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也很久沒見到她了……”

    “你如果本意是想見她，一到這里就會先直接去找她了，不是嗎？”陸潛毫不客氣地戳穿，“你既然選擇到醫(yī)院來找我，就是預(yù)料到舒眉可能都不會見你們，更不要說拿出錢來給不是她mama的女人治病。”

    林超群漲紅了臉，囁嚅道：“其實我……”

    “你放心，你是舒眉的爸爸，都到這里來了，又拖著病人，我不會坐視不理的。你們要住院看病、吃飯、用錢，盡管跟我提，沒有關(guān)系，就是不要拿這件事去煩她。a市馬上要召開多國峰會了，酒莊的酒要接待外賓和領(lǐng)導(dǎo)人，她非常忙，不能再為你們的事分心。”

    “那你們……現(xiàn)在關(guān)系怎么樣了？”

    陸潛三緘其口，沒有將離婚的事告訴他。

    盡管他是舒眉的父親，但她既然都沒把這么大的事告訴他，也就是認(rèn)定沒有告訴的必要。

    劉弈秋的入院手續(xù)辦理得很順利，只是當(dāng)她得知見不到舒眉的時候，表現(xiàn)得很不高興，對林超群發(fā)脾氣：“你怎么這么沒用？你是她爸爸，千里迢迢來一趟，她都不該來見見你嗎？”

    “哎呀你不要強人所難了！要住院也住進(jìn)來了，陸潛是我女婿，人家答應(yīng)好好照顧你，不也一樣嗎？”

    “讓做女兒的來看看你這個做爸爸的也叫強人所難嗎？她有多大的架子，多么了不起，不就嫁了個有錢的陸家嗎？懷了孩子還沒生呢，就這么金貴了……”

    陸潛感覺到有種突如其來的劇烈的失重感，眼前發(fā)黑，連忙伸手撐住旁邊的桌子。

    身旁的護(hù)士發(fā)覺了他的異狀，關(guān)切地問：“陸醫(yī)生，你沒事吧？”

    他擺擺手，看向病床上的劉弈秋：“你怎么知道……舒眉懷孕了？”

    第75章 結(jié)局倒計時（2）

    “陸潛告訴我的?！?/br>
    劉弈秋嘴上說著陸潛，卻始終沒法把眼前的年輕人跟腦海中認(rèn)識的“陸潛”匹配到一起。

    這是疾病的表現(xiàn)陸潛能理解，但素昧平生，他什么時候告訴過她舒眉的事？

    林超群解釋道：“陸潛啊，你別介意，她這病就是這樣，有時候說的都不知道哪一年的陳芝麻爛谷子！”

    意思是，她說的可能是上一回舒眉懷孕的事？

    可是那回到他出事后不久，她就流產(chǎn)失去了寶寶，連父母都是后來才知道的，劉弈秋又怎么會知道？

    她這樣的記憶混淆，跟他現(xiàn)在的狀況還真有點像，齊暉的揶揄沒錯。

    …

    陸潛默默出神。

    舒眉抬手在他眼前劃了兩下：“喂，我說，你發(fā)什么呆??？下了夜班很累就回去休息吧，不用特意在這兒陪著我?！?/br>
    她不過是到醫(yī)院來例行產(chǎn)檢，他突然不管說什么也要來陪她。

    來了又不怎么說話，一直是這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沒關(guān)系，我不累。胳膊不用壓了吧，我看看?！?/br>
    她今天抽血做糖耐量測試，血已經(jīng)抽好了，剛才一時間沒按好，血順著胳膊流下來了。

    她還沒怎么著呢，先把陸潛嚇得魂飛魄散，捏著她的手都在發(fā)抖。

    她笑他：“喂，你還是外科醫(yī)生呢，丟不丟人??！”

    “你還好意思說！都快當(dāng)mama的人了，摁個棉球也摁不好，過幾天小朋友出來了都比你懂事?！?/br>
    他小心地掀開她胳膊上的棉球查看，這回沒流血了，沒壓好的針眼處有點發(fā)青發(fā)紫，他不自覺地湊近吹了吹。

    舒眉身上一陣起栗的感覺，忍不住縮了縮。

    然后兩個人一起看著她手里那包葡萄糖。

    “五分鐘之內(nèi)喝完，搞的定嗎？”

    林舒眉舔了舔嘴唇：“到底多大杯水?。俊?/br>
    陸潛起身去買了瓶礦泉水，倒進(jìn)干凈的紙杯放在她面前。

    “就是這么多?！?/br>
    她忍住要翻白眼的沖動：“喝不進(jìn)去?！?/br>
    300ml酒她說不定能一口干了，300ml水，還是糖水，她覺得不行。

    “喝不進(jìn)也得喝。乖，捏著鼻子，一口氣就悶了?！?/br>
    “說得輕巧，你怎么不悶??？”

    “寶寶在我肚子里我就悶了，這不是在你那兒嗎？您受累……”

    “不行，我拒絕。”

    “林舒眉……”

    “陸潛！你現(xiàn)在還敢跟我大小聲了是吧？也不看看是因為誰我才要做這么殘忍的實驗！你在我肚子里播種的時候怎么沒跟我大小聲呢，怎么只知道甜言蜜語哄人呢？”

    她音量大概比他大了十倍，引來周圍吃瓜群眾紛紛行注目禮。

    陸潛終于相信跟孕婦是沒有道理好講的，她們永遠(yuǎn)是對的，如果她們錯了，請參見上一條。

    陸潛憑借自己這張臉還算好用，又去找護(hù)士要了一包葡萄糖和一個杯子，跟舒眉的那一份一起沖好了，一杯遞給她，一杯自己拿在手里：“這樣可以嗎？我陪你喝，先干為敬?！?/br>
    他仰起頭把自己那杯糖水給喝了，葡萄糖有種特殊的甜膩氣味，像藥又不是藥，的確不怎么好下咽。

    他都擺下同甘共苦的姿態(tài)了，她真不喝也說不過去……

    做mama的辛苦現(xiàn)在才真的開了個頭呢！

    舒眉真是捏著鼻子喝一口歇一口這么喝下去的，喝完就忙不迭喊：“來來來，測血糖！”

    “沒有這么快，要先等一小時，測完再等一小時……”

    “要等這么久？”舒眉扶著肚子來回轉(zhuǎn)圈，“那去哪兒坐會兒吧，這么干等多無聊??！”

    要在平時，陸潛肯定會提議去他辦公室，有地方坐，又有空調(diào)，且沒有候診區(qū)這么多人，比較干凈。

    可是現(xiàn)在他說什么也不敢把舒眉往他科室?guī)А?/br>
    “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

    “上哪兒走啊，外邊這么熱。”

    “那……要不找個咖啡店，到了時間再回來？”

    “不要了吧？我又不能喝咖啡，現(xiàn)在蛋糕甜點也不能碰，去了讓我干看著不是更難受？”

    不過舒眉也有點好奇：“你怎么不讓我去你科室坐坐？”

    其實剩下的事情無非就是到了時間測個血糖，他也能幫她做，然后給產(chǎn)科醫(yī)生看一下結(jié)果就行了。連接生都能獨立做到的陸醫(yī)生居然沒有大包大攬讓她把這事兒交給他，還真有點出乎意料。

    “啊，今天……不上班休息了，再回去好像不太好?！?/br>
    “你這不是正常輪休嗎？有什么不太好的？”

    陸潛說不上來，撒謊本來就不是他強項，尤其是面對林舒眉。

    她又提議：“要不去醫(yī)院花園走走，那邊樹蔭濃密，不會很熱?！?/br>
    “不，這個時間花園也不涼快，而且很多病人，還是不要去了吧？”

    林超群沒事兒的時候也喜歡一個人到樓下溜達(dá)抽煙，花園就在旁邊，萬一他們父女狹路相逢就不好了。

    舒眉狐疑地瞥他一眼：“算了，就在這兒待著吧，哪兒都別動了?！?/br>
    陸潛長吁口氣。

    一個小時很快過去，舒眉測了血糖之后再等第二小時再測，這時候接到了mama的電話。

    徐慶珠先問她在哪里，一聽她在醫(yī)院就有點緊張：“你又到醫(yī)院去干什么，你爸叫你去的嗎？”

    舒眉一聽這話就覺得不對勁：“又關(guān)他什么事，他又到a市來了？”

    “他沒找你？”

    “媽，你先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什么事?！?/br>
    徐慶珠似乎是松了口氣：“他沒來找你就好。那個女人好像得了癌癥，老家那邊連手術(shù)也不敢做了。我聽你王叔叔說他有打算帶人到a市去，我怕他來麻煩你。沒有就最好，你現(xiàn)在大著個肚子，照顧自己都不容易，我今天就飛你那兒，有什么事也等我來了再說，??？”

    舒眉掛了電話，看向身旁的陸潛。

    她實在太了解她爸爸那個人了，他是沒有膽子直接帶著那個女人來麻煩她的，但他會去找陸潛。

    他看著她的眼神就知道要瞞不過去了，但還是懷著點僥幸說：“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剩下的我借個血糖儀你測就好。”

    舒眉不吭聲，就這么看著他。

    “舒眉……”

    “陸潛，你說過的吧，永遠(yuǎn)不再騙我?！?/br>
    “我沒有騙你啊?！?/br>
    “嗯，之前沒有，那我現(xiàn)在問的話你也要一五一十地回答我。我爸是不是找過你？”

    “……”

    “他是不是帶著劉弈秋來找你看?。俊?/br>
    陸潛沉默了一陣，才說：“他們在我出門診的時候來找我，我是醫(yī)生，沒有拒絕病人的權(quán)利?！?/br>
    “我沒讓你拒絕?！笔婷荚趺磿磺宄?，她爸就是看準(zhǔn)了陸潛不能拒絕才會來找他的，“可你就這樣順其自然地瞞著我嗎？要不是我媽跟我提起，你打算瞞我多久，一年？兩年？”

    “……應(yīng)該不會有那么長時間，她最長可能也只有兩三個月時間了?！?/br>
    很殘酷，但舒眉也是這一刻才意識到絕癥的涵義是什么。

    “什么癌？”

    “肝癌。”陸潛回答，“已經(jīng)無法手術(shù)了，患者的身體狀況應(yīng)該也撐不住化療?！?/br>
    最后幾個月說是保守治療，其實無非是盡量減輕一點痛苦而已。

    可能某一天，隨時死于一次消化道大出血，無法挽回。

    …

    舒眉回到家里，徐慶珠果然已經(jīng)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