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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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官道:“薛州牧,我們也知道他這監(jiān)察御史是假的,是他自己封的??杉热凰o自己封的還是朝廷里的官職,不是他憑空捏造了一個,也不是他打出造反旗幟自立為王,那我們就得拿出證據(jù),證明他的官是假的,證明他是逆賊。要不然,還是會有許多人信他。” 薛寶灰不可思議:“誰?誰信他?信他的怕不都是傻子吧!” 那軍官不慌不忙道:“是,百姓都是傻子,他們不光相信朱瑙是監(jiān)察御史,甚至還有很多人相信朱瑙真是勞什子皇室宗親呢!可是等我們順利拿下成都府,薛州牧當上成都尹,需要治理的可不就是那些傻子嗎?若是不能得到民心,往后州牧治理起成都府來想必也是困難重重?!?/br> 薛寶灰愣住。 軍官又道:“更重要的是,軍隊只有師出有名,才會有足夠的士氣。薛州牧沒帶過兵,或許不清楚,這士兵也是人,不是刀。得讓他們覺得這仗應(yīng)該打,這仗打得值,他們才能才能把仗打好。因此我們將軍才有這樣的要求?!?/br> 薛寶灰沉默。 這些事情他先前倒是沒想到,聽起來也的確有道理。聽說朱瑙因為減稅的事情目前在成都府已頗得人心,自己想要取代他,的確得拿出一些讓人服氣的名目。 他心念已動,嘴上卻仍是不客氣地質(zhì)問道:“你們劉將軍該不是找了這么個借口,又想故意拖延出兵的時間吧?” 軍官忙道:“薛州牧這話從何說起?出兵討伐朱瑙,占領(lǐng)成都府,這也是劉將軍夢寐以求的事,將軍早就迫不及待了。只不過薛州牧也好,劉將軍也好,都只有一次機會。萬一兵敗,后果不堪設(shè)想啊?!?/br> 薛寶灰冷哼了一聲。 片刻后,薛寶灰松口道:“行,你們將軍要師出有名,那我就給你們一個師出有名!你回去,讓你們將軍等著吧!” 軍官見他答應(yīng),便起身告退了。 待軍官走后,薛寶灰立刻將自己幕僚召來商量。 薛寶灰的幕僚們聽了劉不興讓人來傳的話,也都十分無語。 “什么師出有名、師出無名的,州牧,那姓劉的明擺著是又找了個借口來拖延出兵的時間??!他分明就是怕了,虧他還是個武將,我看他根本就是個懦夫。” “我知道。”薛寶灰道,“不過我仔細想了想,他們說的也有幾分道理。蜀地畢竟這么大,有那么多州。就算今日我們成功出兵攻占了成都府,可萬一明日底下的哪個州也以同樣的理由起兵來反我們怎么辦?那朱瑙是個篡權(quán)的妄人,可我也沒有得到朝廷的任命,是有些站不住腳的?!?/br> 立刻有幕僚道:“朱瑙怎么能跟州牧比?州牧可是薛家子弟,又是朝廷正經(jīng)任命的黔州牧,可那朱瑙就連先前閬州牧的職位也是篡來的,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妄人!” 眾人紛紛贊同:“就是就是?!?/br> 薛寶灰被幕僚們捧得有些得意,摸著胡須笑道:“是,他當然不能和我比。只不過我希望這件事能做得更加名正言順。這樣的話,往后我也能省去不少后顧之憂?!?/br> 幕僚問道:“那薛州牧有何打算呢?” 薛寶灰道:“我打算給朝廷上書,讓朝廷正式任命我為新的成都尹,再發(fā)一封征討朱瑙的檄文。這樣一來,我們出兵伐他就能理直氣壯。他那邊的軍心會因此受到影響,而我們這里軍隊的士氣也能得到鼓舞。” 此言一出,眾幕僚陷入思考,小聲議論起來。 “這主意倒是不錯?!?/br> “可我們現(xiàn)在向朝廷上書,朝廷再給我們下發(fā)任命,就算是快馬加鞭,這一來一去也得花去一兩個月的時間。時間拖久了對我們不是不利嗎?” “都拖了這么久了,也不差這一兩個月了。劉將軍說過,新招來的兵要帶熟都得半年,帶熟之后想要練好也得花個一年半載。時間倒也還來得及。” “話說回來,那朱瑙進駐成都也有大半年了,朝廷該早得到消息了才是。討賊檄文也早就該發(fā)了??蔀槭裁吹浆F(xiàn)在也沒聽說朝廷那邊有什么針對朱瑙的動靜?不派兵來也就算了,居然連張討伐的檄文都沒見?!?/br> “是不是北方太亂了,朝廷派出的人馬在半道上被亂軍截了,才導(dǎo)致消息沒傳回來?又或者就是那朱瑙自己攔截了朝廷的人馬,不讓外面的消息入蜀?!?/br> 薛寶灰聽到了幕僚們的議論,不由皺了下眉頭。事實上這件事也是他一直以來的困惑——為什么朱瑙犯下如此彌天大罪,朝廷卻始終沒有動靜。 想來想去,或許就是像幕僚們所說的那樣,朝廷早就為之震怒,只是因為種種原因,朝廷的表態(tài)沒能傳進蜀中來吧。 很快,薛寶灰的想法得到了幕僚們的一致認可。為了師出有名,也為了消除后患,他們就再等兩個月,先向朝廷上書請示,等得到了朝廷的任命,他們就即刻發(fā)兵討伐成都! …… 傳話的軍官從薛寶灰那兒回來,立刻去見劉不興。 “將軍。”軍官道,“我照著賈參謀教的去薛州牧那里傳了話,薛州牧已同意了,說讓我們等一段時日,他會給我們一個師出有名的理由?!?/br> “哦?”劉不興頗為欣喜,“這賈聰還真是有一套。那天薛寶灰信誓旦旦來我這里放狠話,非要我三天給他答復(fù)。我還以為他當真等不下去了。沒想到說服他也不難?!?/br> 其實劉不興并沒有那么在意所謂的師出有名,他只是猶豫不決,希望能再多點觀望的時間。而賈聰給他出的主意幫他爭取到了時間,他便高興了。自然,若能趁著這個機會看看朝廷的態(tài)度,看看外面各路人馬的態(tài)度,也有助于他下決心往后的路該怎么走。 劉不興隨手抓起兩個錢袋,扔進軍官的懷里:“干的很好,這是你的賞賜。還有一袋,你給賈聰送過去吧?!?/br> 軍官領(lǐng)了賞,笑逐顏開道:“多謝將軍,屬下愿為將軍肝腦涂地?!?/br> ===== 徐瑜走進府尹衙,只見朱瑙靠在椅子上,一手拿著賬本,另一手搭在算盤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撥著。 徐瑜上前:“御史?!?/br> “徐少尹?!敝扈馁~本上方露出一雙帶著笑意的眼睛,語氣十分歡欣,“正好剛才送來了本季銷售蜀錦的帳目,你要看看么?” 徐瑜聽他語氣便知蜀錦的銷售情形,也跟著笑道:“看來蜀錦賣得很好?” 朱瑙不緊不慢地又翻了一頁:“是啊。新一批的蜀錦剛送到各地,立刻銷售一空。京城那邊的商人一口氣又預(yù)訂了三千匹。看來得將織造坊的擴建提上日程了?!?/br> 三千匹!徐瑜也不由吃了一驚。這幾年織造坊沒落,蜀錦的銷售越來越不景氣,有時候一整年總共也就賣掉四五千匹。沒想到朱瑙此番一改制,光京城一地就要預(yù)定三千匹!看年底統(tǒng)計庫銀的時候想必會有一番喜慶景象了。 然而徐瑜眼下并沒有看賬的心思,他是為了一件更重要的事來的。 他上前兩步,湊到朱瑙面前:“御史,我們截下了一支從黔州出蜀的信使,據(jù)盤查,他們是代表薛州牧去給朝廷送信的?!?/br> 打從朱瑙掌管成都府之后,蜀地各州的州官大多都表示了臣服,像從前一樣繼續(xù)接受成都府的管轄。不過也有一些不服氣的刺頭,那黔州牧薛寶灰便是一個。幾個月前,他甚至將原本駐守在秀山的軍隊引進了黔州。他這一舉動,幾可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然而黔州地處蜀地的最西南,和成都路途遙遠。他不服管束,成都府一時半會兒拿他也沒什么辦法。于是只能密切關(guān)注,黔州那里有什么異動,立刻就會有消息傳回成都來。 “唔,”朱瑙的目光還停留在賬本上,似乎賬本上的東西遠比黔州的消息對他更有吸引力,“是不是薛州牧想讓朝廷發(fā)檄文罵我?” 徐瑜:“……” 他對朱瑙的料事之準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麻木地答道:“是。薛州牧希望朝廷能發(fā)檄文討伐御史,還主動請命要朝廷任命他為新的成都尹。他這是在為起兵攻打成都做準備了?!?/br> 頓了頓,又道:“御史,他還不知道他的信使已經(jīng)被我們扣下了。從黔州到京城,這一來一去起碼一兩個月的時間。想必這兩個月內(nèi)他不敢有異動。我們是否該想辦法先發(fā)制人?” 徐瑜對朱瑙的能力是很放心的,他并不覺得薛寶灰和劉不興發(fā)兵打過來能打下成都。但如果真讓他們發(fā)兵,事情也會變得很棘手。朱瑙畢竟即位不久,蜀中的形勢還不算穩(wěn)定。黔州的反叛很可能會讓一些其他的州縣也蠢蠢欲動。更何況戰(zhàn)事一旦起了,就會弄得民不聊生。因此最好是能見事于未起之時,處事于未發(fā)之際。 徐瑜開始絞盡腦汁地盤算他們可以借助哪些勢力來遏制黔州的軍隊,沒想到朱瑙對此事竟是全不上心。 “把黔州的信使放了吧?!敝扈蛄颂蚴种福谜礉竦氖种笇①~本再翻了一頁,“讓他們?nèi)ゾ┏撬托虐伞!?/br> 徐瑜:“……” 他震驚地看著朱瑙,懷疑自己聽錯了:“放、放了?” 朱瑙點頭:“啊,放了吧。” 朱瑙做事必有他的道理,徐瑜仔細品了品,小心地問道:“御史的意思是,我們扣下薛寶灰的信,另準備一封信讓他們送去京城?” “不必?!敝扈У?,“他原本想去干什么,就讓他去干什么?!?/br> 徐瑜:“……” 他的心情頓時又復(fù)雜了。 讓薛寶灰的人去朝廷送信?朱瑙做下如此謀逆之事,殺了袁基路,占領(lǐng)成都府,朝廷必定已對朱瑙恨得咬牙切齒,這半年來之所以未曾聽聞朝廷有討伐朱瑙的檄文,或許是因北方形勢太亂,朝廷的人馬沒能順利入蜀;又或是天下形勢太亂,朝廷已顧不上成都府的事??刹还苁悄囊环N,如今薛寶灰主動請纓討伐逆賊,朝廷豈有不允的道理? 而薛寶灰能想到去討朝廷的任命,說明他也不是無用的蠢貨,又或者說,他那里有機智的謀士。因為如果他真能拿到朝廷的任命,此事對于朱瑙就是大大的不利。 ——有時候所謂的“名正言順”不止是為了遵循迂腐的規(guī)矩,而是一種明哲保身的智慧。就好像朱瑙再怎么恣意妄為,他也是給自己矯造了一個“監(jiān)察御史”的頭銜,而不是另起爐灶、自立為王??雌饋淼拿皂樦辽倌茏屗贅鋽场6坏┧豢蹖嵙恕胺促\”的帽子,就給了所有敵人以借口。敵人們可以用這個借口鼓舞士氣,也可以用這個借口聯(lián)合其他勢力來對付他。 徐瑜忍不住道:“御史,三思啊……” 朱瑙終于看完了賬本,將賬本合起放回桌上。而他完整的笑臉也從賬本后露出來,呈現(xiàn)在徐瑜的面前。 “徐少尹?!敝扈Р逯郑堄信d致地問道,“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朝廷會怎么做嗎?” 徐瑜望著他的笑臉愣住了。 ===== 大半個月后,幾名風塵仆仆的信使終于趕到京城。他們一進京城,就被城內(nèi)的景象驚呆了—— 只見京城之內(nèi),幾乎人人縞素,昔日街上花花綠綠的招牌也全被拆了。路上行走百姓的臉上雖不見哀愁,不過受這灰茫茫的氣氛烘托,本該繁華熱鬧的京城倒也有種格外的凄涼悲憫之感。 黔州的信使們議論紛紛。 “這這這,這是出什么事了?” “難、難道有誰去世了?該不會是……” “快看,那里有告示!” 信使們忙擠到告示前。這不看不要緊,一看更是嚇一跳。 “天子駕崩了?!” “讓開讓開,讓我看看,什么時候的事?” “告示上說就是三天前。難怪全城縞素……” “這……唉……” 皇帝體弱多病已經(jīng)很多年了,之前何大將軍死的時候曾有傳聞?wù)f是宦官擔心皇上將死,他們即將失去靠山,所以才先下手為強暗殺了何大將軍。如今皇帝真的死了,遠在宮墻之外的百姓們并不為此驚詫,也不為此悲傷,只是難免感到茫然:皇帝的死一定是件天大的大事。就不知這件大事對往后的日子會有什么影響了。 黔州來的信使們也在告示前茫然了一會兒??梢仓皇且粫骸实鄣乃烙株P(guān)他們什么事呢?該干什么趕緊去干吧。 他們一刻不敢多歇,拿著薛寶灰的書信和信物到處托人。很快,薛寶灰的信被送進宮,傳到了目前掌權(quán)的人們手中…… ===== 半個月后,皇帝駕崩的消息傳到了延州。 消息傳來的時候,謝無疾正在軍帳中看卷宗。 他自幼學(xué)習兵法,十五歲時就已帶兵。如今雖只有二十出頭,卻已立下赫赫戰(zhàn)功??伤吘故俏涔伲迷趺磶П蛘?,卻不懂如何治理地方。加上從前軍政分離,軍人一向不能插手政務(wù)。因此他手下信得過的人也全是武官,沒有一個能拿得出手的文官。 原本他每打下一個地方,便將當?shù)卦镜墓賳T找來,令他們向自己效忠,政務(wù)仍由他們主持,他則留下一支隊伍監(jiān)督守衛(wèi),隨后他自己便可帶著大軍繼續(xù)去前方主持戰(zhàn)事??蓻]想到的是,一旦他帶兵離城以后,后方的基地便常常會叛亂失守。同樣的事情出了幾次,他便知道是他的策略出了毛病。 這些地方官員與他無甚交情,卻都有自己的算盤,因此與他離心離德也是在所難免。而他若不用那些官員,卻無其他人可用,此困局實在難破。無奈之下,他只能暫時擱置了快速平定叛軍的計劃,轉(zhuǎn)頭先將打下的城池穩(wěn)住。 眼下桌上擺了厚厚一摞都是官府送來的公文。他想試著自己上手政務(wù),打破困局。然而他才看了一個時辰,皺眉的次數(shù)已比前二十多年加起來都多了。 終于,他放下手中的卷宗,揉了揉皺得發(fā)疼的眉心,起身走到帳邊。帳邊掛著一幅大大的軍事地圖,他盯著地圖看了片刻,困意全消,渾濁的眼神終于又清明不少。 就在此時,軍帳的簾子被揭開,一名傳令兵走了進來。 “將軍,有京城來的消息?!?/br> 謝無疾偏過頭,問道:“什么?” “天子已于上月七日駕崩了。太后與宦官將渤海王七歲的兒子立為新天子了?!?/br> 謝無疾眉梢微微動了一下,目光又回到地圖上。他的視線在地圖上緩緩梭巡了一圈,沒人知道他在哪些地方停留,也沒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片刻后,他淡淡道:“我知道了?!?/br> 傳話的士兵還沒退出去,軍帳又被揭開,午聰腳步匆忙地走了進來:“將軍?!?/br> 謝無疾道:“什么事?”