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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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車車財物運回州府,州府的官員們都吃了一驚。 “怎么這么多?那屠狼寨到底搶了多少人?” “搶了多少人?光咱們州府就貢獻(xiàn)了多少啊!你想想當(dāng)初招安的時候,為了給他們發(fā)招安金就花了多少錢,再加上后來他們叛亂從府庫搶走的錢糧,能不多嗎?” 眾人回想起先前州府窮困潦倒的情景,不由心有戚戚。 一名官員不解道:“既然他們有這么多錢,怎么還會被一張通緝令攪得大亂呢?咱們給的懸賞金明明也不算很高啊。” 另一人道:“山寨的錢是多,可這錢能分到那些山賊手里么?你想想趙屠狼那性子,他把誰當(dāng)人看過?” 那人想了一會兒,想明白了,感慨道:“咱們州牧真是洞察人心啊!” 贓物還在一車一車的往回運,討論的官員們忙止住了話頭。繳回來的東西數(shù)量太多,院子里都快堆不下了,大家都不好意思再干看著,趕緊卷起袖子上前幫忙整理清點。 …… 幾日后的清早,官員們齊聚大堂,等待晨會開始。雖然天都還沒大亮,然而人人都精神抖擻,喜氣洋洋。 不多時,朱瑙到了。 “參見州牧!”眾官員齊齊行禮,喊得那叫一個響亮。 朱瑙道:“不必多禮。” 說完打量臺下眾人,笑吟吟道:“炭火銀都領(lǐng)到了吧?還有沒領(lǐng)的回頭別忘了趕緊去東賬房申領(lǐng)?!?/br> 官員們都樂呵呵:“領(lǐng)到了領(lǐng)到了,多謝州牧。” 從屠狼寨繳回來的錢糧官員們足足花了三天的時間才清點完畢。這筆錢糧一繳回來,立刻就把府庫填充實了。 有錢之后,朱瑙便將之前沒有及時發(fā)放的官員俸祿都給大家補上了。非但如此,眼下快入冬了,又以炭火銀的名義給官員們額外發(fā)了一筆補貼。官員們能不樂呵么? 錢還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州府里的官員當(dāng)初大多都被屠狼寨給欺壓過。屠狼寨做廂兵的那半年,那簡直是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最后還把州府給攪得一團(tuán)亂,殺害了許多官員。州府上下,誰不恨屠狼寨恨得牙癢癢?如今屠狼寨土崩瓦解,官員們比老百姓都高興。 朱瑙感嘆道:“山賊之禍算是平定了,還是有許多爛攤子要收拾?。 ?/br> 眾官員連忙表起衷心來。 “州牧放心,我等一定盡快完成流民和山賊的安置工作?!?/br> “州牧,我們會在明年開春之前重新統(tǒng)計本州的耕地和人口,制作好新的花名冊?!?/br> “我們會盡快拆除各山寨設(shè)置在道路上的關(guān)隘,打通山路,方便過路商旅通行?!?/br> 各級官吏忙不迭地主動攬活兒,積極性甚高。 掃平山賊對于百姓來說或許是大功告成,可對于州府官員來說,這才只是治理的第一步,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善后收尾工作有得這些官員cao勞。好在當(dāng)形勢大好的時候,眾人干活都有動力,沒有人表現(xiàn)出懈怠和厭煩。見到此景,朱瑙也就放心了。 ===== 郊外。 陳武帶著一隊人馬緩緩前行。不多時,前方出現(xiàn)了一座城池。 身后的人趕上來:“陳功曹,前面就是閬州了?!?/br> 陳武點點頭,回頭看了眼自己的隊伍。隊伍共二十來人,車馬上馱著貨物,還有人舉著大旗,旗幟上書三個大字——成都府。 獵獵秋風(fēng)吹來,旗幟飄揚,數(shù)百米外的人也能看清。 陳武心情復(fù)雜,轉(zhuǎn)身繼續(xù)向閬州走去。 不多時,隊伍到達(dá)閬州城下。閬州城的守城官兵并未立刻開門,只從城樓上下來一名官兵。 官兵問道:“你們是成都府的?可有牒文?” 陳武掏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牒文遞過去。 官兵立刻打開查看,檢查無誤之后,交還給陳武。然而他仍然沒有立刻開門放人,而是道:“請稍等片刻,容我進(jìn)去通報一聲?!?/br> 陳武不由皺起眉頭:“通報?為何還要通報?” 官兵微怔,道:“我要向州牧通報才能放你們進(jìn)城。” 陳武眉擰得越緊,加重語氣:“我們是成都府的官員,是府尹遣來的使者。廊州牧難道有權(quán)阻止我們進(jìn)城?” 官兵一愣。 城門是極重要的地方,朱瑙早就把守城門的官兵換成了自己的親信。因此即便陳武搬出成都府來威脅人,守城官兵并沒有怕他。反倒是他這一擺譜,官兵變得更警惕,把剛剛檢查過確認(rèn)無誤的牒文拿出來又看了一遍,怕他做假似的。 陳武頓時有些惱火:“你……” 還等他沒發(fā)作,身后一人忽然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勸道:“陳功曹,算了算了。守城官兵謹(jǐn)慎一點也是應(yīng)該的。讓他去通傳吧,何必為難人家?” 話音剛落,馬上又有一個人跳出來,怒道:“這叫什么話?是閬州城的官兵沒將我們成都府放在眼里,怎能說是我們?yōu)殡y他!” “怎么說這里也是人家的地方。” “什么叫人家的地方,這里難道不是成都府管轄之地嗎?!” “話不能這么說……” “不能這么說要怎么說?” 陳武:“……” 官兵:“……” 誰能想到,這還沒進(jìn)城呢,陳武自己帶來的隊伍就先發(fā)生內(nèi)訌了。 陳武聽著幾人的爭執(zhí)聲,一個頭兩個大,反而改變了自己原先的立場,揮揮手:“行了行了,你快點去通報吧??烊タ旎亍!?/br> 守城官兵莫名其妙地看看他,又問道:“請問你們來閬州所為何事?” 陳武沒好氣地回答:“為了表彰你們州牧治賊有功,來送禮的?!?/br> 官兵:“……”這成都府的人也太奇怪了。自己起內(nèi)訌不說,送個禮的態(tài)度弄得跟打劫似的。 他撇撇嘴,搖著頭回城去了。 陳武聽著身后還在繼續(xù)的爭吵,不由搖頭嘆氣。 他這次領(lǐng)到任務(wù)來出使廊州,實在是個意外。原本徐瑜想派他自己的心腹來,然而盧清輝對他不放心,也想派自己的心腹。結(jié)果兩位少尹爭來爭去,相持不下,最后想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法——他們各派幾個心腹,然后找一名不屬于他們派系的官員領(lǐng)隊,以制衡兩方勢力。陳武就是被他們選出來的倒霉蛋。 在他出行之前,兩位少尹都曾私下對他有所交代,兩人交給他兩個截然不同的任務(wù)。徐瑜給他的任務(wù)是:對廊州牧朱瑙拉攏示好;而盧清輝給他的任務(wù)是:對朱瑙進(jìn)行威嚇警告,讓他別再胡作非為。 這兩位少尹,陳武誰都得罪不起。他們的心腹,陳武也管不住。反正這一內(nèi)訌,他是威也威不起來,拉也拉攏不了…… 想到自己接手的破事,陳武就一陣牙疼。他望著前方緊閉的城門,繼續(xù)嘆氣。 …… 此時此刻,朱瑙正在州府中與虞長明商談廂兵訓(xùn)練之事。守城的官兵急匆匆入內(nèi)稟報。 “州牧,成都府來人了,此刻正在城外候著!” 來得太忽然,朱瑙和虞長明都是一愣。 虞長明幾乎是立刻起身,準(zhǔn)備去廂兵營掉點人手過來。萬一成都府前來問罪,他可派兵保護(hù)朱瑙,以免成都府的人強行抓人。 朱瑙問道:“來了多少人?什么陣仗?可有什么說法?” 官兵匯報道:“來了二十人左右,運送了幾車貨物。說是州牧治賊有功,特派人前來表彰送禮?!?/br> 虞長明吃了一驚,腳步停在半空:“表彰?送禮?” 朱瑙眉峰微挑,想了想,道:“讓竇子儀派人去接,我在州府大堂恭迎他們?!?/br> 官兵應(yīng)聲,連忙跑出去了。 虞長明十分詫異。 不怪他吃驚,要知道這幾個月來,他一直替朱瑙捏著一把冷汗。冒領(lǐng)朝廷命官,簡直是膽大包天,不落個死罪都沒天理!而且朱瑙的諸多政令雖然對于治理閬州非常有效,但卻非常僭越。別說一個州牧了,就算是成都府尹這樣的封疆大吏,不經(jīng)朝廷同意就擅改轄地稅法,也是非常忤逆的。成都府放縱了朱瑙大半年,已是嚴(yán)重瀆職。如今非但不懲治,還要予以表彰? 虞長明狐疑道:“他們不會以送禮為借口,接近你之后就綁了你去治罪吧?” 朱瑙笑道:“那倒不至于。若要綁我殺我,無需以送禮為借口。不過趁機來探探虛實,應(yīng)是有的?!?/br> 虞長明仍有些不放心,思索著是否應(yīng)當(dāng)調(diào)些兵力過來防范成都府的人。 卻聽朱瑙嘖嘖搖頭。 虞長明連忙問道:“怎么,你想到他們的計劃了?” “沒有?!敝扈в朴频?,“我只是覺得,他們非但不懲治我,還要表彰我,真是綱紀(jì)敗壞,人心不古啊。” 虞長明:“……”道理是這個道理沒錯,但是這話你自己說出來怎么那么奇怪呢? 第46章 上府使君 竇子儀接到朱瑙的命令,忙點人準(zhǔn)備去了。 而廊州城外,從成都府來的使者們還在內(nèi)訌。 方才與廊州官兵爭執(zhí)不下、要求官兵立刻開城放行的人名叫陸甲,正是盧清輝的心腹,是此行隊伍中打壓派的領(lǐng)頭人。此刻他的臉色黑如鍋底,指著方才那位和稀泥的人斥責(zé)道:“徐乙,你到底是何居心?!為什么要向著廊州人說話?” 徐乙悠悠道:“這話從何說起?我何時向著廊州人說話了?” 不待陸甲開口,徐乙又接著說了下去:“陸兄難道指我方才讓廊州官兵回去通報的事?這你可誤會我了,我是想咱們遠(yuǎn)到是客,和氣為上,能不與人沖突,自然就不要與人沖突嘛?!?/br> 無疑,這位徐乙便是徐瑜的心腹,也是此行隊伍中拉攏派的代表人物。 陳武聽他們吵架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忍不住勸解道:“陸兄,徐兄,別爭了。咱們此番來閬州城,咱們就是成都府的臉面。即使有什么矛盾,也都等回去再說,不要讓閬州的官員看了我們成都府的笑話。你們說是不是?” 徐乙皮笑rou不笑道:“陳功曹說的極是。我求個和氣,可不就是想為成都府掙個臉面么?省得人家覺得我們成都府的人仗勢欺人,不好相處。” 陸甲“哈”地冷笑一聲:“徐兄,你莫不是對臉面這詞有什么誤解吧?他們不開城門,本身就是在駁我們的面子!”又轉(zhuǎn)向陳武道,“陳功曹,你剛才為什么不據(jù)理力爭?你可知你的軟弱,讓廊州的人從一開始就看輕了我們!” 陳武本想熄火,沒想到反而引火燒身,頓時頭更大了。 眼瞅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陸甲忽然上前幾步,盯著陳武,嚴(yán)厲道:“陳功曹,我不是要怪你??蛇M(jìn)城之前,你恐怕得先想想清楚,我們今日來廊州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徐乙在旁道:“咦?咱們不是來送禮的么?” 陸甲一個眼刀甩過去,根本不搭理他。他只盯著陳武:“我便把話說得再明白些。這個廊州牧固然平定了廊州的山賊之亂,可他來路不正,居心叵測!今日我們前來,送禮是假,刺探與警告才是真。我們必須讓他看到成都府的威嚴(yán),讓他有忌憚之心,他才會有所收斂。可若是我們表現(xiàn)軟弱,讓他以為我們成都府怕了他,只怕他從此以后會更加膽大妄為!這責(zé)任你負(fù)得起嗎?” 徐乙繼續(xù)陰陽怪氣地潑冷水:“我怎么沒聽說咱們送禮之外還有其他的任務(wù)?” 陸甲惡狠狠道:“你閉嘴!到底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br> 徐乙被他吼了一句,聳聳肩,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