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當蘇玲華看見那段監(jiān)控錄像的時候,如果不是身旁的鄭文弘及時地扶住了她,她就連站都站不穩(wěn)了。 蘇玲華幾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差一點,就差那么一點……她就要永遠地失去自己的女兒了。 回頭時,她聽見那個差點掐死謝桃的陌生女孩兒的父親仍然在詢問警察有沒有和解的辦法時,她大聲說道:“我們絕不接受和解!” 趙一萱的父親在聽見她的這句話時,又聽警察說他們就是謝桃的監(jiān)護人,他就連忙走過來,“請你們行行好,我女兒才十七歲啊,她可不能坐牢?。∵@一坐牢,她那一輩子不都毀了嗎?” 這個時候,趙一萱早已經(jīng)被警察帶走了。 在開庭審判之前,她都將被關在拘留所里。 “她差點殺了我女兒!” 怒氣沖上來,蘇玲華瞪著眼前這個低聲下氣的中年男人,她的那雙泛紅的眼眶里掉下眼淚,“你怎么還好意思站在這兒?想和解?這輩子都不可能!” 鄭文弘總是過分冷靜,連此刻也不例外。 他拍了拍蘇玲華的肩,算是安撫,然后他看向那個中年男人,眉峰蹙起,眼神微沉,多了幾肅冷,說話時,語氣很沉穩(wěn),也同樣不容置辯,“這件事沒有和解的必要,你的女兒敢做出這樣的事情,我們就會讓她付出應有的代價。” 趙一萱涉嫌故意傷害,被法院提起訴訟,同時,在少管所的徐卉交代了之前她和趙一萱一起暴力侮辱他人的事實,并提供了新的證據(jù)。 這一次,趙一萱是真的要坐牢了。 謝桃去看周辛月的時候,在醫(yī)院的走廊里遇到了宋詩曼。 “原來,你認識周辛月啊。” 宋詩曼已經(jīng)來了這里很多次,但她沒有一次,敢走進那個病房里。 在看見謝桃從那個病房里走出來的時候,宋詩曼無疑是驚訝的。 “她是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敝x桃說。 站在謝桃面前的時候,她認真地將眼前的這個女孩兒重新打量了一番,過去那段時間的許多畫面在她的腦海里一幀幀閃過,她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謝桃,” 宋詩曼抿了抿嘴唇,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手里的包包,“我真的不知道徐卉和趙一萱她們做的那些事情……我,我也是現(xiàn)在才知道的。” 之前,有關于她和徐卉,趙一萱三個人之間的傳言有很多。 宋詩曼以前,從來都沒有放在心上過。 或許是徐卉和趙一萱?zhèn)窝b得足夠好,或許是她以為自己和徐卉,趙一萱她們兩個,算是足夠好的朋友。 而她相信朋友。 但現(xiàn)在看來,她們一個是把她的爸爸當做提款機,另一個則是把她當做提款機。 或許是因為家庭的原因,她的母親生來就是一個高傲的有錢人家的大小姐,而她受母親的影響,自己也向來高傲慣了。 她習慣了別人的討好,習慣了被人簇擁,但這就導致她早已經(jīng)忘卻了該如何平等地對待別人。 對旁人是這樣,對她自認為是朋友的人,也沒有多少區(qū)別。 “所以你想說什么?” 謝桃定定地看著她,“你覺得自己很無辜?” “我,我沒有打她,我根本沒有參與她們兩個的這些事情……” 宋詩曼急急地說道。 “你如果真的覺得自己能夠心安理得,你今天就不會站在這里。” 謝桃說,“不是嗎宋詩曼?” 如果她真的覺得自己跟這件事情真的沒有一點關系,那么依照她的性格,她今天就不會出現(xiàn)在醫(yī)院里,不會對著謝桃解釋這么多。 像是內(nèi)心里潛藏的懼怕與不安被人頃刻戳破,宋詩曼的臉色一下變得有些蒼白,她動了動唇,像是想辯駁些什么,卻又覺得自己好像什么都說不出來。 “你以為,除了肢體上的暴力之外,言語上的羞辱就不算暴力了嗎?” 謝桃緊緊地盯著她,“宋詩曼,你覺得辛月為什么會有抑郁癥?她為什么會有那么嚴重的厭食癥?” “是你在她面前一遍又一遍的強調(diào)著她胖,她丑,你用了你會的所有羞辱性的言語來取笑她,侮辱她,嘲諷她……你讓一個曾經(jīng)那么開朗快樂的女孩兒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自卑又敏感的樣子,你還覺得,自己很無辜嗎?” 謝桃的字字句句,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地扎在了宋詩曼的那顆心上。 讓她避無可避。 “我,我真的沒有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宋詩曼憋紅了眼眶,整個人都顯得很慌亂。 “周辛月得罪過你嗎?” 謝桃問她。 宋詩曼搖頭,眼淚掉了下來。 “我,我只是因為徐卉……” 說起來,宋詩曼針對周辛月的原因,無非就是那兩個。 一個,是因為徐卉。 因為周辛月喜歡的那個男生,正好是徐卉在追的男生。 她不過是為了“好朋友”打抱不平。 而另一個,則是因為她在知道周辛月的父母都在宋氏工作,都是她爸爸的員工之后,心里對于這個同班同學,也不免多了幾分輕視。 此刻面對謝桃的質(zhì)問,宋詩曼沒有辦法否認,因為心里的那份輕蔑與對比之下而形成的優(yōu)越感,她對周辛月,一開始就是抱著偏見與輕視的。 她也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說出口的話,對于周辛月而言,就是一刀刀劃在她身上的傷口。 惡語傷人六月寒。 言語上的羞辱究竟能給人造成多大的傷害?從前的宋詩曼,從來都沒有想過。 “你走吧?!?/br> 謝桃指著走廊盡頭的樓梯,說道。 宋詩曼站在那兒,哭得厲害,那雙淚眼里攏著幾分慌張與迷茫。 她是想跟周辛月道歉的。 但此刻她站在這兒,卻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邁不進那個病房一步,她怕面對那個女孩兒。 宋詩曼知道,自己或許永遠,都不會得到她的原諒。 而她也必將忍受著自己內(nèi)心的譴責。 謝桃不想再跟宋詩曼多說一句話,轉身就走。 因為傷了膝蓋,謝桃暫時不能去兼職,所以她直接回到了租住的小區(qū)。 晚上七點多的時候,謝桃給自己煮了一碗蔬菜面,加了一大勺福姨做的辣椒醬,吃得她鼻尖都有了點小汗珠。 捧著碗喝了一口湯,謝桃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看向窗外時,那雙眼睛微彎著,終于添了笑意的弧度。 那天晚上,謝桃和周辛月抱在一起,聽著她哭的時候,謝桃終于知道了周辛月內(nèi)心里的真實想法。 周辛月的父母總是很忙,從她小的時候,到長大,都是那樣。 他們在宋氏工作了那么多年,周辛月一直覺得,對于父母而言,他們的工作,永遠是他們心里的第一位。 父親作為特助,常常是宋詩曼的爸爸一個電話,哪怕是半夜都要過去的。 而她的母親嚴昔萍為了能夠升職,也通常是個把辦公室當家的人。 “他們那么喜歡這份工作,努力了那么多年,總不能因為我丟了吧?” 這是周辛月那天晚上說的話。 那不僅僅只是丟掉一份工作那么簡單,如果再加上竊取公司機密的污點,他們或許就再找不到什么工作了。 周辛月知道,宋詩曼的爸爸很疼她。 而徐卉和趙一萱都是宋詩曼的好朋友,再加上宋詩曼對她的種種惡語相向,讓她不得不相信。 當周辛月的母親嚴昔萍知道周辛月是因為怕他們兩個丟了工作,才選擇什么都不說的時候,那個看起來總是那么強勢的女人,忽然就掉了眼淚。 宋氏的工作,他們夫妻兩個人都辭了。 他們準備帶著周辛月去國外治病。 同時,再彌補一下自己曾經(jīng)虧欠過女兒的所有該有的陪伴。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謝桃撐著下巴,忽然覺得,一切似乎終于變得好一點了。 在謝桃眼前的天空漸漸暗下來的同時,另一個時空的夜幕也開始緩緩降臨。 方才面見過大周朝皇帝——啟和帝的衛(wèi)韞穿過朱紅的宮巷,往禁宮大門處去的時候,借由身旁內(nèi)侍手持的宮燈,他抬眼便見著宮巷盡頭似乎已有一行人等在那里。 簇簇宮燈環(huán)繞,襯得中間那人錦衣金冠,好不耀眼。 “大人,是太子?!毙l(wèi)敬忽然出聲。 衛(wèi)韞頓了一下,沒有言語,只是偏頭看了衛(wèi)敬一眼。 衛(wèi)敬當即對那內(nèi)侍道,“公公不必再送了?!?/br> 那內(nèi)侍如何不識得遠處那一抹身影?于是他當即對著衛(wèi)韞彎腰行了禮,然后將宮燈交到衛(wèi)敬手里,便拱手后退了幾步,然后才轉身去了。 當衛(wèi)韞走到太子趙正倓的面前時,他低首一禮,“臣,參見太子殿下?!?/br> “衛(wèi)大人讓孤好等啊。” 趙正倓一開口,語氣便是意味頗深。 衛(wèi)韞眉眼未動,面上看不出絲毫情緒波瀾,“不知太子殿下,有何要事?” “衛(wèi)韞你何必與孤裝糊涂!” 趙正倓寬袖一揮,那張年輕俊逸的面龐上幾分怒色涌現(xiàn),“敢偷孤的東西,你可真是膽大包天!” “臣不敢?!?/br> 衛(wèi)韞抬首看向他時,神情仍舊平淡清冷,“還請殿下慎言?!?/br> “你不敢?” 趙正倓冷笑一聲,往前走了幾步,就側身站在衛(wèi)韞的身旁,他的聲音忽然放得極低,頗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邵安河一事,你本可不必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