哥一躬身道,“王爺,卑職等真的交不出來,還請王爺恕罪?!?/br> 四阿哥的眼神落在一直跪在角落的倉場總督身上,總督一頭叩在地上,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好,好……” 四阿哥倒也是頭一回遇上這樣無賴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竟然笑了。 卓洛幾人心里更為得意了,雍親王在通州一頓折騰,被人行刺了兩次,也沒處置了多少人。 可見,就算是皇子又如何?是王爺又如何? 法不責(zé)眾,更別說,向上倒三代,他們誰不是實打?qū)嵉幕视H國戚呢? “傅鼐……” 雍親王再次開了口。 得意洋洋的糧官們還在抻著脖子等候。 傅鼐上前一步,俯下了身,“屬下在!” “給本王打——” “是!” 這話一出口,本來還揚(yáng)著下巴的糧官們都呆住了。 就見雍親王彎著嘴角,指向了站在頭一個的卓洛,“就從他開始!” 第468章 打 康熙五十年 二月十八, 東小院 蘇偉回到王府時,小英子已經(jīng)早早得了消息, 把后院的臥房都收拾了出來。 馬車一路趕到東小院門口,其實蘇偉已經(jīng)可以自己走了,但張起麟、庫魁等堅決拒絕, 最后蘇大公公還是被抬進(jìn)了后院。 “慢點(diǎn),師父,你撐著我!” 小英子見到蘇偉背上厚厚的紗布, 眼眶霎時就紅了, “師父,我給你加了四層褥子,你看夠不夠軟?” “夠了夠了, ”蘇偉舒坦地往床上一趴, 這一路也是把他顛的夠嗆。 “讓你師父好好歇一會兒吧, 等會兒府里得了消息,估計有的折騰呢?!睆埰瘅朐谂赃叺?。 小英子抹了一把眼睛,“師父,我讓廚房給你蒸了蝦仁蛋羹, 現(xiàn)在就給你端過來?!?/br> 蘇偉嗯哼了一聲,小英子憋著眼淚出去了。 張起麟倒了杯溫水遞給床上的蘇大公公, “您何必非要跟王爺一塊兒回來呢?雖然那個馬丁說不至于弄裂了傷口, 但這一路也夠遭罪了?!?/br> “就是點(diǎn)皮rou傷,不打緊的。再說,我要是不回來, 難免又有人要盯著通州了。主子都已經(jīng)挨一刀了,我可不想再節(jié)外生枝。” 蘇偉一口氣干了杯里的水,長長地吐了口氣。 “蘇公公,”庫魁走進(jìn)了屋內(nèi),“鈕祜祿氏小主身邊的慕蘭來了,還給您送了不少補(bǔ)品?!?/br> “你看,”張起麟沖蘇偉眨眨眼睛,“我就說嘛,這一下午咱們這兒都消停不了?!?/br> 傍晚,本裕倉 倉場總署前方的空地上,已經(jīng)擺好了長條凳。 雍親王府的侍衛(wèi)圍城一個圈,傅鼐帶著人,連拉帶扯地把一眾糧官趕出了正堂。 被兩人架在中間的卓洛,喊得最大聲,“你們要干什么?你們瘋了嗎?老子是愛新覺羅家的人!” “王爺!王爺!你不能打我!我是宗親,你不能隨意責(zé)打宗親——” 四阿哥也走出了總署大堂,高高在上地站在臺階上,“本王能不能打,與你們今天挨不挨打,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 李衛(wèi)帶著幾個筆帖式走了出來,手里捧著厚厚的賬冊。 “想要不挨打,只有一條路,就是補(bǔ)好你們眼前的底賬!” “你這是屈打成招!我要讓我阿瑪彈劾你!我要到宗人府去告狀——”卓洛被兩人架著,已經(jīng)拖到了長凳跟前。 嚇懵的糧官們面面相覷,卓洛眼看著要被按趴下了,臉上的汗也都下來了。 “你會被宗親聯(lián)合上奏彈劾的!皇上也不會偏向你的——” 雍親王神情清淡,看著大喊大叫的卓洛被按上了長凳,只說了一個字,“打——” “住手!” 也是湊巧,侍衛(wèi)的板子才揚(yáng)起來,那邊一輛馬車就停到了倉場總署門前。 宗人府滿洲主事錫辛急匆匆地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穿過人群時,瞥了一眼還趴在凳子上的卓洛,然后快步走到了臺階上。 “微臣參見王爺,”錫辛向四阿哥請了安,“王爺,不知這些小輩犯了什么錯,讓您動了這么大的肝火?” 四阿哥瞇起了眼睛,打量起錫辛。 錫辛祖父是和碩莊親王濟(jì)爾哈朗,父親是濟(jì)爾哈朗最小的兒子,封輔國將軍,四年前去世,錫辛因辦事還算牢靠,封奉國將軍,如今在宗人府供職。 鐵帽子王的后裔,錫辛自然是比卓洛、達(dá)蘭泰那些偏支不顯的宗親要有分量的多。 “王爺,”錫辛見雍親王沒有說話,又彎了彎腰道,“微臣知道您奉命勘察京倉,可本裕倉這里宗親較多,與其他糧倉到底不同,還請王爺高抬貴手?!?/br> 四阿哥輕笑了一聲,“你們宗人府的消息倒是很靈通啊,本王這板子可還沒打下去呢?” “王爺恕罪,”錫辛陪著笑道,“就因本裕倉容納了很多宗親小輩,微臣平日里常來這里辦事。今日也是聽說了,想著卓洛他們平日就驕橫跋扈慣了,生怕他們會惹怒了王爺?!?/br> “哦?那依你的意思,今日這些人,本王是打不得了?” “王爺別動怒,這些人有什么地方做錯了,您要罰要罵當(dāng)然都是使得的。只是,宗人府既然管理著宗親事務(wù),這他們因何受罰,微臣這兒總得有個說法。要不,沒法向他們家里交代啊?!?/br> “我們什么錯都沒犯!” 還被按在椅子上的卓洛掙扎著道,“大人,雍親王是要屈打成招!本裕倉又不是在我們手里亂的,他非讓我們認(rèn)下賬本里的虧額!” “是啊,是啊……” “我們什么都不知道,王爺非讓我們補(bǔ)平賬冊!” “這沒有的事情,讓我們怎么補(bǔ)?。俊?/br> 其他糧官見能撐腰的人來了,都紛紛附和卓洛的話。 “你們睜著眼睛說瞎話!當(dāng)糧官的,不會記賬,說出去都能笑掉老百姓大牙!” 李衛(wèi)跟一眾糧官對著吼了起來,“我們王爺只讓你們平賬,要不是你們平日里貪污受賄,不按時支糧放糧,怎么會平不了賬目?明明是你們死不要臉,想要蒙混過關(guān)!” “這里有你什么事???” “有你說話的份嗎?” “都給我閉嘴!” 錫辛怒喝了一聲,一幫差點(diǎn)跟李衛(wèi)動起手的糧官,這才安靜了下來。 “王爺,事情的經(jīng)過,微臣也大概明白了?!?/br> 錫辛轉(zhuǎn)過身,柔著嗓子對四阿哥道,“您是奉皇命來勘察京倉的,要問要審,自然都隨您??墒牵@宗親不比普通官宦,打是不能隨便打的。您這幾板子下去不要緊,回頭他們家里鬧起來,我們宗人府也兜不住啊。萬歲爺那兒,您也清楚,這些年對宗親都是頗為優(yōu)待的……” 錫辛勸個不住,還圍著長條板凳的侍衛(wèi)們也不知板子是拿是放。 傅鼐左右看了看,也走上了臺階,“王爺?” 雍親王抬起頭,看了看日漸西斜的太陽。 錫辛躬下身,“請王爺高抬貴手吧?!?/br> “天快黑了……”雍親王皺了皺眉頭。 就在眾人都以為今晚就要這么過去的時候,只聽雍親王清清淡淡地道,“速戰(zhàn)速決,別耽誤了本王回府?!?/br> “嗻!” “王爺!”錫辛沒想到自己嘴皮子都磨破了,竟然一點(diǎn)作用沒起。 雍親王壓根不想搭理他,轉(zhuǎn)身向大堂內(nèi)走去。 “王爺!”錫辛急了,上手抓住了雍親王的左臂! “大膽!” 傅鼐臉色一變,大呵一聲,抬腿就踹了出去。 錫辛被踹倒在地,所有人都震驚地看向了臺階上。 只見雍親王一手按住左臂,眉心緊蹙,面露隱忍。 “王爺,您沒事吧?”傅鼐和張保都趕緊湊了上去。 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雍親王確實受傷了,而且是帶傷來查勘糧倉的。 錫辛的臉色瞬間慘白,慌忙爬起來跪到四阿哥身前,“微臣該死,微臣不知王爺身上有傷,請王爺恕罪!” 雍親王扶著左臂站了一會兒,等到神色恢復(fù)正常,仍舊沒有搭理錫辛,“繼續(xù)打!” “是,”傅鼐應(yīng)了,走到臺階邊上,沖侍衛(wèi)們一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