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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三刀在線閱讀 - 第51節(jié)

第51節(jié)

    花夢輕輕道:“不過,也就只是喜歡而已了?!?/br>
    這樣的跌宕起伏,令莫三刀腦中懵然了半晌,待反應(yīng)過來后,內(nèi)心遽然蔓延開巨大的失落,緊接著,又于失落之中生出一股股恐懼與惱怒來。

    傷口已經(jīng)處理完了,花夢默默地把剩余的紗布、藥膏收回藥箱,正要起身,手腕猛地被莫三刀扣住,整個人于失重之中倒向他胸膛。

    視野里的光線驟然變黯,花夢抬頭,望向咫尺之間的那雙沉如淵海的眼睛,竟然有一種他要吻下來的錯覺。

    便在這時,石室門外有腳步聲迫近,緊閉的石門“訇”一聲被人推開,花夢赫然回神,向后掙開。

    借著火光一看,莫三刀褚褐色的眼眸深處,竟還仍是烏沉沉的,仿佛壓抑著一場沒有得到發(fā)泄的雷霆與云雨。

    來的人,自然是鬼婆婆與白彥,以及被白彥抱在懷中的阿冬了。

    莫三刀深吸一氣,低頭看了看自己空掉的掌心,又抬頭看向那幾個罪魁禍?zhǔn)?,臉色自是很不好看?/br>
    鬼婆婆慧眼如炬,且不說莫三刀那一臉的欲求不滿,單單是花夢那面紅過耳的女兒情態(tài),便已經(jīng)讓她洞察了大概。

    “哼?!比滩蛔∫挥浝浜?。

    花夢心頭正亂,突然被鬼婆婆嗤這一下,反倒恢復(fù)了鎮(zhèn)定,那些積攢在心底的抵觸、怨懟亦隨之騰升起來。

    鬼婆婆顯然沒想到她醒后會這樣看自己,當(dāng)即罵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花夢眉間輕蹙,漠然地別開了頭。

    莫三刀咽了口唾沫,不得不開口替鬼婆婆辯解道:“你被毒蟲咬傷之后,是我?guī)熌锞攘四??!?/br>
    花夢自然一怔。

    莫三刀迎上她探究的眼神,語氣里竟有一絲溫柔的安撫意味:“她不會傷害你的。”

    卻也不知是在安撫花夢,還是那廂窩著火的鬼婆婆。

    花夢略一沉默,低頭收好散落在石榻、地上的物件,關(guān)上藥箱,起身在石榻上坐下:“那是因為,我對她來說還有用吧?”

    莫三刀當(dāng)然沒料到她會這樣回答,一震之后,去看鬼婆婆,卻見鬼婆婆壓下火氣在石案旁坐了,很神閑氣定地道:“你倒是把自己的身價抬得挺高?!?/br>
    花夢自知被損,卻毫不在意,隨口反詰道:“跟如今的合歡宮比起來,還是望塵莫及。”

    她并不知宮中生變,鬼婆婆眼下已為人魚rou,只當(dāng)自己與峨眉、武當(dāng)大部隊走散全系她從中作梗,心下自然不懷好感,加之對哥哥一事不能釋懷,故縱知被她救下一命,也仍難消芥蒂。

    鬼婆婆輕哼道:“身子板不見得有多強,嘴巴倒是厲害。你既知道我合歡宮眼下身價正高,就該明白,我即便拿了你,也威脅不了那些對盟主之位垂涎三尺的家伙。換句話說,你對我而言,非但沒有一點兒用,反而是個累人的包袱。我看在我徒兒的份上,救了你這包袱一命,你不道謝便罷,反倒陰陽怪氣,趾高氣揚,這蓬萊城的家風(fēng),可真是讓我受教了?!?/br>
    花夢到底年輕,招架不住這夾槍帶棒的一番攻勢,漲紅著臉“你”了一下,羞憤之中竟難以措辭。

    莫三刀被夾在二人中間,既不愿冒犯鬼婆婆,又不忍看花夢吃虧,簡直度秒如年,焦頭爛額。

    便在這艱難時刻,暗影里突然響起一記啼哭,三人循聲看去,竟是白彥把阿冬給弄醒了。

    鬼婆婆皺眉道:“好端端的你掐她干嘛?”

    白彥把手從阿冬那rou團一樣的臉頰上拿開,一語驚人:“看看死了不曾?!?/br>
    “……”三人默然。

    阿冬本是被灌了迷藥的,冷不丁給白彥重重掐醒過來,臉頰上當(dāng)即紅了一大塊,一時窩在白彥懷里上躥下跳,哇哇大哭,換作平常,必然要遭來極為猛烈的斥責(zé)、嫌棄,可這回白彥卻像發(fā)了慈悲似的,格外大度溫柔。

    只見他寬大的手掌在阿冬后背上輕輕地拍,安撫著哄了幾下,待阿冬的哭聲漸漸消停下來后,又石破天驚地問她:“吃不吃飴糖?”

    阿冬淚汪汪的眼里登時冒出星星來,乖溜溜地把臉上淚水一抹:“吃。”

    白彥忍俊不禁,自懷里掏了用油紙包著的飴糖來,給阿冬拿出一塊,送到她嘴里吃了。

    阿冬含了糖,一個腮幫子鼓鼓的,滿足地瞇起眼睛來,朝白彥笑。

    這糖還是上回大船泊岸采辦時,碼頭上賣飴糖的小販見他獨自帶著孩子,硬賣給他的,幸而還剩一半,拿來哄人,實在能省下不少麻煩。

    白彥把沾了糖的指腹放在唇邊舔了下,便要收起油紙,阿冬忽極快地從那里邊又搶出一塊來。

    白彥眉間一蹙。

    阿冬到底是個極有眼色的,一怔之后,立馬諂媚地把糖塊往白彥嘴邊送去:“阿彥也吃?!?/br>
    白彥眼底涌起一絲狡黠笑意,旋即微微張唇,那塊奶油色的飴糖便緩緩被阿冬拿手送入了他的口中。

    阿冬含著自個那塊,又看著白彥那塊,舔舔嘴:“甜不甜?”

    白彥一勾唇,聲音慵懶:“甜?!?/br>
    “……”邊上三人又默然。

    莫三刀清清嗓子,目光已不知不覺到了花夢身上,見昏暗的火光之中,她抱著雙膝垂眉而坐,臉上罩著一層淡淡的落寞之色,便鬼使神差地向白彥討要道:“白眼狼,給我來一塊糖?!?/br>
    白彥斜飛的劍眉微不可見地一挑,直接把剩下的一包糖的封口攏緊,繼而向花夢扔了過去。

    花夢接了糖,莫名其妙,抬眼去看白彥。

    莫三刀氣得臉黑:“……”

    白彥淡淡道:“反正給了你,你也是給她?!?/br>
    莫三刀仿佛能聽見自己牙碎的聲音。

    要不是花夢剛給他把傷纏好,他一定要上去狠揍他一餐。

    花夢捧了糖,又聽了白彥的話,糖雖還未入口,卻已在心底化開了絲絲甜意。她扭頭去看莫三刀,見他一張臉又黑又紅,都快趕上了包公,原先的低落情緒不由化作輕笑:“你要吃?。俊?/br>
    莫三刀抿抿嘴,倔強地道:“不用。”

    花夢嘴角笑意更濃,目光一轉(zhuǎn),看見對面沉默良久的鬼婆婆,想到先前兩人的拌嘴,不知為何,這會兒竟也不那么氣了。

    “你……要吃嗎?”到底是被人家救了一命,花夢收斂笑意,向鬼婆婆客套道。

    鬼婆婆陰著一張臉,默然拿起金杖,一聲未吭,轉(zhuǎn)身向石室外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不拘一格的蛋撻”扔的1顆地雷!

    ——

    阿冬、白彥:“甜?!?/br>
    花夢、三刀:“甜。”

    鬼婆婆:“真酸?!?/br>
    第64章 水含煙(三)

    鬼婆婆出去不久, 地宮外天光大亮,東升的旭日高懸于片片墨林之上,映照著茫茫蒼山, 蟄伏于夜色里的鳥蟲草木, 無一遁形, 悉數(shù)被暴露于金輝之下。

    玄鳳等人已自山間采了些野果并準(zhǔn)備了清水回來, 隨坐在地宮外的鬼婆婆走入石室,當(dāng)下眾人把食物分吃了, 復(fù)又談起夜探摘星臺之事。

    花夢至此時才獲悉合歡宮內(nèi)發(fā)生動亂,心下驚疑難定,想到昨夜突然消失不見的峨眉、武當(dāng)眾人,更是一陣心驚:“峨眉、武當(dāng)?shù)娜搜巯律碓诤翁???/br>
    鬼婆婆聽她問起這一茬,臉上神情似悔似恨:“功力好些的, 便還在神機臺的玄虛幻境之中,功力弱的, 自然是死在那些毒蟲毒蛇的嘴里了。”

    花夢眉心一蹙:“張靖山與了緣皆是清修之人,論起武功,亦非等閑之輩,那些蠱惑人心的幻境, 真能攔下他們?”

    畢竟, 連她與莫三刀都攔不住。

    鬼婆婆面露輕蔑之色:“你以為清修之人的心里,就干凈得很了?”

    花夢啞然,鬼婆婆又道:“再說了,你們幾個遇上的, 不過是萱娘平日里拿來唬人的小把戲, 并不是神機臺專為阻止各派進山設(shè)下的陷阱。那些地方,除了有致幻的迷香, 還有無數(shù)火坑、暗箭、毒氣、蠱蟲……就算他張靖山、了緣有通天的本事,不耗個十天半月,也休想全身而退?!?/br>
    幾人聽到這里,不由倒抽口氣,鬼婆婆定定地注視花夢,忽而輕笑:“你不會是想讓我把他們放進來,與我一道去對付萱娘吧?”

    花夢見心思被她看穿,便也不再遮掩:“總好過你螳臂當(dāng)車,以卵擊石?!?/br>
    鬼婆婆登時冷嗤:“宮主之所以會相信萱娘下令殺我,就是因為我把他們帶進了不歸山,又領(lǐng)著你們幾個闖破結(jié)界入了腹地,我要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把人放進來,豈不是替她坐實了我的罪名?”

    花夢不以為然:“你們宮主這么容易受人唆使,想來也并未將你看得多重,這種無情又無知的主子,還有效勞的必要嗎?”

    鬼婆婆聽她這樣明目張膽地詆毀水含煙,還不及發(fā)怒,那廂白彥已冷冷撩起眼皮來。

    花夢立刻如芒在背,順著那股冷氣的方向望過去,恰巧撞進了一雙幽幽的鳳眸里。

    腦海里靈光閃過,花夢猛地意識到什么。

    “咳咳!”一人打破僵局,正是躺在石榻上養(yǎng)傷的莫三刀。

    “有點兒渴。”莫三刀舔舔并不干裂的嘴唇。

    花夢心念疾轉(zhuǎn),拿了石案上的一個水囊給他送過去,莫三刀接水囊時,順帶把她的手背捏了一下。

    花夢揚眉,抬眼去看他。他眨了下眼,臉上神情有些赧然。

    花夢本非愚鈍之人,當(dāng)下有所領(lǐng)略,下意識地又往白彥看去,一時好不震驚。

    ***

    一行人在石室里休憩至入夜,玄鳳自外探風(fēng)回來,在鬼婆婆耳畔低語了幾句。

    鬼婆婆眼底神思浮動,倏爾點一點頭,拄著金杖站起身來,向白彥道:“公子,走吧。”

    白彥正垂眸把玩著阿冬的一撮頭發(fā),聞言,修長的手指在虛空里微微一僵。阿冬恰巧在這時轉(zhuǎn)過頭來,發(fā)現(xiàn)自個的頭發(fā)被死死揪著,嗷嗚一叫。

    阿彥忙松了手,向阿冬道:“我出去一會兒,你在這兒同他們倆玩。”

    阿冬仰頭看看他,又去看石榻上一坐一躺的那倆,點了點頭:“好吧?!闭f罷,又自去玩地上的石子。

    一行人去后,石室內(nèi)陡然冷清下來,除阿冬在那兒自娛自樂外,更無一絲人聲、人氣。石案那兒空了,花夢便移步到那里去坐,怕這個動作太刻意,便又順勢拿了些案上的果子吃。

    莫三刀的目光跟在她身上,看她吃果子,喉頭又滾了滾,像也饞了似的,開口道:“給我來一個啊?!?/br>
    花夢拿了一個青果扔給他,莫三刀揚手去接,手抬到一半又僵住,青果“嘭”一下砸在他胸膛上,疼得他倒抽一口涼氣。

    花夢愣?。骸霸趺床唤影??”

    莫三刀皺緊眉頭,聲如蚊吶:“手沒勁兒?!?/br>
    花夢將信將疑,拿著兩個青果走近過去。

    “不至于吧?”明明早上還好好的。

    莫三刀也不答,只是喪著個臉。

    花夢在他身旁坐下,把一個青果送到了他嘴邊。

    莫三刀沉默,卻矜持不過一瞬,頭一扭,“咔嚓”一下便把那青果咬去了大半。

    花夢手腕一震,望著雪白果rou上留下的囂張牙印,心里倏爾癢癢的,忙把那青果翻了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